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公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九
| 李文公集 卷第九 唐 李翺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成化乙未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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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巻第九
表䟽七首
論事䟽表 䟽用忠正
䟽屏姦佞 䟽攺稅法
䟽絶進獻 䟽厚
兵
䟽數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 〈闕〉
論事䟽表
臣翺言臣素陋幸得守聀史官以記録是非為事
夫通前古治亂安危之大本者實史臣之任也臣
雖愚敢懐畏罪之心而不脩其聀𥨸見陛下即位
以來招懐不廷之臣誅宼賊十餘事刷五聖之憤
恥為後代之根本自古中興之盛孰有及者自臣
得奉詔朝謁以來親見聖徳之所不可及亦已多
矣至如淄青生口夏侯澄等四十七人皆所宜誅
斬者也陛下知其逆賊所逼脅質其父母妻子而
驅之使戰其陷𢙣逆非其本心赦而不誅因詔田
𢎞正隨材任使其欲歸妻子父母者縱而不禁臣
𥨸聞夏侯澄等既得生歸淄青賊兵聞之莫不懐
陛下好生寛惠之徳而遂無拒戰官軍之心矣劉
悟所以能一夕而擒斬師道者以三軍之心皆以
苦師道而思陛下之徳故能不費日而成大功也此
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一也今歲関中夏麥甚盛陛下
哀民之窮困時下明詔放夏稅約十萬石朝臣相
顧皆有喜色百姓歌樂遍於草野此謂聖徳之所
不可及者二也韓𢎞獻女樂陛下不受卻而賜之
昔者魯用孔子齊人恐懼遺之女樂季桓子受之
君臣共𮗚而三日不朝故孔子去魯陛下超然獨
見遂以歸之此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三也出李宗
奭妻女於掖廷以莊宅卻賜沈遵師聖明寛恕億
兆欣感者不可俻紀若下詔出令一一皆類扵此
武徳貞𮗚不難及太平可反掌而致矣臣以為定
禍亂者武功也
復制度㒷太平者文徳也非武
功不能以定禍亂非文徳不能以致太平今陛下
既以武功平禍亂定海內為其難者矣若革去
弊事復髙祖太宗之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
而不近改稅法不督〈犯御名改下同〉錢而納布帛絶進獻
以寛百姓稅租之重厚兵以息蕃戎侵掠之患
數引見待之制官問以時事以通擁蔽之路故用
忠正而不疑則功徳成屏邪佞而不近則視聽聰
明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姓足絶進獻以
寛百姓租稅之重則下不困厚邊兵以息蕃戎侵
掠之患則天下安數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以通
擁蔽之路則下情達凡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
所以興陛下既以行其難者矣又何惜不速其
易為者乎以臣伏覩陛下上聖之姿也如不惑近
習容悅之詞選用骨鯁正直之臣與之脩復故事
而行之以興太平可不勞而功成也若一日不以
為事臣恐大功之後易生逸樂而群臣進言者必
曰天下既以太平矣陛下可以髙枕而為宴樂矣
若如此則髙祖太宗之制度不可以復矣制度不
復則太平未可以
至矣臣𥨸惜陛下聖質當可
興之時而尚謙讓未為也臣謹條䟽㒷復太平大
畧六事別白扵後若行此六者五年不變臣必知
百姓樂康蕃虜入侍天埀景星地湧醴泉鳳凰鳴
扵山林麒麟逰於苑囿此無他和氣之所感也詩
曰先人有言詢於芻蕘伏惟陛下明聖思慱聞天
下之事以助政理故臣敢忘其愞愚而盡忠焉無
任感恩激切之至謹奉表以聞臣誠惶誠恐頓首
頓首謹言
䟽用忠正
臣聞國之所以興者主能信任大臣臣以忠正
輔主故忠正者百行之宗也大臣忠正則小臣莫
敢不為正矣小臣莫敢不為正則天下後進之士
皆樂忠正之道矣後進之士皆樂行忠正之道是
王化之本太平之事也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
是尭舜之所難也焉得知忠正之人而用之耶臣
以為察忠正之人蓋有術焉能盡言憂國而不希
㤙容者此忠正之徒也夫忠正之人亦各自有黨
類邪臣嫉而讒之必矣且以為相朋黨矣夫舜禹
稷契之相稱賛也不為朋顔閔之相徃來也不為黨
皆在於講道徳仁義而已邪人嫉而讒之且以為
朋黨用以惑時主之聴徔古以來皆有之矣故蕭
望之周堪劉向謀退許史竟為邪臣所勝漢元帝
不能辨而終任用邪臣漢室之衰始於元帝此不
可不察也故聴其言數逆於耳者忠正之臣也
雖任之雜以邪佞之臣則太平必不能成矣文宣
王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故忠信之人
不難有也在陛下辨而用之各以類進之而已臣
故曰用忠正而不疑則功徳成
䟽屏姦佞
臣聞孔子逺佞人言不可以共為國也凡自古奸
佞之人可辨也皆不知大體不懐逺慮務於利己
貪富貴固榮寵而已矣必好甘言諂辝以希人主
之欲主之所貴因而賢之主之所怒因而罪之主
好利則獻蓄聚歛剝之計主好聲色則開妖艶鄭
衛之路主好神仙則通燒鍊變化之術望主之色
希主之意順主之言而奉承之人主悅其不違於
己因而親之以至扵事失怨生而不聞也若事失
怨生而不聞其危也深矣自古奸邪之人未有不
如此者也然則雖尭舜為君稷契為臣而雜之以
奸邪之人則太平必不可興而危事潛生矣所謂
奸邪之臣者榮夷公費無極太宰嚭王子蘭王鳳張
禹許敬宗楊𠕅思李義府李林甫盧𣏌裴延齡之
比是也奸佞之臣信用大則亡國小則壊法度而
亂生矣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尭舜之所難
也焉得知其邪佞而去之邪臣以為察奸佞之人
亦有術焉主之所欲皆順不違又徔而承奉先後
之者此奸佞之臣也不去之雖用稷契為相不能
以致太平矣故人主之任奸佞則耳目壅蔽耳目
壅蔽則過不聞而忠正不進矣臣故曰屏奸佞而
不近則視聴聰明
䟽改稅法
臣以為自建中元年初定兩稅至今四十年矣當
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稅戶之輸
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今稅額如故而粟帛
日賤錢益加重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斗不過
五十稅戸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況
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者耶假令官雜虛估以受之
尚猶為絹八匹乃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
之初為稅加三倍矣雖明詔屢下哀恤元元不改
其法終無所救然物極宜変正當斯時推本弊乃
錢重而督之扵百姓之所生也錢者官司所鑄粟
帛者農之所出今乃使農人賤賣粟帛易錢入官
是豈非㒹倒而取其無者耶由是豪家大啇皆多
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增一年水旱
百姓菜色家無滿嵗之食況有三年之蓄乎百姓
無三年之積而望太平之興亦未可也今若詔天
下不問逺近一切令不督見錢皆納布帛凡官司
出納以布帛為准幅廣不得過一尺九寸長不過
四十尺比兩稅之初猶為重加一尺然百姓自重
得輕必樂而易輸不敢復望如建中之初矣行之
三五年臣必知農人漸有蓄積雖遇一年水旱未有
菜色父母夫婦能相保矣若稅法如舊不速更改
雖神農后稷復生教人耕織勤不失時亦不躋
扵充足矣故臣曰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
姓足
䟽絶進獻
臣以為自建中以來稅法不更百姓之困已俻扵
前篇矣今節度𮗚察使之進獻必曰軍府羨餘不
取扵百姓且供軍及留州錢各有定額若非兵士
闕數不填及減刻𠩄給則錢帛非天之𠩄雨也非
如泉之可涌而生也不取於百姓將安取之哉故
有作官店以居啇賈者有釀酒而官沽者其他雜
率巧設名號是皆奪百姓之利虧三代之法公託
進獻因得自成其𥝠甚非太平之事也比年天下
皆厚留度支錢蓄兵士者以中原之有宼賊也今
吳元濟李師道皆梟斬矣中原無虞而蓄兵如故
以耗百姓臣以為非是也若選達吏事之臣三五
人徃諸道與其節度使團練使言毎道要留兵數
以俻鎮守責其兵士見在實數因使其逃亡不補
自可以毎年十銷一矣告之以中原無事蕃夷可
虞毎道宜配兵若干人取其衣糧以賜邉兵而召
戰士使邉兵實則蕃夷不足慮也夫錢帛皆國家
之錢帛也宜作明法以取之是也若使通達吏事
之臣徃使焉雖其將帥之不誠盡者亦不敢有𠩄
𨼆矣今受進獻則節度使團練使皆多方刻下為
蓄聚其自為𥝠者三分其所進獻者一分也是豈
非兩稅之外又加稅焉百姓之𠩄不樂其業而父
子夫婦或有不能相飬矣父子夫婦不能相飬而
望太平之興雖婦人女子皆知其未可也臣故曰
絶進獻以寛百姓稅租之重則下不困
䟽厚邊兵
臣以為方今中原無事其慮者蕃戎與北虜而
已議者以為邊俻尚虛皆可憂矣兵法有之曰
不恃敵之不來恃此之不可勝今國家威武達於
四夷其不敢犯邉為宼雖已明矣然蕃戎如犬
羊也安識禮義而必其不為宼哉且去嵗犯邊
足以明矣臣以為使縁邉諸節度使特共召戰
士十萬人毎嵗不過費錢一百萬貫則邊俻實
矣邊上有召戰之聲達於四夷四夷心伏不敢為
盜矣四夷不敢為盜邊鄙之人得無兵戰之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