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文獻志 (四庫全書本)/卷006

巻五 新安文獻志 巻六 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新安文獻志巻六    明 程敏政 撰奏疏
  代范丞相論時政十事疏 方 岳
  臣老朽無堪待罪宰揆當務之急謂宜知無不為非若言語侍從之臣專以論思獻納為職業者也而臣玩愒無補仰負隆知過煩訓辭條列所見臣有以仰見陛下望治之切晷刻為遲若稽仁皇開天章閣之時實同軌轍一念奮發可致隆平然臣觀慶厯中所謂宰執者曰范仲淹曰韓琦曰富弼此其經濟之畧宜必素藴於胷中方仁皇以太平責之數令條奏當時切務仲淹猶語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先後非朝夕可能也況如臣者碌碌庸材忝當其位則其猝承天問憂恐謂何伏念月餘罔知攸措惟是一二同列敢不盡情茍愆和衷豈逃聖鑒每自忖度有犯無隱臣不如範直諒多聞臣不如似明允淳篤臣不如性傳寧不自知敢肆胷臆蓋嘗與三臣者講求祖宗立國之意其所以垂之數百年而端命上帝惠篤不忘者曰仁而已是則我國家之元氣也國之元氣補之則實瀉之則虛調之則通壅之則滯以今天下之勢譬之於人四體百骸其尫羸亦甚憊矣所以綿綿延延視昔自如者元氣存焉耳當此之時以參苓養之而不足以野葛伐之而有餘臣如庸醫惟知畏謹察此證候姑亦徐徐意謂平常之劑雖不大快人意而亦不至於誤事瞑眩之藥投之是則可以立起而投之誤則有不可追之悔矣故惟神醫方敢用瞑眩而庸醫不若守平常此非臣之愚借之以自解免也實惟一綫之脈不容逞快以戕之耳自昔能富國強兵使人主思其材而不置如裴延齡等輩者其筭計見效豈不有可喜者哉然而胷膈一快而元氣衰矣此非乆生之道也惟仲淹惟琦惟弼其經綸輔相近世罕儔然皆不以聰明稱不以智術著惟能為國家䕶養元氣故無赫赫之績而慶厯之治盛世莫加焉至如王安石呂惠卿夫豈無才而能以豐亨豫大悅上心者不知財聚而民散兵強而本弱於是慶厯之元氣至熙豐而傷至紹聖而索矣臣老且耄雖識見淺陋而閲事亦多實不敢為新竒可喜之談以聳動一時之觀聽而已謹列其大者十條惟聖明采擇
  一曰正人心臣竊惟人主正心蓋老生之常談迂儒之腐説也臣雖愚暗夫豈不知然而司馬光所謂歴觀古今之行事竭盡平生思慮質諸聖賢之格言治亂安危存亡之道舉在於是不可移易者也臣是以敢為陛下誦之夫人之心至虛至明至神至靈舉天下之事事物物森然紛至乎吾前者以此心照之了無遁形而以物慾汩之以人偽乘之則虛者窒明者昏神且靈者㝠矣於是乎邪與正倒置於是乎公與私逆施於是乎君子與小人迭勝而終負然則治亂安危豈不自是出歟陛下以道宅心他無嗜好萬幾聽㫁神動天隨而臣猶以平常陳熟之言塵滓聰聽蓋以大臣無他職業惟在格君此而不陳事孰為大臣願陛下以天之心為心罔有間㫁戒慎不睹恐懼不聞惟日兢兢終始惟一危微之際實非他人所能用力惟陛下留神貼黃臣觀前代土木玩好女謁宦寺皆足以蠱人主治心之學聖明在上一無此事臣所陳不過庸庸之論拳拳之忠耳
  二曰定國本臣歴觀前代人主諱言儲嗣其臣雖有逺慮莫敢白發其端至我仁皇乃有昌言其事者聖度容受廣大如天國史書之為盛德此仁皇之聖所以為度越千古也伏惟陛下春秋富盛無疆維休前星之祥未為遲暮而中間羣臣已有以宗廟社稷之計為言者宮闈教育磐石維城慶澤延洪根本深固此陛下之聖所以為同符仁皇也然則何以臣言為哉實以身為宰輔乃不能言羣臣之所已言則是首䑕懼禍有負宗社伏惟陛下以天下之大慮行天下之大公揆之聖心自有眞廟時故事在其若事已乆逺歲月悠悠則叔孫通所謂天下之本奈何以天下為戱者不可謂過計也惟取之廣擇之精而㫁之果天下幸甚臣不勝昧死
  三曰別人材臣聞司馬光有言德勝才為君子才勝德為小人自古小人之為天下患豈其庸愚不肖無所用於斯世者哉如其無所用也時君世主亦安肯傾心嚮之惟其所為實快人意以之治財則直有錢流地上之富以之治獄則眞有察見秋毫之明刻核之能㒺不如志故人主倚之集事未免回視君子為無能為矣天下之治所以衆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敗之而有餘者職此之由也何者君子雖衆其道易孤小人雖寡其勢易蔓善乎蘇軾之言曰君子猶嘉禾也封植之甚難小人猶惡草也不種而生去之復蕃歴觀前代之君未嘗不欲近君子而君子常疎未嘗不欲逺小人而小人常宻其故可觀矣書曰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又曰時則勿有間之惟是以其所可喜者忘其所可憂者則小人乘間而入矣陛下黜陟惟允好惡既明區以別之固已在天運神化中臣猶願加聖心焉
  四曰謹王言臣聞王言作命在三代為訓誥在漢唐為制詔其所以鼓舞天下者不輕用也漢人有言曰為治不在多言顧力行何如耳故古之稱人君者曰恭黙思道曰躬行元黙未嘗事為之訓每每丁寧蓋恐輕褻王言習常為玩則人君所以鼓天下之動者有時而為空言矣伏惟陛下天縱之聖聰明冠倫渙發巽申動中事㑹播告不匿洋洋聖謨而臣區區之愚妄有意見切以為勞神於翰墨之間者不若儲神於淵聽疲精於訓飭之嚴者不若聚精於靜觀陛下望治之深曽不遑暇厲精更始亦既有年而所下御筆史不絶書傳之方來足為總覈然而聖心澄穆慮有所分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臣願陛下法天以恭已而已所貴天下頌王言為大而不敢玩王言為常則心之精微一有所發莫不聳然丕應矣
  五曰節邦用臣切惟聖心所甚憂今日所甚急者得非攷圖數貢以東南一隅之賦入而用度過於全盛之時乎今日之東南亦非祖宗之東南矣而兵食之費十倍於昔吏祿之費百倍於昔只此二事已難支吾若公若私眞可哀痛民力困憊幾不自聊財非天雨鬼輸則所能幹運者君子之所蹙頞而不忍為也故刮之兩稅而農民窮刮之鹽筴而商賈窮刮之牙帖而州縣窮田裡蕭條所在愁歎則夫生財之説固識治者之所不敢道也國貧甚矣而孔子曰不患貧而患不安聚斂之臣惟知富國不知民有不安其生者且將去為盜賊矣財聚於上民散於下為國者亦何利於此無已則有節用而已仁皇慶厯之盛先自宮禁裁損一切用度至於聖躬奉給亦令罷供於是詔張方平等議減浮費此陛下家法也陛下克已恭儉聖德彰聞而悠悠之言或以為琳館一牆無慮數鉅萬如此等可節者恐亦不但一事也臣愚謂宜如慶厯故事於兩省官選才敏之士據國用歲計之數通其有無一切裁減條具節目三省公共斟酌而奏行之冗費既除經用自足其與巧取以妄用者相萬也貼黃臣竊見所在州郡或獻羨餘在於朝廷所補無幾其實掊克之吏有慊於中姑取九牛一毛以塞衆議朝廷何苦乃為姦貪受此名哉臣愚欲乞立為科條務令禁止
  六曰計軍賞臣嘗謂自兵農之分而列營坐食仰給縣官於是乎國用屈而軍愈貧軍籍單而國愈困悉力供億不贍飢寒平時怨咨緩急何恃是知養兵貴精不貴雜用兵貴少不貴多前代用兵寡者常勝昆陽之戰纔六千人而卻王尋百萬之師淝水之戰纔二三萬人而破苻堅百萬之衆是非以少勝也以精勝也今內外兵籍不下七十餘萬不可謂少矣然而手藝者十之一占破者十之一虛籍者十之二老弱者十之三此其大較耳是七十萬之兵不得七八萬人之用無怪乎愈増而愈少常戰而常負也坐坊賣餅亦謂軍人此固韓愈所歎今之吹竹彈絲描金畫翠之類要不可以言兵矣而諸閫也三衙也其所以樹旌旄羅弓矢夾道而疾趨者必皆偉岸雄桀可以言兵而徒以供出入輿衛為塞塗之從者耳臣願陛下赫然奮威嚴飭諸將絶其手藝者收其占破者核其虛籍者處其老弱者則於此七十萬之中便可得四五十萬兵矣古人以一當十今固未敢望但得以一當一亦不至枉費錢糧不然則但務増多耗民耗國政使邊方安靜天下亦坐困矣
  七曰徴士習臣聞風俗之厚薄上之人實為之故士大夫不言風俗以風俗自士大夫出也西漢有一孔光張禹便能化其風俗為柔䛕東漢有一李固杜喬便能化其風俗為沽激雖沽激與䛕柔不同而其失一也今天下風俗亦𡚁矣知有利祿而不知有名節知有權勢而不知有義理蠅營狗茍惟得之趨推其受病之源蓋必有任其責者夫一念私意起於芽孽之㣲耳然而推是心以往則貪爵慕祿而寧負天子矣簡賢附勢而不恤清議矣義利之界限可不謹哉而世之士大夫方且有為吏商而舳艫相銜以壊朝廷之鈔法者方且有為駔儈而市井交闗以虧朝廷之楮令者方且有為城狐社鼠而漿酒藿肉嚢金櫃帛以漁獵朝廷之百姓者此士大夫心髓之病非鍼艾所能達藥石所能療也惟在陛下清心寡慾以神化轉移之耳書曰不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而況於躬行以厚風俗乎
  八曰清士塗臣惟今日東南一隅之天下其郡縣曹局不能當祖宗時十之二三而入仕之塗曰進士者十倍於昔曰特奏者二十倍於昔曰資䕃者數十倍於昔而所謂武舉所謂軍功所謂雜流者又不知幾百倍於昔矣縱使以祖宗全盛之天下猶且無以容之蘇軾當神宗時已有一官而三人共之之歎而況今日乎是宜差注不行愈益浮競向猶曰賢愚同滯也今則惟賢者不免於壅滯向猶曰清濁混淆也今則雖清者不免於攀縁蓋有登科十餘年不能霑一日之祿而老死者有三年大比闔郡除校官外無可與考試者然則入仕之塗亦太不清矣臣愚以為自唐以來進士一科得人為最盛此固未易輕議至於特奏止縁鄉貢遂列簮紳資蔭不限才愚盡居祿位較之進士不甚差殊充塞銓曹無闕可補如此等類盍思所以通變之乎臣觀孫沔之論磨勘遷轉歐陽脩之論舉主改官一則以但居三周不問賢不肖例遷一級為非一則以舉主數足不問賢不肖便與改官為否儻以二臣之議下之有司更加討論惟務才實則公勤者有以自見而浮競者將不至甚僥倖矣貼黃臣竊惟左戚婣聯從昔所重謂當富貴親厚之不煩以政茍惟不爾實費保全
  九曰結人心臣仰惟藝祖肇造區夏傳之數百年而屹然太山之安三代以來有道之長無如本朝之盛者非徒制度紀綱有以維持之也夫亦德澤在人心淪肌浹髓有不可得而解者故其財以不聚為富兵以不用為威人以不作聰明為賢祖宗相傳惟此一道蓋所謂得天下以仁守天下以仁者也王安石不知此故以開邊而失人心章惇蔡確之徒不知此故以殺士大夫而失人心是則熙豐之人心嘗怨矣而元祐收之靖康之人心嘗怨矣而紹興回之夫豈不甚可畏哉伏惟陛下逺覽古今克邁前聖治亂興衰之監其得之聖學者固已髙明而老臣愚忠無出於此意謂天下所欲惟陛下行之天下所惡惟陛下去之蓋天下之所欲者在安生天下之所惡者在失業未有好惡與天下同而人心離者書曰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可不謹歟
  十曰祈天命臣聞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者非牲牷玉帛祝史薦辭之謂也非占筭推測求之幽逺之謂也蓋天命不在天而在人則所謂祈天永命者要亦求之德而已書曰常厥德保厥位又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德非於人事之外別有所謂天命也恭惟國家克相上帝申命用休天之所以顧諟者有加無已而卜祝之流傳訛聽舛妄言丙午丁未率與咎徵㑹逢不知禍福無門惟人所召陛下不可委之於數以為厄運當然日監在茲峻命不易天人之際影響相符臣故以為陛下舎已以稽衆則可以祈天命違欲以遵道則可以祈天命逺憸佞而親忠良則可以祈天命杜讒間而廣諫諍則可以祈天命是在陛下一念間耳陛下果盡此道不沮不疑伊邇明禋對越無愧上帝降鑒方將垂億萬年無疆之休臣不勝至願
  論經界         汪應元
  臣聞經界之政所以仁民也非以暴民也所以利民也非以利國也今之經界其能盡如古井田乎夫版籍不正田稅不均貧民無常產而有常稅公家失常賦而有重征公私之害甚可哀痛國家所以經界者固欲其賦役之平貧富之均也然而暴官汚吏或示欺於其上豪民猾吏復肆欺於其下臣見其公私之俱弊也不知為公上之所利也其害蓋有四焉曰煩費以擾民也曰隱實以㒺上也曰虛數之未核也曰重斂之未除也方經界之行也朝廷必責之部使者使者責之郡守守責之縣令令責之丞與佐躬行畎畝間將以度地也故有吏卒之費有文檄之費有供億之費吏之誅求不與焉是民未䝉其利而先受其害也一矣富者田連阡陌擁厚貲以賂其吏或以多為少貧者家徒四壁立吏受富者賂或以少為多是富民常受其利貧民常受其害也二矣又民家戸產有沒於官者歸於寺若觀者壊於水而壅於沙者地雖削而賦自若也縣家惟以常數督之民曽不攷核其田之有若無也不過均其賦於有田之家而已富民中產日受其弊三矣經界井田之遺意也則壤作賦取民未嘗無制也今或益耗而加量輸楮以抑錢民所輸者皆數倍於前名日繁賦日重中人之家必至於蕩析四矣絲纊之銖兩折劵之竒抄耗入之多寡皆視其所存產而為之制毋責之以舊比毋取之以數外吾民庶乎其有瘳也不然徒以長貪吏刻剝之風使吾元元實受無窮之困尚得謂之仁政乎公論奏甚懇切上為之改容曰今版籍何如對曰郡縣之政不同有籍者尚可考無則不得而知此公私所以俱困也上曰要在於得人爾對曰其人存則其政舉前此輟於行者正以不得其人而任之故也上益以為然遂詔天下皆推行之論賈似道十罪可斬書   方 回
  臣聞霍光擁昭立宣而驂乘之逼卒貽身後之族誅李德裕佐武宗平藩鎮而宣宗既立終不免朱崖之謫死何則權非人臣所得竊也今賈似道才不及光德裕而竊權過之明皇未有蜀道之行舉天下孰敢指楊國忠之非德宗未有奉天之幸雖通國知盧杞之姦莫敢誰何蓋勢之所在足以殺人而制其命也今賈似道之惡浮於國忠杞而所召之禍尤有甚於天寳建中者焉此臣所以日夜痛心欲一陳之而無路者也且開禧之釁微矣而侂胄殛開慶之變未至如今日之甚也而大全戮是故靖康中微六賊伏誅今似道非六賊之蔡京乎臣嘗數其罪有十可斬而設似道者有羣賊焉皆可斬也臣請申言之何謂十罪一曰倖倖者非分之福故傳曰小人行險以徼倖似道假手科第本不知書理祖妃弟法當換班藉是早竊麾閫沉酣富貴垂四十年倖也由荊易淮無大勲譽樞宣西上呂文德為㫁藺市之橋王堅為全釣魚之守倖也已未透渡南岸乃似道地分史子翬屢書告急堅不謂然漫無一兵之備而乃專罪袁玠鄂之圍頼印應飛張勝堅守於前呂文德赴援於後kao而似道之倖心熾矣彗星告變宜斥而留陛下㓜沖因以為利積是數倖以謂抱子弄孫沒世無患江淮再失始又欲儌倖於買和此罪可斬一也二曰詐朝三莫四狙公故智欺天㒺人終不容偽竊聞庚申之入相也實嘗於鄂為城下之盟許以歲幣欺紿理祖自詭再造責償之使拘留眞州歲費廩餼億萬以彌縫之又聞使至京湖乆留漢陽之沌口不知其後何所處分是雖要盟姑以紓急然似道上以欺君下以欺人而外以納侮今日為彼問罪咸以似道為不直為失信則豈非詐術敗露之尤大者乎其他一話言一舉動無非因詐以肆其顚倒戱弄之術笑語甚和而彈劾已至酬答頗恭而譙責隨之召是人也實不欲其來惡是人也外則揚其美宰執充位姑代朝叅臺諫備員目為月課人皆洞見其肺腑而謂天下為愚此罪可斬二也三曰貪太祖革亂貪吏罪至棄市自有天地以來未有如似道貪者則安得不敗人之國泉之諸蒲為販舶餘三十年歲一千萬而五其息殿巖所入四六分張陳碾玉掌玉寳譚天文辨古器趙與枬收骨董法書圗畫御府所無石刻蘭亭至八千匣霅之向推官者後家也發其先塚珠玉以獻而金椎控頤之禍徧及畿輔余玠墓木拱矣倡為思忠釘腦之説改卜葬穴者為似道取玉帶也西碉門北𣙜場之費悉據之而馬逢勝居南潯號海斡籠天下獒波之利毒取而奢用已獨富而天下之軍民無不貧此罪可斬三也四曰淫常舞酣歌衵服戱朝古有明戒似道遊蕩博徒蚤納猥妓入相之後輕車往來每飲必用數十人名曰奉母莫敢誰何邏卒夜覘有昵之者立遭不測或至貶竄宮禁使令尤合避嫌有如新開南巷之葉氏出自淑妃之閤聞其美而脅致之民間有一殊色雖已聘嫁亦強漁取女冠尼師交通關節婢婿富兒雄覇畿甸光範化為平康翹材穢於狹邪此罪可斬四也五曰褊國家以容受直言為命脈而似道一切塞之趙謝陳杜諸人一言其過憤恨切齒廢之終身陳宗禮為言官欲言某事即徙之徐經孫以短劄諫公田雖引入翰林尋屛不用魏克愚不奉行公田貶逐至死髙斯得敢言心內畏之雖招致從列終不與要職李芾以公忠受謫冷應元以鯁直被勘忌俞浙而汙之以催科近徐直方之去怒其上書比已侂逺街談巷議及其繆政則為騙局之獄賭局之獄皂白不分陷之死地場屋程文一有所指則雖已擢科第必籍記其人稍有廉聲才譽學問文采而覺其意不附已即墮機穽鬼蜮魑魅未足喻之天下側目重足十六年此罪可斬五也六曰驕小白九合諸侯震而矜之屍蟲出戸似道宣撫上流滸黃失險呂文德嘗語臣以賈似道放之過江千百萬衆銜寃九泉似道之罪也天厚其惡盡攘吳濳向士璧趙葵掎角之功廖瑩中福華編文過溢美朝廷制詔一則師相二則師相臣僚章奏一則元臣二則元臣度考拜之太皇拜之似道以為周公大聖人亦不吾若年未五六十而自比於文彥博深居不朝鄙棄相府酣豢湖山葛嶺冷泉之間不容有船舫之聲車馬之跡術足以刼持威足以恐喝而使其徒誇於人曰我能使貴戚不牧民似道之姻婭則牧民曰我能使宦寺不撓政似道之使令則撓政曰我能使近習不與事似道之愛客則與事曰我能使宮妾不怙寵似道之姬侍則怙寵驕亦甚矣然獨不能使盜賊弭於內敵國屏於外此罪可斬六也七曰吝刓印拜爵烏江刎積金惜賞漸臺誅古今一揆似道初以捐財邀譽用呂不韋負販之術致身鼎輔本性乃見予人一官一職操縱抑揚每不可測中外百司雖一舉削之微亦取決於已比年朝士常虛數十員監司州郡有佳闕輙踰年不除使鑚刺之徒盻盻然目穿眥裂而望之制總當科降者不科降水旱合蠲除者不蠲除自更易闗子以來十八界二百不足以貿一草屨而以供戰士一日之需襄破之後臣嘗力請増支僅増一百夫楮幣出於國而無窮何所見而執不造之説饑寒窘困難責死鬬何所見而必欲困夫征戍之人此罪可斬七也八曰專人主不能自治故責之宰相大權不可旁落故立臺諫以司察之宰相臺諫合而為一則人主無權矣臺諫用宰相風㫖自王安石始章惇祭京檜侂逺全相承一脈而似道為甚理祖之時猶宻倚何逢年吳子聰薦於內庭臺長薦於經筵以欺理祖至度考即位似道自為廢置名曰革大全之弊不復由諫議執政然無不三除而權從四除而正從狡險詭賊之夫為柔媚易制之狀人主所欲擢用所嘗稱奬無不排擊似道所不取所甚忌無不文致幸而似道之子如彌逺之子俱不肖不然移鼎改步如操於丕誰得而議之凡似道所以尊於九五威於萬乘而度考擁虛器怏怏上仙者實似道自為臺諫以專天下之權此罪可斬八也九曰忍祖宗以忠厚得人心民之戴宋有死無二不謂似道柄國斵喪殆盡一是申韓鞅斯之術以溺殺大全以鴆殺戴慶炣以劉宗申殺吳潛以李雷應殺皮龍榮僉謂大全致宼可殺也慶炣謀出似道視師九江龍榮進不以正有入相意不為無罪然不至殺如濳之殺則天下寃之十六年無人作自陳詞而一掛刑籍者難於改正五更大赦禮兩更非常赦而永墮瘴鄉者終不量移公田勒佃十室九空遂非愎諫又將類田何其忍也以治閫之威治朝廷以馭軍之法馭士庶人人離心中外瓦解此罪可斬九也十曰繆是是非非白黒易見逐臭弄糞非愚則迷公田朘富民關子昂物價贓賊錮仇怨緑櫃開告訐帥蜀非人激整使叛援襄非人誤煥使降補闈舍選省場廷對率有私人而科舉具文御史諫官宰相執政俱用謝啓而吏胥竊笑凡此者舉天下以為非獨似道以為是乃者十二月十四日之報豈有兩袁玠之可諉平生自詭知兵至此一籌不畫慟哭內廷趣期復土欲逼三宮乘間渡越正月十四日引兵出督由新安旬餘可湖口由四安七日可池口顧乃迂道京口輜重泝流二十日始至蕪湖則舒池亦失矣軍次魯港一再以宋京請和報使亦來所以覘我遽已弛備議和不成如光弼鞾刀死戰可也相與失色遽辦快船臣一聞之即知其必敗矣畏而退退而潰僨軍失身宜也今一元惡已挫而天下大難不解宗社生靈何辜焉臣數似道十罪至此雖斬之萬段可也臣以是欲望朝廷明詔賜似道死取其首級以獻錮其子孫而籍其貲勿如靖康間治一蔡京徒費歲月其次則賊客廖瑩中賊吏翁應龍賊幹馬逢勝賊將王起宗已至者斬之未至者捕斬之皆流其子孫籍其貲又其次王庭黃公紹張濡胡元叔陳協道趙與枏俞昕陳碾玉譚天文胡總管吳鑑瞿桂堂蔡㓜習王景思皆與追勒逺竄貲多者籍其貲仍下臺諫察其城社之尤者與夫蠧國害民失人心亞於劉良貴等者悉與劾奏施行
  論求才奏狀       程文海
  臣聞治天下者必盡天下之才故曰立賢無方曰旁招俊乂若限以方所徴以技藝雖曰用人猶無人也國家既已混一江南南北人才所宜叅用而環視中外何寥寥也豈以其疎逺而遂鄙之歟此羣臣之私意非陛下至公之度也臣何以知之臣往在江南屢聞明詔一則曰求好秀才二則曰求好秀才而以好秀才致之陛下者幾何人江南非無士也亦非陛下不喜士也是羣臣負陛下也陛下遣使江南丁寧之曰求好人夫所謂好人者大而可以用於時細而可以驗於事蓋無所不該矣而凡出使者皆昧陋愚淺不達聖見之髙明止以卜相符藥工伎為好人之尤此何謂也不惟不達聖見且使逺方有識之士或以淺窺朝廷臣竊恥之臣之愚陋雖未足以為好人然世所謂好人者儻無則已有則臣必識之江南百餘州之廣袤數百餘年之涵養豈無一二表表當世不負陛下任使者臣奉命而往宣布德意庶㡬遇之如得其人以驗臣言則望陛下先試之以一職任事使之自卑而髙自難而易小有益則小進之大有功則大用之磨以歲月自見能否且陛下如用若人則不但愚臣得舉所知而已他時奉命出使者皆知陛下德意將見異人輩出不逺數千里為朝廷用得人之盛視古無媿臣不勝大願
  論災異五事       程文海
  中書省臣欽奉聖㫖以恆暘暴風星芒之變同御史臺集賢翰林院㑹議者竊惟事有本末政有後先今特摭其本與先者言之其畧有五一曰敬天二曰尊祖三曰清心四曰持體五曰更化具列於後
  一敬天天育萬物不能自理乃立之君以主之故君者所以代天育物也惟明君能知天監在上赫赫甚邇凡一言動一政令㒺不兢兢業業思合天則期當天心若論官則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不敢乘一時之喜怒而輕予奪之也若論刑則曰天討有罪五刑五用不敢因一時之喜怒而輕出入之也凡事如此謹守勿失於是陰陽和風雨時而萬物育天相之也乃若政令之或爽天必出災異以儆之而儆之者所以仁愛人君欲其乆安長治而萬物得其育也故明君遇此則必省躬以知懼昭徳而塞違誠格政修天意乃得於是災變弭而和氣復矣故雖堯湯之世不能無水旱而卒以無害者堯湯用此道也
  一尊祖自古帝王創建國家無不自艱難而得之而傳之子孫猶菑畬者之望播穫作室者之待堂構也夫固不易哉我太祖皇帝起自朔方身歴百戰收附諸國惡衣菲食櫛風沐雨何如其辛勤也世祖皇帝親歴行陣心籌計畫恭儉敬畏以有天下混一南北何如其辛勤也主上以仁明天縱之聖紹膺景命蓋常以此存心思祖宗開基建業之不易而遇是儆也固益兢兢業業用一財則必曰此民力也自祖宗艱難而得之也豈可輕用官一人則必曰此國柄也自祖宗艱難而致之也豈可輕與動靜整飭每事如此則百司自然共職庶政自然修舉祖宗在天之靈必皆歡悅而天佑響答福祿日臻邦基益固矣
  一清心心者一身之主而萬事之本也夫目之於視耳之於聽口之於言手之於執足之於履皆惟心之所使心得其正則接物臨事之際視聽言動皆得其正而無有繆誤乖戾之患況四海之廣萬幾之重皆仰治於一人而一人之所仰者非惟心乎蓋水必止乃可以涵物象鏡必明乃可以別妍醜故帝王貴清心清者靜一不遷之謂也若聲色之娛飲宴之樂所不能無尤當節適使不至撓吾心之清心清則四海之廣無不燭萬幾之重無不察光明洞徹不言而信讒諛不得施邪偽不敢前百官有司各安其職無有撓格之患則法制流行紀綱振舉災變息而天下治矣語曰本立而道生故帝王以清心為本實總攬權綱之要道也
  一持體事莫不有體體者得其要之謂爾人君任宰輔以馭百官守法度以信萬民斯其體也若乃任一小官罰一小過有司之事耳而人君親之則有司懼矣夫上下正政令壹賦斂以時用度有節賞罰必信此天下之守也而朝行夕改無所適從則臣下恐懼皆思為已而怠其所職殃害及民怨讟不免而或召災異故為君之道在乎持大體先有司裁製予奪必信必一則雍熙之治可坐而致何災異之有哉
  一更化傳有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為政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今有司所甚患者曰財用不足曰選法撓亂曰官府不治三者而已改弦更張此其時也盍亦思其所由乎財用不足豈非所入者有限所出者無窮與選法撓亂豈非賢不肖混淆越格者多而非格者不少與官府不治豈非賞罰不明而名節素不勵與宜敕有司詳校一歲錢穀所入幾何所出幾何若所出皆為當出則財之不足將無法可理若猶有不當出而可以已者如不急之營繕無名之賜予據其名件一皆止之則財用必足矣又詳校銓選除合格外越格與非格者幾何任迴量其根腳功過定奪仍原其所由跡轍一禁絶之則選法必行矣官府之制上下內外相維相資各有條理果皆得人何有不治然人材不齊善惡必有故賞罰立焉若善者當賞而不賞惡者當罰而不罰則善者變而為惡惡者狃而益甚又如犯至不敘大罪也或巧圗復用老病謝事常理也或戀不忍去至有貪欺害民善於自蔽不即敗露上官不以審風憲不以察因習成風不知有恥治何由興宜嚴敕省臺公賞罰勵名節由京朝始則官府自治矣凡此三者更化之大略也三者果更民力必紓人材必多祥瑞必集國勢必隆然非更之難行之之難也非行之難守之之難也惟聖天子以敬天尊祖清心之德守而行之又何難哉















  新安文獻志巻六
<集部,總集類,新安文獻志>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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