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國語 (四部叢刊本)/中州語
| 東山國語 中州語 明 查繼佐 撰 明 沈仲方 補述 海寧張氏鐵如意館傅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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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語 查東山筆 沈墨庵閲
吳汝琦〈凌駉蔡鳳張垣〉
徐州吳汝琦者字奇㐻幼敏慧篤於理學發明程朱之旨以還
貢入京師領教潁州崇禎中流冦出入潁亳間潁令缺汝琦代城
守兼練䘙軍濬築儲傋城外多設塹會賊數百騎分盜城東南
猝墮塹驚潰城大鳴鼓以應之遣壯士出逐北無何賊表時中
大衆至丞尉恐鍵門力士民號門盈萬汝琦令開門入之而身
背城嚴陣誓所練衛軍咸願岀死力賊及城令二三百人多執
旗幟露南門疑賊賊走旗幟潛健卒數百人疾出西門邀其後
賊後隊亂多所斬𫉬敵都督劉良玉援至賊西去既而新令至
潁人感汝琦有所控訴不之縣而之學新令忌中之謝歸甲申
國變汝琦憤起輿弟汝琜汝瓉同里王泰生三人皆儒生也馳
義旅扼賊董白二將協擒偽官武愫上南都㨗復與兵廵道鄭
之俊副總兵劉世昌立忠義社誓死國詔以𫉬賊功授歸德府
推官時睢陽鎮將許定國擁衆數萬驕蹇不𫯠命按臣陳潛夫
逡廵境外汝琦之任定國令中軍即寧陵迎汝琦見單轡輕裝
從容指顧懾汝琦膽𰚾入睢州定國來㑹分從卒為儀衛甚都
將士咸露刃汝琦𥬇曰有如將軍不見諒一老兵足矣定國盡
叱去汝琦推誠鼓以大義定國泣就盟汝琦醉臥其帳中示不
疑因勸其上疏自陳復請止私稅禁擄掠布安民通商二示與
逺近畫一定國悉從之初汝琦甫受職上記閣部史可法今定
國鷙將也所部精練又當衝宜急深結之為吾用不然彼一搖
足䔥牆之患也閣部曰善及聞定國一志南向喜曰吳司理為
吾平心腹憂廵撫越其傑令誅脅從𢙢後汝琦往白地方淪賊
小民偷旦夕之生安知大義急則盡走為賊不勝誅也事乃已
會部選張嶔司理歸德汝琦且歸興平伯髙𤇍令其將王之剛
力挽汝琦閣部為特疏許定國以數萬不律之師心持兩端吳
汝琦單騎收之革心內附勤勞未酧而銓部張嶔之補不知置
汝琦何地於是以原官監紀旋署知府事俄興平𤇍且以兵西
發汝琦調和軍民克賛行間事汝琦復上記閣部定國歸命之
後雖巳加爵而敕命未下前與王之剛搆釁今解釋未久大兵
西栺彼能無疑懼乎來札具在所云定國不敢負國家恐國家
負定國知其懐疑者深矣望師相不憚玉趾親按河南收定國
於軍前彼所深願或亟請敕命畫汎地以安其心一有不虞失
䇿不小且中州數十寨各結兵萬餘雖名內向無所統一師相
一至鼓舞諸義選其精鋭安置得宜恃為干城恢復河北實所
攸賴此機一失殆不忍言可法不能用後興平果有睢州之變
汝琦即詣興平營與之剛盟乃𫉬按兵而南督師始悔前記不
用大司馬張捷力薦汝琦擢監軍道僉事加一級定國遽欵北
以師壓境之剛𫝑不支潛邀汝琦南避汝琦毅然曰歸德係江
淮北鑰必死守以待援之剛竟遁去兵益單汝琦任城守而勸
御史凌駉速請援於督師行未數里北騎已至駉復入城汝琦
曰此數百北兵何能為等死不如夜刼敵營倖一勝或可鼓民
兵固守今之此數百無一人應者汝琦駉及司道蔡鳳力堵三
日府縣受間開門降三人猝被執汝琦厲聲呵之不一屈膝遂
先遇害既刑頸無滴血北帥異之為給棺殮時年五十有七長
子廷𤇍天妻陸氏死殉之次燾次鶴皆諸生駉鳳亦不屈死未
幾淮南有男子病忽起舞作汝琦言吾已為此都土神里人立
祠而棲其主往迎燾鶴主祀徐州張垣為通判城將䧟自縊
論曰南都志在江南視河洛如甌脫即史相國亦志保淮浦未
能經營河洛之間自汝琦赴歸德而睢鎮鷙將坐擁萬人感而
南向則保歸德所以保江淮也不以此時用睢鎮顧遣仇讐入
其汛地因疑生變興平授首而睢鎮北欵矣此亦事𫝑可以逆
料汝琦業痛哭陳之無有應者中國存亡之幾係於歸德可存
而亡不關歸德予過歸德輒悲汝琦即駉鳳垣皆因汝琦而成
名汝琦亦人傑也哉
楚語 查東山筆 沈墨庵閲
何騰蛟
何騰蛟字雲從貴州五開衛人浙江山隂籍也天啟率酉鄉薦
𥚢禎初知南陽流冦每躪其境騰蛟訓練鄉健為二十四營禦
賊多有斬𫉬威惠大著九年從廵撫陳必謙敗賊於安臯論功
入為武庫主事僉事懐隆治兵淮徐斬賊首王道善程繼孔等
撫軍史可法大器之騰蛟善星氣每言晉燕分恐有變輒唏吁
歎息十七年擢右僉都御史廵撫湖廣迄三月而前言大騐福
藩主南都急奏請以傅上瑞為長沙道章曠為
軍道各練兵
一萬於湖南北以自強隱厭左〈良玉〉傲報可加兵部右侍郎總督
川湖雲貴上言樞星者職司主宰邇來紫薇垣中光芒若隱
見古雲臣下不和國事危疑天市垣居臨艮位乃金陵分野其
明 弱主天子憂危不決伏乞陛下酌寛猛之宜妙鼓舞之術
舉朝大小臣之和衷體國以挽回天意乙酉南寧侯良玉素啣
士英又畏敵逼御史黃澍曽劾士英被逮急益勸良玉借浙中
所進太子為名部兵東下清君側以騰蛟行騰蛟不可解印密
授家丁無為賊所得而身往諭良玉良玉強持之登舟次漢陽
門騰蛟夜伺間投水順流下得漁者扶起間走長沙觀變楚人
聞其不死傳以為神已而南都敗唐主起閩中人心囘感騰蛟
布告出師略曰悲哉今日成何世界騰蛟身當重任𡚒不顧身
志惟一死語雲死士一萬橫行天下苦寒此七尺耳即否往無
不濟復君父之大仇雪人倫之大恥昭臣子之大義此七尺又
何曽死騰蛟不敏標下死士三萬願為諸公前驅然後張將軍
〈先璧〉岀茶新郝將軍〈永忠〉曹將軍 出猶義合窺章貢黃將軍 出
醴萍狥𡊮吉周將軍〈全易〉出醴滋又請號台忠貞十八鎮出興歸
李赤心髙世振聯絡川蜀各師從䕫峽並下荊襄既無東憂又
張西𫝑併力合𫝑勝𰚾在我況劉將軍〈承㣧〉以實師馬將軍〈進忠〉以
荊師王將軍 以岳師盧將軍 以武昌𡊮吉之師𡊮將軍
以本營之師王將軍〈鳳昇〉牟鳳衛以援勦之師董將軍〈纓〉總督標
之師張 牛三署將以澧州之師水陸𡵯騎百道並出或壓其
首或繞其背或抵其脅或披其肢又齊奏豫浙之雄兵柯陳黃
麻之義旅動以百萬引領南望將一呼而百應事在今日諸君
豈有靳焉今與諸君約從騰蛟言富貴可久妻子可保執讐為
忠臣全體為孝子不從騰蛟言富貴朝露妻子俘虜為叛臣為
賊子惟智者擇之況朝廷之法紀尚在太祖髙皇帝大行烈皇
帝之靈爽赫然騰蛟秉尚方不畏強敵寧畏悍師義旗所指戮
力同心檄到無惑當是時南寜病死其子與逆澍以武昌北降
騰蛟保長沙七閲月方檄馬進忠王鳳昇兩將軍駐岳聯絡鄉
團猝聞金陵之變士心震廹時閩中初造地邊𫝑隔所恃騰蛟
一念忠棐楚南半壁係屬不去唐主以騰蛟安輯功大其爵賞
以鞏西南封定興伯以兵部尚書督師騰蛟疏請親征有雲皇
上以髙皇帝神孫應南陽聖運遐邇通情正需此日事機一失
安能再來河南為天下之中荊㐮居上流最要誠能力破淺謀
獨持神斷大𫝑既張大權在握天下全局指顧間耳夫餉不鬼
輸月靡則遺兵非神運善用斯強不圖其全終隅於一我之所
往彼亦能來臣等疾首痛心誠不能以逆料也駕即延平師終
不進丙戌閩敗十月桂藩擁立於肇
封騰蛟定興侯明年丁
亥北師下楚騰蛟與戰敗績時主蹕武岡騰蛟來歸武臣劉承
胤奪主權自製騰蛟苦請移蹕疏略曰臣等推原禍本其端不
一大率上下之情不通文武之𰚾不𡚒形𫝑 算不豫嫌疑之
竇不消今使武岡累有山川之險兵革之雄米粟之富粗號偏
安然未有處一隅而圖天下者 永已清桂林無恙審楚粵之
要莫先全永俟衡常報復仍還湯沐主上一啟行而嫌疑消形
𫝑豫文武𡚒上下通矣主頗然之獨承㣧借別端以撓大計騰
蛟復特 之有曰承㣧所爭者不過蛙蟻小鬬臣與天下抗盛
衰之運承胤所爭者不過蜉蝣虛名臣與世界辨人禽之關未
幾武岡破承胤北降及借北師殘騰蛟家屬騰蛟繼母孫妻徐
在縶徐氏間致騰蛟書曰母近七旬妻亦命婦豈不能如王氏
之抉喉而死實疾望大兵來救麾下諸大鎮寧盡承胤負心
者哉救與不救惟信到王氏者騰蛟小妻之曾被擄節死者也
騰蛟答書雲夫為忠臣妻為節婦死亦何恨族屬無干婦女既
入網羅便是刼數所不忍言者王陵之母千古傷心趙苞之報
寸衷難盡耳已而徐亦自盡俄北師至主踉蹌棄桂林走南寧
騰蛟收殘卒於柳州復取桂林戊子率將軍趙印選胡一清焦
璉曹志建等復興安圍全州八戰皆㨗三月取之又復東安乘
勝用永州與馬進忠扼守常德七月進忠戰麻河大㨗北師格
死幾萬人詔封進忠鄂國公與都御史堵胤錫同駐常德而騰
蛟駐衡州為聲援嗣胤錫與進忠隙初胤錫所招降闖賊之姪
李赤心其十營之在䕫州者並來常德以自重常德士民畏赤
心殘而進忠亦慮其軋已縱兵民數萬舉火焚壁以其衆渡湖
南而㣧錫與赤心亦棄城渡湖南追者騰蛟聞之大驚湖南
豈能容此十萬衆且相牴梧者𫝑必內變急請於主諭進忠出
攻長沙赤心出援江西應金聲桓騰蛟軍騎至湘潭督行己丑
正月赤心至湘潭受約且行而進忠先以宣威伯楊申一軍來
就約全師未至時騰蛟故部徐勇者已北降偽為明服稱叛北
還南請騰蛟觀其營猝為所刼勸降騰蛟怒大聲詈之騰蛟踰
一夕死揚宣威不得督師所在單騎入城者七冒矢重傷卒於
是進忠不進而衛國胡一清開國趙印選棄永州退守全州永
國曹志建亦退保嶺峽關宣國焦璉部將常起蛟亦退保平樂
赤心之師竟退還梧州主贈騰蛟中湘王諡文忠自是衡州復
䧟楚地盡亡
閩語一
黃道周〈缺〉
閩語二 查東山筆 沈墨庵閲
曹學佺齊巽周之䕫
曹學佺字能始號石倉福建三山人萬曆乙未進雲歴官浙江
參政按察使亷潔自好為忌者所中察典去家居著述常直書
張差挺擊少司冦王之寀沉𡨚事崔魏擅政立三案鈎黨指學
佺為鈎黨除名為民詔毀其書崇禎初復起廣西辭不赴閒居
二十年騷雅自命採一代詩家名石倉詩選累薦不應時周之
䕫字章甫授蘇州司李以事忤復社諸公意罷歸章甫以名髙
自負及不理於復社益倔強獨立閩中士大大與官閩諸貴人
多自附於復社好擠不附復社者繇是㯽絶章甫不通往來惟
能始初無成見白其無他常以詩文交好乙酉隆武起閩擢能
始禮部尚書凡儀制祭告大文多出其手當草創艱難廷臣猶
持門戶學佺心憂之稍申一言即與群議不合大學士張肯堂
獨深然其説未幾肯堂與衆忤辭入舟山及駕幸延平學佺留
守時周之䕫亦擢給事中募練家丁以圖一試丙戌八月延平
失守駕去不返福京聞變守者解去鄭芝龍撤大軍入海闔城
遂空學佺逃入鼓山度為僧有貢士齊巽欲呼武健復起掲竿
雙珠門大書倡義二字以學佺品望尊入山迎之學佺曰吾志
也成與敗非所逆覩即不成死之矣因盡散其家募士得數千
人且起鄉人徒閧聲志不固又諸迎降者使人暗危辭解散之
十去六七學佺見𫝑促曰吾固知不成矣聞章甫率家丁北拒
衆散敗死學佺大慟間求其屍殮之辭巽復歸鼓山即日促家
人治櫬櫬成乃赴湧泉寺投繯家人為下數四學佺捨繯稽首
口余之不得死以未𫯠佛故余披緇而儒死乎因懺佛前誡必
西向就繯甫及繯已逝子某丁卯孝亷夭有孫某倖存能始既
死齊巽猶以大義呼諸敵雖散者甚衆尚有數百人誓死不去
或勸巽且逃隱巽不聽曰吾尚為所欲為古之死士一以當百
今死士數百可當數千敵逺來寧必勝乎或請立營城郭慎守
要害則進退如意若專守孤城敵衆我寡萬一圍困不能分守
將若之何巽曰守城郭不如守要害知兵者多有是言今則不
然我以衆出土人即開門以待敵矣不如堅守及福州破異被
執不屈死之數百人皆死巽妻某常身佩利刃防不虞至是亦
被執方牽詣訊處手疾起自剄為左右所持創半復甦敵嘉其
貞烈戒勿犯乃求夫屍葬於祖墓諸紳士皆尊禮之
閩語三 查東山散筆 沈墨庵補述
黃大鵬林垐林汝翥劉中藻謝宮錦陳際熙陳泰鍾潘啟
烺吳炳金麗澤王士和胡奇偉周定礽
傳曰當延平失駕閩中大臣自曹能始仗節而外或避或欵丙
戌以後復謀舉事至死不悔者往往因王鄖國而起至於堅守
不去能以身殉在丙戌秋冬之間者吾由事後考之閩口關隘
英重於仙霞鄭師棄關而廵關御史黃大鵬衣冠衝辨為最烈
故首書大鵬所云丙戌秋冬之間也鄖國𡚒興彼此相應或攻
圍郡邑或連下名都始事不終力竭而身從之者大義凜然故
繼書林垐林汝翥劉中藻儒者有守身之學身不任事號曰子
衿而志不可奪者為謝宮錦陳際熙故次書之建安有陳泰鍾
者負𰚾傲物奚落時貴偶不得意乘間舉義以快一時乏宿憤
而能與鄖國同盡故次書泰鍾有與泰鍾同邑為潘啟烺以書
生建言試兵部司務管儲賢館事與誠意伯劉孔昭同庽會城
之白雲寺曽見孔昭所擕其祖伯溫遺簡簡世授襲職者相傳
入閩中有急開之及唐敗孔昭急啟重封得內秘封絶小外書
隆武二年開已駴前知非偶及啟小封則又素箋一頁上書元
年者十二橫列之別無一語不知何故啟烺竟以前曽招兵被
拘烈死故終書啟烺此皆閩産也其有慕義入閩而死於閩為
宜興吳炳己未進士原督學江西間走朝請拜兵部侍郎督師
汀州若武進之金麗澤以明經備兵漳南及主走汀州不返北
兵至汀漳吳宜興引縊野寺中金武進不屈見殺此南國人物
而得書於閩者也南昌周定礽王士和進賢胡奇偉先後入閩
士和授知延平府延平失駕士和取佩刀自剄能不為敵殺故
先書士和胡與周皆兵部主事福州破奇偉見齊巽倡義雙珠
門亦起事草中事敗被執語不恭訊者不敢庭決尋就刑於江
右都司定礽亦見執死之故繼書胡奇偉周定礽此江右人物
而得書於閩者也
論曰當時南浙江楚之士奔赴八閩大宰功名富貴之思邀榮
一日初非感𡚒孤忠力持大計為戈過之夏靡效南陽之耿鄧
者也故鄭民納欵悉隱忍而遁歸延平岀亡即反顔而受事獨
此十二君子德望未隆不託言於明哲艱難日甚竟厲志於塵
沙凜秋霜魂依北斗余故次第書之又豈五等開藩三公臺
閣所得並列其間者哉
閩語四 查東山筆 沈墨庵閲
王祁
王祁字知止號拱哲少時為太倉瑯琊之家僮乙酉三吳事敗
祁走建寧之淨慈庵剃髮為僧體豐大面黧緇衣相向多欷歔
動人僧戒秘而堅葢許祁以死者數百跏矣詭稱諳術數能縮
水令乾便歩入海衆惑之丙戌唐事敗時鄖西王常湖亦度為
僧托鉢壽寜之鬼足洞王頎長明機事性好䜟曰鬼得足不死
矣雜緇跏中意氣自別好言佛事神其衆洞內外人咸異之爭
飯王明年丁亥春祁亦僧服募洞見王王曰僧何山祁曰行腳
耳王見祁髯在曰今髯衲皆非僧有腳能行乎祁已知王非僧
曰行腳欲行殺髯鬼矣王曰鬼有足無妨也因指洞名為䜟祁
𥬇曰請與鬼以足夜共𥨊處密言所欲祁祁去徧蹤跡王所善
僧伽及諸齋主久乃露王於洞之內外人且曰王佛祖再生為
主運又自言精天文家及奇門六壬等數學有法呼兵至於是
衆頂禮惟命得壯士三百人將起事稍稍為夀寧鎮將所知出
捕洞洞故壁立不可躡時洞外人皆入洞起級保鎮兵仰洞無
如何祁乘夜從間道率衆出疾走壽寧夀寧兵盡壁洞外城單
走其縣官時府檄政和兵共援壽寕祁又間釋夀寧取政
和誅 尉不擾取民間一物逡廵復還洞會建安令躬詣鄉
督糧吏伇需索大擾里老率衆前羅訴令不與直衆喧欲入建
寧控之郡令𢙢上官見督猝蜚語鎮將鄉之人且為亂明日衆
詣郡鎮將閉門登城睨弓衆有好事者大呼縣令誣我等為賊
與一決之遂奪城外所設保甲兵器咸仰城以防鎮兵之啟門
遂出也初無窺城意偶火鎗中鎮鎮倒衆知不可解各呼其鄉
鄉人咸怨令閧起共迎祁洞中祁以鄖西常湖主兵而身為國
師𫯠隆武正朔祁以王命出部衆亦署官屬下建安四月攻建
寧道臣顧南涇棄妻子巴馬走浦城索援援未至而鎮部騎者
易視祁歩卒開門縱騎出祁伏卒橋下大撃騎倒騎盡潰先是
祁所善僧各以義微示城中齋主城外或警則出木器投巷妨
馬足遂有好事共奪門入祁等而騎軍還礙木不得展盡被殺
為是月之七日也祁令但誅害民者餘無所問奉王居建寧於
是夀陽政和復下時方國安所遺部卒散走山砦者咸就祁鄉
義曹大鎬者雄視山中亦以兵來㑹戰甚力而城紳士願給餉
北師攻圍數月輒不利去明年戊子建國公鄭彩乘𫝑以魯
國命督海師與祁共攻福州已逾三月城垂破彩無故忽去當
是時桂王立肇慶馳封祁鄖國公祁乃分搗浦城欲斷仙霞為
固浦城不即下北師總督 等重師來援祁出戰不勝閉門
嚴守久之飢往貸粟海上國姓 成功許諾而閏四月之四
日天霧四塞城守迷困北師梯木上祁舉大砲砲裂反焚祁受
創猝令城中盡起火祁自拔火所部將卒盡焚無一活者王為
兵所殺成功以餉至無及矣
粵徼語 查東山筆 沈墨庵閲
李定國
李定國不詳其原籍初與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並為流賊張
獻忠義子甲申獻忠䧟蜀迄丙戌拒北師於西充縣大敗鳳皇
山下陣死定國雖在賊中不輕殺戮紳士常被俘每曲全之以
不合獻賊意故精鋭盡屬可望雄於三家咸聽約束可望令其
部白文選馮雙鯉南䧟重慶由遵義略取貴州遂據有雲南令
定國率所部攻取緬甸及小西天等國凱歸可望乃自稱平東
王嘗以事辱定國鞭之演武塲定國更抱隱痛以所部出搗叛
冦沙定洲取之𫝑稍振當是時諸營各相雄長初無心於明室
值越閩連覆桂藩達號於肇慶改元永暦定國中有感動語其
下曰我等倡亂圖自全計初非妄度天命不意明室因是覆亡
以今觀之即當翼賛明藩覆葢前過無為後人所譏顧木得其
會適雄洱道楊畏知為可望所拘因説可望曰王與三將軍比
肩並起不惜虛名無以讋衆昔曹孟德𫯠迎許都挾天子以令
諸侯由是得志今桂藩在肇慶王其無意乎葢欲借可望以為
用也遂遣畏知入覲稍露內欵之意庚寅冬北師入楚楚督何
騰蛟粵西留守瞿式耜粵東閣部堵胤錫三路師徒屢蹶國至
奔南寧可望遣賀九義至南寧必要奏封廷臣不許九義擅殺
諸大臣卒邀秦封而去壬辰定國以其所部五萬人出靖州與
衆約不得刼奪民間財物部伍始粛可望恐定國挾主而東使
馮雙鯉馬進忠名曰共事實相制定國泣涕語二人曰某忠在
扶明非徒假借名義倘彼此嫌疑將軍其何以自立雙鯉進忠
咸感其義曰我二人願執鞭以從定國至湖南連破靖沅武岡
諸州與北師戰於黃沙盡掩其衆可望益忌之疏請封定國西
寧王文秀南安王自為功定國以可望請謝不受可望隂令雙
鯉猝撃定國雙鯉陽聽之不即發早為定國所覺可望乃善䕶
定國家口於雲南修好秋定國乘勝指粵西北師定南孔有德
迎戰嚴關 李蝦箭洞死有德敗精鋭略盡退保會城定國
引師圍之城破定南急閉妻妾寳玉焚之因自剄遂下廣西𫉬
金印一金冊十擄有德子庭訓誅之噫有德自北歸後引滿師
渡海入登萊破濟南撫按以下殘殺過當晏然而去普天痛憤
飲泣計戊寅迄壬辰踰十五年始得伸積憤於李王也時平西
王三桂北師已盡收川南郡縣南安劉文秀同白文選攻保寜
不利單騎還九月定國由粵西入楚取衡州永州時號令所及
方數千里逺近嚮風無不引領不復𫯠可望約束冬北師敬謹
王來攻衡州定國邀伏於險大勝敵急退追之王中流矢死潰
師五千盡殱焉孔有德既絶嗣王姑䕶軍率師大至定國單無
援棄衡州保永州復退保武岡癸巳定國走援廣西可望戰北
師花街子敗不進定國𫝑亦阻桂林守者空城去北將綿國安
坐有之時主在安龍大困宗室被殘幾盡廷議欲封定國為晉
王俾疾以師迎駕語泄主議者為可望所殺定國以桂林不守
冀立功以自見疾搗東粵直薄清逺輒得小勝移屯七星巖頗
懐內顧糧盡自歸復力援平樂攻桂林不利退保南隘敵亦不
敢廹乙未定國克潯州馮雙鯉以可望指且隂圖定國定國曰
我爾總以效死明室果不失初意從我入粵東功且不朽必欲
相逼定國且死公獨能北禦得保首領乎衆聞之皆感激雙鯉
遂以三千人為先鋒東破髙雷亷三郡敗北將郭虎盡殲其衆
虎單身走廣州復領兵守髙明定國分兵二道一天威營攻肇
慶不下一義 營執虎親解縛與之盟虎諾復叛去三月身率
大軍破楊春六月圍順德守嚴不得入分略屬邑皆下之嘗一
試其所有地題用一匡天下自負以為仲父復岀倣昔者滇南
象戰法象十三俱命以名封大將軍所向必碎有王興者壁文
村以其衆降定國乃分困順德水門定國自營三門北平南靖
南二王援師至不見定國一兵大驚曰彼四面下子矣且退有
副將對曰此退必盡於江不如死仗〈此以戰為仗〉果死仗脫死者幾
半自是月餘不接一矢俄而兩王復調重兵至其𫝑甚盛定國
故匿上騎用歩卒進北師馳之卒左右避突出象蹴
騰越敵
騎驚仆大軍乘之死傷遍野𫉬器械無數所得貲重盡以犒軍
自三月出師六月圍順德九月釋圍與援師相持城中久飢垂
破者數十二月滿師又至我軍騎象而前敵不戰退猝以精騎
間出我軍後後陣亂定國棄象走還障雖所傷不多按兵不動
顧失象是日兵初出象受酒犒不謝而哭已知不利北師盡驅
諸象入城一象悲鳴不肯就食數日死兩王乃以書招定國答
書凜凜有雲大王中國舊人倘同心相與共獵中原得地分王
遙䕶共主可也乃還南寜遵密敕奔䕶安龍控馬行在門馬不
進箠之必不進三易馬率始是定囯異之有金中書者告曰此
真主國門也人臣不得騎入定國憬然遂歩入行宮主與後及
太子等尚以為可望所遣令勳衛馬見明下階迎之定國俯伏
謝曰臣力戰粵東以致失覲非從秦王來主喜賜繍墩坐定國
語次欷歔定國宻誓效命背岀所鐫盡忠報國四字示廷臣咸
感歎其義可望令白文選疾赴安龍廹駕移黔合宮慟哭不肯
行定國婉語之文選亦為泣下遂善報可望雲定國無他志已
定國挾主西奔入滇文選亦與俱西時劉文秀等守雲南聞駕
至文秀私出見定國潛語吾軰以秦王為董卓但恐誅卓之後
又有曹瞞定國指天為誓乃合計倡言迎駕桂主遂入雲南定
國躬為御輿主即於可望所營宮室居之盡收其䕶衛於是封
定國為晉王文秀為蜀王封能奇子承掌為鎮國將軍管延安
王事文選為鞏國公王尚禮為保國公賀九義為保康侯文安
侯馬吉翔入閣辦事錢糧歸所司兵馬事悉付定國主之更定
各隘居守可望以妻子在雲南隱忍未發主遣文選往黔通於
可望以釋其忩隨令東昌侯張虎送其妻子赴黔可望既得家
屬無內顧遂大言定國文秀叛逆追奪文選鞏國公敕印決意
攻滇列侯馬寳馬維興等為文選曲解不如重用之可望遂擅
封文選為證逆招討郡王總統兵馬名清君側令馮雙鯉守黔
而親督陣次交水文選不戰率所部走歸定國悉得可望隂謀
定國請進封文選為鞏昌王丁酉九月定國文秀師至三坌距
交水二十里可望以總統兵變失𫝑擬還黔馬維興詭語可望
公自將當定國某與寳及漢川倕張勝由尋甸間道襲雲南可
得志已大戰交水維興復內應合於定國可望兵大潰遁還黔
維與所部率梟健定國涕泣語之明造顛越實自吾家凡首難
者不終今猶不悔天必盡殞之矣於是馬寳亦歸附衆盡貼獨
張勝孤軍突雲南不備王尚禮思開門入之為黔國沐天波所
覺不得發晉王以重兵還救擄勝庫水塘斬之尚禮飮鴆死時
馮雙鯉舎黔來歸主封慶陽王馬進忠漢陽王馬惟忠等俱進
封公爵戊戌蜀王劉文秀病卒䕫國公自奇以永昌伯關有
才叛晉王率兵誅自奇於永昌可望畏偪潛通滿營以兵三千
搗武岡為部將劉甲反攻盡殱其衆以應晉單騎得脫四月可
望以北陳總兵盟以滿師五萬身為導入貴州晉王棄城走可
望遂因陳總兵北降得封義王十月北師從貴陽睨滇妖人賈
白明者有幻術在軍中晉王恃以無恐與雙鯉等扼守盤江沙
而白文選守七星關相持三旬力竭敗績晉王𫯠主走永昌己
亥正月之二日北師入雲南二月主走騰越晉王先䕶宮春出
三宣入緬還督兵扼磨盤山力戰頗有摧䧟然人心已散竟不
能支避入孟艮茶山各土司中負險自守奉表請蹕者數為逆
臣所阻竟留緬辛丑桂主及難白文選遁木
吳平西遣使招
之遂北歸晉王李定國卒於徼外壬寅晉王子嗣興蜀王子震
咸北歸
論曰李晉王未歸命時已注心皇家思返天物及歸命後武功
赫濯勝𫝑十倍復嚴關殞定南恢粵西摧敬謹一再難東粵無
與衡䕶安龍定內難足以經略中原而大功未集以可望內殘
外欵大敵左支右折天也至𫝑窮力促挾空名而偷息天外百
世之後猶想見其為人豈以成敗論哉方其部屯孟民令部將
祁通武以兵迎駕而且沮於馬吉翔永曆正朔終於辛丑越十
年辛亥有康王以番衆臨邊豈孟艮猶有遣旅乎抑平西詭此
以自重乎
粵語一 查東山散筆 沈墨庵補述〈下仝〉
陳子壯陳拜彥麥而炫朱實𨔷張家玉林洊張恂〈楊景華楊可觀〉
〈張珣尹端安蘇觀生李翔〉以東粵人起事粵中者為南海陳子壯順德陳邦彥東莞張家
玉林洊張恂各舉義旅自乙酉至戊子轉戰不屈葢囘年雲陳
子壯號秋濤官編修為閹魏所逐後晉少宗伯以直諌擬戍還
粵弘光乙酉以禮部尚書召將赴南都而
事敗唐主主福州
遂赴閩晉大學士兼大司馬督兵援贑未至俄延平失駕乃入
粵謀舉兵治戰艦得衆數千人時同事者不一部獨陳邦彥一
師最堅邦彥字會斌登賢書隆武時任兵部主事從督師蘇觀
生度大庾嶺語觀生曰閣下以大兵扼惠潮分一軍助我截大
庾可固全粵觀生不能用會唐介弟聿鎮自立廣州改元紹武
而桂主已監國肇慶彥𫯠節往觀桂因語監國以序無過王
者與唐平非名而戰主客不敵不如急正大位以厲人心從之
改元永曆擢彥為兵科給事中未幾北師累從惠潮掩廣州
不備執聿鎮觀生自縊觀生以書生扈唐駕入閩者也北師逼
肇慶桂主奔西粵北鎮李成楝率精鋭追之且及彥聞變與
指揮僉事楊景華副將軍楊可觀謀曰我一軍不足以禦大敵
閣部秋濤負重望有大略昌往圖之秋濤曰今張玄子一軍在
東莞能以大義激厲其下頗可恃令其率一軍逼廣州我與公
撓其前三路並進敵則首尾衡決乃可以逞於是與玄子之師
剋期並舉北督師佟養甲懼疾呼成棟還禦彥等以故桂主
踉蹌梧州得保無恙玄子張家玉字也別號芷園初授庻常甲
申之變持大義責賊賊怒縶之七日不食㑹東師入玄子間歸
復走閩與同里蘇觀生出江右敵圍撫州急玄子進營許灣設
髙皇帝像于軍中盟而戰則佯走以誘敵敵至伏發反擊大敗
之撫圍以解復與知縣李翔誓守新城負重創益𡚒而敵卒不
能睨杉關一歩唐主手書勞之晉右僉都御史會東粵多盜家
玉入粵練兵惠潮撫諭鎮平程鄉兩賊巢隂以為用既而北師
入廣州所至降附丁亥三月家玉舉兵與其師林洊恢復東莞
稱制以原任儒學訓導張珣為東莞知縣原任湖廣監軍道張
恂督守而諸生尹端安統鄉兵嚴備萬家租家玉身整舟師於
列滘擬走省會而北師疾至萬家租先敗尹端安自沉於江東
莞旋失張珣見殺家玉戰列𣽸不利退走虎門作流言稱神助
以動其鄉於是各堡復並𥪡義旗以應北師復大至家玉盛設
旗幟以疑敵空壁去敵疑不敢入壁踰兩日知其不守乃四出
樵掠家玉伺敵惰潛師擊之𫉬大勝盡奪敵舟兵𫝑復振出沒
海口常泊鐡岡夜潛即敵要或發砲或題詩或插幟以勞敵守
北人驚以為神密跡之竟不可得當是時邦彥常率鋭師以出
龍山與敵遇敵屢卻與南海秋濤約合攻廣州間露退設伏擊
敗敵於禺珠破山水髙明大戰胥江新會多俘𫉬已北降清逺
指揮白常燦來歸謀於秋濤為用閒之法乃隂使楊景華楊可
觀偽降敵入李成棟軍中為內應須七月之七日並起秋濤先
一日秣馬厲兵張入其事事
景華知不免即起殺一鎮將連
殺數人而死敵疾執可觀酷𠛬貴究同謀可觀抗聱曰丈夫斫
頭耳豈以緩死殺天下英雄終不吐見殺於是邦彥退歸龍山
秋濤退保髙明北師急攻髙明困旬日力竭城䧟子壯被執怒
髮張目不一屈死之時與共義者髙明之麥而炫南海之朱實
𨔷原官御史共守髙明皆見殺自二楊䧟亡秋濤盡節邦彥𫝑
益孤守龍山不敢輕出家玉亦走龍門十五嶺志王稍挫思大
舉嶺故有義聚萬人讋家玉名推家玉大將軍列龍虎犀象豺
五營以犀為中營諭衆曰左師出則右師為應前軍出則後軍
為應衆皆聽命一鼓下博羅守之敵至五營分列左師皆青其
氣如雲右軍皆白其動如風前軍皆赤其變如火後軍皆黑其
行如水中軍皆黃其靜如山及其更番出禦或以前軍作後軍
或以左師應右師其應無窮敵不敢廹復托為神至夜城上有
紅光長數丈雲衆益𡚒四出逐北敵計詘時龍山邦彥聞家玉
多武功亦合餘燼出攻髙明殺一滿人以祭陳閣部楊將軍曰
吾為國士復讎也俄而北師援髙明邦彥乃退援師即赴博羅
已咽水灌城家玉與衆議曰吾下博羅以試武耳博羅小不足
恃且博羅非要地盍全師歸龍門於是又變五營為二十五營
直窺増城取之増城近省援救甚速家玉距廣州十里而軍斷
小木投孔道以𣻉敵馬復懸巨木於髙崖以一旅誘敵馳入馬
當木足折及覆懸崖下多覆大敗去由是乘勝薄城省會守者
大懼閲一日進戰前營搏勝奪敵旗返中軍誤以為敵至陣亂
忽瘴霧彌天敵以驍騎徑貫中軍家玉跳溺水卒諸營皆潰葢
戊子十月十日也祖母陳母𥠖妻彭俱烈死林洊被執亦及難
家玉既沒敵以全力困圍彥者旬日力竭城䧟
執北鎮李
成棟勸之降不屈拘於客館將刑題詩館壁歌而赴市隨歌而
盡妻何氏子和尹虞尹咸死之惟恭尹以僧服㣲去家玉無子
年止三十有三有弟家珍曽識東山於東莞故得之最詳其所
乘馬黃趫䞬跳踉野走山中能於風沙慘淡時作悲鳴以怒玉
粵語二
王興連城璧郭之奇〈馬應房馮協颺〉
王興粵人也或雲閩人曽為鄭芝龍舊部身短小有幹略弄潮
海上遠近呼為繍花針明末聚衆數千踞恩平之白泥鄉十餘
載及芝龍受撫而興距白泥如故粵有司不敢以兵臨遣使招
之不至常大言曰吾取給於海與島夷為市未嘗取貨於粵粵
乃以我為盜彼宦於粵者擁數萬金而歸非盜何哉後距孝兼
陳王道文村圍圍通於海終不內訌故粵人亦安之會北師將
至粵興為持久計圍固依山帶海圍外環以淖河河中沉釘板
不測近圍樹修篁篁叢生最密矢弩紛及輒走之不能的人示
不畏火器圍內復濬大濠並沉釘板濠內樹木柵數層後門通
海接濟近圍最低春水發攻者率被漂不能久困明有舊藩王
某避難進圍中興大喜即𫯠藩王為主興率諸臣就朝以招徠
圍外近諸圍數十部犄角互援諸故明縉紳著姓不難髮者咸
就之禮接甚厚北鎮李成棟與廵撫佟養甲既下東粵興不奉
令成棟率重兵攻數月不可拔及成棟北反迎永曆即肇慶興
歸明受爵總兵稱將軍𫯠正朔諸紳中有連城璧相與粉飾故
事定製度略具漢官威儀慕義者益衆北孔尚兩王復取粵東
興自守如故乙未從桂陽晉王李定國分圍新會水門聲𫝑頗
壯久之定國敗去興還文村自保兩王攻之數月復不下以書
招之命連城璧代為答書溫而毅自稱頑民且曰頑民無所為
實欲存中國於一隅全禮義於百世豈徒惜此數莖顛毛而已
然海涯原我故物本朝先帝嘗置之度外何況新朝獨不相亮
何如大兵退還卒無所敢難必致之來頑民不來丁酉北率水
師數千塞其海道有莊軍將等合兵二萬餘困之圍中不出戰
夜以百人更番出擾壁者累夜不得休息欲退不可復遣使者
招之內盛疑接曰但𢙢明年水至時大貲諸公心耳遂犒師出
圍中所無大魚重數十斤及諸難得之物以相誇耀既而春水
大至釋兵去俟水退復率鋭師攻圍踰年近數十圍漸盡破散
海路阻塞中有一圍力竭有敢死士數百突出傷多人被執者
七訊者令剝其皮一人被剝且盡屍橫地一夕前劊卒過之失
口曰也有今日忽屍竄起嚙劊幾死既而數百人糧盡棄老幼
焚室廬復突圍出鬬至死不退於是數百人皆見殺北之攻圍
自戊戌七月至己亥八月文村圍食盡北復來招藩王曰毋以
我故不得欵請先死興曰我死可以活諸公相遜移時藩與興
皆入冰片於火酒中引盡而圍破全髮諸臣連城璧等皆同焚
死粵中有郭之奇者字正甫壬午督學八閩隆武初擢之奇詹
事正詹閩敗歸粵入文村圍中亦荷槊北傲嚴久興死衆出降
之奇不屈被執烈死
馬應居字子龍廣東順德人父熙祥官知府應房以諸生負文
望師陳彥丙戌廣州䧟應房以文告宣聖將歸死學宮其老
友勉之曰聞陳會斌有事肇慶盍起兵北拒以應之於是走合
余龍等水師入彥軍隨彥突廣州有降者告以兵期會城
已有備不得入移困順德將下忽北援奄及城中亦出師夾攻
衆亂大敗被執赴訊大言曰事成汝賊不成我死乘間負械投
伏波橋死時共事南海諸生黃炅元與弟昊元並見殺從弟元
節以諸生受武銜督兵隨駕死有順德諸生馮協颺字曰賡廣
州既䧟求死其父止之協颺曰兒讀書解大義正以愧夫不義
者驅其妻女入井而自懸於梁死時冬旱井竭妻女得拯起
粵語三
梁朝鍾陳嘉會陸應珪鄺露黃襄卿朱家臣梁萬爵梁萬
采〈嚴起恆吳貞毓張三果曽起筆〉金堡〈陳學銓〉張同敞傅作霖〈侯偉米素圖李如星〉
番禺梁朝鍾字未央幼孤俶儻負奇𰚾豪議論四座辯不決輒
掀髯揮麈定之垂髫時常折東縣官𡚒爭一邑公是值束陽張
邑令國維深器重之壬午舉於鄉閣部史道鄰薦南都不起及
唐藩建元八閩召亦不起唐介弟蹕廣州強授國子監司菐張
目伸首語使者曰我頸有刀痕與生俱來寧見之乎卒辭去屏
家室獨自啟處未閲目廣州敗拜家廟誓死或曰公無子獨不
為廟食計即否去為僧公志也不聽屏家人赴水𰚾已絶起之
復甦翼日北師入勒去髮堅拒叱之曰我頸㾗已具豈汝能殺
我邪負三刃死同學陳學銓聞朝鍾死泣下負來入山不知所
終
金堡字道隱浙之仁和人乙酉間關入閩隆武元年補給事中
劾鄭芝龍專擅鄭方挾制朝端怒堡幾不測主曲為解釋得不
死戍粵中永曆蹕肇慶仍召為給事中會張獻忠餘孽孫可望
據雲南擅稱王時武康伯胡執恭以桂命屯泗城州輒便宜招
撫畏逼竟矯作冊命封可望為秦王督師堵錫胤與道隱執以為
不可可望遣其部賀九義張明志赴南寧詭稱䕶駕必脅秦封
閣臣嚴起恆持之道隱復抗疏極論其罪狀九義伺起恆出私
擊起恆水死家人不敢收其屍後衛士偶見水旁有虎逼視之
乃起恆屍也收葬之堡亦為九義所傷桂主不得已削堡官以
避禍乃真封可望為秦王堡抱創避養蕭者行在移蹕安龍大
困堡不能扈行閣臣吳貞毓密議挾主幸李定國營中有漏言
於可望復廹殺貞毓既而北師漸及堡擬走定國軍謀
行在
不幸廣中盡敗粵西留守相公瞿式耜已致命矣初蒼梧之禍
堡幾與起恆同盡式耜力為曲解得戍清浪病創未及赴戍所
而北師至堡見式耜死𭧂屍於市不避大難上書北定南請得
以衣冠葬留守相公及同難之張同敞同敞故相國太岳孫也
定南許之藳葬畢遂入雷峰難髮披緇更字澹歸後住丹霞
陳嘉會字同之亦番禺人與梁朝鍾同學乙酉赴閩中得鄉薦
上書於黃石齋以和同文武消弭兩黨為言石齋善之不能用
丁亥北師下粵僻居社門不聞外事偶與其座師毛君燕生忽
泫然注下毛駭曰何曰越日不復侍矣毛曰汝為善於鄉世所
共亮誰厄汝者而乃自輕復飲泣曰嘉會意不欲活毛意殊不
以為然詰晨果以公服至後圃自沈於池其妻不知之驟聞之
不哭太息曰誠丈夫事入室凝妝出亦投池死
梁天名萬爵與朝鍾宗人家貧不輕與豪貴交常為人傭書
以養母所好尚獨殊於俗有弟萬采以肩負為生暇則向其兄
問古今名節特立獨行之士常義形於色朝鍾雖俶儻自雄每
為心折曰吾宗有二萬雲乙酉應閩鄉試得魁選唐介弟至粵
自立授萬爵行人不受謂其友曰此何時乃欲作好所爭只眉
睫間耳舎後清流吾棄也爰命其弟采侍老母避兵鄉僻及廣
州䧟萬爵肅衣冠遙拜母赴池水死數日弟采跡兄見衣冠浮
水大慟亦躣入水死其旁
潮州陸應珪字山甫崇禎壬午與梁子月舉於鄉見梁子茹素
謂曰吾輩生平非茹素可了梁子曰顧用之何如耳後聞其死
曰吾知梁子之用矣北師至潮潮潰應珪方病負榻屢蹶起為
拒敵狀輒仆師入室責金應珪擁被欲起語不遜其母懼走捫
其口使無聲猶鳴鳴若有所云死為明朝之鬼敵怒牽出叢射
之死時廣南有以書生勵節者為鄺湛若
鄺湛若名露以字行少有別才為書生縱放不羈喜恢諧工書
常以五家書法應督學嵗試試劣棄去入羅浮宿僧舍中夜聞
琴聲深悟琴理放遊吳越燕趙間遇佳山水則鼓琴一曲為詩
綿麗清逸時闖賊縱橫河洛乃歸粵不復出永曆初以薦授中
書舎人對客鼓衰鳳操以謝之北師初下廣湛䕶髮匿鄉僻
庚寅冬大軍復入廣湛若幅中縞衣抱琴歩歸中途遇敵怪其
不遵時尚褫其衣巾盡至裸體仍䕶琴甚雨中不去以刄睨之
𥬇曰此何物乃以相戲敵以為風病釋之薙髮令下曰豈有此
理懷琴絃走入舊官署懸樹死年四十有七墨子既錄諸文士
而於武臣中得兩人焉
一瞋目而死於丙戌者為黃襄卿一大呼而死於丁亥者為朱
家臣襄卿廣州右衛舍人也丙戌從群健北拒時兩廣總制丁
魁楚聞唐事變疾走肇慶以扈桂為名師益單北師大至襄卿
以孤軍力戰敗被執口不恭甚敵義之勸降且曰汝子幼降則
父子俱全瞋目語曰我死他日報父仇殺汝者此子哉遂並殺
之家臣原籍浙中負膂力有瞻略永曆初授參將銜協守肇慶
權輕𫝑分寡援乏餉主奔梧州家臣隨駕與李國珍復羅定州
至東安丁亥北師入粵以新任知縣至東安家臣猝拒殺之於
是北選諸人皆觀望不敢即赴原任按察使王芋時為北羅定
道檄北歸寳豐伯羅成躣於肇慶擊東安諸部星散家臣獨出
戰被執大呼曰我朱家臣也豈有為他家臣者請速殺我語不
擇甚以木衡其口殺之
湖廣張同敞扈蹕肇慶以兵部侍郎隨駕蒼梧同官傅作霖籍
江西亦以少司馬孤守全州城䧟肅冠服慷慨就刑同敞在梧
遙哭以詩知其以心許死友也蒼梧敗同敞死焉若吏部郎中
侯偉同官李如星先後見殺都御史米素圖亦死於沅州兵
吾以同敞遙哭一詩㮣焉詩曰抗節於今有幾人磔殘尚爾夢
全身應知同學譚忠孝決不偷生負鬼神視死如歸懷世友有
恩未報痛
臣恥將丹面分青史與爾幽冥好共鄰
西粵語一 查東山筆 沈仲方閲〈下仝〉
瞿式耜
瞿式耜號稼軒南直常熟人萬曆丙辰進士乙酉任廣西廵撫
都御史北兵下楚粵西震動式耜奮志為堅守計丙戌桂主即
真肇慶戊子楚督何騰蛟被刼死駕為北師所廹式耜保峽江
退敵䕶蹕桂林已而峽江敗主釋桂林去式耜與參將焦璉留
守城破巷戰致死得全式耜親臨戰不避鋒鏑以鼓同事之氣
主倚以為重晉式耜吏兵二部尚書拜大學士加太保比開國
勲封臨桂伯陞焦璉都督是時國法凌替將悍兵驕糧餉不繼
式耜百難盡瘁庚寅秋北師入境主憩梧州無寧處且中外猶
以黨事紛爭於內又無全力控禦於外
部吳貞毓頗與式耜
相牴牾方重處金堡等號為五虎而式耜益孤所請率漠置之
已而詔撤開國公趙胤先扈駕於是巖關盡已掃去人心大震
各思苟脫在城衛國公胡一清寜逺伯王永 綏寧伯蒲纓武
陵侯楊國棟寜武伯馬養麟俱託故出走式耜大聲呼之慟曰
朝廷以髙爵隆諸公百姓出膏血養諸公乃成如此去就耶城
中僅瘁卒數百人鞬四關待死會兵部侍郎張同敞單身自江
東與式耜共事式耜與訣曰吾分與城俱子無留守責可速去
同敞故為式耜門下士曰故不能獨死先生必不去時署中僮
僕且逃盡止一荷槊從與同敞三人耳庚宣十一月之六日北
師至城開縶靖江王亨歅父子別室須臾數騎邀式
式耜曰
無庸吾等坐待久矣遂與同敞偕詣定南軍前平立不拜延頸
請速死定南溫詞雲吾在湖南已知有留守公不畏死吾殺畏
死者式耜大言曰吾兩人不死於兵未至之日正須煩斧鉞知
吾南朝尚有人定南令分衛之以聞作遺表謝罪有曰今平樂
陽朔等處盡不守旦晚且及梧嗟吾君至此極乎即寸磔臣躬
何足謝罪臣心痛如割血與淚俱為具述初五以後十日情形
仰凟聖聽惟願皇上勿生短見暫寛聖慮保䕶宸躬以全萬姓
之生以留一綫之緒臣等惟有矢心一死以盡臣子之職分天
地鬼神實鑒臨之其自警一章雲若論成仁事臨危只一端聖
賢原節取世路已驚看死豈求名地吾當立命𮗚乾坤留此夕
魂魄也教安在禁時詩歌頗多季冬之十七日臨難
致命詩
有三百年來恩澤久頭絲猶帶滿天香之句與張同敞同日死
先是金堡蒼梧之獄式耜力救之堡感其義上書定南得以衣
冠殮藁葬兩公並恤式耜幼子定南許之堡因得兩公詩跋其
後瞿有孫昌文初相隨入粵授翰林檢討路阻蒼梧不及奔難
俄被縶得脫廬於墓側復從門客楊碩父得遺表葢表成無由
達也昌文既得臨難詩及禁室所詠四十首以金跋合同敞藳
刻之題曰浩然吟其五年中奏疏詩文諸稿烽火後僅存一二
西粵語二
楊畏知王運開王運閎劉廷標王祚吳 毓〈張鐫蔣乾昌李欣李元開〉
〈徐拯楊鍾胡士瑞趙賡禹蔡結鄭允元周九吉朱議㫤朱東旦任斗垣易士佳內監張福祿全為國 曾英〉楊畏知字介菴陜西庚午解元甲申為雄洱海道時張獻忠䧟
蜀丙戌為北師所殺其義於孫可望李定國等以潰師䧟重慶
入貴州時雲南遭沙氏之亂黔國沐天波走依畏知可望名救
天波逐沙氏據有雲南畏知持大義鼓衆戰可望於祿豐縣之
啟明橋敗見執可望脅降之畏知不屆願就死可望拘之不即
殺時北師將至招可望可望惡薙髮欲陽助明以自重畏知心
知其意且念肇慶永暦且起姑收可望為用釋一敵且合以拒
敵於是説可望曰王欲降畏知畏知即降亦須有名今北𫝑漸
逼王將南走趨南則肇慶犄其後禍且不測王能降心以相從
共尊明室則衆心踴躍欣然嚮附同力北抗此轉禍為福之機
也王其圖之可望喜遂舉旗向明以鼓衆仍還畏知原官相見
成禮時可望自稱平東王畏知事事以扶明為端可望乃令畏
知東朝肇慶武康伯胡執恭守泗城州擅造冊命封可望為秦
王以悅之畏知既見駕具陳黔事且陽與合姑如其封乃上疏
曰可望素桀驁擁大衆即自為秦王益抗妄何所忌乃願歸正
讋服其下䕶髮北拒此其隱慮也不如出宸斷竟與前封而繳
其初封罪執㳟擅制俾積功自贖良便今日者力能制可望請
勿與不然北禦方艱復勞西顧至萬不得已乃始降禮厚幣恭
上秦王印乞一旅合向洞廷使騎危為市則奈之何夫不與而
果江與也與奪出自朝廷吾法猶在萬一彼以強力刼左右究
竟與之與無恩且也姑與善而徐圖之在乎廟算直示不可是
速禍也言官持之力必不可請併收畏知畏知涕泣言今師臣
誰可與北抗者朋知跋扈姑一試其鋒上中無策策之下者亦
或權宜倖旦夕徐俟天心畏知且含𥬇地下不辭乃議封可望
平遼王畏知曰彼平東久此何異且稱王必二字以弱之示以
弱必勿受不如弗封可望果不受北䧟通義忠國公王祚死之
使人招天波索道府印急雲南府推官王運開方署道印適判
劉廷標署府印慵慨相對曰道府朝廷設官也可望闖賊餘孽
擅殺忠國蔑視行在吾軰誓不偷生即抱印自縊死復召運開
之弟孝亷運閎亦不屈走沉潞河死可望盡有黔中遂遣賀九
義等佯扈駕南寜脅改秦封九義擅擊殺閣部嚴起恆督師楊
鼎和等之沮秦封者畏知已辦閣事抗疏論九義擅殺不臣當
誅可望怒使指揮鄭國襲執畏知之黔畏知大聲逆賊可望此
豈可與有為我畏知誤國應死脫兠鍪遙擊中可望面忼慨死
而國主卒授可望秦封嗚呼古有潔其身以事其君易汙其身
以事其君難畏知葢能為其難者歟
吳貞毓字元升宜興人崇禎癸未進士永曆初為東閣大學士
𤼵巳行在安龍為可望所困憂危甚貞毓偕諸廷臣密議馳封
李定國為晉王速其逆駕脫險惟文安侯馬吉翔獨與可望暱
乃出代祭南寧而使林青陽充使命定國亦顧忌可望方有事
東粵不即應吉翔刺知之以告可望可望佯縛吉翔廷質安龍
盡供首事貞毓在難痛訶可望不道身被五 不吐一人曰吾
以宰執主討逆傳檄定國是實與諸臣何與吉翔手抄十八人
勒主必決於是掌科張鐫翰林蔣乾昌李元開臺中李欣胡士
瑞部曹徐拯楊鍾趙賡禹蔡緍鄭允元周允吉朱議㫤朱東旦
任斗垣易士佳及內監張福祿全為國十八人俱同日死貞毓
以大臣賜帛子肇祉擕
歸葬而國主遂有安南之行
論曰明末諸臣持理倍堅於建文時大率以不兼時與情𫝑而
窮獨畏知與貞毓之為理亦正兼言時與情𫝑而終窮則又諸
持理者之誤之也善用可望當時第一言至於賊殺大臣安得
不一言以死專向用定國當時制可望第一義至於人主不能
自庇安得不倡十八人以死雖然力不能制可望畏知預言之
矣或雲畏知嘗為可望所設官曰是為明屈也正屬善用二字
義吾故曰為其難也
臺灣前語 查東山筆 沈仲方閲〈下仝〉
東寜國
臺灣者係和蘭國入貢泊舟候命處城接瓜哇大泥與佛郎機
密邇萬曆中忽請通貢叩閔閩人李錦勸其酋麻韋郎壘澎湖
嶼逼漳賂稅監髙寀可得志於是伐木駕厰錦導夷入寀竟與
盟且許開貢會材官沈有客奉詔聲走之其國素習戰所云紅
夷銃較佛郎機更利已而竟使通貢泊舟澎湖候命下許從夷
幾何貢物幾何然後可久之從澎湖深入築城分紅夷守之名
為臺灣去澎湖六程耳所去灣者西洋貨船通東夷必灣此為
兩洋扼要所以中溜既急擁為水檻髙傍溜數丈自漳州發舟
必橫跨水檻然後至澎湖最險而澎湖之通臺灣水道多嶕隱
見不一舟冒之必碎又列炮兩崖的中易守其地濶二千里袤
倍之𰚾常春多露可當微雨所植遇旱不枯食物饒於內地多
野馬差小可乘亦多苗峒不化多土目不通語言初鄭芝龍居
大海中常於澎湖外設市稅諸洋之貨以是富甲諸 及北欵
諸洋猶讋服也芝龍欵後子國姓成功於壬寅春以部將曹文
龍馬信之謀會海水大溢自廈門舟師前拂嶕而進紅夷恃水
檻不守遂有其城而令其子經守廈門原汎已而紅夷王子北
貢以失其故城願合力攻廈門廈門不支會延平王成功薨長
子經嗣立臺灣初稱東都改明京以候桂王之蹕已不克至乃
畋東寜國復築𫯠天城於對渡以居宦東寧者嗣王不敢稱藩
乃其臣無不藩前者所𫯠正朔猶以永暦行時諸峒𡷫有常貢
不遇種鹿虎豹之𩔖舁委界口不知所為禮也披皮毛掩下體
界口中國人有市肆以嬉戲小具懸壁聽峒人來觀峒人把弄
移時以形語上值輒取去必委所值之物於界口任取之不失
信也按廈門為鄭氏發跡之近處地僅三十餘里鷺門亦閩界
魯國元年嘗就永勝伯鄭彩保此四年乃間走壷江琅琦山
等處閣部錢肅樂卒葬琅琦而金門則魯王監國之十年始保
蹕於此至壬寅薨葬其地遺腹子棲東寧其後不詳
論曰嗟乎以中國幅員萬里一旦盡失其故我臺灣洋夷也獨
用夏以變夷地不論大小化行海外正朔猶存奇矣雖箕子之
入朝鮮徐市之王日本張堅之有扶餘國頗有中夏遺風以觀
臺灣獨遵𫯠正朔久而不變不更有光日月也哉
臺灣後語
東寜國國姓成功
國姓成功原名森字大木隆武賜姓及名世呼為國姓雲鄭氏
本福建南安石井人也有紹祖者為泉州庫吏生芝龍甫十𡻕
隨入庫弄石子偶隔垣飛中太守蔡繼善太守怒索弄石者紹
祖擕兒詣請罪兒無知願代笞太守一見芝龍異之曰兒非凡
竟免笞天啟初芝龍與其弟芝虎流入海島顔振泉部中為前
驅振泉死衆無所統立劍斗米中禱於天次拜劍劍動輒主之
次及芝龍甫投地劍輒躣出於是共羅拜曰天所授也縱橫海
上官軍不能制或雲前守繼善有恩芝龍父量移泉州道以書
招之芝龍果囚服詣道門而弟芝虎恥為屈一軍譁遂挾芝龍
去六年攫商貨擾邨墟紅裹其首為鄭家軍𫝑益張撫軍朱一
鳴遣都司洪先春率舟師撃之策應把總許心素等漂失道芝
龍間走山上詭稱鄉兵出先春後先春腹背受敵身數創大敗
芝龍不追擄盧游撃不殺復敗總兵俞咨臯於中左所縱咨臯
去中左門開百姓哀祈不殺芝龍嚴約束善兵而去之竟無大
得罪便自歸也於是議撫崇禎元年乃就撫於廵撫都御史熊
文燦明年擊斬其故黨李魁奇自効調粵東合勦海冦五年海
冦劉香老逼福建之小埕擊走之已而香老連犯長樂海豐守
道洪雲蒸廵道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𮜿雲蒸叱賊而
死八年加芝龍游擊合粵師共撃香老於田尾遠洋屢敗之香
者𫝑蹙自焚其舟沉水死康承祖等脫歸進芝龍參將十三年
署總兵專管潮漳二汎十六年以其弟鴻逵為副總兵鎮南贑
甲申國變福藩立南京鴻逵協力上流禦左良玉有功還屯鎮
江北師下潰歸當是時唐主立閩封芝龍鴻逵皆為侯而從子
彩封伯以封疆事盡委三鄭芝龍日議出師不果閣臣黃道周
素與芝龍不協議輒相左及道周率諸師北上鴻逵次婺源不
進道周被執死之鴻逵遁歸丙戌北師至芝龍盡撤仙霞嶺之
守最先奉欵其子成功斷洛陽橋阻兵拒父逺從桂朔己丑成
功自保廈門改為思明州持重兵無所動至壬辰始以兵攻漳
泉使客刺殺北師總督陳謹桂主馳授招討大將軍嗣晉封延
平王癸巳詭請平以為釁非外作北逮鎮臣馬進實道臣黃澍
議罷兵善待芝龍以來成功成功作書遺其父去賜姓以來漳
泉興福受先朝湯沐之恩思明金門為我家豐沛之地幸歸故
土詞率不恭甲午復遣將軍陳輝協魯藩富平侯張名振合窺
吳淞舟覆不利去成功復與其父書勒割福建一省及沿海州
縣乃罷兵不見許遂統兵攻漳泉逼興福全閩震動會二王鎮
東粵聲震成功阻海澄倔強出沒已而部將黃梧乘間以海澄
北降得封海澄公守禦堅成功並以衆駐思明傳箭洋舶各國
諸稅駢集以餉軍時魯監國駐金門大司為張煌言屯臨門又
玉環山楚山牛頭門諸處皆𪧐勁旅相犄角為應援東南䕶髮
走集者益衆彼閩浙海禁嚴沿海居民例內徙四十里犯無赦
思明食少丁酉遣降將張洪德及馬龍等騷粵潮之澄海令棄
城走大殘鷗汀背而去執知縣祖之麟已而釋之麟還戊戌入
招寳山大掠己亥成功合大司馬煌言率舟師大小八千餘號
衆數十萬突鎮江時張茂之總五軍煌言為前驅掩崇明縱其
守將梁化鳳海舟抵江江中橫鐡索架大礟其上舟近則的而
發之又篾索斗大沉水者三利白舵海舟盡泊嚴家沙六月之
一日為壇沙上以太牢祭告太祖髙皇帝次日祭告毅宗烈皇
帝斬衰行禮軍中皆白舉哀全軍陪哭聲震百里鎮江官吏及
軍民倚城遙望盡雪涕欷歔不能仰視促戰北關鎮江亦出水
師接戰敗還越互日風為揉斷鐡索海師以為神助進泊金山
與北師約吾戰滿兵不戰漢兵則曰吾一家毋自殘時鎮江管
效忠主滿兵海師藤牌頭子先入滿兵衝以火器則臥牌而待
之火器盡即縱馬躪入馬阻於牌而牌的設鏡馬疑鏡中人驚
返走箭及不洞牌須臾八頭子分為二開滿師疾馳其中空將
及中軍牌起前兩八頭子合反沮騎歸路三人互背如一人三
面𡚒擊施刃如風起滿兵盡沒効忠負創單騎走銀山知府遂
率軍民斬辮以城降擲帽城下帽輿堞齊操江都御史朱某自
安慶順流而下統師來援戰瓜渚全軍覆俘朱歸既而總漕亢
某領淮兵南援半道望風潰元以𫝑解自沉死海師攻舊京營
觀音門兩岸連䑸不斷前鋒已達九江馳檄十里楚豫震動軍
中不妄刑戮禁剽掠楊州有頑者乘亂越人於貨輒梟示此聲
溺逺近千里饋餉恐後時尚書煌言已至蕪湖𣙜關遽上稅課
分犒軍前楊𣙜亦使人上課如蕪潮我止之曰姑存以待用郡
邑上印先至者三十有七在道者不勝數悉服明制相見各授
原官慰去煌言開府蕪湖義聲輯衆當是時大將軍甘輝列十
三營於白土山困城城內總督即鍵門不敢戰會滇黔滿師羅
明二北還使宜留守凡上下江郡邑不即送欵者居民多詣官
勒其獻冊野健復挺起義旂遙應不啻數千部或城守堅捧海
檄者談𥬇就刃如飴百姓率空城逸去以弱守者嚴止之不得
也海師戰桃灣稍勝既失利將軍輝議曰水戰之不可移而陸
也攻其不精更為具坐礟下臨具成而師老矣時滿師昇邦哈
故疑梁化鳳之棄崇明欲奪其兵化鳳憤激七月之晦潛拆故
所錮門穿穴出同督標中軍馮副將白等出不意夜刼輝營營
倉猝戰石灰山海師敗績失萬人成功復入海輝輿副將余
日新被執責以招降成功輝傲曰國姓父不能奪國姓乃仗輝
且輝亦安肯降國姓也惟死而已日新辭稍遜輝大聲謾罵吾
不幸與日新俱並就戮兵部煌言七流孤衆散潛歸國姓既去
復攻閩之嵩門閩大失利遂以書招其鎮將張承恩有曰比者
明阿達里師從浙出病歿過豐不戰而退達 從閩出師水陸
三路同時覆沒殱馘且盡馬既早歸李髙繼至可謂知時馬
惟善可以為戒也辛丑緬駕殞覆壬寅國姓用曹文龍馬信謀
襲和蘭國之臺灣水路距漳州七程彼恃水檻守禦寡我乘潮
漲間道入取之益壘城墾地建宮室號為東都而令長子經守
思明州總統五軍遣周全斌洪旭與督餉鄭㤗合保思明尋改
東都為東寧國按臺灣延袤三千餘里雖有守禦人民稀少土
盡蕪自大軍安集閩浙居民附舟師來歸煙火相接開闢蕪土
盡為膏腴島夷咸畏之國姓俄聞子經通於乳媼甚暱心恨馳
諭殺媼則佯報命媼東流矣未幾媼舉子偽稱嫡出東寧文武
稱賀國姓不疑久之或有言國姓媼未死及舉子狀國姓方病
聞之怒呼大將裴進思疾取經至東寧面責之進思受命前請
死國姓曰若何罪進思注曰父子天性某奉命往世子明於大
杖則走之義懼罪不來大王必欲致之父子參商萬一大王怒
平加愛某百死莫贖宜莫若宥令改過國姓不聽令往進思中
達故遲行至思明徴達來命未幾國姓薨進思與忠貞伯洪旭
以經奔䘮抵東寧守者疑旭免胄示之請軍皆旭故部成迎經
入發䘮初國姓怒經臨危令廢長立幼及經嗣立善待諸弟於
是翕然稱之九月魯監國薨於金明十一月督餉鄭泰有罪見
殺其子北欵以鎮將馬得功攻思明為留守周全斌所敗得功
死於是和蘭國走乞北援合兵攻思明忠貞伯洪旭死之於是
北洋單總兵陳文達等又以所部降於浙而牛頸門金門諸島
之衆皆解甲辰秋七月閣部張煌言失䧟於臨門之范澳不屈
死餘部間走入東寧東寧國王感進思初𧨏特㥓重其澎湖守
薛長霖進思從子也以幼他育為異姓雲己酉北遣正副文武
二使出欵東寧至閩中閩督撫先使興化知府慕天顔抵澎湖
澎湖為臺灣門戶所統三十六島長霖以兵部郎守之為閩使
道疑曲殷慕所要八事不即開詔乃使禮部郎柯平兵部郎葉
亭隨使至泉州初擬開讀於演武塲以文事與武備不合不可
又以不遣官相迎復不至既開讀於文廟柯葉首爭開國東寧
非屬地薙髪之制不能從又以死北地之䘮未返故拘留者未
能即還諸通市可商柯葉先歸嗣藩乃致書慕天顔其略曰天
無私覆地無私載凡屬生民之主自宜以天下為心使跂行喙
息咸潤膏澤頃聞遷界以來四方流離萬里丘墟奪其土田仍
責其賦稅小民無罪而死者不可騰數是以我先王不憚逺行
開國東寧庻幾寢兵息民相安無事今執事銜命而來前移諸
事未之詳及僅諄諄以迎敕為辭夫事必善全而後風雲協
言必前定而後日月為昭道必大公而後天地從之大丈夫相
信以心披胸見臆磊磊落落固不必游移其辭今特遣督理行
臺禮官兼理刑事柯平監軍兵部郎中葉亭面商委曲不佞恭
承先緒恪守丕基必不棄前人之烈以圖一時之利惟是生靈
塗炭惻然在心倘貴朝果以安民為事則不佞亦不難降心相
從遵事大之禮至事定之後廵邏兵哨自當次第撤囘若夫沿
海地方屬在執事撫綏防禦非不佞所敢與聞書稱永曆二十
三年此稿為軍師陳永華所撰所稱前移係初建寜道顧某〈字南〉
〈涇〉者曾以 所請割地輸課諸事北不之答所云安民為事
指此也時東寧以柯葉赴閩之禮遇未隆遂變志十月慕復𫯠
命以三事責之切在薙髮受封竟不得達至澎湖為長霖所不
禮疾返嗣後東寧不出師北師亦不出海踰之年甲寅耿藩亂
閩乞援東寧海師至與耿夾擊海澄取之誅舊叛黃梧以申宿
憤未幾耿忤東寧始以師擾漳泉耿急撤仙霞守禦以拒海仙
露單浙軍乘釁入關而耿敗海舟還東寜迄今丙辰兵輯
論曰鄭芝龍無子芝龍有子非其子非其姓也地上已無姓問
之氷濵洛陽阻兵案以衛輒拒父之律當作何解意海中大義
日盛則芝龍可以恃此得全葢善於全父者也相傳魯監國遺
腹子為長楊王術桂奉養東寧夫遺腹是姓而未敢以為姓也
曰稱永曆二十三年而魯遺乎
國語補 沈仲方筆
南
夏完淳〈父允彜陳子龍沈猶龍章簡李待問殷之輅黃蜚沈雲生薛去疾吳勝兆侯承祖其傑徐式彀吳〉
雲間有少年君子焉夏完淳字存古吏部考功郎彜仲先生子
也垂髻時一目數行片言居要幾社父執諸公咸奇之稱為小
友初陳臥子與李舒章宋轅文選明詩成集獨書完淳於後其
採擇人物亦與焉一時盛推之年十三將隨父之任長樂道經
魏里因謁見婦翁錢彥林時四方多故兵食交困完淳啟請曰
處今日時𫝑大人所閲何書所重何事彥林方以童子視之欲
致答倉猝中未能持一論但曰吾與君家阿翁所學略同至乙
酉南都變彜仲赴水死時太湖兵起完淳年十七耳作表欲潛
通海上達魯王為奸者所覺北鎮吳勝兆得其表𥨊匿不出吳
本舊將就降於北頗懷舊縱完淳去完淳常私入太湖受盟而
還經過寳帶橋賦詩見志時多窺伺避禍以舟為家嵗暮僑庽
半村即彥林別業里中稱彥林半村先生初半村起一旅完淳
以父䘮不與俄事敗半村逸去倖免丙戌雲間北鎮吳勝兆志
不忘舊欲以兵起𢙢失援知陳臥子與半村密隱通於完淳完
淳喜往合臥子約海上舟山黃斌卿以海師達吳淞吳淞守者
係勝兆腹心樂內應完淳日往來其間故常在舟中斌卿業與
陳夏訂期將至淞忽𩗗風大作覆十餘舟斌卿幾不免退歸勝
兆至期置酒髙會宴諸文武
戱酒豐起穿優服語衆曰此我
明服制也首戴進賢令衆皆易服復曰用夏變夷在此一刻同
謀者已預備明製易服拜見中有府屬明職北降者反以為不
可勝兆怒立殺二人衆懼聽約束於是城中縉紳士庻皆踴躍
因臥子存古輸情於勝兆踰日海師不至聞斌卿覆舟之變
武弁中有北籍者是夕不得已易服原非本志懼禍誑言請事
勝兆已中戰問何事曰請密語入宻室猝起殺勝兆舉其首號於
衆曰蘇州土督有密諭令斬叛者蘇州大軍即至矣衆震駭皆
從滿服往索臥子已逸去翼日蘇州水陸師並集得勝兆義冊
按冊誅求陳子龍居首錢旃〈彥林〉沈猶龍章簡李待問殷之輅徐
式穀黃蜚薛去疾沈雲生等與完淳而外不甚詳時完淳同半
村棲鄉僻完淳曰竊恐不兔死得其正某素志也半村謀入
海將行而兵及門半村完淳皆執赴南都同錮一室半村未
免乞哀且重行賄以祈脫完淳怫然以為不可賦詩規之其慷
慨明義生死一致都人咸異之及就訊完淳抗言曰為子死孝
為臣死忠此吾輩分內事書生但知節義不計成敗亦又何説
仍寘之獄時副總兵薛去疾就刑於吳門𥬇曰甚奇事直如許
哼喝延頸無難色完淳聞之歎曰吾識薛公於泖中以聞人而
任武事賦詩言志今果然耶踰月北部文至咸戰慄受刑完淳
獨挺立衝刃死初松江既敗金山䘙被圍三日不下北鎮李成
棟間入水門守兵潰執指揮侯承祖與子其𤇍咸不屈死總兵
吳 亦烈死吾檇李徐式穀係宰徐虞求先生子先生守城
完節式穀與完淳世𧨏最密式穀被收妻 氏赴水盡式穀之
死與完淳同烈
論曰予初未識存古竟識之夢中曰吾夏存古也予感其義設
位為詩以祭之詩曰雲間夏存古形殘魂不死英姿年十七秉
節赴柴市白刃剸其胸抗聲厲其齒悲憤託精靈吁嗟雲至止
〈一〉四月維初夏起適歸東禪崇禎文獻在蕳閲舊名篇我夢一
何奇忠魂來我前囑予慎評跋大義千秋懸〈二〉隨夢一殤子翩
躚懷玉琥雲間𡚒奇節灝𰚾離塵土維子誠少年乃敢與之伍
恰隨存古魂飛渡南張浦〈三〉雲是髙禦冦先集溷飛蓬竟須表
章力令人耳目聰二子旋下拜余心益仲忡書成當再告微情
達八鴻〈四〉後之讀余詩者既知存古於生前復感存古於身後
㥀勿以彜仲臥子諸公附見為嫌也
計德溥
許元博名德溥為忠節公〈直〉猶子少負意𰚾重然諾言動務合
禮經規矩妻嚴事之每稱元博先生傳以為𥬇久之闔邑遂以
先生尊之忠節公亦重其行𧨏曰此子百世師表也甲申夏聞
煤山之變大哭狂走數日嗣聞忠節殉國又大哭狂走其家人
北歸傳忠節臨難六絶句又大哭置詩於上奠而拜之嗣揚州
破閣部史公道鄰及難則又哭每歎曰以崇禎先帝之烈不能
事之為君有道鄰先生之節不能事之為師德溥又何望哉臨
食必取崇禎錢一置案上祭而後引箸初弘光稱尊於南都學
使檄試先生願以布衣終不肯應試及北師渡江新令薙髮先
生䕶髮不見人心慕岳鄂王以盡忠報國四字湼背乃取針自
湼其胸曰不媿本朝又湼兩膊左右生為明臣死為明鬼既而
應館聘授生徒時舉古人忠孝大節開發學者心志鄉有大猾
豔主人財欲因先生不如令脅主人不然波及主人主人傲不
應遂發先生不如令狀逮主人先生出自承因釋主人邑令責
其冠服不遵制先生抗言曰足下中國人更事於清以滿服為
榮德溥不更事慎守初服昔孔子居魯冠用章甫箕子朝鮮用
夏變夷公獨不聞之乎乃袒胸而示之膊邑令不得已勸之薙
髮可以免死先生曰吾帶髮而死可以見先帝何免為復移訊
廵江御史先生不恭如故呼之屈膝不肯屈命捕其乆乃曰吾
寧為父屈矣在獄不食獄卒懼跪而進食乃復進食如故及赴
市人爭識其面先生從容為解衣脫中釋網衆見其胸膊無不
出涕先生急手撫髮曰勿亂吾髮向北立奪不轉遂就𠛬死三
日妻設位臨其喪號曰吾元博先生死為明人矣一子甫十齡
家口例發遣好義者為 歸初忠節公同里有布衣繆萬里萬
臺兄弟皆公布衣交先生以父執事之北師南下二繆向在督
師相國軍中振作士𰚾及督師殉國仍鼓鄉健北抗事敗見執
語傲至割舌猶噴血嗚嗚有聲並死至今如臯稱三布衣雲
論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予於元博及二繆公見
之或議墨子傳元博太詳存一繆甚略夫元博非以祥而加重
二繆非以略而見輕使後人不能以詳略為重輕則三子者固
百世之師也吾觀春秋左氏敘鞌之戰詳子逢丑父易位而辟
司徒之致死隱而不言特序女子之問與齊侯之賜地使千載
下如成見之其略而非略有如此知此者可與讀春秋
楚
湘女
楚中有女湘潭人失其姓名而詩存海陵鄧孝威詩觀選中曰
湖南兵亂女子爲游𮪍所掠至漢陽欲犯之女以節自勵值漢
口躍入江中死有憐之者收其屍葬之見衣帶間遺詩十首其
詞淒以婉予採其二章有雲生小叮嚀畫閣時詩書曾拜母兄
師濤聲此夜悲何極猶記桃燈讀楚辭生平誰惜未簮笄身沒
狂瀾數不齊河伯有靈憐薄命東流直遶洞庭西
浙
丁烈婦
烈婦從夫姓也有烈志奇節見於我檇李踰數十年裡中曾莫
之傳雲間陳眉公有祭烈婦文詳其事曰丁烈婦端平巷中寠
人婦也夫亡葬火烈婦年十七投熖者三父母掖之堅不死踰
月舅姑將嫁之烈婦伏刀自剄刀不鋭不死傅以藥手製之未
即死皮
綴附一絲許號哭震裂喉斷竟死矣方烈婦之死也
翁姑駭而走有小姑來視屍鄰里父母墊其髮屍上椎詈之不
聽出業訟之官天暑烈婦不得殮吾友賀伯閽聞而義焉詣巷
中問其事事核為解諭釋小姑去凡紀綱歛槥幕旐悉無憾呼
其舅姑使來將事於是郡邑長與士大走爭為文以祭且 金
卜壤葬之烈婦非特身名不辱且不朽矣夫檇李自二百年來
節婦湮滅不勝數烈婦年甚少家甚貧一時老稚奔走告語郡
邑士大夫哀輓而表章之者甚著人真有幸有不幸哉
𡊮烈婦
嘉善𡊮烈婦呂氏少歸茂才𡊮君烺客有遺𡊮生匕首者婦取
而藏之室中𡊮生曰若奚用此婦佇思良久曰安知無用乙酉
北師南下且渡江烈婦語𡊮君曰生此亂世恐難保全禮雲婦
人不以容見出必幛羃而我聞溺者仰露其面非禮我其泥井
中耳不則匕首是佩也表君怪曰惡出此不祥語為婦曰古所
載烈女不祥乃祥也未幾北師至浙䧟嘉喜四出劉掠𡊮君有
事戎幕婦避於郷聞警逼衆強之登舟至楊蕩灘反與兵遇婦
起赴水躣入中流兵以篙鈎攬其髻婦急舉匕首斷其髮遂沒
𧻗三日求其屍獨覆而不仰雲
論曰予讀臥子詩知𡊮烈婦後遇計訥菴復知烈婦為呂氏也
今享酉初春方為丁烈婦作傳季春泊舟端平橋畔行塘上忽
見方碑朱丹其字則丁烈婦楊氏之墓也予瞻禮驚歎乃不𥙷
楊氏於傳中而寄於呂氏之論末茲固與春秋之寄傳略同
墨子語後自序並詩十九章
國語一書有美之之辭焉有惜之之辭焉有幸之之辭焉有大
不幸之辭焉
為乎美之也江隂致武小亹奏㨗閩洞開藩中
湘秉鉞皆以法從事以奇致功法主則𰚾不衰奇謀則足以鼓
衆能勝亦能為敗往往轉敗以為勝勝由人事敗不關戰美之
中又有美焉美之大者也昌為乎惜之也唐魯並起魯當敵衝
閩不聞整旅撓敵而乘人之危誘衆以去江干敗不救金衢孤
不救脣齒謂何𫝑仝胡越故致惜在閩閩既稱尊序列叔父魯
不能逺交以資近攻而廷辱使臣聲援不屬故分謗在魯此事
之可惜不得不盡其辭者也為乎幸之也䖍中舉事支嶺南
之門戶舟山立國收江左之人心既而晉藩誓師定南授首兩
粵從風一匡天下無不同力致死我武𡚒揚天心無常非意所
測今事後追思而猶幸之也為乎大有不幸也海師北征潤
州解甲瓜歩軍容蕪湖開府𰚾凌皖口兵達銅陵得地數千餘
里收城三十有四當是時也瓜渚之戰昭關之戰銅陵之戰何
異項王河北之師光武昆陽之役 特以鄭師輕退司馬失援
事垂成而物敗之故不幸無有大於己亥之秋者也語成而𡻕
在重光作噩月臨夀星日在角而墨子年已七十矣或曰子之
分國或近於酈生之策得母貽譏於借箸乎墨子曰非然也酈
生立國有望於六王之後裔明季分國有感於既去之人心嘗
讀國風諸侯驕佚不知有王而士庻婦女窮鄉下邑方且言念
京師追思王國故為王前驅動心於飛蓬之婉孌誰將西歸有
志於溉釜之烹魚獨在陳齊則異乎是陳則周賔也齊則霸業
將興首奪天王之大權無王莫大焉今之國語葢有採風之志
雲志至而神從之神至而精歸之惟古聖人天地為經保茲倫
常開闔隂陽神明始交耳目光昭詩以言志念茲在茲墨子賦
詩不一用存十九章以告後之君子
真有圬之劉復興圬工此日與天爭傳來姓氏如傳讖到處逢
人説大名甲申三月十九日之節圬工最先歌圬工第一
死或重於泰山後來名義許追攀嗚呼麟傷一去不還甲申五
月吳門書生許玉重聞變死之以鼓東南之𰚾歌麟傷第二
維是歸德機𫝑所集中原非無人棄此長策雲誰之思瞻望勿
及吳汝琦安輯河洛南都忌而奪職厥功不終死之歌歸德第
三
越國遊魂幾寂寥愁來欲溯浙江潮夢經渡口遙相問一道清
光是枊橋乙酉五月山隂書生王玄趾赴柳橋死歌柳橋第四
閻
元及戚勲 烈皇降鑒特書名書典史書中書天將傾一
木支凡百君子敬而聽之歌天傾第五
閩海茫茫𰚾未磨雙眉撐拄控銀河為臨宰相安和帖〈謝安有安和帖〉
忽唱將軍薤露歌黃石齋先生致命南都歌薤露第六
美人天末思如何
幙光生散綺羅欲寄琅玕愁萬里憑將螺
黛憶雙蛾乘舠直上扶桑國待月行吟夾竹歌不解春風多爛
熳幾回沉醉竟蹉跎魯藩航海駐鷺門駐舟山歌抉桑第七
山有梅〈韻一〉在澗之東〈韻二〉幽芳何求〈韻三〉一枝當風〈收韻二〉言念君子
悠〈收韻三〉哉悠〈再收韻〉哉〈再收韻一〉 山有梅在澗之側幽芳何求使我
心惻言念君子悠哉悠哉 山有梅言采其枝陟彼髙丘以寄
所思道里雲逺悠哉悠哉東山師避地湯湖歌山有梅第八
臚列精靈章貢臺雲迷紫闕失三台百年心事冰霜裏化作空
山白玉胎楊萬諸公畢命䖍南歌章貢臺第九
生官大司馬死爵中湘王楚衡以南及夜郎翛翛予尾獵天荒
壯猶既張大節用光中心藏之迄今猶嚮往之督師何雲從〈騰蜿〉
經略南楚歌獵天荒第十
天將鬼之天復𢌞顧之天既顧之天復鬼之噫鬼足洞兮可以
一用兮王祁擁鄖西王起鬼足洞全閩震動歌鬼足洞第十一
嗟桂林嗟桂林幕有烏井無禽留守司馬危坐正襟城呼名臣
臣呼名城與爾同盟忽有一夫荷鍤入城請殮名臣守桂林死
桂林葬桂林陳冠帶表初心呼兩公此心同此事同繄何人金
衛公金衛公請以冠帶葬瞿張於桂林歌嗟桂林第十二
墨子歎息以粵為國晉王曰不然一匡天下戰勝數千里檄試
諸儒雅並及天下流寓者今日衡文昨跨馬傾國風流應獨寫
此時臣心最歡可痛飲一石也歌一匡第十三
不謂千年後重華事不誣蛟龍翻大液風雨泣倉梧夢傍三垣
表歌傳復旦無迷途其朱逺宛轉寸心蘇歌倉梧第十四
延陵節概薄青雲組練軍容在水濆歿後精靈威草澤至今傳
説大將軍吳日生盡節後神降於麻溪稱大將軍歌大將軍第
十五
禹貢揚州域南溟不可窮那知萬里外忽與九河通龍起風雲
合波連島嶼雄求仙徐市去莫便到璇宮歌南溟第十六
誰虆臨門竺乾問石支遇螣蛇𡻕德在乙淨慈之西南屛之側
從邵墳入翁仲林立經過西疇桑猗在北𢌞首而南有土髙出
石几儼然求之即得歌臨門於甲辰以後第十七
青草洲南送客囘天邊鴻雁為誰哀中原旗鼓參差見越境衣
冠次第來爽𰚾山髙聞鸑鷟曉風蜃合起樓臺何人石斷滹沱
側夜夜腥魂繞不開己酉東寧遣柯平葉亭赴泉州約講不成
約歌衣冠第十八
消盡雄心到穆溪豁然天際見招提凌雲古柏當門立屈曲霜
虬待鶴樓乙酉六月墨子病創十月投東禪歌鶴棲第十九
事在諸語之前歌列諸語之末
跋
張菊生先生命校罪惟錄竟復以是書見督亦海寧張氏傳
鈔祕笈也書中所紀皆明亡殉國傳略分省爲編以地系名
凡爲浙語楚語閩語粵語等多至十餘編而簽題刖曰查東
山稿心竊惑之覆按海昌藝文志卷四載有南語北語〈原注見餘〉
〈聞〉兩種南語條又注拜經樓詩話又有浙語疑卽一書云云
之語詳加釐勘實與鍥合始悟海昌志著錄猶爲鱗爪是本
中有舟山前後二語國語補〈南楚浙凡三語〉墨子語後自序幷詩十
九章凡四種皆沈仲方補述之筆其題查東山筆查東山散
筆東山散筆查東山散記者共得十一國仍不能舉是書之
何名也及讀舟山前語結論一刖曰與十五國之語絕殊再
刖曰凡十五國皆中土版圖參稽卷末沈氏國語補方知東
山原著實名國語所紀共十五國此存十一國尙佚其四墨
庵補述之舟山語不與焉又證以沈氏國語補之南語與海
昌志南語北語之說合刖南北二語語雖佚而國尙存語國
倂佚無考者祗二國耳而舟山前語結論尙有不與瓊崖同
例語刖更有瓊崖一國可得而徵所佚僅一國矣惟是本十
一國中浙語之四五六刖題墨庵𥙷述臨門語䖍南語江右
語二閩語二粵語一二三則題沈墨庵補述江右語一刖題
沈墨庵述傳中名氏見於罪惟錄列傳者頗不乏人文字詳
略互異似爲罪惟錄列傳刪逸之餘或者罪惟錄未成以前
東山先有十五國國語之輯是本又為沈仲方掇拾散亡補
而未完之筆亦未可知質之菊生先生亦以爲然因爲補輯
目錄復其舊名題之曰東山國語附於罪惟錄後俾並傳於
世且以補海昌藝文志南北二語著錄所未備焉民國二十
五年六月吳縣姜殿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