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經衷論 (四庫全書本)/卷4

卷三 書經衷論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書經衷論卷四     大學士張英撰
  周書
  無逸凡六條
  無逸一篇凡七叚文字皆以周公曰嗚呼起之首一叚言君子以無逸為本而其所以無逸者在知稼穡之艱難也第二叚言商之賢君皆以無逸而致夀其後嗣王以不知無逸而不克永年也第三叚言我周文王亦以無逸而致夀也第四叚言今王當以文王為法而以商紂為戒也第五叚言譸張為幻之害第六叚言當勿聴譸張之言而以商三宗文王為法也第七叚欲嗣王鑒於斯篇之意而不㤀也無逸是一篇之㫖而知小民稼穡之艱難又無逸之要末獨舉譸張為言者蓋人君以一人之身給萬民之求天地之大人猶有憾暑雨祁寒民猶怨咨則小人之怨汝詈汝當亦𫝑所不能無而加以小人譸張為幻欲激怒人主何所不有人主而以褊心遇之未有不嚴刑峻罸以濫及無辜者故此一事尤為繼體沖齡之君所當深戒弭之之道奈何曰寛綽厥心而已矣皇自敬徳而已矣誠能寛綽厥心則聞小民無知之言止如赤子之呼其父母聞小人無根之説但如陽和之潰夫春冰何嫌何疑何芥何蔕之有所以消怨氣而召和氣莫善於此此周公所以特舉以繫於無逸之末歟
  天位至尊四海至廣人君處此茍意所欲為何不可者惟知艱難之人處之則此心収歛而不敢肆故曰先知稼穡之難難乃逸商髙宗之爰暨小人作其即位祖甲之舊為小人作其即位是也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商後王之生則逸是也後世繼體之君生於深宮之中長於保傅之手席豐履厚其知艱難者少矣惟當日以先正之格言農夫之疾苦四海之艱難反覆誥誡庶其履天位而知懼不致有生則逸之弊歟
  人君一身崇髙富貴已極所不可知者夀耳故無逸一篇獨舉享國延促以為言所謂動之以其至欲也秦皇漢武服藥求長生究不可得特未講於斯耳
  人皆知逸樂可以致夀憂勞所以𢦤生不知人情不能無慾惟心有所謀身有所事孜孜矻矻於此則貪嗜縱慾之事自然而無嘗見田野之人終歳䝉霜犯露沾體塗足食粗衣敝而身體康強多有大年者富貴之子席豐履厚錦衣玉食晏起蚤眠四體安逸而肌膚柔脆精力虛耗多有不𫉬享年者一則身體勞嗜欲不減而自減一則身體逸嗜欲不恣而自恣故延促若斯之異也無逸一篇以無逸致夀窮理格物非周公大聖人不能為此言不獨人君當書之座右以為飬生之藥石即富貴子弟亦宜家寫一通日讀一過以為保身之良訣也無逸言致夀之本大抵不外一敬字主靜則悠逺博厚自強則堅實精明操存則血氣循軌而不亂収歛則精神內固而不浮凡此皆敬以致夀之實也崇儉素納忠言勞百姓省厥過寛厥心使天下之怨不叢於一身則自君身以及天下皆渾然在太和絪緼之中而無有邪厲之氣以戕其生者所謂化國之日舒以長也其言最為周密精㣲意若不相屬而脈絡貫通章法尤古雅有體末節以嗚呼嗣王其鑒於茲収之言有盡而意無窮老臣之聲容愾息千載如將見之
  民無或胥譸張為幻此民字兼臣民而言紊亂是非變易賢否以有為無以無為有蔽塞聰明搖惑心志使人主之視聴茫然無所主宰者皆譸張為幻之説也下文曰小人怨汝詈汝正人臣譸張為幻之大者可不謹以察之乎
  君奭凡四條
  君奭篇中文義多不可曉孔氏主召公不悅周公慰之為解蔡傳主召公告老周公留之為解細玩篇中慰之留之皆未見確據大約是當日共相勉勵輔翼成王之言其以慰之為解者不過因在讓後人於丕時一語篇中如舉商之六臣周之五臣四臣以見同心輔治功烈之盛如此首言天命之維艱中言肆念天威末言用閔於天越民其互相誡勉之意可謂至矣亦究未有召公欲去而周公留之之言似專主此意為解猶未見允當也
  篇中如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㒺尤違朱子作一句讀越只是及㒺尤違是總説上天與民之意猶雲不敢不永逺念天與民之㒺尤違而已末以用閔於天越民一句証之尤易見蔡註作於我民㒺怨尤背違之時語氣似不如朱子所註之渾成意味亦覺未深逺也總之八誥篇中多長句不可句讀若讀斷反傷文氣並義理亦不明矣
  以徧覆言之謂之天以主宰言之謂之帝究之一天也格於皇天格於上帝不過古人之變文耳今蔡註乃謂有輕重淺深之不同為諸臣之優劣細味篇中本無此意即巫咸乂王家一句亦是敘次磊落處乃雲精㣲之蘊有愧二臣謂巫咸甘盤又次於巫咸皆屬增設之解總非篇中意也
  多士多方大誥皆周公治外之書也洛誥君奭周公治內之書也篇中天命民心諄諄誥誡正如臯陶謨益稷諸篇何等意味深長若雲召公欲去而周公𤼵此以留之反覺意味稍淺矣
  蔡仲之命凡四條
  周公於三叔之叛有大不忍於中者特以社稷安危所繫不得不以義斷恩而深幸蔡叔之有子可以展其親親之誼故於蔡仲之封亟亟於叔卒之後也仁至義盡非大聖人其孰能之
  無作聰明亂舊章無以側言改厥度皆君國子民守成奉法之要道故周公特舉而告之
  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此乃千古之格言足以知天下無不可為之善無一可為之惡善不以小而不為惡不以小而為之正從此篇勘出耳篇中首二篇告以率徳改行之要皇天無親二節告以治亂初終之理懋乃攸績二節告以謹度守法之事末復致其叮嚀之意古人文字極有體裁處已開後人制誥之體矣
  多方凡五條
  夏商文字簡略其治民之具皆不可得而見矣每讀周之八誥如多方中所言委曲詳盡反復開導大約示以天命之不可妄干援夏商以譬喻之必使之心志開明誠意恱服而後止所謂至於再至於三蓋不啻其流涕痛哭而言之矣終不忍驅之以威脇之以𫝑懼之以刑甚矣周道之忠厚於八誥見之矣安能復望此於秦漢以後哉乃謂作誥而民始叛作誓而民始疑殆非聖人之言也
  多方與多士之所言大略相同皆始告以天命廢興之故末引以生飬安全之樂多士之結語有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多方之結語亦有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於和則無我怨古人於言之將終必反覆叮嚀致其屬望之意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此等筆法皆與無逸篇末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於茲同一格局也康誥蔡仲之命皆用此體益可無疑於梓材之末節矣
  經但言慎厥麗乃勸麗注作依謂君徳之所依注又増仁字謂君徳之所依在仁仁字増來亦覺好所謂元者善之長也體仁足以長人之意愚竊謂前言不克開於民之麗謂民之所依衣食農桑是也此處麗字亦觧作民依於慎字意既稔合前言夏桀不克開於民之麗後言成湯能慎厥麗不尤為相闗合有根據乎君之所麗在民民之所麗在衣食觀此益知稼穡艱難之當慎矣多士一篇初觀之詞語重複頭緒繁多細味之極有層次首一叚王若曰是指夏商所以興廢以洪惟圖天之命一節為主蓋天命所在以人圖之則私矣天惟時求民主天惟求爾多方二求字正與圖字相對言有徳則天方且求之克以爾多方簡言有徳則多方且簡而從之何用圖天之命為哉第二叚王若曰申言天之所以廢夏商者非出於有心以非天庸釋有夏二句為主天惟求爾多方二節言天之飬周亦非出於有心也今我曷敢多誥以後申言我惟大䧏爾命之意而言其反覆叛亂之罪也第三叚王曰是言其臣服我者已乆而勸之以修身齊家以受爵服之榮也第四叚王曰是恐其不勸忱我命而警之以威也末一叚王曰又曰是所誥已畢更無佗語惟反覆叮嚀以致其無已之意也初字是二節眼目所謂與之更始也由其文字純古意思深長非徃復於中未易得其畦徑耳
  大誥多士多方大約皆周公之言然周公不敢居也不過奉王命出之耳故皆用王若曰冠之史恐後世之失實而竟不知其為周公之言故於多方一篇特冠之以周公曰王若曰明其言則周公之言而命則成王之命也此與周公位冡宰正百官𠫵看則周公安得有攝行天子之事而所謂復子明辟之觧亦不待辨而自明矣此皆古人記事之㣲文所當深心體察者也
  立政凡十條
  立政終篇無一語及於政事所反覆惓惓者惟以三事大臣為言蓋大臣不得其人則無以為衡鑒百執事之本大臣百執事皆不得其人雖治具畢張紀綱粲設而積弊叢奸終至於蔑裂潰敗而不可収拾政何由而立乎善乎先儒之言曰人君以辨君子小人為職故周公所告誡皆深逹治體之言
  文王於庶言庶獄庶慎罔攸兼且罔攸知何其逸也然則無逸所稱文王自朝至於日中晷不遑暇食果何所為乎文王之勞勞於知人文王之逸逸於知人然則當日所孜孜矻矻以勞天下者無非為此三宅三俊之知恤耳故先儒曰無逸立政相為表裏無逸為體立政為用體用相需之道也
  周公以慎選左右𥊍御為輔幼君之本即伊尹所謂予不使狎於不順之義也當日慾敗度縱敗禮幾墜成湯之緒成王沖齡嗣位周公安得不兢兢哉故立政言三事之外特致謹於綴衣虎賁以下至於庶司百職則所以飬成君徳者㣲矣
  立政一篇不出知之明用之當任之専三者所謂廸知忱恂於九徳之行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我其克灼知厥若皆知之明也所謂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及乃克宅之皆用之當也㒺攸兼及㒺攸知時則勿有間之克由繹之皆任之専也三者有一不盡皆終不足以得人才之用人才之用不得而能與於立政者未之前聞也知恤二字乃一篇之綱惟其知恤所以不得不慎也以三事為主中雖言侍御之臣及都畿侯國王官而前後歸重於三事蓋三事得人則其餘可連茹而進矣次言大禹之知恤而夏桀不能也又言成湯之知恤而商紂不能也於是始詳言文武立政用人之善而又推原文王之所以能用人者由於罔攸兼㒺攸知也嗚呼孺子王矣以下始申誡成王而注意於時則罔有間之一語㒺有立政用憸人正恐其間之也前兼言庶獄庶慎後専言庶獄者獄者人生死之所攸闗更不可不謹也詰爾戎兵兵者與獄相表裏又從獄而推廣言之也嗚呼繼乃今後王又戒成王之後王也常人吉士正與憸人相對全章之意已盡矣末則因慎獄而記周公命太史之言以終之也篇中凡五以嗚呼引起與無逸篇相𩔖古人文字意溢於言外不若後人之文一望而盡也按三事之官常伯為治民之長故後曰宅乃牧即當時之所謂方伯連帥後世之所謂藩臬也常任為任事之長故後曰宅乃事即後世之所謂六卿也凖人為執法之官即後世之所謂御史大夫也國家立政之官無逾此三事者古人既重其選以為致治之基所謂三宅也又儲其才以為異日之用所謂三俊也茲惟後矣言非此則辟不辟也虎賁綴衣當是近臣之長不止職司一事者故篇首特揭此五等之官而嘆美之慎簡之於始其難其慎之義也専任之於後惟和惟一之義也古今治體雖數聖人言之各有異詞而義本一貫耳
  庶言庶獄庶慎文王罔攸兼且罔攸知以文王之明哲兼之知之豈遽至於過誤而猶且不敢者蓋雖聖人之聰明兼治萬事不如其專治一事之為精專治一事者有司之牧夫是也人君亦有專治之一事知人善任而已外此則皆其出位之謀也古人之言曰君明於音臣恐其聾於官蓋聰明有所用則有所蔽文王且不敢況不及文王者乎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吿孺子王矣周公不敢自有其言而曰人之徽言又恐嗣王聽之不審而曰咸吿孺子王矣言明王致治之道斷不外此王勿以為常言而忽之又勿以為別有緒論而疑貳於其間也忠愛至性後世如將見之
  常人吉士當思其氣象何如漢詔所謂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者是也憸人亦當思其舉止何如漢詔所謂聴其言論則恱耳揆之隂陽則傷化者是也善乎宋儒之言曰常人之於國也蓋食之榖粟衣之布帛雖無異味異采而有生者常用不可一日易也然每多重遲木訥不能與小慧新進者爭勝於頰舌之間故世主惑於取捨而治亂分焉此言深得周公立言之㫖
  周公於立政一篇終之以敬獄又曰茲式有慎蓋敬慎一念乃治獄之本常存此念安得有恣睢鍜鍊深文失入之事周公之言敬慎即欽哉之心法也
  周官凡六條
  周官一篇首一節敘作書之由王曰一節乃冐語唐虞稽古述古建官也今予小子自述也次言公孤次言六卿復以數語總結之內治既舉外政聿修此一叚言制度之大略也王曰以下訓誡百官之辭首一節言居官出令之當謹二節三節言學古立志之要戒以蓄疑朂以果斷也四節五節言居寵利之道六節又勉之以薦賢為國之忠末復總結之此一叚言官守之要道也通篇兩大叚文字典重齊整明白正大乃後世制誥之權輿也
  立政與周官二篇相較立政自是純古之文周官則言從字順明白易曉細思三代時如詩如易文皆古奧如此言從字順者亦少立政諸篇雖佶屈聱牙蹊徑難尋而意味深長耐人繹玩故愚每味尚書中今文逺勝古文今文真三代之寳典古文多雜秦漢以後之音三代人語氣似不如此大全引新安陳氏註周官篇雲脫佶屈聱牙而得此猶芻豢之恱口是先輩猶以立政諸篇為佶屈聱牙而未能深得其旨趣也
  前言蓄疑敗謀後言惟克果斷乃罔後艱古人每以果斷訓人得無疑其有徑情直遂而致違戾乎又曰學古入官不學面墻蓋學於古而行之以斷兩者蓋相成而不可廢也
  蒞事惟煩煩字極有意味古人云天下之事當前學者是應之一定之理不學者是應之以一已之才理則萬變而不盡才則有時而或窮故當事務紛至但覺其煩擾而無措者此欲應之以才而不能應之以理也心逸日休心勞日拙自是不刋之語作偽者經營布置於前遮蓋掩餙於中補苴救敗於後何其勞也究之情見𫝑窮全體皆見豈非愈巧則愈拙乎此語於當官者尤為藥石之言
  或疑周官所言官制與周禮不同公孤之官不見於周禮愚謂周官載六官而不及公孤者書明言官不必備惟其人則知公孤不定設也周公為師召公為保未聞更設太傅周公既沒獨召公為保有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周之六卿也皆未聞兼師傅蓋六卿乃常設之官而公孤為特設之名且以論道為職而無所事事故周禮不載者尊之於六官之上也若以師氏保氏為公孤更失之逺矣
  君陳凡三條
  爾惟風下民惟草違上所命從厥攸好此皆治道之精語風草之喻最得上下感應之理可謂罕譬違命從好極中民情隱㣲故論語及大學皆引用之可悟古人讀書之法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徳葛氏以為成王之失言然哉善之所在何分人已大舜之所以大在善與人同舍已從人而已何必以讓善責之於臣而後為美哉如堯典舜典所載嘉謀嘉猷非必盡出之堯舜大抵皆禹臯之言耳而千古之誦大知至神者必推堯舜然則臣之善即君之善此中稍分畛域即非與人同善之大公矣
  克己者君徳之所難自是者人情之所匿成王獨能慮上意之未當求立法之惟中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如此則庶無以可濟可以否濟否之患蓋人君之建立臣工非以從欲茍同而已將以繩愆紏繆拾遺補過也後世人臣不明斯義以從欲爲㳟人君亦不明斯義以犯顔爲諱其不逮成王豈不遠哉
  顧命凡三條
  生死之際大矣成王涵飬有素當彌留之際出言有章自亂威儀修身之要也冐貢非幾謹幾之學也內外交修本末俱舉簡而有則非曠然於死生之故而能若是乎
  顧命一篇首一節敘𤼵命之由第二節三節敘𤼵顧命時事也王曰嗚呼四節稱述文武之受命而自言嗣受之艱難欲垂示後嗣也柔逺二節前言保萬民馭諸侯之道後言修身慎幾之道也茲既受命還二節言成王崩康王嗣位也丁卯以下十節言喪間之制度陳設儀衛也王麻冕黼裳四節言召公傳顧命康王受顧命之儀也乃受同瑁是已受顧命而為君行告祭之禮也觀諸侯出廟門俟以下接王出在應門之內從今文作一章為是不必別作康王之誥觀末節王釋冕反喪服正與上王麻冕黼裳相應結搆最為完密分為二篇反覺首尾不相顧矣
  成王崩之後周之君臣既成服矣乃一旦釋喪服用吉服受顧命朝諸侯蘇氏以為禮之失曰三年之喪既成服釋之而即吉無時而可者初意以為蘇氏之論極當細繹思之成王崩於乙丑之日至癸酉伯相命士須材之後去乙丑九日䘮事已經理將畢於是特設成王生前之幾與其寳器於兩階而受成王之顧命所謂以生道事之也賔階阼階之上畢門應門之中不可以䘮服處且見諸侯以正始不可不臨朝𤼵命而臨朝又不可以䘮服行也蓋天子以天下國家為重受顧命見諸侯嗣君之事無大於此者故不得不變其禮儀麻冕黼裳麻冕蟻裳非純用吉服呂氏以為酌吉凶之間者最是至太保承介圭太宗奉同瑁太史秉書始不得不用彤裳而卿士邦君皆不得而同之此等處古人何嘗草草且顧命前後儀節周詳慎密斷無君臣不宜釋服而遽從吉之禮況太保召公國之元老更事多而慮事密安有非禮如是而遽侈然行之乎人君承祖宗之重當正始之初其禮有不得不變者自與士庶人不同朱子亦曰易世傳授國之大事當嚴其禮而王侯以國為家雖先君之䘮猶以為己私服也細繹朱子之言而知其論之審矣未可輕訾古人也
  康王之誥凡五條
  周之二伯即虞廷之四岳所以統率四方之諸侯為方伯連屬之長而兼三公於朝者也召公以太保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二伯分陜周之制也下言太保暨芮伯太保率外之諸侯芮伯率內之公卿此時公卿諸侯咸在専言太保芮伯而畢公在其中矣
  誕受羑若羑字作羑里解終未安且與上言文武未合羑若當是厥若之訛若順也謂大受天之順命也觀下文用奉恤厥若可見
  守成之主所以仰承前烈維持天下者莫大於賞罸故誦成王之功曰畢協賞罸戡定厥功而君道之大端舉矣畢協者盡當於理也賞罸期於當理耳不必以己意與之也
  成康之時文武之徳猶在所浸衰者武備耳周召皆見於幾先故於此已鰓鰓然慮之觀周公之言曰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跡方行天下至於海表召公之言曰張皇六師無壊我高祖寡命蓋承平之乆憚於兵戎守文之君弛於武備從古皆然二公老成謀國預戒於事前非若後世之好兵喜事者流亦非如後世之積玩乆而倉卒莫措者比也
  康王踐祚之初受命之始臣戒君以纘述祖考君望臣以乃心王室無壊我高祖寡命無遺鞠子羞何其言之痛切也成康纘緒之盛有以哉
  畢命凡五條
  成王作洛之事記之曰王朝歩自宗周至於豐今命畢公保𨤲東郊而記之亦云然蓋畢公四世之臣成王不敢遽命之而託於先王之命固所以敬保𨤲之任亦所以尊禮老臣不敢自専也觀其言曰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徃哉則其詞之鄭重亦可知矣
  天下大器也上古聖人造此器者也後世聖人整理此器者也子孫用此器者也自三代以來一聖人出而整理於前經子孫用之數百年未有不窳且敗者唐虞以數聖人繼世在位故其器完整而又當大禹憂勤胼胝之後所謂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闗石和鈞王府則有者何其器之固哉殆經數百年至於桀而大壊矣成湯為智勇之大匠以不競不絿不剛不柔為罏冶而陶鑄之暨乎太甲以後賢聖之君六七作前者磨礲後者保䕶越數百年而其器不墜至紂而又大壊極矣蓋積漸既乆朴者日漓厚者日薄拙者日巧誠者日偽蕩檢踰閑至於怙侈滅義驕滛矜誇者種種而然武王為敬勝之大匠以爕伐為罏冶加之以周召之輔弼成康之惠和陶染薫蒸所謂既歷三紀世變風移僅得以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寜心力亦幾乎瘁矣然後其器始完整而可用至周末而又壊極矣秦始皇亦知其壊也而以鹵莽滅裂治之是故始經手而破自漢以後整理之術亦漸疎矣然猶陶鑄於髙祖磨礲於文景陶鑄於光武磨礲於明章至六朝之君不知陶冶惟事補苴故用之數十年而轍壊唐之器陶鑄於太宗而磨礲於開元之間宋之器陶鑄於太祖而磨礲於真仁之代當其敝壊之時氣化衰人心漓風俗偷水旱為其斧斨盜賊為其螟螣有一大匠者出合天下為銅液而融化之一呼一吸一張一弛或嚴或寛或濡或烈天下人蚩蚩然入其陶冶中而不自覺久之而漓者還朴薄者返厚巧者復拙偽者歸誠人心變於下氣化盛於上歳豐而榖登俗淳而盜止天下為之一變殆其子孫日剝月削而又大壊矣大抵陶鑄之磨礲之則其器完整一新而可以數百年下而補苴之則其器粗完而亦可以百年數十年未有承前人之積敝又益加剝削而可以貽之子孫不壊者大治之則大安小治之則小安不治之則不安此今古天下因革得失一定之理然也三味畢命之篇可以知古人之用心矣
  大抵風俗之壊必始於世家大族而後浸滛及於小民故教人者必自世家大族始所謂鮮克由禮席寵惟舊者由來乆矣今欲整齊而化導之莫大於分別善惡使知有所感動所謂不臧厥臧民罔攸勸即古人挽維風俗之大闗鍵也
  俗之敝莫大於侈侈之大莫著於服餙耗物力啓奇袤紊等威亂上下長滛僻貧富相耀無有窮極故周之大夫重羔羊之節儉刺赤芾之僭侈畢命特舉服美於人以為戒其意深矣後世有風俗之責者慎勿以為細故而忽之也
  風俗之變始之不可不浣滌袚濯以嚴明剛果而振其自新之氣故曰周公克慎厥始然又不可以太廹也既新之後當優游漸積以涵養之聴其自化故曰惟君陳克和厥中然雖収放心閑之維艱又不可不底於純粹而有成也故曰惟公克成厥終觀此而成周為治之序亦大可見矣
  君牙凡二條
  古來制誥之辭必自述祖功宗徳而因以及其臣子之祖父必自言纘緒承業而因教其臣以率祖之攸行此立言之體也古者大司徒之職兼教養之事蓋非兼也教不外乎養教亦養中之一事耳故五典之後即訓以思艱圗易未有教而不先之以養者水土未平稼穡未播聖人萬事俱不能措手槩可知矣
  思其艱者無輕民事維難之意也圖其易者聖人使菽粟如水火之道也小民竭終歳之力手足胼胝火耕水耨而後得數鍾之粟上以供公家下以畜妻子猶有半菽不飽饑寒載路者安得不思其艱然人生一日不再食則饑菽粟布帛非如珠玉錦繡可以聴其有無自天子以至於庶人計口而食一夫不耕則有受其饑者必家給人足遺𥟱滯穗耕九餘三太倉之粟紅朽而不可食始可為水旱之備不然則國非其國而民非其民安得不圖其易有思艱之心而後豐亨豫大不生驕侈之心易者可常保其易則思艱又圖易之本也
  冏命凡二條
  自周公以綴衣虎賁為重職周家世重僕御之臣蓋以其近君側也典掌之事雖不係於天下之治亂而實闗於君徳之醇疵醇疵者治亂之本也伯冏又僕御之長故告之以慎簡廼僚僕臣之長正羣僕當無有不正者此又執簡御煩之道得矣
  臣而以僕名賤也狎也人賤則逢迎必工人狎則嚬笑易假此地而容巧言令色便辟側𡡾之人則亦何所不至哉往往有英明之君自恃其威斷可以無所不察而究不覺為此輩所蠱惑者愈明愈威則蔽之者愈巧有終身為所誤而不覺者聖人不恃吾明足以防之而必曰逺佞人舍逺之一道更無佗道也往往有剛直之臣或不自顧其身排擊此等之人而反受其禍者蓋彼之醜𩔖多而窺伺密即一人屏退而小人之交膠漆莫觧搆嫌啓隙出於佗人之口吹毛索瘢窺於色笑之㣲則如鴆毒之深入而不可觧矣大抵天下君子寡小人多君子剛小人柔君子疎小人密君子難進小人易親君子畏名義小人嗜利便真如冰炭之不同器薫蕕之不同味君側何地侍御何人耳目之官何職而可以便辟側𡡾之人雜於其間乎周禮宰夫內史皆掌於冡宰之官蓋以嚴重大臣攝服參緯於其間所以杜小人之萌為成就君徳之本也漢以來執㦸虎賁皆士君子為之猶不失古人遺意後世士大夫視此等官為賤而不屑為天子復以優俳畜之大臣隔於內外之分曽不得過而聞其姓名浸滛積漸引𩔖呼羣君徳之累往往由之善乎古人之言曰潛移黙奪於㝠㝠之中而明爭顯諌於昭昭之地抑末矣豈獨國家不可有此等之人即大臣之家亦宜檢慎美王祥者曰門無雜賔此輩在人左右外則藉權𫝑以為自炫之媒內則通貨賄以為取𡡾之計暗訐隂私愚誘子弟一旦權去𫝑窮則爭先而反噬之即不然倘有權𫝑更甚於此者則藉之以為取悅之地士大夫居官居家當深惡而痛絶之等於蛇蠍之螫毒魑魅之𡡾惑而後可若悅其小技樂其和柔以為此小人易制耳鮮未有不受其損者自古以來髙明之人富貴之家多坐此弊何則富貴為此輩所競趨而髙明之人每以為不足畏而易制曰彼所蠱惑者乃庸庸之人耳安能損我哉而不知其日漸月積導滛侈長驕縱蕩心志耳目習染聞見充塞徳器漸變而不自知夫人日與直諒願謹之人處猶恐不能轉移其浮囂之習況此輩乎古人有言曰入芝蘭之室乆而不聞其芳坐鮑魚之肆乆而漸忘其臭蓋與之俱化也夫至漸忘而與之俱化寜不可危之至哉
  呂刑凡八條
  敬忌乃一篇之大㫖亦有周相傳之家法也康誥亦曰惟文王之敬忌乃由裕民蓋兵刑皆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故虞廷皆統於臯陶所謂蠻夷猾夏冦賊姦宄者是也敬者明允之本非欽則安能恤忌字意尤深畏憚而不敢輕用避諱而不忍輕言見民之罹於刑如赤子之蹈於湯火入於蹈阱者然為民父母休戚疴癢相闗又安忍喜談而樂道之哉如得其情哀矜勿喜者民之未能免於刑一則由於主徳之未淳一則由於民俗之不美一則由於生業之未遂一則由於恥心之不存有此數者上之人方且愧恥慚悚之未遑而敢以得情為幸乎故古人以刑措圄空為盛事一郡一邑如此則良有司之福也天下如此則天子之福也後世煆煉深文以苛察為明以失入為威草菅民命以傷天和者其亦未明於敬忌之道也夫
  先儒謂呂刑之失莫大於贖又謂重罪亦贖是有財者殺人而亦可以不死豈得為法之平乎今觀其言曰五刑不簡正於五罸是五刑之中難於稽核其實者而後以五罸寛之又曰墨辟疑赦劓辟疑赦剕辟疑赦宮辟疑赦大辟疑赦必五刑之中可疑而後議贖鍰之多寡非一槩而贖宥之也又曰五罸不明正於五過並罸亦不當者則以五刑之過誤而正之又非一槩而罸懲之也特異於唐虞者有流宥五刑之條而易之以罸贖耳至其哀矜惻怛之意曰朕言多懼則猶是欽恤之心故孔子取之也
  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五者盡後世聽訟之𡚁五者之中惟貨尤甚故後特舉而詳言之曰無或私家於獄之兩辭獄貨非寳惟府辜功報以庶尤永畏惟罸言斷獄而受貨惟聚歛罪狀而已將來必有殃禍之罸其可畏如此蓋獄闗人之生死析之以明哲處之以哀矜猶恐不得其情廼敢有私家之意乎單辭較兩辭尤難故必曰明清能持法公平則可以配天而有無彊之譽私家兩辭則報以庶尤而有無窮之禍安得不慎之又慎哉
  非佞折獄惟良折獄蓋佞者恃其聰明逞其口辨用其擊斷任其逆億往往不得獄情而自以為得情其為害可勝言哉如周興來俊臣輩皆所謂以佞折獄也惟良者忠厚存心明睿內照不尚推測不用嚴酷如張釋之於定國輩皆所謂惟良折獄也蓋惟明睿則人不敢欺惟忠厚則人不忍欺觀舜典之言曰罪疑惟輕又曰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則知聖人如天好生之心斷不忍後世以弼教之具為嘉師之䧟阱也
  重黎何以絶地天之通曰導民以常而已人惟倫常之理不修而後有邀福鬼神之事奇袤滛祀所由以興巫覡之徒始得肆其怪誕不經之説以惑亂人心若人能於日用飲食之恆家庭倫理之大知之由之則終其身不能盡又何暇外慕哉故歐陽子本論謂王道行而飬生送死之有其具則佛法何自而入且明明棐常鰥寡無蓋雖下至鰥寡側陋之㣲茍有善未嘗不賞茍有惡未嘗不罸則鬼神安得隂竊其禍福之權故曰有道之世其鬼不靈又曰國將興聴於民將亡聴於神神者依人而行明乎此則知重黎無絶鬼神之法惟有修明人道以勝之而已矣
  報虐以威可以知古帝王制刑之意矣彼盜賊奸宄之虐人與邪奸僉壬之誤國其用心殘忍被之者斷肢骸捐軀命聞之者髪上指目眥裂其權𫝑剛狠匹夫匹婦之無可如何而為之上者不能報之以威其何以平天下之心乎譬如猛獸毒蛇飛而噬人使此時有人起而剸制之豈得為傷造物好生之仁故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司刑者濫罸而殃及無辜固非玩法而縱釋有罪亦非報虐以威正當與哀矜勿喜𠫵看也
  祥刑二字始見於此以一人言之君子懐之則為檢身之具小人畏之則絶非僻之心何其祥也以天下言之刑一人而懲千萬人殺一人而安千萬人何其祥也司刑者常體貼此二字而使所施者無不祥則鸞鳯止於大理之庭瑞草生於圜土之戸矣
  古來五刑之屬各五百穆王制為五刑之屬三千其實増輕刑而減重刑其哀矜惻怛之心纒緜篤摯真耄年閲歷之言故孔子取之若贖刑特書中之一端耳不足以為之病也
  文侯之命凡三條
  周之東遷晉鄭焉依故平王錫晉文侯之冊命曰㑹紹乃辟周書終於是篇以此為誓誥之終自此號令亦不復行於天下矣獨是幽王罹犬戎之禍平王繼世以來所以報仇雪恥者莫大於此而廟堂之上冊命之詞絶無一言及此毋亦申伯同犬戎入宼此時平王方徳申之樹已而有戌申戌許之役故以報仇雪恥為諱乎夫忘不共戴天之仇而念一已樹立之㤙庸君繼世宜乎後之不能復振也
  閔予小子二節嘆國祚之顛危憫先臣之殄絶而望後人之追孝扞社稷之多艱其情廹其語摯不失成康以來誥令之意此以知周之遺澤逺矣故夫子猶有取之歟
  今文詞語大約不尚整齊搏捖往復之間有真氣組織於中色澤古茂如呂刑文侯之命迥與周官諸篇文氣不同豈伏生所口授者盡皆佶屈聱牙而平易之篇反不能記故愚深疑古文之出於孔安國者未必盡尚書之舊文也
  費誓凡四條
  古但云師出以律而未言所謂律者何謂也坐作擊刺歩法止齊戰法也若費誓其行師之律乎師之事有五費誓備言之一曰器械二曰馬牛三曰行伍四曰期㑹五曰芻茭五者皆不可以無律伯禽生長於富貴而能言之精晰周詳各警之以常刑如老於師中者然可見古人之學無所不貫以諸侯之兵敵淮徐之夷亦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方為萬全之師故不言戰法而先言紀律也
  甲戌之日我惟征徐戎又曰甲戌我惟築古人行兵不尚窮追急擊而以堅𣗳壁壘為大事故戰而版築隨之也隨戰隨築則守之者有據而攻之者難施輕鋭深入之師背水決河之計後世之所以取勝於一時而古法不若是也言兵而刑即隨之若似乎嚴刻者不知師行而無律與棄師同律設而刑弛與棄律同故一則警之曰常刑再則警之曰無餘刑三則警之曰大刑正古人威克厥愛之意也三代行師之道於是篇可略觀矣從來誓師之詞如甘誓扈征皆言奉行天罰之意聲罪致討此天子之體也若伯禽以方伯帥天子之師則古所謂諸侯伐而不討者故但言師中之律而已此諸侯之體也蓋其氣𧰼之大小絶不侔矣
  頌有魯頌書有費誓皆夫子尊宗國之意齊晉無書而專録秦誓以繼周之後當亦取其悔過之意雲爾但當日齊桓晉文伯業炳然為春秋之所許而不載於書獨載秦誓一篇或因其地𫝑國𫝑據西周而下臨三川有兼併六合之𫝑蓋亦知繼周之必爲秦矣夫子於此殆有㣲㫖歟
  秦誓凡五條
  人不難於無過而難於改過不難於改過而難於悔過改過者或迫於人言或勉於一時惟悔過則中心愧𢙀奮然改圖智勇自生古所謂改過不吝惟其知悔而後能不吝也秦穆公之言深自刻責不憚舉其病以告人此夫子之所以取也
  古之謀人老成之人也非不知其言之可信以其未順已之意而反忌之此有言逆於汝心不能求諸道之故也今之謀人新進喜事之人也非不知其言之不可信姑因其就已而親之此有言遜於汝志不能求諸非道之故也穆公自知其病而自𤼵之其異於文過餙非者逺矣
  仡仡勇夫技能之士也截截善諞言巧佞之徒也技能且不欲況巧佞乎天下技能之士於君徳似無所損不知人有技則樂於自獻其技有能則恐人更掩其能使非有道之士則好功喜事之心廹而為妬賢嫉能之意從古材藝之士往往自禍其身因以禍人家國者多有蓋由此二念為之祟也故穆公疾之至與截截諞言之人等而心思斷斷無技之人樂正子惟無強勇智慮聞識之名而後能好善易所謂君子以虛受人也從古聖人有材藝者周公孔子孔子曰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其論周公亦曰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蓋多材之人最易驕吝驕者驕人之所無不以讓於人也吝者吝已之所有不以公諸人也周公孔子之多能且不敢自用況下此者乎
  截截諞言之人何以遂使君子易辭嘗見巧言亂徳之人變易是非混淆邪正每能使君子䘮其所守而於人君之前尤甚蓋小人之言巧君子之言拙巧者工於承順而拙者易於違逆君子往往有心知其非而不能明言其罪者所謂使君子易辭也巧言之禍至斯而極矣人君之職莫大於擇相宰相之事莫大於容賢國家之所以興曰一君一相而已國家之所以敗亦曰一君一相而已秦穆公之言實萬世擇相之龜鑑故大學特引之李林甫但欲杜邉將入相之路遂啓祿山之禍蓋保榮則不得不固寵固寵則不得不蔽賢此奸邪無論矣又有一種好任己見之人樂於人之從已而憚於人之違已如冦萊公始非不知丁謂之奸及共事而謂窺萊公之病喜於自用遂一意順從毫無所忤故萊公薦引為相及得志而卒排萊公始雖有知人之明卒䧟於小人之術此不能休休有容之失也開元天寳之治亂以一君之身而判然天壤者只在相之忠與不忠耳故曰邦之杌隉由一人邦之榮懐亦尚一人之慶為人上者安可不三復斯言哉






  書經衷論卷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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