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文獻志 (四庫全書本)/卷038

巻三十七 新安文獻志 巻三十八 巻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新安文獻志巻三十八  明 程敏政 撰䇿問
  武學䇿問三       朱 松
  自古君子必為執御之學而國馬之富足以為騑服之備是以戰未有不用車者固有易之以徒而徼勝一時者矣而非其正也後世遂易之以騎其以騎易車者亦有知其所始者乎左氏雖善言陳法其載一時卒乗偏兩之制備矣而未始及騎然太公告武王十勝九敗之詳其説在六韜之戰騎武王之時有其法而絶不見於春秋之世此又何説哉或曰六韜非周書也戰國知兵之士祖其餘論而推廣之設為問對以極兵家之變今觀其書知畧橫出雜以竒詭有鰓鰓然憂天下之諸侯合而軋已之意聖人之用心其必不然矣然遂斷然以為戰國之書則又何以質之故因以推原騎戰之始與夫絶不見用於春秋之世及六韜之可疑者而訪之二三子
  古者兵出而在行則有前茅慮無之警整而就列則有隅落鈎連之固止而在壘則有候遮扞衛之嚴要以使敵人莫能得吾間然後三軍不可敗而將軍安故兵法曰三軍以戒為固以怠為敗今夫自漢以來號知兵後世祖述其説以為不可及者莫若韓信曹操信方壁修武漢王脫成臯之圍自稱使者晨馳入信壁而奪之軍既滅楚垓下則又襲奪其軍於定陶操方圍鄴袁尚使李孚入鄴城出入厯重圍而操之軍中不知也葢嘗疑其方連百萬之衆謂宜𠉀望精明樞機周宻無可乘之隙而乃使人厯其幾席之側而莫之寤此與棘門覇上之軍何以異有如肘腋之間姦人伏刄竊發則將何以待之不知後世猶以為深於兵法者其故何也無乃雖有是事而不害為知兵歟諸君宜極論其所以然者李晟之軍於渭橋也韓滉鎮浙西漕米萬斛往餽之晟師實頼以成大功當是時天子在興元兩河之間逆藩悍將往往與賊相首尾舟行所經數千里莫敢睥睍僅若從枕席上過而無龠合之失其規畫調護之方豈無有可考者邪屬者陜西五路之兵數以捷告復遣上相之重開幕府以經畧淮肥天其或者祚宋以中興之業行當撫定三河克復舊都王師百萬必仰東南之饋如滉之䂓為有可考者亦子大夫所宜素講也
  策問五         朱 熹
  問古之學者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此言知所以為士則知所以為聖人矣今之為士者衆而求其至於聖人者或未聞焉豈亦未知所以為士而然邪將聖人者固不出於斯人之類而古語有不足信者邪顔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孟子所願則學孔子二子者豈不自量其力之所至而過為斯言邪不然則士之所以為士而至於聖人者其必有道矣二三子固今之士是以敢請問焉
  問聖人逺矣六經或在或亡諸子各自為家與夫諸儒之説經者又皆雜亂而無所統壹士之有意於聖人者舍是三者亡以見之矣是將因是以求之邪則其絶亡者不可以屬其雜亂者又易以惑人求以自通不亦難哉或者又以為道非言説所載顧力行如何耳二者之論僕未能得其中亦諸君所宜講而思也
  問臺諫天子耳目之官於天下事無所不得言十餘年來用人出宰相私意盡取當世頑鈍嗜利無恥之徒以充入之合黨締交共為姦慝乃者天子灼知其𡚁既斥去之乃咨人望使任斯職又下明詔以申警之士懐負所學以仕於世至此可謂得所施矣而崇論閎議未能有所聞於四方何邪今天下之事衆矣二三子試以身代諸公而任其責以為所當言者何事為大
  問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而夫子之於告朔愛其一羊而不忍去於齊聞韶至於三月而不知肉味何也抑其所以如此者其意乃有所屬而非玉帛鐘鼔之謂邪然則果何所屬也幸二三子詳陳之
  問先王之世士出於田裡者有黨庠術序之教而公卿大夫之子弟則又有成均之法以養之葢無不學之人則無不治之官矣後世士不皆業於學校而學校所以敎之者亦非復古法至於卿大夫之子弟則又有塊然未嘗讀書識字而直為王官者如是而欲吏稱民安化行俗美於誰責而可哉今欲使士之學者必在於庠序世其祿必出於成均而所以教之者必自灑掃應對進退以至於義精仁熟格物致知以至於治國平天下又當皆合乎先王之意不但為文詞而已二三子考於經以為如之何而可也詳以著於篇無所隠
  擬䇿問         程 珌
  問代天惟君助君惟相肅天澤宣皇猷立民極相責甚重也故方論之則稽衆葉卜上合下符以示其不敢輕比得之則延置左右禮絶百僚以示其不敢慢既任之則披心腹一休戚都俞唯諾纎芥亡嫌以示其不敢疑葢以為不若是非所以重宗祧隆國體也是以道尊禹臯勛華用昌徳崇説旦殷周用亨於振丕祚有自來者獨怪秦漢而下登進多塗則選㧞輕名稱不一則位望損宴見不冠則體貎衰甚者請苑方聞輒下廷尉責以吏事災異策免成王畏相亡具甚矣而其間隨世以成功名史不乏書何邪唐祀三百謂非明君良弼扶持之力不可而稽厥任人則慊然千載箴規朕失不欲暫離其相與之真似矣而退朝未幾怒形於色畫指書空憤語冞甚何亟予亟奪若是邪進見大臣官而不名其待遇之盛似矣而姦佞得志忠直見疎抑何文至實衰若是邪欲與宰相參決大事不欲以煩碎為言若知大體者至奏除郎吏輒他顧不答儻進退黜陟一不與聞則何者為君相職業邪在君者姑置勿言而在臣者抑當自勵耳朝廷有政傅經以對言多法義則擇之不為不審而姦人用事不時白奏附下罔上輙與平生論議相反何邪彼起自流人一歳至宰相者誠不足言顧乃有意誅宦官復河湟舉賢才翕然慰人心絶不類倖進何邪論相以道徳為上人望次之而近代以還或由文藝或因勞功皆得坐廟堂而號承弼公餗既覆身名擯落其何論弼成王徳震懾姦心上弭天變下鎮物望哉雖然代未嘗乏才也天未嘗不欲平治也展經世之閎謨扶中天之景運躡前賢之軌範還盛古之流風則將何以邪唐人有言開元初輔相率三考輙去雖姚崇宋璟不能逾至李林甫秉權十九年遂及禍敗乃知亟進數罷誠治本也信斯言也則任房𤣥齡十六年魏徴十五年非邪果賢邪患其不久非人邪一日已甚然則久速之論孰從邪人主虛襟以求賢海宇飢渇而望治繇古然也盍相與茂明之
  試館職䇿問       程 珌
  問經國莫重於邉備邉莫急於將然今昔異時離合異勢攻守異宜雖無常勝之䂓亦豈無不可敗之法詎容不講之於平時邪晉人有言大丈夫當功濟四海詎老一儒哉故晉敗楚於城濮晉侯猶有憂色曰得臣猶在憂未歇也楚之甲士百萬不以為懼子玉一將則晉之君臣側席而坐為國者其可無人邪被甲請行一飯斗米固取乎更事之多者然官高齒邁或不免於敗而年少官輕者乃卒成雋功何邪佩弓四石摻矟二丈固取於萬人之勇者而射不穿札戰不乗馬亦為當時名將何邪定荊之役必六十萬三萬之敵必用六萬兵固貴乎多也然提衆三萬而天下莫當領騎三千而犁庭蹀血或多或寡何所用不同邪自古立國東南者以江為重所謂五千餘里之間僅屯數四則兵力固忌乎分矣然所綂七千人築壘十一烽火相望凡三十所亦未嘗敗事然則或分或聚果孰便邪撫納新附聲薄河南而靈武河中之事一以為使一以為敵何邪平澤潞征太原討重進火李筠禁旅十萬威震六合官軍豈不可用邪其謂禁旅不若土人契丹不畏官軍不知二者果孰足恃邪上黨之役當時善兵者以謂當發忠武武寧兩軍青州精甲五千宣潤弩手三千不過數日必覆其巢然則官軍土兵亦可雜用邪雖然吳起兵家者流意其非兵不談也魏文侯一日問以陳必定守必固戰必勝之道起曰君能使賢者在上不肖者處下則陳已定矣民安其田裡親其有司則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鄰國則戰已勝矣夫謹黜陟培邦本定國度比唐虞三代所以紀綱治本者而兵無與焉顧起乃以為言何邪由前而論則其事詳由後而論則其説簡將孰從而折衷邪方今殘胡未殱久戌未撤其稽今昔之異同考籌畧之得失孰緩孰急孰後孰先酌其宜於今者而言之以備廟朝之采擇
  試上舍策問       程 珌
  問頻歲全穰餘糧棲畝年榖一䘲農輙告病聖人成天下之大順致天下之大利雖乾溢靡常而民無菜色奚術而然邪郊野縣都咸有委積以之賑乏隨在而足後世常平義倉得其意之遺矣何古人行之則収實效後世用之則皆虛文邪發廩弛租一毫不靳者君也然推君之惠而致之民則非君之所能自為也獨不觀漢事乎漢人之言曰方春和時羣生滋茂而吾農甚苦其議除田租則是豐年猶除之也又曰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名之曰盜則是豐年猶禁之也漢人之顧念邦本整飭吏治使天下曉然知朝廷好惡之意可謂深切較著矣然郡國之間饑民至相食而固保倉廩不敢輒發不知佩符共理乗傳觀察抑為何事邪夫事迫切者乏宏規騖荒唐者鮮實用由是書生不達時宜之誚漸發於流俗之口曾不思當世之務不問之儒者將孰問邪是故願相與商畧之且移民就粟與夫載穀免傳令民植蕪菁與夫入粟拜爵或許留歲儲餘悉發糶或郡敢遏糴坐以違制是皆先代之所已行者也或請籍丁壯以為兵或欲蠲徵稅以通賈或請借他道常平之粟或欲復官田廣惠之倉是皆先正之所建明者也然今昔異時五方異俗智若流水日動不窮亦豈容膠柱哉伊欲上澤旁流無所壅閡使要荒如畿甸畿甸如堂皇吏稱其職民樂其生充然如五鳯黃龍之間豈無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績者邪其以平時澤物之規模勿迂勿迫著之於簡有司因得以占焉
  私試策問        趙 汸
  孟子之書於篇末厯敘羣聖相傳之綂而終之曰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先儒所謂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者也至於近代而以興起斯文為已任者葢有其人矣何可以不知其傳之所在乎或曰由孔子而上聖人以心相傳者也由顔曾而下則學者傳焉道統之雲未可輕議也其信然歟昔者春陵周子之興河南二程子實受其學自孟氏以來未能或之先也其所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者亦可得而聞其説之詳乎伯子嘗曰吾學雖有所受天理兩字卻是自體貼出來叔子亦謂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則所謂受學者果何事歟其同時則有若司馬溫公康節邵子橫渠張子焉三君子之所造其優劣何如也訂頑正蒙之訓精思而妙契矣所謂非明睿所照而考索以求至者何所指歟內聖外王之學醇一而不雜矣居洛三十年未嘗一語及其數且有偏伯之譏何歟登程氏之門而得其傳者可悉聞歟其所造之淺深亦有可知者歟龜山楊氏之傳為羅仲素氏李願中氏而子朱子出焉其授受之際㣲言精義猶有可考者歟道南之歎程子之屬望於中立者何如也而乃深以著書為戒何歟當是之時道學雖明而六經羣聖人之書俱未有定説乃有轉使人薄之憂何歟豈他日有㣲旨歟胡文定之傳為仁仲氏而知言大紀二書作焉其立言之要可得而論歟其於程氏之學果能脗合而無間歟子朱子折𠂻諸賢之言而集其成葢有不可得而辭者矣然四書之註至於易簀猶改竄未已將無尚有待於後之君子歟嘗謂詩集傳後有子雲必好之矣而若不滿於易本義者何歟書屬諸蔡仲黙而克有成其果能繼朱子之志歟春秋嘗屬諸黃直卿矣而卒無所論著何歟至其晚年尤惓惓禮書弗置深以不克見其成書為憂今其書成矣其述作之本意亦可得而推見歟其同時有張敬夫氏呂伯㳟氏其所造之淺深猶有可論者歟又有象山陸氏者相與上下其説終身不能相一而且美之為為己之學何歟為已之説可得而聞歟朱子嘗徴詩説於陳君舉君舉辭焉而以書幣求反已之道於陸氏果何所見歟登朱子之門者衆矣得其傳而不悖不惑者亦有其人歟其後又有魏華父氏眞希元氏皆學乎朱子之學者也其於聖人之道亦皆有所發明歟夫傳道有宗適道有塗而立言垂訓則又成已成物之餘事也然則即其傳而求其統之所由續本其身而論其徳之所以成此格物致知之先務也有志於學者願相與講明之
  
  試館職策        朱 松
  對天下有常勢非人之所能為也自古恢復大業之君雖其憑藉積累之基有厚有薄祖宗徳澤之在民者有淺有深然皆徒手掃地無尺寸可挾之資而卒能有所立惟能因天下之勢審擇至計而固執之以求合夫當世之變而皆不足以為難也是以姦人矯誣竊弄神器國命移奪大統中㣲而不足以為難干戈之釁起於骨肉外邦投隙蕩揺中夏而不足以為難五大在邉尾大中乾強藩阻兵提戈內指而不足以為難此漢晉有唐中興之君所以趣時合變而各有所立考其行事而質誦其成功雖未易與創業之君同條而語亦各因其一時之勢如此而不可誣也昔之君子葢嘗有以少康為賢於漢髙帝而評創業中興之難者矣世徒見夫草昧之初四方之姦豪圜視而起必有挾智勇絶人之資者與之驅馳角逐於矢石干戈之間﨑嶇百戰次第削平而後定於一則曰此創業之難也承奕世之𡚁先王之澤微矣猝然有非常之變發於智慮之所不及乃欲徐起而振其𡚁䟽剔荒穢支柱傾揺以求趨於安全順治之地則曰此中興之難也葢嘗論之謀國有得失而成功無難易方經營纂集之初其勢如洪河巨川橫流於中原突蕩衝擊分裂四出自常人觀之雖欲拱手終日以求遏其勢之萬一而不可得智者因其勢而利導之積之於其所當止投之於其所欲趨孰不靡然以聼吾之所為者曾何難易之足雲哉方新莽之盜漢也漢之遺臣屈首屏息以聽命之不暇一時英豪不勝其憤投袂而起舉恢復之師者曾未及有為而奔走折北一敗塗地光武與南陽故人因下江之衆屠尋邑百萬之師於昆陽之下遂夷大憝不失舊物而漢中興方羣雄之蜂起也劉元海起晉陽石勒起上黨苻姚慕容次第爭奮元帝東渡總其雋乂以為耳目股肱心膂內則王導周顗立經陳紀以安輯邦家外則賀循顧榮喻徳宣譽以鎮服同異卒以襟憑江漢垂裕來世而晉中興天寳幽陵之變河南北淪沒二京不守肅宗起靈武以羽檄召勤王之師李光弼郭子儀以朔方之兵徇三河以収趙魏張廵許逺合豪傑之力嬰睢陽以蔽江淮卒以芟夷安史汛掃九廟而唐中興是三君者雖功烈之崇卑不同其本末始終可考如此是宜明問以謂所遇之時所因之勢有所不同不可以一槩論也跡夫生民以來天下之變備矣積功累仁享國長久莫如周而宣王號中興本末終始見於詩之二雅然核左氏之語則南國有敗績之師驗范曅之論則克戎淹厯歲之久葢雖未能純於文武之序而豈後世遭變之君所能及哉誦雲漢之詩其辭憂迫勤懇則有以見其側身修行惻然有應天感民之實百姓所以愛戴歸往而不忍忘也誦南征北伐之詩其詞切直而奮厲則有以見其將帥協心卒乗輯睦此蠻荊玁狁所以莫敢不震動悚懼而華夏乂安也誦侯誰在矣張仲孝友之章則有以見在人主之左右者咸懐忠良以善王心而無沮撓事機妨功害能之行也誦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之章則有以見謀謨帷幄之臣莫不相與協和精白以圖事功而無權利相軋冐疾讒惎之行也以至民不安其居大夫為之還定安集劬勞於野而不怨則見於詩之鴻鴈君臣相與愛日待旦以樂事勸功而無玩歲愒日之意則見於詩之庭燎此其所以承厲王之烈而文武之業未墜於地赫然中興播於詠歌其所以致之之道焯乎其不可誣葢如此也若夫擇其善而懲其違察其始以要其終葢有不純於文武之序者後之君子將酌古以施今不可以不論也是以不知以佚道使民而使爪牙之士不得養其父母而有轉予於恤之歎有如祈父之所刺不知建徳以保民病其離散料於太原有如仲山甫之所譏以至怠於千畝之藉不知務農以敦本而撓敗及之然則淹日持久而功烈不終無怪乎如左氏范曅之所記厯觀古者中興之君臣將以大有為也必相與憂勤惕厲勠力一心撫事機之㑹日計其進而歲計其成將欲圖是功也則必有是事事立矣而功隨之未有㤗然無事而聽其自為者也譬如築室自始基以至於成譬如稼穡自始耕以至於穫理之必至不愆於素築室而草創則必有震風凌雨之憂耕稼而鹵莽則必有凶年飢歲之患如周宣王其合於先王之道也足以致中興其不純於文武之序也亦足以致克戎之不易後之承前緒而當危亂之後者豈可不鑒哉恭惟國家祖功宗徳涵育區夏僅二百年方將復振隆系於遼夏侵陵之後収遺民於鋒鏑煨燼之中與之竭力以圖恢復明問乃謂欲因今之勢而圖回之何據何易孰後孰先搜㧞賢能之方設施政事之統必有卓至之論悉之究之以備采擇嘗謂自古天下國家興亡有至計而國勢之強弱兵力之盛衰土地之開蹙不與焉一曰順民心二曰任賢才三曰正綱紀非以國勢兵力土地之三者為無與於興亡之數葢非興亡之所繫故也衛之孱㣲而季子知其後亡楚之敗亡而逢滑知其必復則國勢之強弱非所論也吳克齊師而子胥有天祿亟至之憂越棲㑹稽而范蠡決定傾與人之計則兵力盛衰非所論也天寳之功拓地至廣而無救潼闗之敗奉天之守無地寄足而終摧長安之㓂則上地之開蹙非所論也然則天下國家興亡之至計葢有在矣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大哉斯民之心乎自古興王所藉以為立國之基本而無敢輕犯焉者也是故思祖宗之所以得其心者而纂述其志鑒往事之所以失其心者而毋踐其轍以至發政揆事制令出法必皆求合於所謂至愚而神者是以可以使之蹈白刃赴湯火而不可與為亂夫誰與之敵所謂順民心者此也天下未嘗無賢才也失所以任之之道則漢唐之季舉天下之賢才而錮廢翦棄之王室亦衰得所以任之之道則百里之國而強鄰暴國莫敢肆不義於其君是以兼聼博採而務其並進委任責實而要其成功然後舉天下之事唯吾之所欲為無不如意所謂任賢才者此也自天子至於庶人等級相承以建邦家葢有綱紀以維持聮屬於其問是以長久而不亂若夫風憲之威振而朝廷清明邪枉之門塞而朋黨銷伏嚴刺舉之責使姦凶者不得以病民申紀律之威使驕惰者不得以冗食夫何患天下之不治㓂讐之不滅哉所謂正綱紀者此也厯考前世興復之君謀國應變之方雖不可毛舉其要不出於此三者是以我有卓然可恃之備然後察其四方之變徐起而應之扶衰而錯之盛補壞而復於全其必由此矣傳曰君子愛日語有之時難得而易失惟上之人實圖之謹對
  對江右六君子策     趙 汸
  問孟子取友善士一鄉一國至於天下猶以為未足而尚論古之人焉其言曰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即一鄉一國之人可以謂之天下之士者古有其人焉何可以不知其人也以江右論之士之勵名節者莫盛於東漢矣豫章有徐孺子者千古所謂高士也巽懦茍且之衰世非斯人吾誰與歸觀其一木一䋲之歎其於聖人之無不可者何如也晉有陶淵明實生於九江出處大節葢世擬之諸葛孔明而先儒觀其詩乃或疑其出於老子者也其信然乎宋有廬陵歐陽公以其沖和之氣發揮治世之隆葢以其文為上接於孟韓者也孟韓之緒可考乎南豐曾子固當濂洛未興之先孝友之行經學之懿帝王之制其見於文者無愧於方來也清江劉原父博學洽聞春秋三傳之釋儀禮之缺遺秦漢以來之典故文學之士未能或之先也後之學文者積學之功為徳之厚未至於三君子而曰文乎文乎哉其南渡也陸子靜先生生乎臨川之青田高明卓異前無古人與朱文公起而相望於當世學者從之入徳之門或小異焉嘗觀陸先生之在白鹿也講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一章學者聞之感動流汗朱子親執筆而請其書焉其相尊敬如此夫義利之分甚㣲所謂幾也孟子分舜跖於雞鳴周子發剛柔之善惡此求端之至精者也而二先生曷嘗有異哉然而朱氏之學實宗於周子周子之書莫先於太極而有極無極之辨學者有莫逆於心者乎鵞湖之㑹固將以一道徳也而簡易支離之説終不合而罷然二家之精㣲非大賢相與剖擊則下二賢一等者殆無從而知之矣道之不行也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所以不可不知其人者其在斯乎夫治道必本於學術環數千里之間必有同志之士得鄉先生之㣲者幸相與講明之
  對大江之西環地數千里名公鉅儒相望而起者衆矣執事發策承學乃獨以徐孺子陶元亮歐公曾子固劉原父及象山先生六君子為問始之以孟軻氏尚友古人之實以開其端終之以朱子象山之異同而尤拳拳於斯道之所以不明不行焉大哉問乎執事之用心厚矣晚學小子曾何足以知之然則請因孟子之言而姑誦其所聞以復明問之萬一可乎夫所謂天下之士者不出乎一鄉一國也以一鄉一國之士而以天下名則其所立必有大異於常人者矣以天下之士而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矣而猶有不知其人之憂焉則孟子之所謂尚友者其亦有在言詞之外者乎學士虞公批雲應在後此所謂必論其世者也今以六君子觀之孺子元亮以風節稱歐陽曾劉以文章著若陸先生則學乎聖賢之道者也應在後然因其言而考其世則皆有未易知者焉昔漢室之將微也所謂天地閉而賢人隠之時與有聖人焉生於其時吾不知其出處之何如然黨錮諸賢以身狥國而卒無救於炎祚之亡則孺子之高風為不可及矣觀其辭𤣥纁之徴避黃瓊之辟問國事則不荅問稼穡則答其察乎時義葢非一日雖以郭林宗之明哲猶有待於一繩一木之言而後感悟則所謂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者非孺子其孰能當之千古而下想聞其風而頑亷懦立者其以斯歟逮夫典午氏之亡也南面之君欣然操筆以位禪強臣而不悔一時在廷之上誰復為綱常計者獨彭澤令陶潛以大臣之孫恥事二姓其於君臣之義得矣慕諸葛而以其名為字詠荊軻而惜其劔術之疎則子房博浪之心孔明復漢之志元亮猶有不能忘於心者乎然觀乎其詩則斂英氣於沖陶寄深心於淡泊有類乎知白守黒之為者而世俗之論亦惟見其杜徳機焉此子房所以誅秦蹶項以報私讐而終身不以告人者也故先儒謂其出於老氏其亦可謂知言者矣是翁心事惟東坡山谷知之出於老氏乃吾朱子論然其言有曰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自昔清談之士謂淳漓朴散繄禮法使然孰知魯叟彌縫將以淳之邪亦是此孔明之正大所以不為三代已下人物者元亮其無愧焉嗟夫使晉室之胄而有一人焉庶幾乎昭烈之賢則夫子房孔明之所優為者吾知元亮其兼之矣前數子惟淵明為難知此獨無遺恨後之君子嚮慕比儗而以為不可企及者其亦有感於斯乎後數百年當宋室之盛而歐陽公出焉雄文直道世葢謂孟韓復生也論其學之所至視知言養氣之君子非所敢知然其立朝也與希文以偕貶而不同其進與定天下之大策而不自以kao為功指立英宗其接後學也不以踈而棄不以逺而遺世皆謂公之求士甚於士之求公焉東坡詩五代史之作反覆乎有國者所以興衰之由若生乎其時而憂其世者其視昌黎子所謂畏天命而悲人窮者無間然矣子固出於其門文章經術庶幾公之為盛而義理之淵微典故之宏博又有以發公之所未發者焉然觀其力貧以養母而人無間言嫁孤妹九人而皆得其所善王介甫而深知其非則後之大儒觀乎其文而願學焉者謂朱子豈惟以其誥命之不愧三代哉亦朱子語若原父則公之畏友也其經學之邃則士相見等篇可以補記禮者之缺遺春秋權衡七經小義之作又有以破専門學究之陋其典故之博則上而秦漢以來帝王之製作古文竒字之音訓下而山經地誌隂陽醫卜稗官小説之書莫不淹貫雖以永叔之才學而原父猶以其不讀書為惜則其抱負亦偉哉然當羣賢彚征之秋而館職之任七年不遷仁宗親定夏竦謚則以為侵臣官加上尊號則以為非古禮公是立朝可見者二事其官守之際嚴矣後之君子喜談而樂道之者豈惟以其立馬揮九制之為能哉雖然以三君子積學之厚制行之高所謂實大而聲宏者也使非文章之盛猶足暴白於當世然後之論者徒知貴其言辭而不復稽其行事則亦異乎孟軻氏尚友古人之意矣應前甚好若夫陸先生之學與子朱子不同則有非愚生之所能盡知者然朱子之學實出周程而周子則學乎顔子之學者也程子亦曰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學者當以顔子為師至朱子之告張敬夫則又以伯子渾然天成恐闊大難依而有取於叔子以成其徳焉其自知也明矣陸先生以髙明之資當其妙年則超然有得於孟氏立心之要而獨能以孟子為師且謂㓜聞伊川之言若惕我者觀其尚論古人者不同如是則其入徳之門固不能無異矣講明有素者出語自別夫儒者之學莫嚴於義利之辨而學術之敝率由氣稟之偏孟子舜跖雞鳴之分周子善惡剛柔之論其析之也精矣陸先生之在白鹿朱子請其一言以警後學先生為講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一章深察乎學者心術之㣲而欲其致於二者之辨聽者為之動心流汗朱子請其書而藏之今觀先生之言深切明白使人羞惡之心油然而生誠不愧於孟子之訓矣然周子太極之説親授於程子而朱子釋之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造化之䌔紐品彚之根柢也以其無形而有理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有理而無形故曰太極本無極所謂閲百聖而不惑者也陸先生兄弟謂太極上不當更加無極字移書爭之往復數四累千萬言而不能相一何歟夫以中訓極者是知太極之本體矣而中非太極所以得名之實也謂易有太極不當言無者是知論太極者之不當淪於髙虛矣而猶未知周子立言之妙也然觀朱子嘗謂子靜不知有氣稟之性善㸔闗目姑引此應前氣稟剛柔之説見陸氏於周子之書不甚留意則其於周子之書庸有未深考者矣鵞湖之論終以不合而罷者則又有説焉夫所謂墟墓而哀也宗廟而欽也即孟子所謂人見孺子將入井之心而朱子所謂介然之頃抑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者也原其所指皆由已發之心而悟其未發之心則其要歸亦有不容於不同者乎然而簡易支離之説邃宻深沉之言終有未合於是毫分縷析者深辨乎䟽目闊節之多矣石稱丈量者又以銖銖寸寸為必差則其所甚異者殆無過於斯矣執事之言曰二家之精微非大賢相與剖擊則下二賢一等者殆無從而知矣至哉言也其深有得於二賢者乎晚學管窺復何所容喙無亦徴之於二先生之所自言者可乎子朱子之答項平甫也其言曰自子思以來教人之法惟以尊徳性道問學為用力之要陸子靜所説専是尊徳性事而熹平日所論卻是道問學上多了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庶不墮於一偏也觀乎此言則朱子進徳之序可見矣陸先生之祭呂伯㳟也其言曰追惟曩昔粗心浮氣徒致參辰豈足酬議此一証豈淺學之可及觀乎斯言則先生克已之勇可知矣夫以二先生之言至於如是豈鵞湖之論至是而各有合邪使其合併於暮歳則其㣲言精義必有契焉而子靜則既往矣抑子朱子後來徳盛仁熟所謂去短集長者使子靜見之又當以為何如也甚是甚是正要人知此意今朱子之書家傳人誦其端緒之明則顔曾思孟以至於周程張子之所傳可徴也其工夫之宻則自夫灑掃應對進退而達乎修齊治平無間也豈有待於愚言而後知哉獨陸氏之學則知之者鮮故愚亦不足以言之也然嘗聞孟子曰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心之官則思先立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也此陸先生之學所從出也是故先生非不致知也其所以致知者異乎人之致知先生非不集義也其所以集義者異乎人之集義得之矣所謂毫釐千里者在此他日朱子嘗曰子靜是為已之學又曰子靜平日所以自任正欲身率學者一於天理而不以一毫人慾雜於其間則其所以夐出千古者豈不在於斯乎若曰茍此心之在則擴充持守為可畧學貴自得則思索講習之皆非則雖學知利行之士不足以語此而況於小子後生之至愚極暗者乎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又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豈徒曰易簡之云乎此先生之髙明所以為不可及也然則其可以易而言之乎奈何前修日逺後學寡師求之而不得其要察焉而不見其端於是専務考索者傅㑹繳繞而終不知本心之何在致力持守者師心自用而卒無以異於常人然後知二先生之所為深憂而過計者葢有在也中庸曰道之不行也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執事有感於斯言而以江右之先賢為問且深致意於孟軻氏不可不知其人之一語其亦深悲後生之䧟溺而思有以救之者乎過當過當亦嘉與同志者講明之耳不然何其言之忠厚惻怛至於斯也且江右鄉先生多矣而執事所舉自六君子之外無及焉豈非以風節闗乎世教文章本乎學行而賢聖之道又有大於此歟文字關鍵好尚論古人而至於是焉其亦可謂㣲矣夫政治之失由乎學術千里之繆起於毫釐斷木為栱刓草為鞠莫不有法焉有志於學者而於求端擇術之際無以致其思則流𡚁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愚不敏竊嘗有志於斯而未之能進也惟執事其幸教之古人云在朝言朝在野言野居江右而論江右之前賢非敢僣妄辨學以正誼亦君子惓惓不忘郷黨之意也處憂患之世志有所不得行孺子淵明之心豈茍然乎宋代古文之典至歐公盛矣經學之用曽公何可當哉而徒見於文字者亦君子之所慨也近時學者從事先儒之成言可謂千古之幸然秦漢以來諸儒區區盡心之所存者忽而弗之究則先儒之成言力不能有所盡知者矣此亦鹵莽寡陋之失不小也是以有慨於劉氏焉陸先生之興與子朱子相望一時葢天運也其於聖人之道互有發明而吾黨小子知者㣲矣子常生朱子之鄉而又有得於陸氏之説其答斯問也於前數君子既已各極其所藴而於二家之所以成已而教乎人者反覆究竟尤為明白葢素用力於斯事者非綴緝傅㑹之比也一時友朋若子常之通而起予者鮮矣輒書其後而歸之集離羣索居安得與子常常相見乎進士科得人斯文之幸也得於已而有餘隨事應答之無窮舒之斂之惟義所在可也雍虞集書

  新安文獻志巻三十八
<集部,總集類,新安文獻志>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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