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臯子集 (四部叢刊本)/上

東臯子集　上

唐 王績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明鈔本

東臯子集卷上

　　　　　　　　　　　　　太原王績無功著

　　遊北山賦〈並序〉

吾周人也本家於祁永嘉之際扈從江右地實儒素

人多高烈穆公銜建元之恥歸於洛陽同州悲永安

之事退居河曲始則晉陽開終乃安康受田墳壠

寓居倐焉五葉桑榆成䕃俄將百年績南山故情老

而彌䔍東陂餘業悠㢤自寕酒甕多於歩兵𮮐田廣

於彭澤皇甫謐之心事壠畆終焉仲長統之規模園

林幸足獨居南渚時遊北山𦕅度世以為娛忽年

而忘返西窮馬谷北逹牛溪丘壑依然風煙滿目孫

登獨坐對𥞇阮而無言王覇幽居與妻孥而共去窓

臨水石砌遶松篁𩔖田園之去來亦已乆矣望山林

之故道何其樂㢤詩者志之𠩄之賦者詩之流也式

抽短思即為賦雲

天道悠悠人生若浮古來賢聖皆成去留八眉四乳

龍顔鳯頭殷憂一世零落千秋暫時南靣相將北遊

玉殿金輿之大業郊天祀地之洪休榮深責重樂不

供愁何況數十年之將相五百里之公侯兢兢業業

長懼長憂昔恠燕昭與漢武今識圖仙之有由人誰

不願直是難求聞𪔂湖而欲信恠橋山之遽修玉臺

金𨶕大海水之中流瑤林碧𣗳崑崙山之上頭不得

飛如石燕終是徒勞乗土牛已矣㢤世事自此而

可見又何為乎惘惘棄卜筮而不占將縱心而長徃

任物遊遺情直上斍老釋之言繁恨文宣之技癢

彼事業之遷斥豈明神之宰掌物無待而成章生有

資而必養嗟大道之泯沒見人情之委枉禮費日於

千儀易勞心於萬像審機事之不息知澆源之寖長

鳥何事而嬰羅魚何為而在網生物詭隔精𤫊惚恍

荘周三月而不朝瞿曇六年而遐想有是夫況吾之

不如先達乎請息交而自逸聊習靜而為娛遂披林

樾進陟峗嶇連峯雜起嶂環紆歷丹危而尋㨗徑

攀翠險而覔修途聳飛情於霞道振逸想於煙衢重

林合㳫以齊列崩崖磊砢而相扶覩森沉於絶磵視

晃朗於髙嵎自謂摶風飈而出埃𡏖邈若朝玄宮而

謁紫都碧巒之下青溪之曲望隠隠而𦂯通聴㣲㣲

而不屬眷然引領茲焉頓足歩擁石而邅廻視橫煙

而㫁續古藤曳紫寒苔布緑洞裏窺書巖對局髣

髴𤫊蹤依俙仙躅竈何代而銷金杯何年而溜玉石

室幽藹沙塲照燭松落落而風逥佳蒼蒼而露溽月

未側而先隂霞方昇而已旭喜方外之浩蕩嘆人間

之窘束況乃幽谷藏真傍無四隣紫房半掩玄壇尚

新逢閬風之逸客值萊之故人忽據梧而䇿杖亦

披裘而薪荷衣薜帶藜杖葛巾出芝田而計畆入

桃源而問津崑丘若礪渤澥塵栽碧柰而何日種

瓊𤓰而㡬春自然詭異非徒隠淪乃有上元仙骨大

清神手走電奔雷耘空蒔朽河間之業不齊貫淮南

之術無虗受呪動南箕符逥北斗偓佺贈藥麻姑送

酒青龍就食於甲辰玄牛自拘於乙丑永懐世事天

長地乆顧瞻流俗紅顔白首儻千秋之可營亦何為

而自昔時君子曽聞上征忽逄真客試問仙談

九華之易就敘三英之可成拭丹爐而調石髓裛翠

釡而出金精珠流玉結雪耀霜明咸謂刀圭暫進足

使雲車下迎紛吾人之狹見攪群疑而自拂使投足

而咸安亦何為乎此物彼赤城與玄圃豈憑虗而

窟但水月之非真譬聲色之無佛過矣劉向吁嗟

洪指期繫影依方捕風誰能離世何處逃空假使遊

八洞之金室坐三清之玉宮長懐企羨豈出樊籠徒

勞海上何事雲中昔者元詡之三逕陶淵明之五

柳君平坐卜於市門子真躬耕於谷口託閭閈

歷山藪咸遂性而同樂豈違方而別守吾無𠩄圗斯

焉獨遊屬天下之多事遇山中之可留聊將度日忽

已秋菊花兩岸松聲一丘不能役心而守道故將

委運而乗流伊林間而虗度固樵隠之俱託逢去老

於中溪遇還童於絶壑雲峯龜甲而重聚霞壁龍鱗

而結絡水出浦而潺潺霧含川而漠漠是欣是賞爰

遊爰豫結蘿幌而迎宵敞茅軒而待曙爾其雜𣗳相

紏長條交茹葉動猿來花驚鳥去起公子之殊賞談

王孫之逺慮山水幽尋風雲路深蘭窓左闢菌閣斜

臨石當堦而虎踞泉度牗而龍吟月照南浦煙生北

林閲丘𡋹之新𧼈縱江湖之舊心道集吾室風吹我

襟松花栢葉之醇酎鳯翮龍唇之素琴白牛溪裏

巒四峙信茲山之奧昔吾兄之𠩄止許由避地張

超成市察俗刪詩依經正史康成笈而相繼根矩

摳衣而未已組帶青衿鏘鏘儗儗堦庭禮樂生徒𣏌

梓山似尼丘泉疑洙泗〈吾兄通字仲淹生於隋末守道不仕大業中隠居此溪續〉

〈孔氏六經近百餘卷門人弟子相趨成市故溪今號王孔子之溪也〉忽焉四散於今

二紀地猶如昨人今已矣念昔日之良遊憶當時之

君子佩蘭䕃竹詠茅席芷𣗳即環林門成𨶕里姚仲

由之正色薛荘周之言理〈此溪門人常以百數唯河南董恆南陽程元中山費瓊河〉

〈東薛𭣣太山姚義太原溫彥博京兆社淹等十餘人相為後來題目以姚義慷慨方之仲由薛𭣣理識〉

〈方之荘周薛〉

喜時挾䇿而驅羊投竿而釣鯉何圖一旦邈成千

祀木壊山頽舟移谷徒北岡之上東巖之前講堂猶

在碑書宛然想問道於中室憶橫經於下筵壇塲草

𣗳院宇風煙昔文中之僻處諒遭時之䘮亂𡱈逸歩

而湏時蓄竒聲而待旦旅人小古明夷大難建功則

鳴鳯不聞修書則𫉬麟為㫁惜矣吾兄遭時不平歿

身之後天下文明坐門人於廊廟夫子於佳城

　　　　　　　　　　館載歩前楹眷眷長想悠

悠我情俎豆衣冠之舊地金石𢇁竹之餘聲歿而不

朽我何𠩄營〈吾兄仲淹以大業十三年卒於鄉余時年三十☰門人謚為文中子及皇家受〉

〈命門人多至公輔而文中之道未行於時因遊北溪周覽故跡蓋傷髙賢之不遇耳〉臨故𭏟而

掩抑指歸途而嘆惜徃徃溪橫時時路塞忽登崇岫

依然舊識地𮞉心遙山髙視直望煙火於桑梓辨溝

塍於鄉國前臨姑射之西正是河汾之北悵矣懐抱

悠然川憶昔過庭童顔稚齡何賞不極何遊不經

㺯春　　　　　　　　　　　窓照雪南軒聚螢

綵衣扇枕緇布聞經何斯樂之易失焂銜哀而茹恤

天未悔禍遭家不秩子敬先亡公明早卒吾自此而

浩蕩又逄時之不仁天地遂閉雲雷漸屯與沮溺而

同趣共夷齊而隠身幸𭣣元吉坐偶昌辰容北海之

嘉遯許南山之不臣養拙辭官全和保真豈若馮敬

通之誹世趙元淑之尤人殷憂恥賤憔倅傷貧探井

𦥑之無樂歴山河而苦辛豈如我家身事都盧棄置

不念當歸寕圖逺志坐青山而方隠遊碧潭而已喜

舊知出處絶氛埃登髙日暮心悠㢤子平一去何時

返仲　　　　　　　　　　　琴曲桂樹陵晨之

酒杯丘園散誕窟室徘坐等枯木心同死灰亦有

山羞野饌蘭漿木麨杞葉煎𦎟松根溜醥旣採藥而

為食諒隨情而不矯春前腰䥥嵗杪草漸宻而

饒蟬𣗳彌髙而足鳥地寂寞而森沈路縱橫而窈窕

野亭鶴唳山梁雉鷕逺遊之𠩄幽棲之次抱犢而

新來乍聞雞而始至藋畦一兩茅亝數四山為險而

無人嶺時平而有地石菌抽葉金芝壯穗鏡執山精

刀驅木魅泉繞砌而魚躍𣗳橫窓而鳥萃天網何寛

人生㡬難飲河知足巢林必安亦何榮於拾紫亦何

羨於還丹紅藜促節之杖緑籜班文之冠野飱二簋

園𬞞一盤送阮籍而長嘯得劉伶而甚懽曉入柴戶

暮歸藥欄老菜地僻鄒生谷寒楊柳則條垂鍛沼杏

𣗳則花飛坐壇賦成鼔吹詩如彈丸攜始醉之鳴鶴

對新婚之伯鸞我有懐抱蕭然自保古人則與子同

歸紛吾則此焉將老澗溪沼沚之蘋艾丘陵坂險之

枽𬃷接果移棠栽苗散稻不藏無用之器不愛非常

之寳抵玉驚禽揮金薙草接朋友於杯桉㺯兒童於

襁褓樂山澤之浮遊𥬇江潭之枯槁戒非佞佛亝非

媚道無譽無功形骸自空坐成老圃居然下農身與

世而相棄賞隨山而不窮披衣竈北逐食場東儻有

白頭四皓龎眉八公小童乗日仙人馭風鄉老則杖頭

安鳥君則車邉畫熊心期暗合道術潛同觧來相

訪愚公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