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母齊衰三年議

服母齊衰三年議
作者:田再思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303

乾尊坤卑,天一地二,陰陽之位分矣,夫婦之道配焉。至若死喪之威,隆殺之等,《禮經》五服之制,齊斬有殊;考妣三年之喪,貴賤無隔,以報免懷之慈,酬罔極之恩。稽之上古,喪期無數,暨乎中葉,方有歲年。《禮經》云:「五帝殊時,不相氵公樂;三王異代,不相襲禮。」《白虎通》云:「質文再而變,正朔三而複。」自周公制禮之後,孔父刊經已來,爰殊厭降之儀,以標服紀之節,重輕從俗,斟酌隨時。故知禮不從天而降,不由地而出也,在人消息,為適時之中耳。春秋諸國,魯最知禮,以周公之後、孔子之邦也。晉韓起來聘,言「周禮盡在魯矣」;齊仲孫來盟,言「魯猶秉周禮」。子張問「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不聽其子服出母;子遊為同母異父昆弟之服大功,子夏謂合從齊衰之制。此等並四科之數,十哲之人,高步孔門,親承聖訓,及遇喪事,猶此致疑,即明自古以來,升降不一者也。三年之制,說者紛然。鄭元以為二十七月,王肅以為二十五月。又改葬之服,鄭雲服緦三月,王雲訖葬而除。又繼母出嫁,鄭雲皆服,王雲從子繼育,乃為之服。又無服之殤,鄭雲子生一月,哭之一日;王雲以哭之日,易服之月。鄭、王祖經宗傳,各有異同;荀摯采古求遺,互為損益。方知去聖漸遠,殘缺彌多。故曰會禮之家,名為聚訟,寧有定哉!而父在為母三年,行之已逾四紀,出自高宗大帝之代,不從則天皇後之朝。大帝禦極之辰,中宗獻書之日,往時參議,謂可施行,編之於格,服之已久。前王所是,疏而為律;後王所是,著而為令。何必乖先帝之旨,阻人子之情,虧仁孝之心,背德義之本?有何妨於聖化,有何紊於彝倫,而欲服之周年,與伯叔母齊焉,與姑姊妹同焉?夫三年之喪,如白駒之過隙,君子喪親,有終身之憂,何況再周乎!夫禮者,體也履也,示之以跡;孝者,畜也養也,因之以心。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主義。服之有制,使愚人跂及;衣之以衰,使見之摧痛。以此防人,人猶有朝死夕忘者;以此制人,人猶有釋服從吉者。方今漸歸古樸,須敦孝義,抑賢引愚,理資寧戚,食稻衣錦,所不忍聞。若以庶事朝儀,一依周禮,則古之見君也,公卿大夫贄羔雁、珪璧,今何故不依乎?周之用刑也,則墨劓宮刖,今何故不行也?周則侯甸男衛,朝聘有數,今何故不行也?周則不五十不仕,七十不入朝,今何故不依乎?周則井邑邱甸,以立征稅,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分土五等,父死子及,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冠冕衣裘,乘車而戰,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三老五更,膠庠養老,今何故不行乎?諸如此例,不可勝述,何獨孝思之事,愛一年之服於其母乎?可謂痛心,可謂慟哭者!《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禮記》云:「父之親子也,親賢而下不能;母之親子也,賢而親之,無能則憐之。」阮嗣宗晉代之英才、方外之高士,以為母重於父。據齊斬升數,粗細已降,何忍服之節制,減至於周?豈後代之士盡慚於古?循古未必是,依今未必非也。又同爨服緦,《禮經》明義。嫂叔遠別,同諸路人,引而進之,觸類而長。猶子鹹衣苴葈,季父不服緦麻,推遠之情有餘,睦親之義未足。又母之昆弟,情切渭陽,翟酺訟舅之冤,甯氏宅甥之相,我之出也,義亦殷矣。不同從母之尊,遂降小功之服,依諸古禮,有爽俗情。今貶舅而宗姨,是陋今而榮古。此並太宗之制也,行之百年矣,輒為刊複,實用有疑。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