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時代/第12節
< 暗杀时代
太炎先生執事:某聞先生之行事,閱先生之著作,雖未見先生之面貌,而先生之心志,早為某所洞悉而頂禮膜拜之矣。然此頂禮膜拜之誠出自我,若先生之心目中,又焉知四萬萬內有某之一人也?故每恨相見之無緣,而通函之無自。意者俟之他年,而相聚首於獨立廳上,以話此日之幽情,亦未始不可。而今已矣!亦以某之志已決,勢必九死一生,以實行此區區之主義。
本擬暑假中有友人南旋,托其袖函一通姓氏,井呈拙作以求文匠於先生,則某之願於此了矣。今同志某君新自南來,語中問渠與先生並鄒子威丹相誠否。某君應予曰:鄒子固相識,至與先生未相見之恨,亦與某同。並雲此次過申,當往一見。正語同,有同學某君至。乃向某曰:頃閱時報,有鄒子威丹病死之傳焉。某等耳聞之下,皆相對失色,遂不禁悲從中來。蓋非僅為鄒子悲,而為我同志諸君悲也;亦非僅為我同志諸君悲,而為我漢族同胞悲也。夫鄒子之名,固已成立,而此後之事業,正未可知。亦以生死關頭,最難打破,若以餘生而辦餘事,直此身之利息耳,成敗可不必計也。惜哉!鄒子。危哉!先生。
計先生出獄之期在邇,飲食起居,不可不防他人之隱害。某於鄒子之死,有深疑焉。疑西人之必為滿政府所嗾使,而毒殺之以去後患。先生身與同居,當必有所聞見也。先生為某奠鄒子之靈,而告之曰:「吾子之死於非命與否,可不必權其輕重。病死亦死也,非命之死亦死也。然總歸於不自由而死。則逆胡之罪,豈容逭哉?某亦不自由中之一分子耳。異日能死此不自由,當必有以慰吾子之萬一於泉下也。吾子有靈,其使某毋蹈空言也可。」
至某所作之「暗殺時代」一書,今僅成其半,此中之大意,問之同志某君便知。他時告成,當繕呈改正為荷。刻因倉卒,不能暢所欲言,聊作此以為先容。伏惟愛照不宣。某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