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錄
作者:瀋思孝 

山西田土,三十六萬八千三十九頃二十七畝零;夏秋二稅共二百七十二萬四千二十二石、絲五千斤、絹四千七百七十七匹;稅課四十四萬七千六十四貫七百丸十文。額解太倉銀六百七十七兩六錢;額徵工部四司銀一十萬九千九百五十二兩四錢,綾、絹,一千匹。

河東鹽運司,額解池東場、西場、中場三分司。計行鹽西安、漢中、延安、鳳翔、歸德、懷慶、汝寧、南陽、汝州、平陽、潞安、澤、沁、遼。額辦小引鹽四十二萬引。餘銀解太倉一千四十七兩一錢;解宣大山西三鎮年例十二萬四千九百三十二兩;代府祿糧四萬三千一百十三兩零;本布政司抵補民糧七萬四千二百五十九兩。

山西號為內地,然(自)據東勝而寧、雁衝,據河套而偏、老震,寧、雁入則由代岢而下,偏、老震則由保河深入,於是三關之防重矣。偏頭關,設在保德州迤北。西鄰延綏,河套,東連大同朔漠,北衝東勝一帶。寧武關,設在朔州西南。其地名野豬溝,搭達木河等處,俱在關西北,相去一百六十里,與偏頭關、老營堡地方聯絡,緊接暖會口要路。雁門關,設於代州。西抵寧武、偏頭,東連紫荊、倒馬,逼近朔州、威遠。地之要害,三關相為甲乙。而寧武據雁、偏兩關之中,為東西應援,外接入角堡,內維岢嵐,尤為緊關。故總兵初治偏關,後移鎮於此。東起北樓口,抵大同井砰界;西至娘娘灘,過河抵延綏黃甫川界;邊長二百餘里。

山西,地高燥,人家蓋藏多以土窖。穀粟入窖,經年如新。蓋土厚水深,不若江南過夕即浥爛。惟隔歲開窖,避其窖頭氣一時刻。卒然遇之,多殺人。其窖地非但蓋藏粟,亦以避虜。人遇窖,不敢入,惟積草薰之。然多其歧竇,即熏煙有他竅出,不為害,第家家穿地道,又穿之,每每長里餘,嘗與他家穿處相遇。江南洞在地上,皆天生;塞北洞在地下,皆人造。

國初設大同府,分封代王。外分東中西三路,北設二邊,蓋虜南犯朔、應諸城要路也。東則天城、陽和,為虜入順聖諸處之衝。自北二邊壤,虜遂直抵鎮城,是以總製毛伯溫設法修複五堡:曰宏賜、曰鎮川、曰鎮邊、曰鎮山、曰鎮河。其地皆在舊二邊之內,去鎮城十里。各添設守備,而宏賜堡居中。複添設參將,屯兵戍守,始不敢輕犯。其境東連諸胡,西接套口。東起天城,抵宣府鎮西陽和界;西至井砰,抵山西北樓口。邊長六百四十餘里。

魏王盛兵蒲阪,平陽府蒲縣以塞臨晉。縣屬蒲州韓信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西安府韓城縣以木罌渡軍襲之。

黃河自西安府入本省界,經大同府境,入太原之保德、岢嵐州、興縣,又經永寧州、寧鄉縣至平陽府,經永和、大寧、吉州、河津、滎河,達蒲州。蒲在河之東,從此曆芮城、平陸、垣曲,經陝之潼關,始入河南界。

晉中俗儉樸,古稱有唐虞夏之風。百金之家,夏無布帽;千金之家,冬無長衣;萬金之家,食無兼味。飯以棗,故其齒多黃;食用羊,故其體多肉。其朔風高厲,故其色多黯黑,而少紅顏白皙之徒。其水泉深厚,故其力多堅勁,而少濕鬱微腫之疾。地有洞,故其虜至可避;商有件,故其居積能饒。惟五六月暑炎爍之時,日則捉扇而搖,夜仍燒炕而睡,此不可以理詰也。

平陽、澤潞,豪商大賈甲天下,非數十萬不稱富。其居室之法善也。其人以行止相高。其合夥而商者,名曰夥計。一人出本,眾夥共而商之,雖不誓而無私藏。祖父或以子母息匄貸於人而道亡,貸者業舍之數十年矣,子孫生而有知,更焦勞強作以還其貸。則他大有居積者,爭欲得斯人以為夥計,謂其不忘死,肯背生也。則斯人輸少息於前,而獲大利於後。故有本無本者,鹹得以為生。且富者蓄藏不於家,而盡散之為夥計。估人產者,但數其大小夥計若干,則數十百萬產可屈指矣。所以富者不能遽貧,貧者可以立富,其居室善而行止勝也。

蒲、解,皆平陽名郡。論州治,則解不及蒲;論屬邑,則蒲不及解。

河曲之地,取義於黃河一曲也。宋時為火山軍,以其地有火山。岩石隙縫處,煙氣迸出,役之竹皮木屑,則焦;架之以鬲釜水米,則熟。其下似一團純火,而山仍有草木,根株不灼,事理之甚奇者。

沁水,出沁州沁源綿山之東谷,經嶽陽、澤州,穿太行,出覃懷,入黃河。狐首諸經云:「界水則止。」太行綿亙龐厚,非一水所能界,故桑乾、滹沱、清、濁漳,皆穿太行而東。當黃、淮泛濫時,當事者欲引沁水入衛,以分河勢,不知河入中國,受涇、渭、澠、浴、汴、泗諸水,非沁一水之能分其勢也。且沁出太行而南,皆山麓險阻,不能引而之衛。若沁可入衛,則河複禹故道,當不難矣。諸葛孔明曰:「識時務者在俊傑」。

太原,縣十里晉祠,蓋以祀唐叔。而中有元君廟,泉出其下,彙而為池。又前行數十步,流漸盛,東西分注,太原、清源二邑實賴之。水淵泓澄徹,為晉中勝景。其西為奉聖寺,初不詳所始,後得王明甫《方伯碑文》讀之,乃知為唐鄂公尉遲敬德所建。鄂公英姿颯爽,驍勇絕倫,文皇創造,戰功當為第一。晚乃悔悟前非,棲心三寶,遂建剎并州之南,疏請臨軒敕名奉聖,銷鷙氣以慈航,斂雄風於寂境,蓋異人天資朗徹,故能超出塵網,完保榮名。視信越諸人,霄壤懸絕,雖曰主德克終,抑亦自全有道矣。韓蘄王初不知書,晚解兵柄,策蹇驢西湖山水間,時作小詞,默契禪理,與此頗相類。豈俗所云「大富貴者多自修行中來」耶?

大同右衛軍馬坤女,年十七,將適人,化為男子,嘉靖戊申七月也。後隆慶間,有李良雨者,又化為婦人,婦妝見客不羞。今萬曆間,又有儀賓生兒之異。比聞之,乃一神托胎於其腹中。臨產,輒自言欲肋出。其人懼,求從穀道,神嫌穢不肯。再三求之,請以香水數斛澡之,乃從。澡畢,遂滅形不知去向。

潞安府長子縣城,堯長子丹朱築也,故以名縣。縣去府治僅三十里,又當孔道,車馬往來絡繹。縣衙素有怪。每中夜,若衣冠出遊者,或時至公堂,胥吏輩群然走避之,以為常。近已絕矣。

三受降城:東城,在廢東勝州北,今朔州西北四百里,漢雲中郡;中城,在今大同郡城西北五百里,東去東城三百里,漢九源縣;西城,在古豐東北八十里。三城皆唐張仁願所築,以受北地之降人者也。西城,開元圮於河,別置河東。寶曆初,又徙東城於綏遠峰南。中城,遼、元置州縣。今三城皆不守,而邱富、趙全等乃道俺答為板升,以受中國之降人據之。板升眾可十餘萬,中國百工技藝無所不有。趙全已為俺答造宮殿,及入住之日,忽梁折,俺答疑,終身不敢入宮室,仍舊守水草住牧。全雖服上刑,他日邊塞之禍,終潰於此。蓋南有香山,北有板升,此寇之所必資也。

晉俗勤儉,善殖利於外,即牧畜亦藉之外省。余過朗陵,見羊群過者,群動以千計,止二三人執箠隨之。或二三群一時相值,皆各認其群而不相亂。夜則以一木架令跳而數之。妓婦與肩酒淆者日隨行,剪毛以酬。問之,則皆山以西人。冬月草枯,則麾羊而南,隨地就牧,直至楚中洞庭諸湖左右澤藪度歲,春深而回。每百羊,息恙若干,剪毛若干,餘則牧者自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