文簡集 (四庫全書本)/卷27

卷二十六 文簡集 巻二十七 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文簡集巻二十七
  明 孫承恩 撰
  
  送彭總制討蜀冦序代作
  正徳某年秋九月右副都御史彭公既平河南劇賊獻俘闕下皇上喜甚特進秩太子少保右都御史並蔭其子為錦衣衛千戶以褒之維時四川賊廖老人等方稱亂蜀民患苦守臣交疏復以總制請皇上用廷臣薦仍命公往公躍然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予其敢辭即卜日戒行既又乞言於予若欲求相其事者予儒生也於軍旅之事何能言縱有言祗腐談耳於公奚益然有懐亦不敢不為公盡也嘗聞之天下之事無難易率成於敬而僨於怠唯用兵亦然故以全齊之衆可傳檄而定而區區之聊城卒以無功者敬怠之間耳方韓信之破井陘也威振天下可以鼓行無前而信乃師事左車北面問計彼田單者則已恃勝而驕其成敗固然也公昔被命南征賊方橫跳勢猖獗甚而公能刻期奏績此其謀畧之精且竒固非淺淺者今公之英聲滿天下凡有不軌孰不延頸俟誅而何足以當公然公方且欿然不自足而顧求助於予此其敬慎何如哉持是心以往何有弗濟而矧此草竊之小醜耶抑嘗聞公自少時負志竒特慨然慕諸葛武侯之為人名其齋曰尚友以見志嗚呼論人物於三代之後求其忠義磊落正大光明如侯者幾人哉公昔為憲副於浙也㢘明剛毅獨持風裁為㢘使於洛南也樹立益偉雖權貴氣燄薫灼能立致禍福而挺然與抗不少避忌則其忠貞直諒之節庶幾求比跡於孔明者耶今其撫蜀即孔明經畧之故都也開誠布公集衆廣益孔明圖治之大劍閣之雲蒼蒼巫峽之水泱泱遺風餘烈百代如見公其能無意乎茍以侯之所以安蜀者安蜀則豈惟收討賊之全功而勛名之煒奕孰謂在武侯下哉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予不佞請以斯言代繞朝之䇿
  夀少師西涯李公序代作
  昔者嘗讀書至君奭篇天夀平格保乂有殷未嘗不悚然曰天欲眷一代非常之命必生一代非常之人以為之輔既俾其得君専政以行其志而復錫以眉夀夫豈偶然之故哉葢賢才之生天也其夀亦天也天惟為國永佑命故篤其所倚賴者於是見天之眷顧為何如而元老碩徳之所以克至夀考者其所闗係也大矣求之於今則惟我少師西涯李公其人焉公自弱冠登髙第歴仕四朝秉鈞軸者十有八載正已率物鞠躬勤勞誘導天衷匡濟時事其尤大者則受顧命定危疑功業在朝廷徳澤在天下異而不激和而不同清恭端靖之節五十年如一日至於宏才邃學獨持文柄精明俊朗雄葢一代所謂平格之臣公庶幾足以當之是豈淺淺者所能躋哉先是公以盛滿乞解機務聖天子方切倚毗章不啻數十上乃允只今優游泉石而忠勤一念猶不異在位時茲夀六十有八矣強實完厚如少壯者朝廷大政尚有待公一言以論定之福履如此非天之所相其孰能與於斯耶古之君子若漢之韋賢唐之裴度與夫宋之耆英之㑹非不盛然或徒以髙致稱而事功不著或但以事功著而文章不傳固未有如公之能兼者也而其享有夀祉者豈直公一身之慶而已哉六月九日為公初度館閣諸公自石齋而下各賦詩為夀而謬屬某為敘某不佞獨有感於天為國夀賢之意而推公之夀實有闗於國家之運者如此若夫尋常頌禱之詞則海內之人固有飲食必祝者矣固不俟夫區區之贅也
  同年㑹序
  正徳辛未六月廿四日大宗伯徤菴先生費公合門下士十有八人飲酒於其私第師弟和暢禮意綢洽于于衎衎弗褻弗拘酒半公見其震器而請對聨於周子子庚公亦脫去勢分一吐珠玉成二聨是日陰雨故周子有立雪程門之喻而公之所謂桃李者則亦指在坐諸生雲公於是命分字人各歸賦二詩俟成則各録一巻藏於家所以宣其和垂其休而記一時之㑹噫公之意可謂厚矣雖然公之意尤有大者某能言之夫先達之取士也固不惟為一時之識拔而已而每存夫成就之心後進之結知也亦不惟一時之倖遇而已而恆切乎嚮往之念此師弟子之相與葢自有不能已者而非偶然之故也誠以公今日鄭重之舉而求公之意則所以躬謙徳以著教觀論議以相發合同門以樂弟兄之義必欲諸生永敦而無斁而又克自樹立皆才且良使天下謂公門下得人者此則公拳拳之意而可自喻者也若徒區區於飲食宴樂之間詩詞工巧之末欲以侈今而示後則豈公之意哉嗚呼公以碩徳重望師表當世海內學士仰休光企末照欲出門下而不可得者何限而南畿之士百三十五人者乃辱收録海內之士數而羨之曰此費公之門下也則固幸矣而出處不齊內外南北之異跡而某等十有八人又同官於朝得旦暮親炙茲仍以杯酒從公面聆教言則百三十五人中尤有羨而不可得者其為幸又當何如雖庸劣無似無以仰副公意然未嘗不兢兢焉以自棄為戒若所謂忠孝大節禮義大閑所以居官行已而自立於天地間以求不玷公門下者則某固欲與諸君勉焉而矢心不渝者也公既許雄文冠於巻首復命某申其說於下方不敢辭
  送劉翁還山陰序
  山陰守愚劉翁有子棟登進士入詞林翁頃以視子至都下未幾欲歸棟之同袍之友觴而餞之都門下翁視棟若戚戚不忍去者某因執爵致翁前曰暌離之恨人之常情也而況於父子乎然翁平日攻苦食淡握勤抱辛以教子者意初謂何實冀今顯揚以為翁榮耳向使棟守三尺牖下足不越其鄉旦暮獲定省嬉笑翁側問衣寒煖與飲食甘㫖依依娛戀然特閭閻小夫之孝有所謂顯揚否乎若是而能慰翁惓惓教子之意否乎翁行不必為戚戚也棟今以文墨踐華要將有功業著於上下異時年勞既及貤封之典行將得之棟且衣錦歸拜翁堂上翁亦烏紗峩峩與酡顔相映於時賀客鱗萃鄉閭嗟嘆以為盛事棟而如前所云寜復有此翁行不必為戚戚也翁其樂飲此酒哉又祝曰由大江南至京師不啻千里跋渉險阻若在天上翁歸願布帆無恙強飲食自愛度抵家𠉀正麥雲揺蕩際天新醅初熟稚子嬉笑牽衣鄰翁來慰行役便可割鮮具醪一笑濯去塵土談說都下事聴小娃嗚嗚作越吟如是以優游桑榆耳翁其樂飲此酒哉祝既已復謂翁曰右葢為別者之常談而復有進是可以為相翁者翁願聞乎曰諾古之君子居布衣而能善其俗若陳太丘王彥方者皆敦徳勵行以化導其鄉人其名至今烈也翁亦肯無譲斯人矣乎某聞翁雅好恬淡不樂聲利繼自今益懋古道毋輕出戸絶官府慎勿與交口不言公家事課耕訓讀暇則攜朋拉儔命剡溪之棹尋王子猷故事髙風懿行為鄉閭式使人稱為賢封君若是何如翁笑曰識之矣時棟方緝諸送行什因屬某次第其語綴於末簡
  送張都事虞咨序
  張君虞咨甫以考績來也浩然乞歸休二三卿大夫既留之不可則相與嘆曰出處之義君子大閑也即非輕去就慎名節不酣溺於富貴者尠克無媿中世士大夫以官為家嬰祿位而忘鄉土昌黎韓子嘗是嘆矣不獨今然也則有能超常情而獨行其志者可不謂賢歟夫自兩疏見機世之言退休者率擬焉楊巨源之去退之所以嘉與之者其言可考也巨源之去視兩疏虞咨之去獨不得視巨源乎哉然禮稱七十致仕楊當解組時及七十且其時事又有可言者則其去固也虞咨精力壯強以才行勞勩為當道者奬知尊官厚祿可循資而得太平之治方日益隆盛內外之士揚翹舒英以承藉光寵者何可勝數也而虞咨乃獨去之決乞身於強健之日勇退於急流之中鳳舉鴻㝠棄祿位猶敝屣若虞咨者可不謂尤賢矣乎嘗聞文獻家之子孫能世其家者非専専於珪組之傳襲也在世澤之相承風聲之弗墜其行事庶幾有先公之美焉昔者虞咨之先公莊簡公以碩徳重望位大司馬保釐南都朝野倚毘而引年懇去爾時髙退之風傾動海內朝廷下璽書褒嘉完名全節之語逺近傳誦至於今不衰虞咨是舉抑可謂無忝先公者矣聖君賢相嘉恬退以抑競進虞咨時由府都事陟鴻臚丞其典盛矣吾黨欣慊乎君之歸者烏可嘿嘿耶乃各為聲詩而屬承恩為之敘嗟夫兩疏之事侈於太史楊之去與疏並傳者則以昌黎氏之文走豈能為前人復以張大乎君耶特於君有世講之好誼弗可辭庸敬從諸大夫受其說而執筆焉
  送董世康序
  昔我先君子雪岑先生以明經授徒及門士甚衆皆一時才俊之士而董氏昆季其尤傑者也其仲氏叔氏既以髙第為少廷尉為郡刺史季世康茲以鄉進士得河南磁州守識者猶以其小就惜之也於其行也索予文贈之嗟夫諸君子贈言之意而豈徒哉誠欲為世康益也即欲為世康益則諸君孰非能言者且世康尊翁昔以名法從聞於時而仲叔亦嘗振厥休聲世康得於父兄者足矣何假予言為然必欲予一言者豈以其能誦説先君子之訓迺世康所樂聞者乎請少述為世康告先君子昔筮仕深沔擢部屬晩知延平其操存施設固非予小子所能盡知特嘗見其書壁曰勤以補拙儉以養㢘恕以得民慎以免過嗚呼世之優游以廢厥職與貪饕甘喪其所守者孰非以怠以侈故而嚴刻悻悻自用者尠不至敗事則守官之法寜有出四言之外哉葢勤則事易集恕則民易親儉則無妄求慎則不妄動率是四者則於政也幾矣先君子用是歴官廿餘年不大獲戾於上下持公論者多與之此固諸君子所知者走豈敢誕哉世康自髫年侍講下其為人溫厚檢飭無惰志無侈心即其所養豈有所得於先君子之教矣乎今日初政亦何俟他求從事乎此而已矣世康其行哉因其所已至充其所未至則磁州治矣世康勉乎哉家庭之訓與諸君子所欲言疑亦無出此者敬用為贈世康以為何如
  送侯大夫詩序
  凡侯牧三嵗一入覲京師制也侯牧缺或始視篆則佐貳代亦制也明年丁丑為今天子正徳十二年吾松別駕侯大夫當行於是鄉搢紳士議所以為言以贈大夫者或曰大夫下車來視公事猶已事賛佐治理者不可枚舉繼值守兩缺攝守事幾二載凡躬省視而勤民隠者固可歌也或曰松之民病矣農病於不得耕女病於不得織𤱶畆病於水旱而不得獲閭閻病於流離而不得居大夫咨詢訪問而乳哺醫藥之吾民自是少甦其惠溥矣或曰松未始有書院大夫昨奉臺檄創是正學之院也擇俊髦業於其中而廩餼之時勸督之是松未始有者而有之自大夫始不可謂非大夫功也或曰棠溪有院實大夫聴政之所茲將入而羽儀天朝矣遺澤在人寜無甘棠之感乎於是以為詩而復各敘其所以間以示予則渢渢乎諸體畧備而其言皆美而無謟信而有徴嗚呼諸君子可謂善頌矣夫別駕古治中職當刺史之半所謂與刺史同宣王化㕘校政事短長利病者也是其於郡何所不當究予常怪白樂天為司馬㕔記謂為散地冗職若可不視事故政成非其功政厖非其罪而可自放於山水詩酒間噫何其謬也予意樂天有激雲爾不然則是教世之怠厥職者皆得以非已職自諉或曰姑待職是者否則曰懼侵官也於是美食安坐視郡治與否若於已無與其可哉侯大夫敏於從政勇於為義居常協恭賛襄於凡所以厚民者得為即為而又適值缺守故其政之所就可歌而詠者不止諸君子所言而此則其大者也嗚呼是亦可以獻天子矣方今考課公明治績如大夫必將茂膺顯陟大夫才猷卓異予嘗侍大夫論議知其可獨當一面任者大夫勉之毋但以佐郡功自足也
  送節推詹君詩序
  環數百里而為郡輔守以治理者莫重於推佐有貳有倅而曰惟推重者何推所職者切守事也凡郡事孰非守事戎賦類既責成守可弗勞而獄訟之紛至沓來動輙紙盈幾守不得辭也固不得一一躬讞鞠也伸紙覽可否摘十之三四與疑卒未易決者付於推推得以考其情而曲直之與守㕘較枉撓以擇夫當則推之所以輔守者是不切歟夫推秩僅七品而環數百里之民有不得平者率平於推其任可以死生人數百里之民莫有寃抑不得伸者郡始用治則其輔守以治理顧不重歟然世之職是者每易之謂一事也非若守令之萃百責嗚呼刑者民之司命刑茍罔中則無以戢奸慝而當人心環數百里之民皆將腹誹口議囂乎其不服即使戎賦或少愆不至若是病治也則刑烏可以易耶以為易者茍於從事者也是故恣肆忽畧罔既厥心刻忍者既戾乎欽恤而過寛者又非明罰勑法之意甚則懦以威敓貪以賄敓弛罪廢法縱惡豢奸亦曰吾欽恤雲耳不亦謬哉民乃大懟而政用是厖則何用其輔治理也樂安詹君東魯職是於吾松也究習法律以勤慎自將予每接其論議葢真知所重而不茍焉者嘗曰法者天下之公予慎守耳其曷敢私故恆以不能禁奸植善為已恥及夷考其政則悉如其言葢君遇事精審如蘇子容勞瘁不倦如韓稚圭慤慤乎其自信侃侃乎其固守而其清苦之節不肯毫髪自汚操三尺牢不可動雖貴權家不少假借至苞苴請託之事無敢闖其門焉用是姦慝日屏而善良得以自立嗚呼若君者可謂能於其職而無缺佐理者矣予嘗觀唐宋名世之臣多有起是當大任建偉績寕知君不然耶異時有操三尺立廟堂佐輔明天子斷大謀議大姦慝其必君也矣茲以三載獻績北上諸鄉大夫士賦詩為餞謂予與君同年也宜為敘故不得辭
  安耆㑹序
  安耆㑹者何吾定菴曹先生與諸大夫士林下之㑹也安耆者何康髙年也先生嘗致書牛馬走曰吾儕老矣老者志欲求安吾幸與二三君子遭時盛明謝絶人事攜朋命侶用締斯㑹一觴一詠逍遙餘年是誠可謂安矣吾子其謂疇所賜也至於禮以相防也欲以相戒也中徳以相作稽也則又吾老者所求自安而無媿者故以安耆名㑹吾每思洛社故事俱有敘述之者故去今雖數百年而猶彰彰若前日事吾不敢僣擬昔人然而所以適其適者則今亦古也惟吾子有述無俾是舉無聞焉嘗讀王制見先王養老之政之詳且備也聖朝法古為治優老以佚至大夫士之老而歸者恤典尤厚夫治世之民安以愉亂世之民窮以慼桑柔之詩作而歸田者悼然無以安其生則諸大夫士得以享其蔗境之樂者夫豈偶然耶先生之言所以感上恩者深矣抑聞履榮名者尠夀考溷俗累者蔑髙致吾松素號多賢先生以耆年碩徳終始一節四五大夫髙情雅操志趣相孚衆君子固亦好徳樂善者而相為侶以樂衣冠偉如笑言溫如休休于于雍雍衎衎春風和氣滂動於樽俎之間見者謂為太平盛事昔昌黎子嘗病人言今古人不相及是㑹也吾安敢謂今不及古耶至於賡歌迭詠以侈上恩交箴互規以崇晩節歡忻怡愉優柔敦厚吾又安敢謂古必盡同於今耶夫洛社之㑹所以若是彰彰者以賢也即使序弗作寧至無聞諸公既以道義倡斯會則自足以托不朽而何俟不腆之文而遂使不腆之文併藉以傳後則豈非予小子之幸哉諸與㑹凡十有四人見各詩下故不具
  送侍御沈子公先生
  春秋大義公天下其於褒貶予奪之際審矣是故不知春秋者不可以是非人是非本於人心而合乎天下通乎萬世春秋是非之大者也昔者孔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夫聖人無不試之譽則寜有不試之毀耶春秋之法或因事以誅心或即心以論事褒不易也褒必當其善貶不易也貶必當其惡故惟無褒也褒一言而天下萬世信其善惟無貶也貶一言而天下萬世信其惡若夫寄耳目於人隠度疑似無灼然的是之見而茍於甄別者大戾春秋之㫖矣故曰不知春秋者不可以是非人言責者亦將以是非人者也是非人於朝而天下觀聽之則其致審宜何如也是故是是而非非謂之同隨是非而是非謂之異吾惟亦審其實而已矣天下豈有無實之善惡哉得其實而是非之則且帖然服俯然黙矣人言可以代已見忖度可以附真知縱口肆意漫爾而言而曰吾於其心耳則天下誰不可是非之人耶執途人而曰途人可也執途人而曰此賢此佞天下誰復信之是非不明人將受其黮闇雖特立之士不以此為戚忻而豈彰善癉惡之㫖哉嗚呼言責者是非人者也是非當而榮辱隨否則人亦得而是非之矣可不慎與子公先生通春秋之學者為人簡重沉黙思慮周而察識精茲有言責嗚呼吾知其必能審是非者也必能榮辱人者也必為人是而無非者也
  送顧鴻臚伴送夷序
  火篩部人逺慕化願為中國民陜西守臣以歸闕下天子命處之廣東令所司遣人䕶行復選通事一員充館伴之職葢循舊制然也於是鴻臚舎人江陰顧君民懐膺大鴻臚之選奉命以行民懐之外舅職方張可齋屬余言為民懐贈予不獲辭則從而告之曰君知茲行之由與所以無負於茲行者乎夫逺人者於吾王化不足為有無明矣然而賜賚之館餼之處之善地䕶送之其於道理豈欲為太平觀美之具也哉誠覆載無外之仁惟恐一物不得其所耳夫待逺人如此則其於中華之民宜如何也聖人之仁篤近而舉逺先王之政詳內而畧外然今中原數千里以及吳楚蜀越之間竊㺯鋤梃連年不靜至動大衆髪櫛而苗耨之何哉吾以為民非得已於亂國非得已於法徳意之未宣義信之未著其必有任其咎者矣君茲行也道中原吳楚之交以達於閩廣萬里之逺其接於目而動於心者衆矣將必問而得其由也為我以逺人之事語夫蒞民者督兵者曰彼之慕義尚然豈民皆頑於彼者乎吾君之恩洽於逺人豈忍於本為赤子者乎向嘗下撫諭之詔慈祥惻怛之意昭然見矣未聞有解去而自新者則有司者之奉行果皆盡其心乎龔遂張綱之䇿可施於古不可施於今乎其所誅者皆盜乎所未誅者可勝誅乎葢非有識之士而聞之鮮不以為迂者惟吾子可以斯言告亦惟吾子可以告逺人而使之信也宣上徳達下情察俗善惡與政之得失凡以王事在外者皆其所有事也果曰有識則豈可以一館伴之職而拘之哉至若道經故里入覲髙堂以罄天性之歡壯觀山水或發諸吟詠以冩一時之趣此亦公餘之便而人皆為君羨者雖然余所懐者獨有在故弗詳焉君之往也其能以余之懐為懐也乎還之日其又有以慰余之懐也乎
  送楊季玉入太學序
  成均萃天下俊髦多道徳文章之士楊子樂取友而篤問學茲欲就是卒業以愽大其聞見吾知其必有得也夫古人尚有擔簦負笈南走吳越北走燕薊以求友者矧茲無逺適之苦㑹天下士於從容接席之頃其所得不既多乎然吾聞之器必虛也而後能容鑑必明也而後能照取友亦有道矣楊子勉乎哉毋介而倨毋和而䛕毋訑訑以為足毋諾諾以為是吾見楊子之大有就也楊子勉乎哉若夫登髙覽勝弔往事而激壯懐進修之餘可以慨然而賦矣
  夀鴻臚丞張東園先生序
  東園居士謝事歸且四年益飭舊居崇石為山引水為池葺茆為堂日與故舊陟降笑傲於其中飲醇烹鮮醒而醉醉而歌夷愉恬和無怨尤促迫之病顧客言曰樂哉客有進曰君曩㕘督府以才敏聞方日即嚮用而君歸矣少須當不止是意君且悔而毎自雲樂夫豈情也居士愀然曰客亦知夫世事寕有不盡者耶夫大官崇職榮矣然獨能長乆存歟且吾聞曽子曰不安貴位不懐厚祿吾藉先人遺休一命猶懼弗堪而更何所冀也且客亦知所以樂乎吾語客人孰不知退退以衆誚羣怒與不知等耳吾曩歸實企兩疏非以擠擯故上荷超秩由府幕至今銜下為賢大夫士奬與假寵者甚至是可樂也夫歸休為林下之適貴及強健使及耄且病何有於適吾茲幸未甚老而又蔑所患若得與客追逐乎山之巔水之涯暢飲酣歌開口大笑是又可樂也吾方以世俗事畀吾子植嘉蔬美果蓄鮮豢肥多植以醸酒日與諸君子夷猶於東園之東以樂其樂而忘吾老焉耳而又何疑正徳丙子居士夀六十一九月七日為初度復置酒㑹客客覽菊英觴居士且歌曰采采者菊兮日之精舒綠葉兮粲金英堅晚節兮發寒馨類幽人兮抱孤貞渺予懷兮何極仰千古兮淵明采采者菊兮與甘榖同和氣攸萃兮靈液潛通我愛斯芳兮有益夀功再泛兮再𣂏舒長嘯兮海天空祝君齡兮何似與南山兮比崇於是居士欣然而笑曰有是哉吾且與子飲酒
  送陸希哲赴臨江節推序
  君子欲有為於天下以信其所學固弗屑於小用然有義命焉天之所以與我而不可易者之謂命事之所當然而不可已者之為義君子安命知義則於出處得失之間固不得不少降其志而不以小用為嫌者矣嗚呼知是説也其可以論天下士矣吾友陸君希哲甫早嵗舉鄉試髙等主司刻其文示天下其邁奮踔厲視天下事何不可為者然七舉於禮部皆弗利於是嘆曰吾立志非不逮人吾致力於學者未嘗敢後人而不偶若此命也命懸於天吾其敢與天爭且士之為學欲為世用吾弗及是強盛以自見卒之時去意沮雖欲勉焉亦難矣是則厚自為而有負於明時也君臣之義吾又其敢忽諸且人顧自處何如耳是區區者誠亦何足較於是就選銓曹銓曹才之授以臨江推臨江葢劇郡也君喜曰是亦足為政矣既領檄便道歸予亟見之接其論議則泰然靡弗足也惕然若有懼也嗚呼若君者誠可謂安命知義之君子矣充命與義至類之盡則其善何可量而異時所就葢必有大可述者而非徒茍為利祿而已此固徴於君之志與言而可信其必然者予故樂道之以為不知君者告若推之職主明刑以致之民者於民為甚近而為任甚不易必能審而後可以折獄能慎而後可以逺奸惟公也而後足以服人惟恕也而後足以得衆故患弗能審弗患情偽之難知患弗能慎弗患憸壬之吾伺患弗公也弗患頑梗之弗率患弗恕也弗患民心之弗戴此凡為政者所當從事而尤推之所宜知者也敢併以為告
  送吳舜弼序
  吳子𠉀選銓曹既得金華之節推予聞之喜曰善哉吳子之克舉是官也或曰推之職亦艱矣合千里而為郡獄訟之至紛錯旁午而其為情巧伏詭匿非強察有智術機械者莫或勝之吳子雖賢文學士耳於前所謂恐未必有也曰其為人也誠而能恭天下之事莫貴乎相感而莫病乎相欺民之偽滋極矣獄訟之伏匿轉變不可窮詰者詐勝也天下以詐來而吾復以詐應出私智小明以鈎摘隠伏為已能幸或中焉謂私智小明果足以辨事矣乃益是之務而下之人亦自咎其計之弗工也益思以詐自飾上下日趨於詐卒之合於一郡千萬人之詐以為敵而吾之術窮矣惟誠可以通天下之故可以燭天下之情葢誠立於豫而明靜生焉明則不昏靜則不擾由是可坐照百偽且感化之下固有不忍欺我者嚚訟可息民徳可正誠之用大矣吾又聞天下之善自用者狹而取諸人者裕夫郡有守有貳有倅推皆得以師資之吾聞金華守歐陽大夫者醇篤怛明君子長者也吾子之質似之茲行吾知其必有合也且吾子信恭矣恭則能下人而歐陽大夫與二三君子固皆乆於從政明於治人者吳子將於是而觀法焉質所疑焉則啟迪教詔當不為吳子靳輔其不及而通其所蔽刑之失中者尠哉誠則宅心平恭則聞善多宅心平則民日附聞善多則智益明率是道雖聼天下之訟可也而何有於一郡即無所謂明察機變者於吾子何歉焉言者謂予言為迂笑而去未幾吳子行因錄以諗之吳子曰或者之言固無也子所語亦無也雖然吾知擇矣請從事所謂誠與恭者勉須厥效以信子言之不迂
  送邦伯喻惕菴奏績之京序
  內江喻公守吾松之三載以獻績北上郡博彭君錬命其弟子員蔣生相唐生鎣過予請曰惟我公之蒞松也其宏才偉識凡所施設固非淺庸者所能具陳至其加意乎學校以作興人材為已任吾黨飫公之徳多矣庸丐執事者一言以暴吾私余惟自先王乆任之法廢而凡為郡若邑者視其官猶傳舎澷爾而來漫爾而去而於其所以為職與夫民生之休戚漠然弗介之意豈惟則然而因以濟其私者有之嗚呼奈之何欲吾民得䝉至治之澤也昔公之下車也適松民凋弊甚公極意撫摩復疏便民者六事於朝余固知其勤民之心甚篤比余以休假歸求其所以為政者則凡於職所當為與分所得為者為之必力不以艱大阻若所謂加意學校者則固其一事之善耳夫以公之盡心於民如此固非茍且補塞於一時者而吾民安公之徳政其所以戴公者葢亦將終身焉茲行固早夜惴惴惟亟來是望然國家崇報之典弗専為一邦計則公其遂留中矣乎昔漢宣帝有曰太守吏民之本數變則下不安業乆則民服教化帝於是識治體矣故漢世任人最乆其有治理效者輙褒以璽書賜金増秩末遂入相者有之是故後世論得人者稱西漢焉誠使因公之賢昭示顯陟再屈臥治以須其政之大成則豈惟吾松民之幸哉某以散地且病歸無以與乎考績之說因彭君請而僣述此若公之才自當為天下用者則固其所而不俟區區者之䛕也
  金門奏最詩敘
  太守喻先生北上獻績余既為乆任之說祝公亟來矣諸卿大夫復裒贈言若干篇屬余曰維子有述贈言固也必諸大夫無所私於公公不以私受諸大夫譽夫然後可諸大夫曰維子是諒諸大夫鄉之彥碩序述孰非能者而必於鄙人是屬諸大夫曰維子則史嗚呼古之作史者必為循吏立傳夫循吏之所以當傳者豈非以難得故耶西京二百餘年可傳者僅六人范曄所書者倍之然求其實巳弗西京若矣則信乎其難也吾松雖鄙邑而不乏賢者辱臨之然求可擬古循吏者亦罕矣是故或失則縱或失則察或失則畧或失則刻或失則繁或失則激斯固賢者之過而他且弗與焉則循吏之難不難也公巨人長者也而又優於才敏於識故其為政信而弗泥寛而弗察簡而弗畧法而弗刻詳而弗繁清而弗激嗚呼若公者將不得為古循吏乎作史者將不在所取乎余非史才也而濫與其事誠喜今有循吏如古也夫於難得者而幸得之如之何弗喜且諸大夫不以私譽公公不以私受諸大夫譽是皆可喜而可書者異時執筆東觀從諸太史後請得修録之諸大夫曰善維子之言是質
  金門奏最敘
  贈言者費辭則近贅屢頌則幾諂若是者世有徴焉無有也受言者有不容盡之美贈言者無過情之譽有不容盡之美則辭必費而義周無過情之譽則頌雖多而事覈夫如是又何贅與諂之足患然亦難矣太守喻公行余贈言且再矣而鄉進士諸君復以為請嗚呼公之盛美雖髠頴未易罄也而余之蹇拙者則曷以為辭然必以蹇拙者道盛美則言之也常不及庶幾所以謂弗贅弗諂而可徴者昔余初識公於都下也見其肅然以嚴如崇山峻岳有莫可扳附意比余以休假歸進謁庭下見其薫然以和若曝冬日洒然以清若飲涼颸使人可愛而可親聼其言也則侃侃之論視天下事若無足當其意者至於論古今成敗人物臧否則如倒源泉而出金石察其政則寛大而簡易慈惠而公平雖不見其赫赫震耀而民之涵濡其徳化者若戴父母又嘗即其外而窺其心則明白洞達畧無棘態而拳拳憂世之志有古人嘆息流涕之風嗚呼肅然嚴者節槩也薫然和洒然清使人可愛可親者徳與度也侃侃之論者學與識也寛大簡易慈惠公平者政與才也明白洞達者與人之誠而憂世之志則與國之忠也葢余之所以得乎公者如此諸君所見意亦無出於是乎顧余方以得從公遊為幸而公又升去矣誠不能無介然於懐則諸君之乆於周旋而沐公之誨者其眷眷不能已之意又當何如也故録此為送行序
  楊伯玉先生任四川憲副序
  天之所與我者豈徒然哉天之生賢出一二於億萬之中付以剛大之氣畀以明敏之識縱以通達之才非私之也將以天下責之耳天固責之而賢者固諉之怠焉忽焉且退託焉且遺世以為髙焉是謂棄天棄天者無義古之君子灼知天生我之不徒爾也天下之責不可必辭也直以身任而不為過是故慷慨於隠居求志之時周施於行義達道之日非為利祿也正以天之生我我之所以事天法當如是也惟其世不吾與則有納履而退耳不然則詎肯自阻甘置身於無用之地耶嗚呼必如是而後出處之義可無憾矣吾鄉伯玉楊先生早嵗卓犖負大志識敏才達尤以持正聞先職水部貴戚有撓其法者一無所假復疏聞罪其家奴數人士論韙之職光祿數以執法忤巨璫日與面折可否剗革宿弊羣小胥怨以中傷之逆瑾擅政竟以罪左遷瑾敗始復起敭歴內外隨至有成績而在瀘州與西廣尤多保障功去嵗秋以進表北上浩然有歸志銓部弗可飭遣益急洎便道歸省復欲抗疏而新命下猶鬱鬱若不釋曰吾倦於仕矣初志不可但已嗚呼世有既耄而猶競進不知止者視先生固當媿死然先生之為計則又太早矣古之君子以身任天下者吾未暇逺述若近時李忠定張忠獻二公非人豪耶彼其困頓流離屢瀕九死而與國之志未始少衰聞命即行隨試輙力鞠躬盡瘁以迄沒齒二公豈貪位者倫耶其所自信者審矣先生平日所自許要不在二公下矧遭時盛明駸駸向用而又精力強富可以有為顧乃斂手求退竊未敢為先生許也矧西蜀當乆冦瘡痍者甫起則所以乳哺而安全之者正賢者畢力之日先生行矣懋建勲績使朝廷無西顧憂然後徐議歸計未晚也某不佞辱先生以知已視謂可與言出處之義者故敢以出處大義為先生陳之若曰是勸先生溺寵利也非急流勇退人也教人以自詭計也則豈知予者哉
  送浚川王先生敘
  砥㢘隅操危論挺挺卓卓一遇屈抑靡然喪守琢方為圓揉直為曲涅白為緇脂韋突梯伈伈俔俔降心俯首舉平生而盡棄之此鄙夫齷齪者之事也砥㢘隅操危論挺挺卓卓一遇屈抑索然阻拂然退謂一朝之清名一事之義氣足以葢其平生悻悻自好潔已以為髙恝然於天下事此狷隘固執者之事也砥㢘隅操危論挺挺卓卓其遇屈抑弗變弗挫怡然順適樂天委命浩然之氣淩葢萬物而區區爵位之崇卑不少嬰其心屈之而愈剛抑之而愈銳鬱之而愈明隨吾分以盡吾義雖困窮淪落而其中之耿耿者如一誠不敢負天之所以與我我之所以奉天者此君子大丈夫之事也嗚呼鄙夫齷齪之事吾不欲為天下士望狷者之事猶及見之乃若所謂君子大丈夫者吾方求焉將欲與之涵濡乎道徳之歸考索乎天人之故以極乎聖賢之用心行事而未得也儀封浚川王先生子衡蚤嵗登甲科讀書中秘拜給事風采隠隠動天下坐忤逆瑾左遷瑾敗擢侍御與當道齟齬復左遷葢自登仕版者十有七年而屢起屢躓何其進之難也而先生處之甚泰故其兩在臺諌以正直聞兩在州邑以循良著其踐履之貞既不以夷險變而度量之宏偉亦不以艱虞阻嗚呼所謂君子大丈夫先生其人也非耶今年夏先生自寧國尹來為吾松別駕予始得拜先生則徳容偉議令人鄙吝之意消私心竊自慶喜而先生亦不我鄙夷也再閱月有命擢先生僉憲視學蜀中予方重惜其去欲綴言為別而先生亦曰子必有以惠教我予缺然不知所以副也嗚呼先生葢嘗與予執手三嘆謂知已之難如譾薄詎敢自附於知然亦不欲自外故敬陳先生之出處而餘則不敢以凟若夫貫始終該本末任重道逺一息不懈者仁之所以至也消息盈虛之機屈伸進退之理天下之故㣲矣渾然𤣥同不膠於故不滯於跡與世推移而不失其正聖賢之用心行事亦可得而窺焉予不佞敢併以是獻先生以為何如



  文簡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文簡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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