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事略 (四庫全書本)/卷059上

卷五十八 東都事略 卷五十九上 卷五十九下

  欽定四庫全書
  東都事略卷五十九上  宋 王 稱 撰列傳四十二上
  范仲淹字希文唐相履冰之後其先邠州人也後徙蘇州祖賛時仕錢氏為祕書監父墉從錢俶歸京師後為武寧軍掌書記以卒仲淹二嵗而孤母貧無依改適長山朱氏故冐朱姓名説舉進士為廣徳軍司理參軍始歸迎其母以養仲淹少有大志於富貴貧賤毀譽歡戚一不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嘗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此其志也為楚州糧料院母喪去官自言不敢以一身之戚而忘天下之憂乃上書宰相極論天下事所言皆執政時所施行者也宰相王曾見而竒之晏殊知應天府表掌府學及終喪乃歸宗易今名時晏殊在京師薦一士為館職曾謂殊曰公知范仲淹捨不薦而他薦乎公宜更薦范仲淹也殊從之遂用為祕閣校理章獻明肅皇后欲以元日御㑹慶殿太常具儀請天子率百官獻夀仲淹上疏言王者父天母地若奉親於內則有家人禮今稱觴殿下是以天子北面行人臣事抑尊損威不可為後世法殊謂仲淹曰此豈君所當言邪仲淹抗言曰仲淹受公誤知常懼不稱為知己羞仲淹所言正論也公反以為罪乎殊慙無以應仲淹又上疏請太后復辟以為陛下擁扶聖躬聽斷大政日月持久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發臣願陛下保慶夀於長樂卷収大權還上真主以享天下之養遂出通判河中府久之仁宗記其忠召為右司諫章獻崩言事者希㫖多言章獻時事仲淹諫曰太后受託先帝保佑聖躬始終十年未見過失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徳章獻有遺命以太妃楊氏為皇太后叅決軍國事仲淹上疏言太后母之名號也未聞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無母后之助由是罷其冊命嵗饑出使安撫東南所至除淫祀賑乏絶民有食烏昧草者擷草以進請示六宮貴戚戒其侈心因陳八事以諫㑹郭皇后廢仲淹上書諫不報與御史中丞孔道輔合諫官御史伏閣諫仁宗遣中貴人諭令詣中書宰相呂夷簡曰廢后自有典故仲淹曰相公不過引漢光武勸上耳此乃光武失徳何足法自餘廢后皆前世昬君所為主上躬堯舜之資而相公奈何更勸之效昬君所為豈不為聖明之累乎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爭至待漏院有詔出知睦州徙蘇州嵗餘拜天章閣待制召還益論事無所避知開封府仲淹明敏通照決事如神京師謡曰朝廷無憂有范君京師無事有希文仲淹言洛陽險固而汴州四戰之郊急難則居洛太平乃都汴今洛宮本偹廵幸可漸廣儲蓄繕脩之又言古之治亂繇用人得失此宰相之職也為百官圖以獻曰任人各以其材而百職脩堯舜之治不過此也因指其進退遲速次序曰如此可以為公可以為私陛下不可以不察又獻四論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選賢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變其大指言治亂繫所任區別而進退左右人主之權也不可以委臣下仁宗因而質於宰相呂夷簡夷簡以為仲淹離間君臣至交論上前坐落職出知饒州余靖上疏言仲淹嘗言陛下母子夫婦之間尚加優容今以一言觸大臣遽至黜逐非朝廷福尹洙亦自訟與仲淹義兼師友且嘗被論薦請從降黜歐陽脩移書諫官髙若訥責其不言若訥繳奏之靖等悉坐貶當時謂之四賢一不肖一不肖指若訥也後徙潤越二州趙元昊反仁宗知仲淹材兼文武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夏竦為陜西招討使進仲淹龍圖閣直學士以副之是時延州諸砦失守東西四百里無藩籬人心危恐乃以仲淹知延州仲淹析州兵為六將將三千人訓練齊整使更禦賊諸路皆用以為法賊聞之苐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兵甲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老子謂雍也又築青澗城以阨冦衝墾田二千頃復承平永平廢砦屬羌歸業者數萬戶時議諸路進討獨仲淹固守鄜延不從及元昊遣人遺書以求和仲淹以謂無事請和難信且書有僭號不可以聞乃自為書令去僭號告以逆順成敗之説甚辯見西夏事中元昊復有書不遜仲淹焚其書不以聞坐奪一官知耀州未踰月徙慶州分陜西為四路以仲淹為環慶路經畧安撫招討使仲淹上攻守二䇿仁宗報之曰閲所奏二䇿思慮精密矣然將帥士卒累衂氣未甚振若幸於或勝恐非良謀備有克獲又煩守備若乃勤於訓練嚴加捍禦逺設斥堠制其奔衝俟時而動庶以養鋭持久卿宜深體朕意與諸帥協心併力互相應援或有便宜密奏仲淹又言西戎背徳卿大夫爭進計䇿而未能副陛下憂邉之心且議攻者謂守則示弱議守者謂攻必速禍是二者之議卒不能合也臣前在延安初則請復諸砦為守禦之備次則幸其休兵輒遣一介示招納之意朝廷以羣言之異未垂采納今臣領慶州日夜思之乃知攻有利害守有安危何則攻其逺則害必至攻其近則利亦隨守以土兵則安守以東兵則危臣所謂攻宜取其近而兵勢不危守宜圖其久而民力不匱招納之䇿可行於其間今奉詔俾嚴加捍禦俟時而動與隣道協心而共圖之又覩赦文謂彼無騷動我不侵掠臣恐賊冦一隔逺在數百里外應援不及須為牽制之䇿以沮賊氣願朝廷於守䇿之外更備攻術有偹而不行豈當行而無備也臣前嘗遣人入界通往來之問或更有人至不可不答朝廷先降密㫖令往復論議嵗年之間當有成事且自古兵馬精勁西戎之所長也金帛富庶中國之所有也禮義不可化干戈不可取則當任其所有勝其所長此覇王之術也仁宗嘉其議慶歴二年改邠州觀察使不拜州之西北有砦據後橋川南通鳯州華州池北接白豹金湯種落強悍而善耕久不能城仲淹一日擁兵出諸將不知所向軍至柔逺始號令告其地處所往築城至於板築之用大小畢具而軍中初不知賊以騎三萬來爭仲淹戒諸將戰而賊走追勿過河已而賊果走追者不度而河外果有伏賊失計乃引去於是諸將皆服以為不可及詔賜名曰大順城環州屬羌明珠滅臧二族兵各萬餘人皆附賊仲淹又請復細腰城葫盧泉諸砦招致二族以扼賊又復近羌千三百餘帳葛懐敏之敗定川也闗中民竄匿山谷乃率部下兵赴援而募兵闗中人心始安仁宗聞定川之敗頗以西方為憂謂近臣曰若得仲淹出援涇原可無慮矣及聞其出師甚喜進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尋拜陜西四路安撫縁邉招討使仲淹待諸吏必使畏法而愛己所得賜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將使自為謝諸蕃質子縱其出入無一人逃者蕃酋來召之臥內屏人徹衛與語不疑仲淹與韓琦俱有威名軍中為之語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居三嵗士勇邉實恩信大洽乃決䇿謀取橫山復靈武而元昊數遣使來請和初西人籍為鄉兵者十數萬既而黥以為軍惟仲淹所部刺其手仲淹去兵罷獨得復為民仲淹在邉其所施設去而人徳之與守其法不敢變也自仲淹坐呂夷簡貶羣士大夫各持二人曲直夷簡患之凡直仲淹者皆指為黨或坐竄逐及夷簡復相仲淹再起被用於是歡然相得戮力平賊天下兩賢之召拜樞密副使頃之與韓琦出廵邉為陜西宣撫使未行改叅知政事而以琦代使陜西㑹盜起淮南知髙郵軍晁仲約度不能禦諭軍中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勞且厚遺之賊悅徑去事聞富弼時在樞府議欲誅仲約以正軍法仲淹欲宥之弼曰盜賊公行守臣不能戰又不能守而使民醵錢遺之法所當誅也仲淹曰郡縣兵械足以戰守遇賊不禦而又賂之此法所當誅也今髙郵無兵無械雖仲約之義當勉力戰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也仁宗從之仲約由此免死仲淹在政府欲放周官以六卿事分委輔相而自領兵刑之任仁宗方鋭意政事仲淹每進見仁宗必以太平責之仲淹歎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後而革弊於久安非朝夕可也既而再賜手詔趣使條天下事又開天章閣召見賜坐詢以世務仲淹言天下之治莫若守宰得人慾守宰得人先擇轉運按察使又雲取士不可以不根行實而先詞華圭田不均則不足以養亷吏農桑不課則民失業詔令屢更則下不信又請復府兵以宿衛京師併縣邑以寛徭役又欲減五品以上任子例明年與韓琦列上禦邉四䇿既欲改制故忌之者衆而僥佞者不悅因出為河東陜西宣撫使而富弼亦出按治河北道改資政殿學士知邠州以疾請知鄧州加給事中知杭州再遷戶部侍郎徙青州疾甚請頴州未至卒年六十四贈兵部尚書諡曰文正所著丹陽集二十卷奏議十七卷仲淹為人外和內剛樂善泛愛喪其母時尚貧終身非賔客食不重味臨財好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視其私妻子僅給衣食姑蘇之范皆疎屬而置義莊以周急之天下想聞其風采賢士大夫以不獲登其門為恥下至里巷及夷狄皆知其名字鄧慶之民與屬羌皆繪像生祀之其卒也仁宗甚悼惜之子純佑純仁純禮純粹純佑有行義以疾廢於家
  臣稱曰仲淹之語憂樂信所謂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雖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方其為書以遺宰相慨然有興王道致太平之意故其治民馭軍執政皆無易此書者得非致君謀國之畧素已定於胸中與石介頌之曰維仲淹弼一䕫一契是誠知言哉








  東都事略卷五十九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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