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六十三 衞青 董興 何洪 劉玉 仇鉞 神英 曹雄 馮禎 張俊 楊銳 明史
卷一百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四 李賢 呂原 岳正 彭時 商輅 劉定之
列傳第六十五 王翱 年富 王竑 李秉 姚夔 王復 林聰 葉盛 

李賢 呂原子:常 岳正 彭時 商輅 劉定之

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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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賢,字原德,鄧人。舉鄕試第一,宣德八年成進士。奉命察蝗災於河津,授驗封主事,少師楊士奇欲一見,賢竟不往。

正統初,言:「塞外降人居京師者盈萬,指揮使月俸三十五石,實支僅一石,降人反實支十七石五鬥,是一降人當京官十七員半矣。宜漸出之外,省冗費,且消患未萌。」帝不能用。時詔文武臣誥敕,非九年不給。賢言:「限以九年,或官不能滿秩,或親老不待,不得者十八九,無以勸臣下。請仍三年便。」從之。遷考功郎中,改文選。扈從北征,師覆脫還。

景泰二年二月上正本十策,曰勤聖學,顧箴警,戒嗜欲,絕玩好,慎舉措,崇節儉,畏天變,勉貴近,振士風,結民心。帝善之,命翰林寫置左右,備省覽。尋又陳車戰火器之利,帝頗采納。是冬,擢兵部右侍郎,轉戸部。也先數貢馬,賢謂輦金帛以強寇自弊,非策。因陳邊備廢馳狀,于謙請下其章厲諸將。轉吏部,采古二十二君行事可法者。曰《鑒古錄》,上之。

英宗復位,命兼翰林學士,入直文淵閣,與徐有貞同預機務。未幾,進尚書。賢氣度端凝,奏對皆中機宜,帝深眷之。山東饑,發帑振不足,召有貞及賢議,有貞謂頒振多中飽。賢曰:「慮中飽而不貸,坐視民死,是因噎廢食也。」遂命增銀。

石亨、曹吉祥與有貞爭權,並忌賢。諸御史論亨、吉祥,亨、吉祥疑出有貞、賢意,訴之帝,下二人獄。會有風雷變,得釋,謫賢福建參政。未行,王翺奏賢可大用,遂留爲吏部左侍郎。逾月,復尚書,直內閣如故。亨知帝向賢,怒,然無可如何,乃佯與交歡。賢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帝益親賢,顧問無虛日。

孛來近塞獵。亨言傳國璽在彼,可掩而取,帝色動。賢言釁不可啟,璽不足寶,事遂寢。亨益惡賢。時帝亦厭亨、吉祥驕橫,屏人語賢曰:「此輩幹政,四方奏事者先至其門,爲之奈何?」賢曰:「陛下惟獨斷,則趨附自息。」帝曰:「向嘗不用其言,乃怫然見辭色。」賢曰:「願制之以漸。」當亨、吉祥用事,賢顧忌不敢盡言,然每從容論對,所以裁抑之者甚至。及亨得罪,帝復問賢「奪門」事。賢曰:「『迎駕』則可,『奪門』豈可示後?天位乃陛下固有,『奪』即非順。且爾時幸而成功,萬一事機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審置陛下何地!」帝悟曰:「然。」賢曰:「若郕王果不起,群臣表請陛下復位,安用擾攘爲?此輩又安所得邀升賞,招權納賄安自起?老成耆舊依然在職,何至有殺戮降黜之事致幹天象?《易》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正謂此也。」帝曰:「然。」詔自今章奏勿用「奪門」字,並議革冒功者四千餘人。至成化初,諸被革者訴請。復以賢言,並奪太平侯張瑾、興濟伯楊宗爵,時論益大快之。

帝既任賢,所言皆見聽。于謙嘗分遣降人南征,陳汝言希宦官指,盡召之還。賢力言不可。帝曰:「吾亦悔之。今已就道,後當聽其願去者。」帝憂軍官支俸多,歲入不給。賢請汰老弱於外,則費省而人不覺。帝深納焉。時歲有邊警,天下大水,江南北尤甚。賢外籌邊計,內請寬百姓,罷一切徵求。帝用其言,四方得蘇息。七年二月,空中有聲,帝欲禳之,命賢撰青詞。賢言君不恤民,天下怨叛,厥有鼓妖。因請行寬恤之政,又請罷江南織造,清錦衣獄,止邊臣貢獻,停內外采買。帝難之。賢執爭數四,同列皆懼。賢退曰:「大臣當知無不言,可捲舌偷位耶?」終天順之世,賢爲首輔,呂原、彭時佐之,然賢委任最專。

初,御史劉濬劾柳溥敗軍罪,觸帝怒。賢言御史耳目官,不宜譴。石亨譖賢曲護。帝浸疏賢,尋悟,待之如初。每獨對,良久方出。遇事必召問可否,或遣中官就問。賢務持大體,尤以惜人才、開言路爲急。所薦引年富、軒輗、耿九疇、王竑、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紹等,皆爲名臣。時勸帝延見大臣,有所薦,必先與吏、兵二部論定之。及入對,帝訪文臣,請問王翺;武臣,請問馬昂。兩人相左右,故言無不行,而人不病其專,惟群小與爲難。

曹欽之反也,擊賢東朝房,執將殺之,逼草奏釋己罪。賴王翺救,乃免。賢密疏請擒賊黨。時方擾攘,不知賢所在。得疏,帝大喜。裹傷入見,慰勞之,特加太子太保。賢因言,賊既誅,急宜詔天下停不急務,而求直言以通閉塞。帝從之。

門達方用事,錦衣官校恣橫爲劇患。賢累請禁止,帝召達誡諭之。達怙寵益驕,賢乘間復具陳達罪,帝復召戒達。達銜次骨,因袁彬獄陷賢,賢幾不免,語載達傳。

帝不豫,臥文華殿。會有間東宮於帝者,帝頗惑之,密告賢。賢頓首伏地曰:「此大事,願陛下三思。」帝曰:「然則必傳位太子乎?」賢又頓首曰:「宗社幸甚。」帝起,立召太子至。賢扶太子令謝。太子謝,抱帝足泣,帝亦泣,讒竟不行。

憲宗即位,進少保、華蓋殿大學士,知經筵事。是年春,日黯無光,賢偕同官上言:「日,君象。君德明,則日光盛。惟陛下敬以修身,正以禦下,剛以斷事,明以察微,持之不怠,則天變自弭,和氣自至。」翌日又言:「天時未和,由陰氣太盛。自宣德至天順間,選宮人太多,浣衣局沒官婦女愁怨尤甚,宜放還其家。」帝從之,中外欣悅。五月大雨雹,大風飄瓦,拔郊壇樹。賢言:「天威可畏,陛下當凜然加省,無狎左右近幸。崇信老成,共圖國是。」有司請造鹵簿。賢言:「內庫尚有未經禦者,今恩詔甫頒,方節財用,奈何復爲此。」帝即日寢之。每遇災變,必與同官極陳無隱,而於帝初政,申誡尤切。

門達既竄,其黨多投匿名書構賢。賢乞罷,有詔慰留。吳後廢,言官請誅牛玉,語侵賢,又有造蜚語構賢者。帝命衛士宿賢家,護出入。成化二年三月遭父喪,詔起復。三辭不許,遣中官護行營葬。還至京,又辭。遣使宣意,遂視事。其年冬卒,年五十九。帝震悼,贈太師,謚文達。

賢自以受知人主,所言無不盡。景帝崩,將以汪後殉葬,用賢言而止。惠帝少子幽禁已六十年,英宗憐欲赦之,以問賢。賢頓首曰:「此堯、舜用心也!天地祖宗實式憑之。」帝意乃決。帝嘗祭山川壇,以夜出未便,欲遣官代祀。賢引祖訓爭之,卒成禮而還。嘗言內帑余財,不以恤荒濟軍,則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於土木禱祠聲色之用。前後頻請發帑振貸恤邊,不可勝計。故事,方面官敕三品京官保舉。賢患其營競,令吏部每缺舉二人,請帝簡用。並推之例始此。

自三楊以來,得君無如賢者。然自郎署結知景帝,超擢侍郎,而所著書顧謂景帝爲荒淫。其抑葉盛,擠嶽正,不救羅倫,尤爲世所惜雲。

呂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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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原,字逢原,秀水人。父嗣芳,萬泉教諭。兄本,景州訓導。嗣芳老,就養景州,與本相繼卒。貧不能歸葬,厝於景,原時至墓慟哭。久之,奉母南歸,家益貧。知府黃懋奇原文,補諸生,遣入學,舉鄕試第一。

正統七年,進士及第,授編修。十二年,與侍講裴綸等十人同選入東閣肄業,直經筵。景泰初,進侍講,與同官倪謙授小內侍書於文華殿東廡。帝至,命謙講《國風》。原講《堯典》,皆稱旨。問何官,並以中允兼侍講對。帝曰:「品同耳,何相兼爲?」進二人侍講學士,兼中允。尋進左春坊大學士。

天順初,改通政司右參議,兼侍講。徐有貞、李賢下獄之明日,命入內閣預機務。石享、曹吉祥用事,貴倨,獨敬原。原朝會衣青袍,亨笑曰:「行爲先生易之。」原不答。尋與嶽正列亨、吉祥罪狀,疏留中。二人怒,摘敕諭中語,謂閣臣謗訕。帝大怒,坐便殿,召對,厲聲曰:「正大膽敢爾!原素恭謹,阿正何也?」正罷去,原得留。李賢既復官入閣柄政,原佐之。未幾,彭時亦入,三人相得甚歡。賢通達,遇事立斷。原濟以持重,庶政稱理。其年冬,進翰林院學士。

六年,遭母喪,水漿不入口三日。詔葬畢即起視事。原乞終制。不允。乃之景州,啟父兄殯歸葬,舟中寢苫哀毀。體素豐,至是羸瘠。抵家甫襄事而卒,年四十五。贈禮部左侍郎,謚文懿。

原內剛外和,與物無競。性儉約,身無紈綺。歸裝惟賜衣數襲,分祿恤宗姻。

原子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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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常,字秉之。以蔭補國子生,供事翰林,遷中書舍人。疏乞應試,所司執故事不許。憲宗特許之,遂舉順天鄕試。舍人得赴試自常始。累遷禮部郎中,好學能文,諳掌故。琉球請歲一入貢,回回貢使乞道廣東歸國,皆以非制格之。以薦進南京太僕寺少卿。故事,太僕馬數,不令他官知。以是文籍磨滅,登耗無稽。常曰:「他官不與聞,是也;當職者,可貿貿耶?」議請三年一校勘,著爲例。累遷南京太常卿,輯《典故因革》若干卷。正德初,致仕歸。

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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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正,字季方,漷縣人。正統十三年會試第一,賜進士及第,授編修,進左贊善。

天順初,改修撰,教小內侍書。閣臣徐有貞、李賢下獄,帝既用呂原預政,頃之,薛瑄又致仕,帝謀代者。王翺以正薦,遂召見文華殿。正長身美須髯,帝遙見,色喜。既登陛,連稱善。問年幾何,家安在,何年進士,正具以對。復大喜曰:「爾年正強仕,吾北人,又吾所取士,今用爾內閣,其盡力輔朕。」正頓首受命。趨出,石亨、張軏遇之左順門,愕然曰:「何自至此?」比入,帝曰:「朕今日自擇一閣臣。」問爲誰,帝曰:「岳正。」兩人陽賀。帝曰:「但官小耳,當與吏部左侍郎兼學士。」兩人曰:「陛下既得人,俟稱職,加秩未晚。」帝默然,遂命以原官入閣。

正素豪邁,負氣敢言。及爲帝所拔擢,益感激思自效。掌欽天監侍郎湯序者,亨黨也,嘗奏災異,請盡去奸臣。帝問正,正言:「奸臣無指名。即求之,人人自危。且序術淺,何足信也。」乃止。有僧爲妖言,錦衣校邏得之,坐以謀反。中官牛玉請官邏者,正言:「事縱得實,不過坐妖言律,邏者給賞而已,不宜與官。」僧黨數十人皆得免。或爲匿名書列曹吉祥罪狀,吉祥怒,請出榜購之。帝使正撰榜格,正與呂原入見曰:「爲政有體,盜賊責兵部,奸宄責法司,豈有天子出榜購募者?且事緩之則自露,急之則愈匿,此人情也。」帝是其言,不問。亨從子彪鎮大同,獻捷,下內閣問狀。使者言捕斬無算,不能悉致,皆梟置林木間。正按地圖指詰之,曰:「某地至某地,皆沙漠,汝梟置何所?」其人語塞。

時亨、吉祥恣甚,帝頗厭之。正從容言:「二人權太重,臣請以計間之。」帝許焉。正出見吉祥曰:「忠國公常令杜清來此何爲者?」吉祥曰:「辱石公愛,致誠款耳。」正曰:「不然,彼使伺公所爲耳。」因勸吉祥辭兵柄。復詣亨,諭令自戢。亨、吉祥揣知正意,怒。吉祥見帝,免冠,泣請死。帝內愧,慰諭之,召正責漏言。

會承天門災,正極言亨將爲不軌,且言:「陳汝言,小人。今既爲尚書,可用盧彬爲侍郎。二人者俱譎悍,若同事必相齮齕,乘其隙可並去之。」徐有貞再下獄,復云:「用有貞則天變可弭。」帝皆不納。及敕諭廷臣,命正視草。正草敕曰:「乃者承天門災,朕心震驚,罔知所措。意敬天事神,有未盡歟?祖宗成憲有不遵歟?善惡不分,用舍乖歟?曲直不辨,刑獄冤歟?征調多方,軍旅勞歟?賞賚無度,府庫虛歟?請謁不息,官爵濫歟?賄賂公行,政事廢歟?朋奸欺罔,附權勢歟?群吏弄法,擅威福歟?征斂徭役太重,而閭閻靡寧歟?讒諂奔競之徒幸進,而忠言正士不用歟?抑有司闒茸酷暴,貪冒無厭,而致軍民不得其所歟?此皆傷和致災之由,而朕有所未明也。今朕省愆思咎,怵惕是存。爾群臣休戚惟均,其洗心改過,無蹈前非,當行者直言無隱。」敕下,舉朝傳誦。而亨、吉祥構蜚語,謂正賣直謗訕。帝怒,命仍授內侍書。明日,謫欽州同知。道漷,以母老留旬日。陳汝言令巡校言狀,且言正嘗奪公主田。遂逮系詔獄,杖百,戍肅州。行至涿,夜宿傳舍。手拲急,氣奔且死。涿人楊四醉卒酒,脫正拲,刳其中,且厚賂卒,乃得至戍所。亨、吉祥既誅,帝謂李賢曰:「岳正固嘗言之。」賢曰:「正有老母,得放歸田裏,幸甚。」乃釋爲民。

憲宗立,御史呂洪等請復正與楊瑄官,詔正以原官直經筵,纂修《英宗實錄》。初,正得罪,都督僉事季鐸乞得其宅,至是敕還正。正還朝,自謂當大用,而賢欲用爲南京祭酒,正不悅。忌者偽爲正劾賢疏草,賢嗛之。

成化元年四月,廷推兵部侍郎清理貼黃,以正與給事中張寧名並上。詔以爲私,出正爲興化知府,而寧亦補外。正至官,築堤溉田數千頃,節縮浮費,經理預備倉,欲有所興革。鄕士大夫不利其所爲,騰謗言。正亦厭吏職,五年入覲,遂致仕。又五年卒,年五十五。無子,大學士李東陽、御史李經,其婿也。

正博學能文章,高自期許,氣屹屹不能下人。在內閣才二十八日,勇事敢言,便殿論奏,至唾濺帝衣。有規以信而後諫者,慨然曰:「上顧我厚,懼無以報稱,子乃以諫官處我耶?」英宗亦悉其忠,其在戍所,嘗念之曰:「岳正倒好,只是大膽。」正聞自爲像贊,述帝前語,末言:「臣嘗聞古人之言,蓋將之死而靡憾也。」其自信不回如此。然意廣才疏,欲以縱橫之術離散權黨,反爲所噬,人皆迂而惜之。嘉靖中,追贈太常寺卿,謚文肅。

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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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時,字純道,安福人。正統十三年進士第一,授修撰。明年,郕王監國,令同商輅入閣預機務。聞繼母憂,力辭,不允,乃拜命。釋褐逾年參大政,前此未有也。尋進侍讀。

景泰元年,以兵事稍息,得請終制。然由此忤旨。服除,命供事翰林院,不復與閣事。易儲,遷左春坊大學士。《寰宇通志》成,遷太常寺少卿。俱兼侍讀。

天順元年,徐有貞既得罪,岳正、許彬相繼罷。帝坐文華殿召見時,曰:「汝非朕所擢狀元乎?」時頓首。明日仍命入閣,兼翰林院學士。閣臣自三楊後,進退禮甚輕。爲帝所親擢者,唯時與正二人。而帝方向用李賢,數召賢獨對。賢雅重時,退必咨之。時引義爭可否,或至失色。賢初小忤,久亦服其諒直,曰:「彭公,真君子也。」慈壽皇太后上尊號,詔告天下。時欲推恩,賢謂一年不宜再赦。時曰:「非赦也,宜行優老典。朝臣父母七十與誥敕,百姓八十給冠帶,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賢稱善,即奏行之。

帝愛時風度,選庶吉士。命賢盡用北人,南人必若時者方可。賢以語時。俄中官牛玉宣旨,時謂玉曰:「南士出時上者不少,何可抑之?」已,選十五人,南六人與焉。

門達構賢,帝惑之,曰:「去賢,行專用時矣。」或傳其語,時矍然曰:「李公有經濟才,何可去?」因力直之。且曰:「賢去,時不得獨留。」語聞,帝意乃解。

帝大漸,口占遺命,定後妃名分,勿以嬪禦殉葬,凡四事,付閣臣潤色。時讀竟,涕下,悲愴不自勝。中官復命,帝亦爲隕涕。

憲宗即位,議上兩宮尊號。中官夏時希周貴妃旨,言錢後久病,不當稱太后。而貴妃,帝所生母,宜獨上尊號。賢曰:「遺詔已定,何事多言。」時曰:「李公言是也。朝廷所以服天下,在正綱常。若不爾,損聖德非小。」頃之,中官復傳貴妃旨:「子爲皇帝,母當爲太后,豈有無子而稱太后者?宣德間有故事。」賢色變,目時。時曰:「今日事與宣德間不同。胡後表讓位,退居別宮,故在正統初不加尊。今名分固在,安得爲比?」中官曰:「如是何不草讓表?」時曰:「先帝存日未嘗行,今誰敢草?若人臣阿意順從,是萬世罪人也。」中官厲聲怵以危語。時拱手向天曰:「太祖、太宗神靈在上,孰敢有二心!錢皇后無子,何所規利而爲之爭?臣義不忍默者,欲全主上聖德耳。若推大孝之心,則兩宮並尊爲宜。」賢亦極言之,議遂定。及將上寶冊,時曰:「兩宮同稱則無別,錢太后宜加兩字,以便稱謂。」乃尊爲慈懿皇太后,貴妃爲皇太后。越數日,中官覃包至內閣曰:「上意固如是。但迫於太后,不敢自主,非二公力急,幾誤大事。」時閣臣陳文默無語,聞包言,甚愧。禮成,進吏部右侍郎,兼學士,同知經筵。

成化改元,進兵部尚書,兼官如故。明年秋,乞歸省。三年二月詔趣還朝,《英宗實錄》成,加太子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

四年,慈懿太后崩,詔議山陵。時及商輅、劉定之言:「太后作配先帝,正位中宮,陛下尊爲太后,詔示天下。先帝全夫婦之倫,陛下盡母子之愛,於義俱得。今梓宮當合葬裕陵,主當祔廟,此不易之禮。比聞欲別卜葬地,臣等實懷疑懼。竊謂皇上所以遲疑者,必以今皇太后萬壽後,當與先帝同尊,自嫌二後並配,非祖宗制。考之於古,漢文帝尊所生母薄太后,而呂後仍祔長陵。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劉後仍祔太廟。今若陵廟之制稍有未合,則有乖前美,貽譏來葉。」於是諸大臣相繼言之。帝猶重違太后意,時偕朝臣伏文華門泣請。帝與太后皆感動,始從時議。

彗見三臺,時等言:「外廷大政固所當先,宮中根本尤爲至急。諺雲『子出多母』。今嬪嬙眾多,維熊無兆。必陛下愛有所專,而專寵者已過生育之期故也。望均恩愛,爲宗社大計。」時帝專寵萬貴妃,妃年已近四十,時故云然。又言:「大臣黜陟,宜斷自宸衷,或集群臣僉議。不可悉委臣下,使大權旁落。」帝雖不能從,而心嘉其忠。

都御史項忠討滿四不利。朝議命撫寧侯朱永將京軍往赴。永故難其行,多所邀請。時惡其張大,且度軍可無行,第令整裝待。會忠馳奏,已圍賊石城。帝遣中官懷恩、黃賜偕兵部尚書白圭、程信等至閣議。時曰:「賊四出攻剽,鋒誠不可當。今入石城自保,我軍圍甚固,此困獸易擒耳。」信曰:「安知忠不退師?」時曰:「彼部分已定,何故自退?且今出師,度何時到?」信曰:「來春。」時曰:「如此,益緩不及事。事成敗,冬月決矣。」信忿,出危言曰:「忠若敗,必斬一二人,然後出師。」眾危之,問時何見。曰:「觀忠疏曲折,知其能。若聞別遣禁軍,將退避不敢任,賊不可知矣。」時惟商輅然其言。至冬,賊果平,人乃大服。改吏部尚書。

五年得疾在告。逾三月,帝趣赴閣視事,免朝參。是冬,無雪。疏言:「光祿寺采辦,各城門抽分,掊克不堪。而獻珍珠寶石者,倍估增直,漁竭帑藏。乞革其弊,以惠小民。」帝優詔褒納。畿輔、山東、河南旱,請免夏稅鹽鈔,及太僕寺賠課馬。京師米貴,請發倉儲五十萬石平糶。並從之。時以舊臣見倚重,遇事爭執無所避。而是時帝怠於政,大臣希得見。萬安同在閣,結中貴戚畹,上下壅隔,時頗懷憂。

七年,疾復作,乞致仕。帝慰留之,不得去。冬,彗復見,時言政本七事:一,毋惑佛事,糜金錢;二,傳旨專委司禮監,毋令他人,以防詐偽;三,延見大臣議政事;四,近幸賜予太多,工匠冒官無紀,而重囚死徙者,法不蔽罪。宜戒淫刑僭賞;五,虛懷受諫,勿惡切直;六,戒廷臣毋依違,凡政令失當,直言論奏;七,清理牧馬草地,減退勢要莊田。皆切中時弊。

寧晉伯劉聚爲從父太監永誠請封謚,且乞祠額,禮部執故事卻之。帝特賜額曰「褒功」,命內閣擬封謚。時等言:「即予永誠,將來守邊內臣皆援此陳乞,是變祖宗法自今日始。」或言宋童貫封王,時曰:「貫封王在徽宗末年,豈盛世事耶?」乃寢。

時每因災變上言,或留中,或下所司,多阻隔,悒悒不得誌。五年以後,凡七在告,帝輒命醫就視,數遣內臣賜賚。十一年正月,以秩滿進少保。逾月卒,年六十。贈太師,謚文憲。

時立朝三十年,孜孜奉國,持正存大體,公退未嘗以政語子弟。有所論薦,不使其人知。燕居無惰容,服禦儉約,無聲樂之奉,非其義不取,有古大臣風。

商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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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輅,字弘載淳安人。舉鄕試第一。正統十年,會試、殿試皆第一。終之世,三試第一者,一人而已。除修撰,尋與劉儼等十人進學東閣。丰姿瑰偉,帝親簡爲展書官。郕王監國,以陳循高谷薦入內閣,參機務。徐呈倡南遷議,力沮之。其冬,進侍讀。景泰元年遣迎上皇於居庸,進學士。

三年,錦衣指揮盧忠令校尉上變,告上皇與少監阮浪、內使王瑤圖復位。帝震怒,捕二人下詔獄,窮治之。筮於術者同寅以大義折之,且曰:「此大凶兆,死不足贖。」懼,佯狂以冀免。及中官王誠言於帝曰:「病風,無足信,不宜聽妄言,傷大倫。」帝意少解。乃並下獄,坐以他罪,降爲事官立功。殺,錮於獄,事得不竟。

太子既易,進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學士如故,賜第南薰里。塞上腴田率爲勢豪侵據,請核還之軍。開封鳳陽諸府饑民流濟寧臨清間,爲有司驅逐。憂其爲變,請招墾畿內八府閑田,給糧種,民皆有所歸。鍾同章綸下獄,力救得無死。《寰宇通志》成,加兼太常卿。

景帝不豫,群臣請建東宮,不許。將繼奏,援筆曰:「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當立章皇帝子孫。」聞者感動。以日暮,奏未入,而是夜石亨輩已迎復上皇。明日,王文于謙等被收,召高谷入便殿,溫旨諭之,命草復位詔。密語,赦文毋別具條款。曰:「舊制也,不敢易。」輩不悅,諷言官劾朋奸,下之獄。上書自訴《復儲疏》在禮部,可覆驗,不省。中官興安稍解之,帝愈怒。曰:「向者此輩創議南遷,不審置陛下何地。」帝意漸釋,乃斥爲民。然帝每獨念「,朕所取士,嘗與姚夔侍東宮」,不忍棄之。以忌者,竟不復用。

成化三年二月召至京,命以故官入閣。疏辭,帝曰:「先帝已知卿枉,其勿辭。」首陳勤學、納諫、儲將、防邊、省冗官、設社倉、崇先聖號、廣造士法凡八事。帝嘉納之。其言納諫也,請召復元年以後建言被斥者。於是羅倫孔公恂等悉復官。

明年,彗星見,給事中董旻、御史胡深等劾不職大臣,並及。御史林誠曾與易儲,不宜用,帝不聽。因求罷。帝怒,命廷鞫諸言者,欲加重譴。曰:「臣嘗請優容言者,今論臣反責之,如公論何?」帝悅,等各予杖復職。尋進兵部尚書。久之,進戸部。《宋元通鑒綱目》成,改兼文淵閣大學士。皇太子立,加太子少保,進吏部尚書。十三年進謹身殿大學士。

爲人,平粹簡重,寬厚有容,至臨大事,決大議,毅然莫能奪。

仁壽太后莊戸與民爭田,帝欲徙民塞外。曰:「天子以天下爲家,安用皇莊爲?」事遂寢。乾清宮門災,工部請采木川、湖。言宜少緩,以存警畏,從之。

悼恭太子薨,帝以繼嗣爲憂。紀妃生皇子,六歲矣,左右畏萬貴妃,莫敢言。久之,乃聞於帝。帝大喜,欲宣示外廷,遣中官至內閣諭意。請敕禮部擬上皇子名,於是廷臣相率稱賀。帝即命皇子出見廷臣。越數日,帝復御文華殿,皇子侍,召見及諸閣臣。頓首曰:「陛下踐祚十年,儲副未立,天下引領望久矣。當即立爲皇太子,安中外心。」帝頷之。是冬,遂立皇子爲皇太子。

初,帝召見皇子留宮中,而紀妃仍居西內。恐有他患,難顯言,偕同官上疏曰:「皇子聰明岐嶷,國本攸系。重以貴妃保護,恩逾己出。但外議謂皇子母因病別居,久不得見。宜移就近所,俾母子朝夕相接,而皇子仍藉撫育於貴妃,宗社幸甚。」由是紀妃永壽宮。逾月,妃病篤。請曰:「如有不諱,禮宜從厚。」且請命司禮監奉皇子,過妃宮問視,及制衰服行禮。帝皆是之。

帝將復郕王位號,下廷議。極言王有社稷功,位號當復,帝意遂決。帝建玉皇閣於宮北,命內臣執事,禮與郊祀等,等爭罷之。黑眚見,疏弭災八事,曰:番僧國師法王,毋濫賜印章;四方常貢外,勿受玩好;許諸臣直言;分遣部使慮囚,省冤獄;停不急營造,實三邊軍儲;守沿邊關隘;設雲南巡撫。帝優詔褒納。

中官汪直之督西廠也,數興大獄。率同官條直十一罪,言:「陛下委聽斷於直,又寄耳目於群小如韋瑛輩。皆自言承密旨,得顓刑殺,擅作威福,賊虐善良。陛下若謂擿奸禁亂,法不得已,則前此數年,何以帖然無事?且曹欽之變,由逯杲刺事激成,可爲懲鑒。自用事,士大夫不安其職,商賈不安於途,庶民不安於業,若不亟去,天下安危未可知也。」帝慍曰:「用一內豎,何遽危天下,誰主此奏者?」命太監懷恩傳旨,詰責厲甚。正色曰:「朝臣無大小,有罪皆請旨逮問,擅抄沒三品以上京官。大同宣府,邊城要害,守備俄頃不可缺。一日械數人。南京,祖宗根本地,留守大臣,擅收捕。諸近侍在帝左右,輒易置。不去,天下安得無危?」萬安劉珝劉吉亦俱對,引義慷慨,等屈服。顧同列謝曰:「諸公皆爲國如此,復何憂。」會九卿項忠等亦劾,是日遂罷西廠。雖不視廠事,寵幸如故。譖嘗納指揮楊曄賄,欲脫其罪。不自安,而御史戴縉復頌功,請復西廠,遂力求去。詔加少保,賜敕馳傳歸。既去,士大夫益俯首事,無敢與抗者矣。

錢溥嘗以不遷官,作《禿婦傳》以譏高瑤請復景帝位號,黎淳疏駁,極詆皆不爲較,待之如平時。萬貴妃名,出父像,屬爲贊,遺金帛甚厚。力辭,使者告以妃意。輅曰:「非上命,不敢承也。」貴妃不悅,終不顧。其和而有執如此。

及謝政,劉吉過之,見其子孫林立,嘆曰:「與公同事歷年,未嘗見公筆下妄殺一人,宜天之報公厚。」曰:「正不敢使朝廷妄殺一人耳。」居十年卒,年七十三。贈太傅,謚文毅

良臣成化初進士,官翰林侍講。

劉定之

編輯

劉定之,字主靜,永新人。幼有異稟。父授之書,日誦數千言。不令作文,一日偶見所爲《祀竈文》。大異之。舉正統元年會試第一,殿試及第,授編修。

京城大水,應詔陳十事,言:「號令宜出大公,裁以至正,不可茍且數易。公卿侍從,當數召見,察其才能心術而進退之。降人散處京畿者,宜漸移之南方。郡縣職以京朝官補,使疊相出入,內外無畸重。薦舉之法,不當拘五品以上。可仿唐制,朝臣遷秩,舉一人自代,吏部籍其名而簡用之。武臣子孫,教以韜略。守令牧養爲先務,毋徒取幹辦。群臣遭喪,乞永罷起復以教孝。僧尼蠹國當嚴絕。富民輸粟授官者,有犯宜追奪。」疏入留中。十三年,弟寅之與鄕人相訐,辭連定之。下獄,得白。秩滿,進侍講。

景帝即位,復上言十事,曰:

自古如晉懷、湣、宋徽、欽,皆因邊塞外破,藩鎮內潰,救援不集,馴致播遷。未有若今日以天下之大,數十萬之師,奉上皇於漠北,委以與寇者也。晉、宋遭禍亂,棄故土,偏安一隅,尚能奮於既衰,以禦方張之敵。未有若今日也先乘勝直抵都城。以師武臣之眾,既不能奮武以破賊,又不能約和以迎駕。聽其自來而自去者也。國勢之弱,雖非旦夕所能強,豈可不思自強之術而力行之。臣愚敢略陳所見。

近日京軍之戰,但知堅壁持重,而不能用奇制勝。至前敗而後不救,左出而右不隨。謂宜仿宋吳玠、吳璘三疊陣法,互相倚恃,疊爲救護。至鐵騎沖突,必資刀斧以制之。郭子儀破安祿山八萬騎,用千人執長刀如墻而進。韓世忠破兀朮拐子馬,用五百人執長斧,上揕人胸,下斫馬足。是刀斧揮霍便捷,優於火槍也。

紫荊、居庸二關,名爲關塞,實則坦途。今宜增兵士,繕亭障,塞蹊隧。陸則縱橫掘塹,名曰「地網」。水則氵豬泉令深,名曰「水櫃」。或多植榆柳,以制奔突,或多招鄕勇,以助官軍。此皆古所嘗爲,已有明效。

往者奉使之臣,充以驛人駔夫,招釁啟戎,職此之故。今宜擇內蘊忠悃,外工專對,若陸賈、富弼其人者,使備正介之選,庶不失辭辱國。

臣於上皇朝,乞徙漠北降人,知謀短淺,未蒙采納。比乘國釁,奔歸故土,寇掠畿甸者屢見告矣。宜乘大兵聚集時,遷之南方。使與中國兵民相錯雜,以牽制而變化之。且可省俸給,減漕免,其事甚便。

天下農出粟,女出布,以養兵也。兵受粟於倉,受布於庫,以衛國也。向者兵士受粟布於公門,納月錢於私室。於是手不習擊刺之法,足不習進退之宜。第轉貨爲商,執技爲工,而以工商所得,補納月錢。民之膏血,兵之氣力,皆變爲金銀以惠奸宄。一旦率以臨敵,如驅羊拒狼,幾何其不敗也!今宜痛革其弊,一新簡練之政,將帥踵舊習者誅毋赦。如是而兵威不振者,未之有也。

守令朘民,猶將帥之剝兵也。宜嚴糾考,慎黜陟。犯贓者舉主與其罰,然後貪墨者寡,薦舉者慎,民安而邦本固矣。

古販繒屠狗之夫,俱足助成帝業。今于謙、楊善亦非出自將門。然將能知將,宜令各舉所知,不限門閥。公卿侍從,亦令舉勇力知謀之士,以備將材。庶搜羅既廣,禦侮有人。

昔者漢圖恢復,所恃者諸葛亮。南宋禦金,所恃者張浚。彼皆忠義夙著,功業久立。及街亭一敗,亮辭丞相。符離未捷,浚解都督,何則?賞罰明則將士奮也。昨德勝門下之戰,未聞摧陷強寇,但疊爲勝負,互殺傷而已。雖不足罰,亦不足賞。乃石亨則自伯進侯,于謙則自二品遷一品。天下未聞其功,但見其賞,豈不怠忠臣義士之心乎?可令仍循舊秩,勿躐新階,他日勛名著而爵賞加,正未爲晚。夫既與不忍奪者,姑息之政;既進不肯退者,患失之心。上不行姑息之政,下不懷患失之心,則治平可計日而望也。

向者御史建白,欲令大臣入內議政,疏寢不行。夫人主當總攬威權,親決機務。政事早朝未決者,日禦便殿,使大臣敷奏。言官察其邪正而糾劾之,史官直書簡冊,以示懲勸。此前代故事,祖宗成法也,願陛下遵而行之。若僅封章入奏,中旨外傳,恐偏聽獨任,致生奸亂,欲治化之成難矣。

人主之德,欲其明如日月以察直枉,仁如天地以覆群生,勇如雷霆以收威柄。故司馬光之告君,以仁明武爲言,即《中庸》所謂知仁勇也。知仁勇非學而能之哉?夫經莫要於《尚書》、《春秋》,史莫正於《通鑒綱目》。陛下留心垂覽。其於君也,既知禹、湯、文、武之所以興,又知桀、紂、幽、厲之所以替,而趨避審矣。於馭內臣也,既知有呂強、張承業之忠,又知有仇士良、陳弘誌之惡;於馭廷臣也,既知有蕭、曹、房、杜之良,又知有李林甫、楊國忠之奸,而用舍當矣。如是則於知仁勇之德,豈不大有助哉。茍徒如向者儒臣進講,誦述其善,諱避其惡,是猶恐道路之有陷阱,閉目而過之,其不至於冥行顛仆者幾何。

今天下雖遭大創,尚如金甌之未缺。誠能本聖學以見之政治,臣見國勢可強,仇恥可雪,兄弟之恩可全,祖宗之制可復,亦何憚而不爲此。書奏,帝優詔答之。

三年遷洗馬。也先使者乞遣報使,帝堅不許。定之疏引故事以請,帝下廷議,竟不果遣。久之,遷右庶子。天順改元,調通政司左參議,仍兼侍講。尋進翰林學士。憲宗立,進太常少卿,兼侍讀學士,直經筵。

成化二年十二月,以本官入直文淵閣,進工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江西、湖廣災,有司方征民賦。定之言國儲充積,倉庾至不能容。而此張口待哺之氓,乃責其租課,非聖主恤下意。帝感其言,即命停徵。四年進禮部左侍郎。萬貴妃專寵,皇后希得見,儲嗣未兆。郕王女及笄未下嫁。定之因久旱,並論及之。且請經筵兼講太祖禦制諸書,斥異端邪教,勿令害政耗財。帝留其疏不下。五年卒官。贈禮部尚書,謚文安。

定之謙恭質直,以文學名一時。嘗有中旨命制元宵詩,內使卻立以俟。據案伸紙,立成七言絕句百首。又嘗一日草九制,筆不停書。有質宋人名字者,就列其世次,若譜系然,人服其敏博。

贊曰:英宗之復辟也,當師旅饑饉之餘,民氣未復,權奸內訌,柱石傾移,朝野多故,時事亦孔棘矣。李賢以一身搘拄其間,沛然若有餘。獎厲人材,振飭綱紀。迨憲、孝之世,名臣相望,猶多賢所識拔。偉哉宰相才也。彭時、商輅侃侃守義,盡忠獻納,粹然一出於正。其於慈懿典禮,非所謂善成君德者歟?輅科名與宋王曾、宋庠埒,德望亦無愧焉。呂原、岳正、劉定之雖相業未優,而原之行誼,正之氣概,定之之建白,鹹有可稱,故以時次,並列於篇。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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