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五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四十五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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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五
書〈知舊門人問荅〉
答虞士朋〈太中〉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者一理之判始生一竒一偶而爲一
畫者二也兩儀生四象者兩儀之上各生一竒一偶而爲
二畫者四也四象生八卦者四象之上各生一竒一偶而
爲三畫者八也爻之所以有竒有偶卦之所以三畫而成
者以此而巳是皆自然流出不假安排聖人又巳分明
破亦不待更著言語別立議論而後明也此乃易學綱領
開卷第一義然古今未見有識之者至康節先生始傳先
天之學而得其且以此爲伏羲氏之易也卦天地定
位一章先天圖乾一兊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之序皆本於此自八卦之上又放此而生之至於六畫
則八卦相重而成六十四卦矣〈六十四卦之上又放此而生之至十二畫則六十四〉
〈卦相重而成四千九十六卦矣焦貢易林是也〉
剛柔雖各有所偏必相錯而後得中然在乾坤二卦之
全體當剛而剛當柔而柔則不待相錯而不害其爲全矣
其爻位之無過不及者如乾坤之二五亦不待相錯而不
害其爲中矣隂陽變化而太極之妙無不在焉於此蓋可
見也今謂乾剛坤柔便有所偏恐於二卦之及二五之
爻詞有不通者其論四爻過不及之淺深則爲精宻非它
之所及矣
用九用六當從歐陽公爲揲蓍變卦之凡例蓋陽爻百
九十二皆用九而不用七隂爻百九十二皆用六而不用
八也特以乾坤二卦純陽純隂而居篇首故就此𤼵之此
歐陽公舊也而愚又嘗因其而推之竊以爲凡得乾
而六爻純九得坤而六爻純六者皆當直就此例占其所
繋之辭不必更㸔所變之卦左傳蔡墨所謂乾之坤曰見
羣龍無首者可以見其一隅也蓋羣龍無首即坤之牝馬
先迷也利永貞即乾之不言所利也
學而首章甚善但學之一字實兼致知力行而言不可偏
舉今所引顔子功夫乃專爲力行事耳
二章所謂不失其愛敬之本心則仁不可勝用者甚善但
有子亦據實理而正言之非曲爲當世而𤼵也
巧言令色求以恱人則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巳害人
然後爲不仁也
三年無改乃謝氏之其意美矣然恐過之不游氏尹
氏之爲實也
無謟無驕一章文義東坡得之蓋無謟無驕隨事知戒足
以自守矣然未見其於全體用功而有自得處也樂與好
禮乃見其心之所存有非貧富之所能累者此子貢所以
有切磋𤥨磨之譬也治骨角者旣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
旣𤥨而復磨之皆先畧而後詳先粗而後精之意大學乃
斷章取義不必引以爲也
如愚之爲不知之焉得知之觀過之皆恐失之
過高後亦多𩔖此者詳其意味似從張無垢議論中來其
爲得失非但訓詁文義之間而巳此湏異日子細商量今
未敢容易也一以貫之乃聖門末後親傳宻㫖其所以
提綱挈領統宗㑹元蓋有不可容言之妙當時曽子黙契
其意故因門人之問便著忠恕二字形容岀來則其一本
萬殊脈絡流通之實益可見矣然自秦漢以來儒者皆不
能暁直至二程先生始𤼵明之而其門人又獨謝氏侯氏
爲得其今不考焉而但以忘物我者爲言吾恐其失之
逺也況夫子以此語告子貢乃因學多識而𤼵其與忘
物我者又有何關渉耶
答虞士朋
昨承𭔃示趙倉易論語足浣愁疾易簡易精宻不惟
鄙意多所未及警𤼵之深而近世諸儒不到處亦甚多
甚不易其玩索至此深恨未得一見靣扣其詳也但象數
乃作易根本卜筮乃其用處之實而諸儒求之不得其要
以至苛細繳繞今人厭聽今乃一向屏棄闊畧不復留意
卻恐不見製作綱領語意來歴以亦未甚便也昨於乾坤
二卦畧記所疑之一二今謾録呈幸爲詳之試因話次以
盛意扣之㸔有何卻以見報熹與之未相識不欲遽相
辯難千萬不必雲熹所也論語有意古人爲巳之學
意亦甚正但覺㸔得張無垢文字太熟用意太切立太
高反致失卻聖人本指處多今亦未欲遽論二謾往並
煩扣之亦勿雲熹所𭔃也
答游誠之〈九言〉
示喻讀書玩理次第甚慰所懐但嚴立功程寛著意思乆
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也所論日用功夫尤見其
爲已之意但心一而巳所謂覺者亦心也今以覺求心以
𮗜用心紛拏迫切恐其爲病不但揠苗而巳不日用之
間以敬爲主而勿忘焉則自然本心不昧隨物感通不待
致覺而無不覺矣故孔子只言克巳復禮而不言致覺用
敬孟子只言操存舎亡而不言覺存昧亡謝先生雖喜以
覺言仁然亦曰心有知覺而不言知覺此心也請推此以
驗之所論得失自可見矣以名義言之則仁自是愛之
體覺自是知之用界分脈絡自不相關但仁統四徳故人
仁則無不覺耳然謝子之言侯子非之曰謂不仁者無所
知覺則可便以心有知覺爲仁則不可此言亦有味請試
思之克齋記近復改定今別寫去後靣不欲深詆近世之
失波動危迫等語皆巳削去但前所論性情脈絡功夫次
第自亦可見底裏不待盡言而後喻也因見南軒試更以
此意質之當有以相𤼵明爾
答游誠之
仁覺之前書巳詳報矣此書所喻惻隱似非出於覺者
此語甚佳但所謂覺之一字未必不佳者鄙意亦非以覺
爲不佳但謂功夫用力處在敬而不在覺耳土蔡雲敬是
常惺惺法此言得之但不免有便以惺惺爲仁之意此則
未穩當耳所喻從前馳騖之過此非明者不能自知甚善
然既自知之則亦自改之而巳它人不得而與也窮理涵
養要當並進蓋非稍有所知無以致涵養之功非深有所
存無以盡義理之奧正當交相爲用而各致其功耳
答游誠之
心體固本靜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
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
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操
則存〈存則靜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舎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
知其郷〈出者下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特係於人之操舍如何耳〉只此四句
得心之體用始終眞妄邪正無所不備又見得此心不
操即舎不出即入別無閑處可安頓之意如所論出入
有時者爲心之正然則孔子所謂出入無時者乃心之病
矣不應卻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直指而總結之也所答石
呂二書寫呈但子約書中語尚有病當時不暇子細剖析
明者擇焉可也
答吳伯起
成都之諾乃爾輕𤼵可恠然亦在我者有以致之但當自
省不當責人也渠近辟韜仲不下次第愈縮手矣趙總卿
頃得書甚相念不知所許竟如何然吾之所謂義者無窮
而彼之具析體究對移者有盡但十二時中常切照管勿
令有滲漏處則彼之來者不足問矣今人戚戚不能信命
者固無足道然謂付之造物亦非極摰之語此處儘要見
得分明便不動心不可只靠一言半句海上單方便以爲
足恐事變之來抵當不去恐成好𥬇也
答呉伯起
且審聞善感𤼵判然義利之間衰懦之餘警省多矣然一
時意氣易得消歇正要朝夕講求義理以培植之不可專
恃此便爲究竟也
答歐陽慶似〈光祖〉
頃在里中雖屢𫉬見而常苦匆匆不及盡所欲言然巳固
知所志之不凡矣今辱惠問乃然有志於學甚善甚善
抑嘗病今之學者不知古人爲巳之意不以讀書治巳爲
先而急於聞道是以文勝其質言浮於行而終不知所底
止方𥨸以是反而求之而未之有得也愧辱下問之勤無
以稱塞敢私布之不識明者謂之然否
答歐陽慶似
所需序文迫𡻕冗甚不暇執筆然爲學治巳之方前此講
之熟矣當官之務推此而逹之則奉法愛民不求聞逹皆
吾分內事耳此固不待拙者之言又況其外之文乎呂氏
童䝉訓下卷論守官之法亦頗明備暇日更試考之當有
益也
答嚴居厚〈士敦〉
示喻進學加功處甚善觸事未能不爲事物所奪只是未
遇事時存養未熟所以如此然又別無他岐不可欲速但
常存此心勿令間斷講明義理以栽培之則乆當純熟明
快矣科舉之習前賢所不免但循理安命不追時好則心
地恬愉自無𪫟迫之累昨見所論三子具體而微似未免
太狥時好然務爲竒險反使詞義俱不通暢乆欲奉告而
未及也因此布陳易易
別𥿄喻及養氣之足見講學不倦之意但此章文義正
自難明且當虛心平氣反復諷誦乆當有味今以迫切之
心求之正猶治絲而棼之雖欲彊爲之終非吾心所安
穿鑿支離愈叛於道矣今且據來喻而畧言之縮字訓直
禮書如此處多先儒之言似不可易壹字非訓一便只是
一字乃專一之意耳記得程先生有志專在淫僻豈不
動氣氣專在喜怒豈不動志試以是思之知言則知義理
之所在無毫𨤲之差故日用之間有以集義而生浩然之
氣詖淫邪遁四字有次序而無彼此之分如楊墨釋老之
言無不具此四者然今亦未易遽論也請且如前反復
玩味要之以乆自當釋然有解悟處不必廣求徒勞日力
只二先生有處抄出同㸔可也
答丘子野
示喻觀玩之別想巳有成茲因下問之及嘗竊思之敢
布左右蓋易有象〈八卦六爻〉然後有辭〈卦爻之辭〉筮有變〈老隂老陽〉然後
有占〈變爻之辭〉象之變也在理而未形於事者也辭則各因象
而指其吉凶占則又因吾之所值之辭而決焉其示人也
益以詳矣故君子居而學易則旣觀象矣又玩辭以考其
所處之當否動而諏筮則旣觀變矣又玩占以考其所值
之吉凶善而吉者則行否而凶者則止是以動靜之間舉
無違理而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蓋觀者一見而決玩者
反復而不舎之辭也筮短龜長之惟見於左氏元凱之
注理固有之但先王制卜筮之法至嚴至敬虛其心以聽
於神專一則應疑貳則差故禮曰卜筮不相襲蓋爲此
也𣈆獻之欲立麗以理觀之不待卜而不吉可知及其
卜之不吉也則亦深切著明巳矣乃不勝其私意而復筮
之是以私心爲主而取必於神明也豈有感通之理哉此
所以筮之雖吉而卒不免於凶也今不推其所以聴於
神者之不專不一而遽欲即此以校龜筮之短長恐未免
乎易其言之責也理則一而巳矣其形者則謂之器其不
形者則謂之道然而道非器不形器非道不立蓋隂陽亦
器也而所以隂陽者道也是以一隂一陽徃來不息而聖
人指是以明道之全體也此一隂一陽之謂道之也不
審高明以爲然否
答丘子服〈膺〉
寵辱驚貴大患身貴猶重也言寵辱細故而得之猶
驚焉世之大患則當貴重之而不可犯如愛其身
也寵爲下者寵人者上於人者也寵於人者下於人者也
是辱固不待言而寵亦未足尚今乃得之而猶驚而況
大患與身爲一而可以不貴乎使人於大患皆其將
及於身而貴重之則必不敢輕以其身深預天下之事矣
得如是之人而以天下托之則其於天下必能謹守如愛
其身而豈有禍敗之及哉老子言道之眞以治身又言身
與名孰親而其言外其身後其身者其實乃所以先而存
之也其愛身也至矣此其學之傳所以流而爲楊氏之爲
我也蘇子由乃以忘身爲言是乃佛家夣幻泡影之遺意
而非老氏之本眞矣
答丘子服
兩日連得手示爲慰貴大患如此固好但後一貴字別
爲一義似未安耳出生入死章諸家皆不愜人意恐未
必得老子本指今只自夫何故以下㸔則語意自分明蓋
言人所以自生而趨死者以其生生之厚耳聲色臭味居
處奉養權勢利慾皆所以生之者惟於此太厚所以物得
而害之善攝生者逺離此累則無死地矣此卻只是目前
日用事便可受持他既難明似亦不必深究也如何如何
答李深卿〈泳〉
昨擇之持示別𥿄教告甚悉時亦不暇奉報然因其行嘗
口附區區不知高明以爲然否夫儒釋正邪之異未易以
口舌爭但見得分明則觸事可辨今未暇逺引且以來教
所舉中庸首章論之則吾之所謂一者彼以爲二吾之所
謂實者彼以爲虛其邪正得失於此巳判然矣然世之學
者於吾學𥘉未嘗端的用功而於彼顧嘗著力研究是
以於彼日見其高妙而視吾學爲不足爲䧟溺益深則
遂不復自知其爲䧟溺是雖以孟子之辨守而告之恐未
易㧞而況今日才卑徳薄之人乎然有一於此疑可捄
蓋天理人心自有至當我順彼逆體𫝑不侔是以爲吾學
者深拒力排未嘗求合於彼而爲彼學者支辭蔓惟恐
其見絶於我是於其心疑亦有所不安矣誠如是也則莫
試於吾學求其所以用力者如徃時之一意於彼而從
事焉假以𡻕時不使間斷則庶乎其可以得本心之正而
悟前日之非矣所論不當啓後學輕視前軰之弊此則至
論敢不承教然觀聖賢議論雖未嘗不推尊前軰而其是
是非非之際亦未嘗有毫髪假借之私孟子之論伊尹
夷惠抑其辭不一而足亦可見矣呂氏之學在近世
則亦近正矣然觀正獻對神祖空寂之問則以尭舜所知
所急爲兩途觀原明述正獻學佛之事則見正獻所學所
言爲二致諸此𩔗不可殫舉蓋猶未免於習俗之蔽而
以前軰之故一例推尊禁不得復議其失是孔子不當論
臧文仲之不仁不智且當直許子文文子以仁然後爲可
也擇之講論精宻務求至當似未爲過但其間卻實不免
有輕視前軰之心此則不可去年因書蓋嘗箴之正如老
兄之意但不敢謂縁此都不得別白是非也凡此二條皆
近世學者深錮之弊是以因來喻之及而極論之願試以
愚言思之一事正則其餘皆正矣蓋理無二致非如老兄
所論中庸首章三句別爲兩事與呂氏所知所急所學所
言有彼此之殊也鄙見如此或有未當因來卻望見教勿
憚反復不有益於彼則必有益於此矣千萬至懇至懇
答胡寛夫
示喻疑義數條足見別後進學之篤甚慰甚慰大槩知此
㸔更湏從淺近平易處理㑹應用切身處體察漸次接續
勿令間斷乆之自然意味浹洽倫𩔖貫通切不可容易躁
急厭常喜新專㨂一等難理㑹無形影底言語暗中想像
杜撰穿鑿枉用心神空費日力更勿與人辨論釋氏長短
自家未有所見判斷它不得況廢卻自家合做底緊切工
夫卻與人爭一場閑口舌有損無益尤當深戒也主一之
功學者用力切要處承於此留意甚善但其它推似太
汗漫多病痛以熹觀之似不必如此只就如今做書㑹處
理㑹便見漸次大抵自家所㸔文字及提督學生工夫皆
湏立下一定格目格目之內常切存心格目之外不要妄
想〈如㸔論語今日㸔到此叚即專心致意只㸔此叚後叚雖好且未要㸔直待此叚分暁得反復不差仍且盡〉
〈日玩味明日卻㸔後叚日用凡事皆如此以𩔖推之可見不然雖是好事亦名妄想〉此主一之漸也
不如此方寸之間頃刻之際千頭萬緒卒然便要主一
如何按伏得下試更思之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
加諸人與子思所謂施諸巳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此言且
只各就本句中體味踐履乆之純熟自見淺深今亦不須
彊分別也大抵學者之患在於好談高妙而自巳腳根卻
不地正所謂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也大
學解想亦㸔未到四哥又自有日課不欲妨它〈教人者湏常存此心〉
郭子和中庸頃曾見之切不可㸔㸔著轉迷悶也其它所
欲文字合用者前巳附去其他非所急者更不上內想自
暁此意千萬息卻此心且就日課中逐些理㑹慤實踐履
方有意味千萬千萬後生軰誦書亦如吾人講學只是量
力不要貪多仍湏反履熟讀時時溫習是要法耳
答吳徳夫〈獵〉
承喻仁字之足見用力之深熹意不欲如此坐談但直
以孔子程子所示求仁之方擇其一二切於吾身者篤志
而力行之於動靜語黙間勿令間斷則乆乆自當知味矣
去人慾存天理且據所見去之存之功夫旣深則所謂似
天理而實人慾者次第可見今大體未正而便欲察及細
微恐有放飯流啜而問無齒決之譏也如何如何易之爲
義乃指流行變易之體而言此體生生元無間斷但其間
一動一靜相爲始終耳程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𦤀其體
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正謂此也此體
在人則心是巳其理則所謂性其用則所謂情其動靜則
所謂未𤼵巳𤼵之時也此其爲天人之分雖殊然靜而此
理巳具動而此用實行則其爲易一也其所具之理所
行之用合而言之則是易之有太極者昨來南軒嘗謂太
極所以明動靜之藴蓋得之矣來喻以不易變易爲未𤼵
巳𤼵恐未安試以此推之非惟見得易字意義分明而
求仁用力要處亦可得矣
答楊子直〈方〉
承喻太極之足見用力之勤深所歎仰然鄙意多所未
安今且畧論其一二大者而其曲折則託季通言之蓋天
地之間只有動靜兩端循環不巳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
其動其靜則必有所以動靜之理焉是則所謂太極者也
聖人旣指其實而名之周子又爲之圖以象之其所以𤼵
明表著可謂無餘藴矣原極之所以得名蓋取樞極之義
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
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著夫無聲無臭之妙也然曰無極
而太極太極本無極則非無極之後別生太極而太極之
上先有無極也又曰五行隂陽隂陽太極則非太極之後
別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極也以至於成男成女化
生萬物而無極之妙蓋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圖之綱領大
易之遺意與老子所謂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而以造化爲
眞有始終者正南北矣來喻乃欲一之所以於此圖之
多所乖礙而不得其理也熹向以太極爲體動靜爲用其
言固有病後巳改之曰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乗
之機也此則庶幾近之來喻疑於體用之雲甚當但所以
疑之之則與熹之所以改之之意又不相似然蓋謂
太極含動靜則可〈以本體而言也〉謂太極有動靜則可〈以流行而言也〉
謂太極便是動靜則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極
之言亦贅矣其它則季通論之巳極精詳且當就此虛心
求之乆當自明不可別生疑慮徒自繳繞也持敬之不
必多言但熟味整齊嚴肅嚴威儼恪動容貌整思慮正衣
冠尊瞻視此等數語而實加功焉則所謂直內所謂主一
自然不費安排而身心肅然表裏如一矣豈陸棠之謂哉
彼其挾詐欺人是乃敬之賊耳今反以敬之名歸之而謂
敬之實眞有不足行者豈不誤甚矣哉大抵身心內外𥘉
無間隔所謂心者固主乎內而凡視聽言動出處語黙之
見於外者亦即此心之用而未嘗離也今於其空虛不用
之處則操而存之於其流行運用之實則棄而不省此於
心之全體雖得其半而失其半矣然其所得之半又必待
有所安排布置然後能存故存則有揠苗𦔳長之患否則
有舎而不芸之失是則其所得之半又將不足以自存而
失之孰一主於敬而此心卓然內外動靜之間無一毫
之隙一息之停哉叔京來書尚執前而來喻之雲亦似
未見內外無間之實故爲此並以𭔃叔京而所以答叔
京者亦並寫呈幸詳思之卻以見告也
答楊子直
來書譙責不少置不記前書云何何所得罪一味皇恐而
已但來書旣雲鐫責諄切其後又謂不教而棄之殊不可
暁如前書尚在望令小吏録以見𭔃當一一供答以聽裁
處熹卻自覺尚且耐煩不至如老兄激𤼵怨懟之深也且
如向來出川時所予書無非怨懟之語此非怨熹之詞想
自記得故𥨸疑之以爲士君子去就離合之際不當如此
因答書中頗致寛解之詞未有相貶外處如後來見教政
事條目其間亦有一二心未安處故因筆自解即非相貶
外不知今來所謂貶外是指何語恐實有之而熹不自覺
者即望一二䟽示容其改過幸甚幸甚且如今書四子之
極荷見教然此書之目只是一時偶見大學太薄裝不
成冊難作標題故如此寫亦欲見得四書次第免後人
移易顚倒只如大學據程先生乃是孔氏遺書而謂其
他莫如論孟則其尊之固在論語之右非熹之私矣今
必欲抑之而尊論語復何乎竊恐此意未必爲大學壓
論語𤼵恐又只是景迂作祟意欲擯斥孟子耳萬一揣料
失當所言非是亦告且爲平心息怒子細見教使得反復
以究實是之歸幸甚幸甚平時與老兄講論常是不曾合
殺只中間一句不合尊意便䝉見怒更不暇復論前語
之是非而一向且爭閑氣所以老兄見教之美意與區區
獻疑之誠懇皆不見其有益而反積爲後日無窮之怨隙
所謂忠告善道不可則止者豈是乎世衰道䘮吾黨日
見自無事不要似此㝷事廝炒使旁觀指目益爲道學
之病乃是助彼自攻古人所謂將鬭而自㫁一手以求必
勝者也願老兄自今或有異同之論且耐煩息怒而極論
理之是非則理日益明氣日益和雖使十反極其紛拏亦
自無忿懟之撓矣老兄見責不能受人盡言而前後怨忿
之詞至於如此請出兩家之書付之識者使其審訂則誰
爲不能受言者必有在矣王肅方於事上而好人佞巳此
不絜矩之過也願更思之下交淺劣不勝至望
答楊子直
學者墮在語言心實無得固爲大病然於語言中罕見有
究竟得徹頭徹尾者蓋資質巳是不及古人而工夫又草
草所以終身於此存亡未有卓然可侍之實近因病
後不敢極力讀書閑中卻覺有進歩處大抵孟子所論求
其放心是要訣爾
答楊子直
前日晦伯人還巳上狀矣但忘記一事欲煩爲作小楷四
箴百十字今納界行去暇日得爲揮染甚幸此箴舊見只
是平常話近乃覺其㫖意之精宻真所謂一捧一條痕
一摑一掌血者故欲掲之座隅使不失墜雲耳時節不是
當字學亦絶故又欲得妙札時以寓目以祛病思幸勿靳
也
答楊子直 〈此庚申閏二月二十七日書去夣奠十二日〉
熹病日覺沉重而醫者咸以爲可治但服藥殊不見効亦
付之無可奈何安坐拱手以聴天命耳曽光祖在此備見
當能道之也此間諸況曲折亦不暇詳布渠亦可問也前
書所求妙札曽爲落筆否便中早得𭔃示爲幸近以書懇
益公求作先人墓碑不知渠肯作否肯作又並書即不
敢奉凂不然又當有請也夏小正文巳編入禮書但所見
數本率多舛誤所示未暇參考少俟功夫子細校畢即納
還也四民月令■亦見當時風俗及其治家齊整即以嚴
致平之意推㝷也亦俟抄了並納還不知近日更得何異
書便中望見告此卻亦讀得舊書但鍜錬得愈純熟亦頗
有實用不專是空言也此間新定參同𢍆曽𭔃去否如未
有可喻及當續致也此書理㑹他下手處不得但愛其文
古雅因校此本買櫝還珠甚可𥬇也
光祖家有泉石頗佳已屬令去求詩能爲出數語否王
才臣𭔃示所得諸圖幽閒淡泊彼間風俗嗜好不同未
必識此味也
答呂季克
承示及環叟之書粗釋所疑此公舊亦聞之平父伯崇皆
與之相識然不聞其爲濂溪家子弟也其所著書乃如此
原者則可謂青過於藍矣道學不明異端競起士雖
有意於學而浮沉世故不能篤信聖言躬行黙體以至不
疑之地鮮有不沒溺者甚可歎也八桂乆不得書昨亦見
其所與尊兄書論原者大意甚正但似未究其巧譎之
情耳
答廖子晦〈徳明〉
徳明舊嘗極力㝷究於日用事上有所感而知吾身
之具有者廣大虛靜範圍天地根本萬物易所謂寂然
不動中庸所謂喜怒之未𤼵者是也徳明將以此爲大
本漸加修治之功未知所見是否
聖門之學下學而上逹至於窮神知化亦不過徳盛仁熟
而自至耳如釋氏理湏頓悟不假漸脩之雲則是上逹
而下學也其與聖學亦不同矣而近世學者毎欲因其近
似而合之是以爲雖詳用心雖苦而卒不近也中庸
所謂喜怒哀樂之未𤼵謂之中𤼵而皆中節謂之和只是
情之未𤼵無所偏𠋣當此之時萬理畢具而天下萬物
無不由是而出焉故學者於此涵養栽培而情之所𤼵自
然無不中節耳故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逹
道此皆日用分明底事不必待極力㝷究忽然有感如來
喻之云然後爲得也必此雲則是溺於佛氏之學而巳
然爲彼學者自謂有見而於四端五典良知良能天理人
心之實然而不可易者皆未嘗畧見彷彿甚者披根拔本
顚倒錯繆無所不至則夫所謂見者殆亦用心大過意慮
泯絶恍惚之間瞥見心性之影象耳與聖門眞實知見端
的踐履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學豈可同年而語哉
程子以敬教人自言主一之謂敬不之東又不之西不
之此又不之彼如此則何時而不存然欲到得此功夫
湏如釋氏攝心坐禪始得徳明又慮至此成正與𦔳長
故近日又稍體究禮樂不可斯湏去身之蓋禮則嚴
謹樂則和樂兩者相須而後能故明道先生旣以敬教
人又自謂於外事思慮儘悠悠又曰旣得後便湏放開
不然卻只是守故謝子因之爲展托之論徳明又恐𥘉
學𫝑湏把持未敢便習展托於斯二者孰從孰違雖然
是固操存舎亡之意而孔氏教人求仁爲先𥨸謂仁人
心也克已之私而循天之理則本心之仁得矣夫復何
事嘗試求之覺得難甚先難後𫉬寜不信然
二先生所論敬字湏該貫動靜㸔方得夫方其無事而存
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應物而酬酢不亂者亦敬也故曰
母不敬儼思又曰事思敬執事敬豈必以攝心坐禪而
謂之敬哉禮樂固必相須然所謂樂者亦不過謂胷中無
事而自和樂耳非是著意放開一路而欲其和樂也然欲
胷中無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則自然和樂而周子亦
以爲禮先而樂後此可見也旣得後湏放開不然卻只是
守者此言旣自得之後則自然心與理㑹不爲禮法所拘
而自中節也未能如此則是未有所自得𦆵方是守禮
法之人爾亦非謂旣自得之又卻湏放教開也克巳復禮
固非易事然顔子用力乃在於視聽言動禮與非禮之間
未敢便道是得其本心而了無一事也此其所以先難而
後𫉬歟今言之甚易而苦其行之之難亦不考諸此而巳
矣
明道先生雲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與必
有事焉而勿正心同徳明𥨸謂萬物在吾性分中如鑑
中之影仰天而見鳶飛俯淵而見魚躍上下之見無非
道體之所在也方其有事而勿正之時必有參乎其前
而不可致詰者鳶飛魚躍皆其分內耳活潑潑地智者
當自知之
鳶飛魚躍道體無乎不在當勿忘勿𦔳之間天理流行正
如是爾謂萬物在吾性分中如鑑之影則性是一物物
是一物以此照彼以彼入此也橫渠先生所謂謂萬𧰼
爲太虛中所見則物與虛不相資形自形性自性者正譏
此爾
夫子告子路曰未能事人焉能事未知生焉知死意
曰知人之理則知之理知生之理則知死之理存
乎我者無二物也故正䝉謂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
而不亡者可與言性矣竊謂死生神之理斯言盡之
君子之學汲汲修治澄其濁而求清者蓋欲不失其本
心凝然而常存不爲造化隂陽所累如此則死生神
之理將一於我而天下之能事畢矣彼釋氏輪囬之
安足以語此
盡愛親敬長貴貴尊賢之道則事之心不外乎此矣知
乾坤變化萬物受命之理則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
之言固所以深暁子路然學不躐等於此亦可見矣近世
者多借先聖之言以文釋氏之㫖失其本意逺矣
徳明伏讀先生太極圖解義第二章曰動而生陽誠之
通也繼之者善萬物之所資始也靜而生隂誠之復也
成之者性萬物各正其性命也徳明謂無極之眞誠也
動而生陽靜而生隂動靜不息而萬物繼此以出與因
此而成者皆誠之著固無有不善者亦無非性也似不
可分隂陽而爲辭如以資始爲繫於陽以正性命爲繫
於隂則有獨陽而生獨隂而成者矣詳究先生之意
必謂陽根於隂隂根於陽隂陽元不相離如此則非得
於言表者不能喻此也
繼善成性分屬隂陽乃通書首章之意但熟讀之自可見
矣蓋天地變化不爲無隂然物之未形則屬乎陽物正其
性不爲無陽然形器巳定則屬乎隂嘗讀張忠定公語雲
公事未著字以前屬陽著字以後屬隂似亦窺見此意
答廖子晦
徳明平日鄙見未免以我爲主蓋天地人物統體只是
一性生有此性死豈遽亡之夫水有所激與所礙則成
漚正如二機闔闢不巳妙合而成人物夫水固水也漚
亦不得不謂之水特其形則漚滅則還復是本水也人
物之生雖一形具一性及氣散而滅還復統體是一而
巳豈復分別是人是物之性所未瑩者正惟祭享一事
推之未行以爲果饗耶神不歆非𩔖大有界限與統
體還一之不相似曰饗與不饗蓋不必問但報本
之道不得不然而詩書卻明言神嗜飲食祖考來格之
𩔖則又極似有饗之者𥨸謂人雖死無知覺知覺之原
仍在此以誠感彼以𩔖應謂盡無知覺之原只是一
片太虛寂則似斷滅無復實然之理亦恐未安君子曰
終小人曰死則智愚於此亦各不同故人不同於鳥獸
草木愚不同於聖雖以爲分共道理然人湏全而歸之
然後足以安吾之死不然則人何用求至賢聖何用與
天地相似倒行逆施均於一死而不害其爲人是直與
鳥獸禽魚俱壞懵不知其所存也
死生之論向來奉荅所諭知生事人之問巳𤼵其端而近
答嵩卿書論之詳意明者一讀當巳洞然無疑矣而來
書之諭尚復如此雖其連𩔖引義無津涯然㝷其大指
則皆不出前此兩書所論之中也豈未嘗深以鄙思之
而直以舊聞爲主乎旣承不鄙又不得不有以奉報幸試
思之蓋賢者之見所以不能無失者正坐以我爲主以覺
爲性爾夫性者理而巳矣乾坤變化萬物受命雖所稟之
在我然其理則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所謂反身而誠蓋謂
盡其所得乎巳之理則知天下萬物之理𥘉不外此非謂
盡得我此知覺則衆人之知覺皆是此物也性只是理不
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巳矣所謂精神魂
𩲸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爲也故聚則有散則無理則
𥘉不爲聚散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苟氣聚乎此
則其理亦命乎此耳不得以水漚比也神便是精神魂
魄程子所謂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跡張子所謂二氣之良
能皆非性之謂也故祭祀之禮以𩔖而感以𩔖而應性
則又豈有𩔖之可言耶然氣之巳散者旣化而無有矣其
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
神即祖考之精神蓋謂此也然聖人之制祭祀也設主立
屍𤋲蕭灌鬯或求之隂或求之陽無所不用其極而猶止
曰庶或享之而巳其至誠惻怛精微恍揔之意蓋有聖人
所不欲言者非可以世俗麤淺知見執一而求也豈曰一
受其成形則此性遂爲吾有雖死而猶不㓕截然自爲一
物藏乎寂然一體之中以俟夫子孫之求而時出以饗之
耶必如此則其界限之廣狹安頓之處所必有可指言
者且自開闢以來積至於今其重併積疊計巳無地之可
容矣是又安有此理耶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爐人物生生
無少休息是乃所謂實然之理不憂其斷㓕也今乃以一
片大虛寂目之而反認人物巳死之知覺謂之實然之理
豈不誤哉又聖賢所謂歸全安死者亦曰無失其所受乎
天之理則可以無愧而死耳非以爲實有一物可奉持而
歸之然後吾之不斷不㓕者得以晏然安處乎冥漠之中
也夭夀不貳脩身以俟之是乃無所爲而然者與異端爲
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然後學者正不可同日而語今乃混
而言之以彼之見爲此之所以爲愈多而愈不合也
凡此皆亦粗舉其端其曲折則有非筆舌所能盡者幸併
前兩參考而熟思之其必有得矣未能遽通即且置
之姑即夫理之切近而平易者實下窮格工夫使其積累
而貫通焉則於此自當暁解不必別作一道理求也但恐
固守舊不肯如此下工則拙者雖復多言終亦無所𥙷
耳
答廖子晦
徳明自得賜誨日夕不去手紬繹玩味未能盡究亦嘗
隨所知而爲之蓋天人無二理本末無二致盡人道
即天道亦盡得於末則本亦未離雖謂之聖人亦曰人
倫之至而巳佛氏離人而言天岐本末而有所擇四端
五常之有於性者以爲理障父子君臣夫婦長㓜所不
能無者以爲縁合甚則以天地隂陽人物爲幻化未嘗
或過而問焉而直語太虛之性夫天下無二理豈有天
人本末輙生取舎而可以爲道乎夫其所見如此則亦
偏小而不全矣豈所謂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學哉聖
門下學而上逹由灑掃應對進退而徃雖飲食男女無
所不用其敬蓋君子之道費而隱費即日用也隱即天
理也即日用而有天理則於君臣父子夫婦長㓜之間
應對酬酢食息視聴之頃無一而非理者亦無一之可
紊一有所紊天理䘮矣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敬由是而
操之固習之熟則隱顯混融內外合一而道在我矣佛
者烏足以語是哉佛氏之所謂悟亦瞥見端倪而巳天
理人心實然而不可易者則未嘗見也其所謂修亦攝
心寂坐而巳棄人倫滅天理未見其有得也此先生所
以謂其卒不近也喜怒哀樂之未𤼵即寂然不動者是
也即此爲天地之心即此爲天地之本天下無二本故
乾坤變化萬𩔖紛揉無不由是而出而形形生生各有
天性此本末之所以不可分也得其靈而爲人而於四
者之際淵然而虛靜不可以名言者而子思以其無
所偏𠋣而謂之中孟子以其純粹而謂之善夫子即謂
生生之體而言之以仁名不同而體一亦未嘗離於日
用之間此先生所以謂其分明不待㝷究者也某昔者
讀紛然不一之書而不得其要領泛觀乎天地隂陽人
物神而不能一在邇求逺未免有極力㝷究之過亦
嘗聞於龜山先生之曰未言盡心先湏理㑹心是何
物體得瞭然分明然後可以言盡某前日之正坐
是也然道無湏可離日用昭昭奚俟於㝷究此先生
所爲丁寧開諭某敢不敬承至於鑑影之惑非先生之
教幾殆也某昔者閒居黙坐見夫所謂充周而洞逹者
萬物在其中各各呈露遂以鑑影之譬爲近故推之而
爲鳶魚之竊以爲似之先生以太虛萬象而闢其失
某讀之乆始大悟其非爾則鳶魚吾性分爲二物矣
詳究先生之意蓋鳶魚之生必有所以爲鳶魚者此道
體之所在也其飛其躍豈鳶魚之私蓋天理𤼵越而不
可巳也勿忘勿𦔳長之間天理流行無纎毫之私正𩔖
是此明道先生所以謂之同某鄙見如此未知合於先
生之意否乎其它死生神之湏俟靣求教誨
來喻一一皆𢍆鄙懷足見精敏固知前此心期之不謬也
其間尚一二未合亦非大故屬此客中冗冗未及一二條
對更願益加辨學之功所見當漸眞實也
答廖子晦
所論詩先儒本謂周公製作時所定者爲正風雅其後
以𩔖附見者爲變風雅耳固不謂變者皆非美詩也大序
之文亦有可疑處而小雅篇次多不可暁者此未易考
但聖人之意使人法其善戒其悪此則炳如日星耳今亦
不湏問其篇章次序事實是非之如何但玩味得聖人垂
示勸戒之意則詩之用在我矣鄭衛之詩篇篇如此乃見
其風俗之甚不美止載一兩篇則人以爲是適然耳大
抵聖人之心寛大平夷與今人小小見識遮前掩後底意
思不同此語亦卒乍與人不得且徐思之俟它日靣講
也
答廖子晦
乾之四徳以貞配冬無可疑人之四徳以智配冬猶未
瑩豈以一𡻕之功萬物之成畢見於此如智之明辨者
乎
智主含藏分別有知覺而無運用冬之象也
以五常之道配五典之倫則仁行於父子義行於君臣
禮行於長㓜智行於夫婦〈智所以別〉信行於朋友皆不易之
定理中庸或問首章不以禮主長㓜智主夫婦何也豈
以禮與智通行無間不當指定分配也歟
智字分配似稍費力正不必如此牽合也
一隂一陽之謂道其在人者不越仁義兩端而巳陽爲
仁隂爲義自此推之四端𥨸謂禮亦陽徳仁之屬也智
亦隂徳義之屬也如火木皆陽水金皆隂之𩔖不識然
否
此叚無可疑者
徳明讀先生詩傳極有感𤼵始知詩眞可以興也所疑
正變風雅巳荷開暁又見教讀書之且雲聖人之心
寛大平夷與今人小小見識遮前掩後底意不同夫溫
柔敦厚寛大平夷固詩之教求諸緑衣終風柏舟考槃
暁然可見但所謂小小見識遮前掩後者不知所主
何意於詩何與豈只以所載刺詩有淫䙝不可告語者
聖人亦存而不刪也耶所疑未得伏乞批誨
鄙意𥘉亦正謂如此但寛大平夷亦舉大體而言不專指
此一𩔖也
答廖子晦
熹頓首再拜使至奉告欣審比日秋清尊履佳福熹此諸
況巳具平父書中矣輕犯世禍非欲如此顧恐邂逅蹉跌
亦非所能避耳要之惟是不出可以無事一行作吏便如
此計較不得才渉計較囬互便是私意也劉家大哥聞甚
知好學皆教導之力感不可言此衰拙之任而老兄當之
其效又如此爲幸甚矣行期想有定論渠家叔姪意甚拳
拳也問及學舎次第此間事旣隔手又生徒希少殊不成
次第無可言者然亦未嘗不告之以窮理脩身之事但無
縁朝夕與之親接又其間知爲巳求益者絶少故亦無以
用其力耳論語集注巳移文兩縣並作書囑之矣今人得
書不讀只要賣錢是何見識苦惱殺人奈何奈何余隱之
所刋聞之巳乆亦未之見此等文字不成器將來亦自消
滅不能管得也鄭台州竒禍可駭天意殊不可暁令人憂
懼人還草此未暇它及惟千萬自愛不宣
熹再拜上問慈闈安問日至作肅家事處置甚善示及疑
義各以鄙見條析但宗法從來理㑹不分明此間又無文
字檢閱恐只依鄭氏舊亦自穩當也
答廖子晦
所論易傳無妄之甚善但所謂雖無邪心而不合正理
者實該動靜而言不專爲莊敬持養此心旣存設也蓋如
燕居獨處之時物有來感理所當應而此心頑然固執不
動則此不動處便非正理又如應事接物處理當如彼而
吾所以應之者乃如此則雖未必出於血氣人慾之私然
只似此亦是不合正理旣有不合正理則非邪妄而何恐
不必言未免紛擾敬不得行然後爲有妄之邪心也所論
近世識心之弊則深中其失古人之學所貴於存心者蓋
將即此而窮天下之理今之所謂存心者乃欲恃此而外
天下之理其得失之端於此亦可見矣故近日之弊無不
流於狂妄恣肆而不自知其非也
答廖子晦
守官得上官相知可以行志然𫉬上有道自守亦不可失
也獄事人命所繫尤當盡心近世流俗惑於隂徳之論多
以縱出有罪爲能而不思善良之無告此最弊事不可不
戒然哀矜勿喜之心則不可無也所示疑義甚善但一二
處小未圓備別𥿄具去職事之餘更能玩意於此固佳然
觀書亦須從頭循序而進不以淺深難易有所取舎自然
意味詳宻至於浹洽貫通則無緊要處所下功夫亦不落
空矣今人多是㨂難底好底㸔非惟聖賢之言不可如此
間別且是只此心意便不定疊縦然用心探索得到亦與
自家這裏不相千突兀聱牙無田地可安頓此病不可不
知也
子晦所論始終條理甚善然去𡻕見三山上游諸論皆不
可暁何耶豈同官所見不同難力爭耶至中固不當以始
終言然射之所以中者亦是其未用力時眼中見得親切
故其𤼵而能中耳𤼵處方用得力也其它則所論皆善矣
國材以仁喻心之恐渠記之誤不應如此謬妄也理一
分殊便是仁義之理不待行之而後爲義也以行之爲義
乃是告子義外之自韓子失之矣大抵仁義禮智皆心
之理而仁在其中又無所不包故孟子以人心言之如四
端皆心之用而惻隱之心無所不貫亦可見也信近於義
言可復也未可便言不必信蓋言欲其信然湏是近義
然後言可復而能全其信此正言慮所終之意也竭力非
不敢有其身之謂卒至於不敢慢語尤無序皆不必如此
四端一叚甚好此義理之綱領能如此推明甚慰所望
也大人之義熹嘗孟子不是教人去藐大人但教人
勿視其巍巍然者而巳今人不是畏大人只是畏其巍巍
然者而已如蘇秦嫂所謂見季子位高金多正是此見識
也能勿視其巍巍然而不失夫畏大人之心則是乃眞
能畏大人者矣萬物皆備於我下文反身強恕皆䝉此句
爲義不可只一截所謂反身而誠乃窮理力行功夫成
就之效貫通純熟與理爲一處不可只以敬字盡之也
答廖子晦
巧言令色爲失其本心此語非不是但近時者多因孟
子之言遂以心字替卻仁字此則不可當更於此思之得
其則凡言仁者皆可黙識不但此章之義而已且巧言
亦不專爲譽人過實大凡辭色之間務爲華餙以恱人之
觀聽者皆是〈匕蔡語録中寫束請客之𩔖皆是〉
察私心所從起亦不記當時如何然亦非謂平居無事
而伺其所起但操存有功即念慮之萌無不知覺未能如
此即此心應物之際不可不審其邪正公私而施克復之
功也
曾子易簀非記者之誤所論得之
千乗之未有端的證據司馬法雖占地太廣然以周
禮考之又不止此如雲九夫爲井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
丘爲甸鄭氏讀甸爲乗雲四丘之地出車一乗乃是十六
井也所云未聞七家出一人之役後來宇文周制府衞法
乃是七家共出一兵疑於古制亦有所考然今不可知矣
此𩔖恐當細考而兼存之以俟知者決焉不必自爲之
也
答廖子晦
所喻巳悉但事巳如此不且靜以聴之吾人所學正要
此處呈驗㸔些利害便不免開口告人卻與不學之人
何異向見李先生大叚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
難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則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
其以爲何至如此後來臨事卻覺有得力處不可忽也
閤中不快亦無可奈何事巳至此巳展不縮巳進不退
只得硬著脊梁與它廝崖㸔他如何自家決定不肯開口
告他到任滿便作對移批書離任則它許多威風都無
使處矣豈不快哉東坡在湖州逮時靣無人色兩足俱
軟幾不能行求入與家人訣而使者不聽雖伊川先生謫
涪陵時亦欲入告叔母而不可得惟陳了翁逮聞命即
行使人駭之請其入治行裝而翁反不聽竒哉竒哉願子
晦勉旃母爲後人羞也此間有呉伯起者不曽講學後聞
陸子靜門人話自謂有所解悟便能不顧利害及其作
令𦆵對移它邑主簿卻不肯行而百方求免熹嘗𥬇之
以爲何至如此對移作指使即逐日執杖子去知府㕔
前唱喏對移做押録即逐日抱文案去知縣案前呈覆
更做𦒿長壯丁亦不妨與它去做況主簿乎呉不能用竟
至憤鬰成疾而死當時放得下卻未必死今不免死而
枉陪了許多下情所失愈多雖其臨機失於㫁決亦是平
日欠了持論也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此夫
子所以有取於虞人而孟子亦𤼵明之李先生不忘二
字是活句湏向這裏參取愚謂果識得此意辦得此心
則無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權𫝑威力亦皆無所施矣前幅
未盡鄙意故復布此試反復之當自有判決處
答廖子晦
唐臣問中爭傳曰中虛爲中孚之象中實亦爲孚義又
曰中虛信之本中實信之質又曰中虛爲誠之象中實
爲孚之象夫有本則有質有誠則有孚蓋即質生於本
而孚出於誠也似有終始似有先後然不可得指而名
之以爲終始先後也故分而言之則曰中實合而言之
則曰中虛分謂二體兊與巽也合謂全體中孚是也二
體以剛而得上下之中雖曰實矣及其成體則二柔在
中而又生於虛焉蓋虛中未嘗無實而中實未嘗不虛
也以虛爲實之體而實爲虛之用雖曰體曰用又不可
𡵨而爲二也大抵虛根於實實出於虛及其虛也實之
理未嘗不在焉於其實也虛之義未嘗不存焉但不可
執其虛而忘其實忘其實則無質也無信也又不可泥
其實而失其虛失其虛則無本也不誠也是猶隂根於
陽陽根於隂靜無而動有道並行而不相悖者也今夫
天地之間一元之氣杳𡨋無跡豈非虛耶萬物生成各
具形器豈非實耶然物雖成形豈能離於一元之氣豈
能捨於物而自用哉在今學者體天地之化盡形色之
則中不可不虛亦不可不實存養在我則中心廣大纎
毫不留不失於信之本不忘於誠之象豈非虛耶應接
於外則必矜細行克勤小物不失於信之質不忘於孚
之象豈非實耶此亦伊川先生所謂由乎中以應乎外
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之義也如是則體用一源內外交
養豈不美哉某讀易傳而有此疑義萬望詳教徳明答
雲中孚之義微奧豈徳明所能識嘗試考諸卦體二五
皆陽而中實者中心純實而有信之義也內外皆實而
中虛者中心虛明而能信之義也就所主而言則中實
爲信之質就所感而言則中虛爲信之本又以澤風二
象言之則水以虛而受風之入下以虛而受上之感皆
所以爲信也其體其實其虛一歸於信此易之所以變
易而無不各極其道而中孚之義著矣來謂虛中未
嘗無實實中未嘗無虛固善又謂虛根於實實根於虛
又以一元之氣爲虛萬物生成爲實其言竊恐有病精
義雲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巳具其曰萬象巳具則雖
沖漠無朕之際巳不爲虛矣況於一元之氣所旣有者
得爲虛乎此幾於老氏有生於無之論見闢於正䝉之
書者也又以存養於中應接於外爲兩截恐失程子由
乎中以應乎外之本意不審高明以爲如何
唐臣問呂與叔嘗言思慮多不驅除曰此正如破屋
中禦冦東靣人來未逐得西靣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後
驅逐不暇蓋四靣空踈盜固易入無縁作得主定又如
虛器入水水自然入以一器實之以水置之水中水
何能入來蓋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自然無事
學者先務固在心志然有謂欲屏去聞見知思則是絶
聖棄智有欲屏去思慮患其紛亂則須坐禪入定如明
鑑在此萬物畢照是鑑之常難爲使之不照人心不能
不交感萬物難爲使之不思慮欲免此唯是心有主
如何爲主敬而巳矣有主則虛虛謂邪不能入無主則
實實爲物來奪之大凢人心不可二用用於一事則它
事更不能入者事爲之主也事爲之主尚無思慮紛擾
之患主於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
所謂一者無之謂一且欲涵泳主一之意不一則二
三矣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媿於屋陋皆是敬之事
也此二條一以實爲主一以虛爲主而皆𭣣入近思録
唐臣以愚意度之虛以敬言實以事言以敬爲之主則
虛虛則邪不能入以事爲之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
故程先生於有主則實下雲自然無事於無主則實下
雲實謂物來奪之詳此二條之意各有所在不可併作
一意㸔未知是否徳明答雲有主則實有主則虛虛實
二雖不同然意自相通皆謂以敬爲主也敬則其心
操存而不亂虛靜而能照操存不亂外患自不能入虛
靜而能照外物自不能幹無有二事程子曰主一之謂
敬又曰敬則自虛靜又曰敬勝百邪意亦可見只縁呂
氏患思慮多程子謂其中心無主所致如虛器入水破
室致寇故言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後來學者又
欲盡屏見聞知思程子以爲人心不能無感如鑑不能
不照但涵養清明則自無紛擾不待屏除也故言有主
則虛虛謂邪不能入各有攸當皆是以敬爲主岐而
爲二恐非程子本意又前言有主則實則是心有主也
後言無主則實則是物來奪之中心昏塞也辭雖同而
意則異所言虛者亦然
李君二亦佳但太支蔓作病耳有本則有質有誠則有
孚蓋質生於本而孚出於誠此四句自好似有始終以下
則贅矣分合則是論卦體非爲不可以先後指名而言也
虛中未嘗無實以下亦是衍與此義𥘉不相干所云實
出於虛此無理至謂執虛忘實泥實失虛皆極有害大
抵如今一念之間中無私主便謂之虛事皆不妄便謂之
實不是兩件事也其又以存養於中爲虛應接於外爲
實亦誤矣子晦之言大抵近之但語有未親切處耳後叚
虛實之亦𩔖此子晦之甚善但敬則內欲不萌外誘
不入自其內欲不萌而言則曰虛自其外誘不入而言故
曰實只是一時事不可作兩截㸔也
答廖子晦
所喻禮文此等事平昔不曾講究一旦荒迷又不暇問所
以例多苟簡不滿人意然䘮與其易也寧戚但存其大節
使不失吾哀痛之誠心爲急此等雖小不備亦不得巳也
禮服制度見於儀禮爲詳諸家皆祖之而有更變爾必
欲致詳可細考也據今所急卜葬爲先葬後三虞卒哭而
祔祔畢主復於寢以俟三年而後撤几筵此禮經皆有明
文不必用它改易也
答廖子晦
廟議當時只用荊公之蓋伊川先生之意也所謂不備
九廟之制蓋議者欲並桃僖宣二祖而祔孝宗一室則自
太祖而至孝宗𦆵八世耳〈兄弟共爲一世〉正使荊公之未必當
理宣祖亦未合在祧毀之限也此事不當私議然䝉見問
故謾及之不必爲它人言也所問葬法大槩得之但後來
講究木槨𤁋青似亦無益但於穴底先鋪炭屑築之厚一
寸許其上之中即鋪沙灰四傍即用炭屑側厚寸許下與
先所鋪者相接築之旣平然後安石槨於其上四傍又下
三物如前槨底及棺四傍上靣復用沙灰實之俟滿加蓋
復布沙灰而加炭屑於其上然後以上築之盈坎而止蓋
沙灰以隔螻蟻愈厚愈佳頃嘗見藉溪先生嘗見用灰
葬者後因遷葬則見灰巳化爲石矣炭屑則以隔木根之
自外入者亦里人改葬者所親見故湏令嘗在沙灰之外
四靣周宻都無縫罅然後可以爲固但法中不許用石槨
故此不敢用全石只以數片合成庶幾不戾法意耳
答廖子晦
徳明向者侍坐嘗問䧏𠂻之性具有五典之彛旣已知
之而行之或有未至只是爲私慾所撓耳其要在窒慾
先生賜教雲一分私慾便有一分見不盡時道中妄陳
所見以及無極太極動靜隂陽五氣五性與夫萬事善
惡之出因言大端人倫似只如此不審如何著工夫方
見得盡先生雲據亦只是如此無可思索此乃雖欲
從之末由也已處只要時習常讀書令常在目前乆之
自然見得某佩服至訓罔敢失墜茲者辱書又𮐃誨以
離羣索居之際自能提撕不廢講習體驗之功則與同
堂合席朝夕講磨無以異矣某執書三復不勝感𤼵生
我者父也教我者夫子也俛焉孳孳斃而後已因念顔
子鑚仰堅高恍惚前後喟然𤼵嘆旣知道體之無窮又
無所用其力將欲罷之而此理已躍如於中有不容已
者而夫子循循善誘復示以用力之方之以文約之
以禮顔子窮格克復旣竭吾才日新不息於是實見此
理卓然有所立昭昭而不可欺且又非力行之所能
至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如顔子者可謂眞知者哉
夫慱文約禮先生所謂講習體驗之功也所立卓爾亦
豈離降𠂻之性固有之彛哉而顔氏之眞知如彼後人
之不能及又如此進寸退尺毎誦師言惕然警懼輙敢
推廣先生之復以求教詳賜開暁幸甚
所論顔子之嘆大槩得之然亦覺有太煩雜處約而言之
則高堅前後者顔子始時之所見也文約禮者中間用
力之方也欲罷不能以後者後來得力之效驗也中庸所
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者正謂此文約禮工夫
不可聞斷耳能如此實用其力乆之自然見得此箇道
理無處不在不是塊然徒守一物而硬定差排喚作心性
也不如此政使思索勞苦得相似亦恐隨手消散不
爲吾有況欲望其融㑹貫通而與已爲一耶舊見李先生
常少從師友幸有所聞中間無講習之助幾成廢墮然
頼天之靈此箇道理時常只在心目間未嘗敢忘此可見
其持守之功矣然則所見安得而不精所養安得而不熟
邪近時朋友漫爲學然讀書尚不能記得本文講尚
不能通得訓詁因循苟且一暴十寒日往月來漸次老大
則遂漠然忘之更無頭緒可以接續至有不𫉬講學之利
而徒取廢錮之禍者甚可嘆也來喻蓋巳得此大意然持
之以乆全在日用工夫勿令間斷乆當自有眞實見處也
班朝治軍蒞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非禮不
誠不莊先生謂古人以誠莊對威嚴蓋爲政以嚴爲本
寛以濟嚴之太過也某向聞其語猶未深訂近讀䝉卦
𥘉六曰𤼵䝉利用刑人用脫桎梏而程氏傳曰聖王設
刑罰以齊其衆明教化以善其俗刑罰立而後教化行
治䝉之功非威之以刑使之脫去昬䝉之桎梏則善
教無由而入某反覆深思威信不立誠不足以立政
然猶有疑焉孔子曰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竊謂居
上以寛爲本寛則得衆嚴以濟寛之不及耳一意任
威是䝉爻所謂以往吝也其弊將有至於法令如牛毛
者抑又聞之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故元爲善之長仁
包義禮智三者先之以仁裁之以義三代得天下以仁
莫不有慘怛之愛忠利之教所以不免於刑者亦好仁
惡不仁耳今之爲州縣者不念民生之艱刑罰失平征
取無藝箠楚流血苟以逃上官之責而過於寛者又一
切廢弛不立所在有之此固不足道然先王爲政之本
寛嚴先後之異施者不敢不詳講伏乞賜誨
爲政以寛爲本者謂其大體規模意思當如此耳古人察
理精宻持身整肅無偷惰戱豫之時故其政不待作威而
自嚴但其意則以愛人爲本耳及其施之於政事便須有
綱紀文章關防禁約截然而不可犯然後吾之所謂寛者
得以隨事及人而無頽弊不舉之處人之䝉惠於我者亦
得以通逹明白實受其賜而無間隔欺蔽之患聖人政
以寛爲本而今反欲其嚴正如古樂以和爲主而周子反
欲其淡蓋今之所謂寛者乃縱弛所謂和者乃哇淫非古
之所謂寛與和者故必以是矯之乃得其平耳如其不然
則雖有愛人之心而事無統紀緩急先後可否與奪之權
皆不在巳於是姦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其澤矣此
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書傳考古今然後知也〈緩急可否是兩〉
〈事無程限則緩急不在巳不親臨則可否不在巳今見爭訟人到官常苦不得呈覆湏當計㑹案吏然後得之便可〉
〈見其無政事不待可否失當然後知其繆矣又如縣道送兩稅簿上州磨審皆有日限有違失則紏正之無即簽押〉
〈用印紿還今有數月不還者守倅漫不加省如此之𩔖不可勝數以此爲寛不知孔子意裏道如何也〉但爲
政必有規矩使姦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後刑罰可省賦
歛可薄所謂以寛爲本體仁長人孰有大於此者乎
河出圖洛出書而起八卦九疇之數聴鳴鳳而生六律
六呂之聲因思黃帝造律一事與伏羲畫卦大禹錫疇
同功況度量權衡皆起於律而衡運生規規生圎圎生
矩繩直凖平至於定四時興六樂悉由是出故曰律者
萬事之根本學者詎可廢而不講哉夫黃鍾之管九寸
三分損一下生林鍾林鐘之管六寸三分益一上生太
蔟周旋十二律復生黃鐘而還相爲宮之義又一宮各
生五聲總十二律凡生十六聲如八卦重而爲六十四
皆自然之理也然司馬遷律數與班固志不同者多未
暁考其實亦無不同但司馬暦書微隱此等費思索
耳如黃鐘長八寸七分或謂七字是誤蓋十分也是爲
九寸此等不審然否十二律還相爲宮今考禮運䟽義
黃鐘爲第一宮下生林鐘爲徴上生太蔟爲商下生南
呂爲羽上生姑洗爲角林鐘爲第二宮終於中呂爲第
十二宮各有上生下生所管之聲此數蓋本於司馬遷
暦書然與黃鐘爲宮太蔟爲商姑洗爲羽林鐘爲徴南
呂爲羽應鐘爲變宮㽔賔爲變徴者不同其次大呂太
蔟終於無射應鐘凡十二律迭相爲宮其下各有商角
羽徴變宮變徴之聲向見書堂七絃琴凖用此法以定
清濁高下之聲但不知䟽義各爲一孰是孰否其必
各有所主也變宮變徴其聲清耶不知古律巳用之否
或後來增加之也至於埋律候氣一事所未暁曹傳
所載候氣之法置十二律於宻室實葭灰管埋之地中
一氣至則一律飛灰或疑所置諸律方不踰數尺氣至
獨本律應之何也此必有造化宻相感召之理或又按
隋志之曰律之長短不同各齊其上隨深淺入地中
冬至陽氣距地靣九寸而止惟黃鐘之管九寸故逹此
似爲有理今因其而推之十一月黃鐘管長九寸
十二月大呂八寸四分正月太蔟管長八寸二月夾鐘
長七寸推而下之其長者遞減至九月無射五寸十月
應鐘四寸五分雖埋律之地方不踰數尺氣至無有不
逹然候管長短不同管長者氣必先逹灰亦先動管短
者氣逹在後亦如所謂南枝春先到北枝差遲耳不審
然否
律呂之今有新書並辨證各一冊及向時所撰序一篇
並往可細考之當得其凡十二律各以本律爲宮而生
四侓如黃鐘爲宮則太蔟爲商姑洗爲羽林鐘爲徴南呂
爲角是黃鐘一均之聲也林鐘爲宮則南呂爲商應鍾
爲角太蔟爲徴姑洗爲羽是林鐘一均之聲也各就其宮
以起四聲而後六十律之聲備非以黃鐘定爲宮太蔟定
爲商姑洗定爲羽林鐘定爲徴南呂定爲角也但黃大太
夾姑中蕤林夷南無應爲十二律長短之次宮商角徴羽
爲五聲長短之次黃鐘一均上生下生長短皆順故得各
用其全律之正聲十二律名今俗樂亦用之合字即是黃
鐘但其律差高耳筆談言之甚詳可呼俗工問之自林鐘
之宮而生太蔟之祉則林鐘六寸而太蔟八寸祉反長於
宮而聲失其序矣故以十二律而言雖當爲林鐘上生太
蔟而以五聲而言則當爲宮下生祉而得太蔟半律四寸
之管其聲方順又自太蔟半律四寸之祉而生南呂五寸
有竒之商則於律雖本爲下生而於聲反爲上生矣自南
呂五寸有竒之商而生姑洗七寸有竒之羽則於律雖本
爲上生而於聲則又當用其半而爲下生矣自姑洗半律
三寸有竒之羽而生應鐘四寸有竒之角則於律雖爲下
生而於聲反爲上生矣其餘十律皆然孔䟽蓋知此法但
言之不詳耳〈半律杜佑通典謂之子聲者是也〉此是古法但後人失之而
唯序黃鐘太呂太蔟夾鐘四律有四清聲即此半聲是也
變宮變祉始見於國語注中及後漢樂志乃十二律之本
聲自宮而下六變七變而得之者非清聲也如黃鐘爲宮
則第六變得應鐘爲變宮第七變得蕤賔爲變祉如林鐘
爲宮則第六變得蕤賔爲變宮第七變得大呂爲變祉是
也凡十二律皆有二變一律之內通前五聲合爲七均祖
孝孫王朴之樂皆同所以有八十四調者蓋毎律各添此
二聲而得之也新書此甚詳候氣之其中亦巳論之
蓋埋管雖相近而其管之長短入地深淺有不同故氣之
應有先後耳非以方位而爲先後也但𦘕一圖朝夕㸔誦
仍於指掌間輪之乆乆自熟乃見其妙此又可驗凡事皆
然別無竒巧只是乆而習熟便是妙處也〈禮書有此一卷比新書差約偶〉
〈在他處俟取到𭔃去㸔也〉
天有黃赤二道沈存中雲非天實有之特暦家設色以
記日月之行耳夫日之所由謂之黃道史家又謂月有
九行黒道二出黃道北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
道西青道二出黃道東並黃道而九如此即日月之行
其道各異況陽用事則日進而北晝進而長隂用事則
日退而南晝退而短月行則春東從青道夏南從赤道
秋西從白道冬北從黒道日月之行其不同道又如此
然毎月合朔不知何以同度而㑹於所㑹之辰又有或
蝕或不蝕悉未能暁向承指喻其行或高而出黃道之
上或低而出黃道之下或相近而偪或差逺而不相值
則皆不蝕是時不能反覆今望賜誨
日月道之所引皆是日之南北雖不同然皆隨黃道而
行耳月道雖不同然亦常隨黃道而出其旁耳其合朔時
日月同在一度其望日則日月極逺而相對其上下弦則
日月近一而逺三〈如日在午則月或在卯或在酉之𩔖是也〉故合朔之時日月
之東西雖同在一度而月道之南北或差逺於日則不蝕
或南北雖亦相近而日在內月在外則不蝕此正如一人
秉燭一人執扇相交而過一人自內觀之其兩人相去差
逺則雖扇在內燭在外而扇不能掩燭或秉燭者在內而
執扇者在外則雖近而扇亦不能掩燭以此推之大畧可
見此在詩十月之交篇孔䟽得甚詳李迂仲引證亦
可並檢㸔當得其
易啓䝉曰圓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文夫河圖無四
隅之位截然四正而方謂之圎何也又曰圎者星也歷
紀之數其肇於此乎注云歴法合二始以定剛柔二中
以定律歴二終以紀閏餘今考班固志天數始於一中
於三終於二十五地數始於二中於六終於三十夫始
中終蓋如此推之於剛柔律歴閏餘卻有未深瑩者抑
亦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之義乎然亦不合願
求其
河圖旣無四隅則比之洛書固爲圓矣注中三句本唐書
暦志一行之二始者一二也一竒故爲剛二耦故爲柔
二中者五六也五者十日六者十二辰也二終者十與九
也閏餘之法以十九𡻕爲一章故其言如此然一章之數
似亦附㑹當時姑借其以明十數之爲河圖耳
𡩋武子有道則智無道則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
可及也此章一句𥘉理㑹不得今讀集注參考左氏傳
乃知武子當衛成公無道失國之時周旋其間盡心竭
力而不去及成公囚京師武子求掌橐饘賂醫薄酖免
衛侯於死終以復國及元咺之訟武子又獨以忠而𫉬
免其能保身以濟其君如此雖謂之智可也而夫子曰
其愚不可及夫子嘗曰君子哉蘧伯玉有道則仕
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以伯玉之事責武子雖謂之愚不
識時亦可也然武子惓惓忠君不避險艱能爲人所不
能爲抑亦難矣故夫子曰其愚不可及蓋閔之也今觀
論語一書於有道無道之世屢致意焉其稱南容曰
有道則仕無道則免於刑戮武予之免者亦幸矣然
武子仕衛兩世其君信任之義不可棄之而去其幾於
東漢王允乎允又不免害嘗聞先生誦周子之言曰
學顔子之學志伊尹之志夫伊尹以天下爲巳任者也
治亦進亂亦進然使成湯不興聘幣不至雖五就桀其
志施陳蕃漢代人豪驅馳險阨之中與刑人腐夫同
朝爭衡屢退而不去者以仁而爲巳任非人倫莫相恤
也卒以謀踈見殺亦昧於夫子免刑戮之戒矣然陳蕃
王允猶是當時朝廷𠋣任身居𪔂軸義當與國存亡故
程子曰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無言責官守則如
東海逢萌當先漢之亂憤三綱之旣絶掛冠東都門浮
海而去惟恐其或緩也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
詎可不識時幾聊𤼵狂言以驗中否
所疑寗武子事大槩得之但爲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而
爲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歎也陳蕃王允
固不得爲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成而謀巳泄允功未
就而志巳驕則又不能爲寗武子之愚矣此其所以取禍
也然爲逢萌則甚易爲二公則甚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
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所處之當否耳
答廖子晦
陳君全未有用心處相見殊未有益近時後生多隻如此
難可以向上事期望之只如老蘇但爲學做些小語言文
字直將聖賢之言兀然端坐終日讀了七八年今人要
學道乃不曽畧𢬵得旬月工夫讀一卷書不曽成行記得
如此而望有成吁亦難矣
答廖子晦
顔淵之歎一叚是顔子見處今無的慤證驗之可言但以
義理推之且得如諸先生及集註之庶幾少病如有所
立卓爾只是見得比之舊時愈見親切不似郷來無捉摸
處但亦未有道理便得入於其間據爲巳物耳今此謂在
顔子心目之間則是先來所見者不在顔子心目之間又
以爲方是實見則前此非是實見矣恐不然也大抵此等
處吾軰旣未到彼地位臆度而言只可大槩實卻於其
中反履涵泳認取它做工夫處做自巳分上工夫乆之自
當心融神㑹黙與契合只似此直以今日所見附㑹穿
鑿只要得成就正使全無一字之差亦未有益況以近
觀逺以小觀大又自不能無所失乎心性一段大槩則然
但中間方心爲之主不知從前太極二五四端之未
𤼵時此心卻任甚處可更思之
實見一叚大意極善然非熹之也程先生遺書中自有
一叚得極分明〈章首雲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爲難云云即此意也〉大學誠意章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亦是此意可並詳之
曽一叚集註中所引諸先生巳極詳明蓋以其所見
而言則自源徂流由本制末堯舜事業何難之有以事
實言之則旣曰行有不揜便是曽實未做得又何疑哉
聖人與之蓋取其所見之高所存之廣耳非謂學問之道
只到此處便爲至極而無以加也〈上蔡所記伊川先生與之荅問天下何思何慮〉
〈一叚語意亦正𩔖此見於外書可並撿㸔〉然則學者觀此要當反之於身須是
見得曽之所見存得曽之所存而日用克巳復禮之
功卻以顔子爲師庶幾足目俱到無所欠闕橫渠先生所
謂心要弘放文要宻察亦謂此也來喻大槩得之然其門
言語亦多有病其分根原學問爲兩節者不可暁恐當
更入思慮也
禮書中青史氏之記見大戴禮
經世紀年其論甚正然古人巳嘗言之如漢高后之年則
唐人巳於武后中宗紀𤼵之蜀漢之統則習鑿齒𣈆春秋
巳有此論矣尭以甲辰年即位乃邵康節皇極經世諸
家之亦有同者此則荒忽不可究知敬夫所牴牾處
必是謂武王克商之年泰誓序作十一年經作十三年而
編年之書乃定從序郷見柯國材以洪範考之訪於
箕子是十三年事必是當年𥘉克商時便釋其囚而問之
不應十一年巳克商至兩年後乃問之也其似有理亦
嘗以告敬夫敬夫大以爲然其書巳嘗刋行至是遂止敬
夫之服善如此亦難及也
潮州王尚書舊嘗識之其人勁正忠實有餘在言路嘗論
湯思退之姦而逐之但爲人頗踈率學問偏任巳見諸經
極有恠立朝議論亦有不到頭處然不害爲一代正人
今所得奏議煩録一本見𭔃𫝊景𥘉是其壻恐必有本旦
夕當𭔃書問之也
樂記圖譜甚荷録示但尚未暁用律次第此間有人頗知
俗樂方欲問之偶以事冗未暇此固未必盡合古制然未
及百年而淪廢巳如此是可嘆也
韓文考異𡊮子質鄭文振欲寫本就彼刻版恐其間頗有
僞氣引惹生事然當一靣録付之但開版事湏更斟酌耳
欲開版湏依此本別刋一本韓文方得又恐枉勞費
工力耳
禮書人䟽者此間巳校定得聘禮以前二十餘篇今録其
目附去彼中所編早得爲佳此間者巳送福州令直卿與
劉履之兄弟參校寫成定本尚未𭔃來有可増益處自
不妨添入也然因此得㸔禮䟽一畨亦非小𥙷不然此等
如嚼木札定無功夫㸔得也
答廖子晦
來書疑著生死神之此無可只縁有箇私字分了
界至故放不下耳除了此字只㸔太極兩儀乾父坤母體
性之本然還有此間隔否耶
答廖子晦
前此屢辱貽書有所講論毎𥨸恠其語之不倫而未能深
暁其故只據一時鄙見所未安處草草奉答往往只是
得皮膚不能切中其病所以賢者亦未深悉而猶有今日
之論也此雖微陋踈率之罪然因此卻得左古明辨力扣
敷述詳明然後乃能識得前後所之本意而區區愚見
亦因得以自竭非小𥙷也蓋詳來喻正謂日用之間別有
一物光輝閃爍動蕩流轉是即所謂無極之眞所謂穀神
不死二語皆來書所引所謂無位眞人此釋氏語正穀神
之酋長也學者合下便要識得此物而後將心想象照管
要得常在目前乃爲根本功夫至於學問踐履零碎湊合
則自是下一截事與此粗細逈然不同雖以顔子之𥘉鑚
高仰堅瞻前忽後亦是未見此物故不得爲實見耳此其
意則善矣然果是如此則聖人設教首先便合痛下言
語直指此物教人著緊體察要令實見著緊把捉要常在
目前以爲直截根原之計而卻都無此但只教人格物
致知克巳復禮一向就枝葉上零碎處做工夫豈不誤人
枉費日力耶論孟之言平易明白固無此等玄妙之談雖
以子思周子喫緊爲人特著中庸太極之書以明道體之
極致而其所用功夫處只擇善固執學問思辨而篤
行之只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君子修之吉而巳未
嘗使人日用之間必求見此天命之性無極之眞而固守
之也蓋原此理之所自來雖極微妙然其實只是人心之
中許多合當做底道理而巳但推其本則見其出於人心
而非人力之所能爲故曰天命雖萬事萬化皆自此中流
出而實無形象之可指故曰無極耳論功夫則只擇善
固執中正仁義便是理㑹此事處非是別有一叚根原功
夫又在講學應事之外也如求其放心亦只是日用
之間收歛整齊不使心念向外走作庶幾其中許多合做
底道理漸次分明可以體察亦非捉取此物藏在胷中然
後別分一心出外以應事接物也來書又雲事事物物皆
有實理如仁義禮智之性視聽言動之則皆從天命中來
湏如顔曾洞見全體即無一不善此雖似無病然詳其
語脈究其意指亦是以天命全體者爲一物之渾然而仁
義禮智之性視聴言動之則皆是其中零碎查滓之物𥘉
不異於前也至論所以爲學則又不在乎事事物物之
實理而特以洞見全體爲功凡此似亦只是舊病也且曰
洞見全體而後事無不善則是未見以前未嘗一一窮格
以待其貫通而直以意識想象之耳是與程子所訶對塔
而相輪者何以異哉來喻又疑考異中韓公見道之
用而未得其體以爲亦自謂根原學問各有一種功夫
者此亦不然前日鄙意正爲韓公只於治國平天下處用
功而未嘗就其身心上講究持守耳非病其不曽捉得此
物藏在懷䄂間也此是學問功夫徹上徹下細宻緊切處
向使不因來喻之詳終亦未覺其病之在是今幸見得不
是小事千萬詳㸔此子細㝷繹更推其𩔖盡將平生所
認有相闗處一一勘驗當自見得如有未𢍆更宜反覆不
可容易放過也安卿之病正亦坐此向來至此得旣不
相合渠便藏了更不著遂無由與之極論至今以爲恨
或因與書幸亦以此暁之勿令乆自拘縶也大顚問答𥘉
疑只是其徒僞作後細思之想亦有些彷彿計其爲人山
野質朴雖不㑹而於修行地位做得功夫著實故其言
語有力感動得人又是韓公所未嘗聞而亦切中其病故
公旣聞其語而不覺遂恱之也然亦只此便見得韓公本
體功夫有欠闕處如其不然豈其自無主宰只朝廷一
貶異教一言而便如此失其常度哉此等處極不可草草
㸔過更宜深體之也其餘巳具見於考異外集卷中者今
不復論然不得此碑亦無由見得許多曲折也坡公海
外意況深可歎息近見其晚年所作小詞有新恩雖可冀
舊學終難改之句毎諷詠之亦足令人然也二詩亦未
甚曉不敢又便率然奉答然恐亦只是舊來意思但請只
就前觀之恐亦可自見得矣蓋性命之理雖微然就
文約禮實事上㸔亦甚明白正不須向無形象處東撈西
摸如捕風繫影用意愈深而去道愈逺也
考異
答嚴居厚乆當純熟明快〈快一作決〉
答廖子晦故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一無又字〉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