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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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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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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龍雖是賊,也有五六十年稱孤道寡,即讖兆都有。某自十五六歲赴試,在親友間熟聞其語。鄭芝龍在崇禎時投誠,不過一遊擊,加副將銜耳。其過江西見張天師,求判將來成事。那時,老天師想還有些須相傳道術,為之批判,有許多話今不能全記,但「王霸之業,南面稱孤」,直到未有「木子乘舟,金雞一叫,龍種全收」之語,其說家傳戶誦,人人皆知。後吾鄉有金雞橋已殘斷,大家都說想是海賊平,必須此橋復成。庚申年,予請給假歸。己未科敝鄉有一翰林莊延裕者來相見,諄諄道吳逆、耿逆既平,何不勸上就此將海賊殲卻?不爾,到底我們地方遭他屠害,不得安寧。余曰:「他已去隔大洋,料難卒至。且驅人於大海中,事之成否不可知。而人命大事,吾不敢啟其端也。」過幾時,渠又來理前說,曰:「賊可平。」予扣之,渠曰:「『金雞一叫,龍種全收。』明年辛酉,正合金雞,非賊亡之歲耶?」予亦不應。後渠又促之云:「不特明年是金雞,且君姓亦掛其內,所謂『木子乘舟』者,焉知非君耶?願君毋忽。」其時絕不以為意。後回京,施將軍時來說他的本事,海上可平。予亦不在意,以為此人驕狂,未必能成事,亦未知其實際若何。後一日,在富侍郎鴻基家,談及丁酉海上寇南京事,大服其智略,然亦不敢語及此也。辛酉二月,為施將軍求敘其長子施齊功,言施齊在海中,欲為內應降我朝,為賊所殺。上問曰:「施齊果以內附為海上殺耶?」予對曰:「施琅既來,琅海上所畏也,恐我朝用之,故彼用其子,以生我疑,不用其父耳。施齊後得便來降,復為海上所得,知其必不能一心,故殺之。」上又問曰:「施琅果有甚麽本事?」 予對曰:「琅自幼在行間,經歷得多,又海上路熟,海上事他亦知得詳細,海賊甚畏之。」上點首而已。後恰值總督姚啟聖、提督萬正色及喇將軍皆爭言海賊可平。至五月,而盡來上本,言海寇不可平,大都是畏難有六分,而養寇以自重亦有四分。萬正色更有三難六不可之疏,中一條係言渠將劉國軒智勇不可當。皇上未免怒云:「我仗他有本事,委之以重任,而他卻畏服賊將,不成說話。」至七月,忽一日故奏完,上獨留予及北門在殿上,問曰:「海賊可招安否?」予曰:「不能。」 上問:「何故?」曰:「彼恃海上風濤之險,一聞招安,他便說不削髮,不登岸,不稱臣,不納貢,約為兄弟之國。豈有國家如此盛大,肯與為兄弟之理?」明珠當日現住在那裹一年,便知其至呆至狡之狀。明亦奏云:「果然是如此。」上問曰:「然則此時可用兵否?」予曰:「聞鄭經死,其軍師陳永華亦死,此其時已。三世為將,道家所忌,渠已三世為賊矣。但向日滿洲兵不習水戰,上舡便暈,卻去不得。必須南兵,習於舟楫,知其形勢,乃可用。」上曰:「陳永華亦死乎?」曰: 「聞已死矣。」上曰:「聞澎湖渠有重兵守之,其地又無井水可以駐軍。且台灣去澎湖甚遠,即得之,亦無可奈何也。」予對曰:「是在得其人耳。井少不能久駐兵,至幾日尚可有水用。澎湖他之門戶,一失,必內亂來降。」上問:「汝胸中有相識人可任為將者否?」予封曰:「命將大事,皇上聖明神武,臣何敢與?」上曰:「就汝所見,有可信任者,何妨說來。」敦問再三,予對曰:「此非小事,容臣思想數日後,斟酌妥即覆旨。」上曰:「很是。汝去想。」後數日,上使明中堂來問,余曰:「都難信及,但計量起來,還是施琅。他全家被海上殺,是世仇,其心可保也。又熟悉海上情形,亦無有過之者。又其人還有些謀略,不是一勇之夫。又海上所畏,惟此一人,用之,則其氣先奪矣。」上遂用之。既用之後,乃想施將軍卻是辛酉生,海上是辛酉起事,那一年便生一施琅,又與金雞合。而施出京,又即是是年八月。壬戌一年,駐兵來動,因與姚總督議論不合,相持也。至癸亥年,予又給假在家。六月,因赴省城送巡撫教習老師董名國興起身,迴避雨飯鋪中,與遇。其時,將佐及省中諸文武官,俱怨施不於十月乘北風,而執意於此月起行,蒸熟不堪,用南風,違背天時,毛亂不經。予扣之,且促之立功。余曾於上前有言,不敢以局外自視。施具言必當六月,襯南風之故鑿鑿,予大讚曰:「海賊平矣。施曰:「何見許之易?」曰:「觀君如此了了,大功必成矣。」施曰:「不是總督掣我肘,去年已出兵矣。予適言九分可以成功者,其實可以十分把得定,那一分聽之天,萬一颶風作,則無可為力矣。又予得一夢,夢關公手持一書與琅,口中分付語甚長,醒後都不記憶。記得『上帝有旨』一語。移時,只關公就浴一大桶中,予為之擦背,而關公搦余足曰:『何小也!』此非惡夢,想是好兆。」予曰:「浴桶中者,大一桶也。予鄉音『足』與『爵』同音,嫌君足小,欲進爵也。」施大喜,相期曰:「七日可為君取澎湖。」別後,果於十四進兵。十六日,與劇國軒大戰,我兵不利,藍理被鎗,腸出日也。廿二日,即得澎湖,劉國軒全軍覆沒。走回去果七天,鄭、劉俱降。中秋日,上衣錦袍,看月宮景物,登樓宴賞。適捷報到,上喜甚,即脫此袍賜施。自作一詩,寫一手卷,有序,俱述中秋賞月,捷到賜衣,將之以詩之故。詩云:「島嶼全軍人,滄溟一戰收。降帆來蜃市,露布徹龍樓。上將能宣力,奇功本伐謀。伏波名共美,南紀盡安流。」 上手書所作詩,裱褙成以賜人者,施外,惟山西老于成龍為直隸巡撫時,有此詩云:「自昔崇廉治,勤思吏道澄。郊圻王化始,鎖鑰重臣膺。政績開留犢,風期素飲冰。勖哉貞晚節,寵命日欽承。」乃知「金雞一叫,龍種全收」恰好驗,或六十年之賊亦關氣數也。丙戌年十月廿三日記。

鄭國姓用施琅如手足,其致覺也,亦由施琅。施有一卒,得罪逃,補鄭伍。施知之,不請命突入,在鄭前捉獲此人,即殺之。鄭怒,於是令人押之入水倉,欲殺之。彼時不即殺者,蓋施尚有一弟為將官,守一關隘也。施行至橋邊,將押解八人皆用腳打入水而逃。鄭既失施,遂拘其弟與父入水倉。琅尚不忍遽去,秘以信問其父,父曰:「渠來無益也。不見伍子胥之事乎,俱死何補耶?」琅遂北歸。彼時,本朝帥亦英雄,一聞拖琅來,便授之副將,予以三千人拒海上,海上便以為苦。

李安卿先生言,曾面問施靖海琅平海寇事。曰:「朝廷威力,福命居多。」曰:「然則公之將略安在?」曰:「吾當初受命時,便為君家學士言之。彼此相校,譬之下棋,賊知動著者,惟劉國軒一人。吾可勝彼三著,非訁誇吾之勇略也。即劉與予之智力相若,已有三勝之道。我朝廷新平三藩之福氣,一也;吾以天下之財賦,彼以區區之一隅,二也;以我之眾,百倍於彼,三也。且予非坐待天之成命也。人往海上,多用北風,避暑熱,吾反由廣東繞澎湖南,而用南風。六月十四日,自銅山發兵行。十六日,至澎湖。廿二日,告捷。俱極熟時候。以南風緩,夜更靜,海中無泊舡處,夜間以舡旋轉於波上,謂之拋洋。不敢直進,停五六日,用間諜偵探,知其的實,便可進兵。若出夏至前後二十日外,北風便起。北風日夜俱大,而夜更猛,不能拋洋,不能偵探,冒進即是行險。臨戰小挫,吾非不能救也。蓋欲藉以張施號令,軍將賞罰,誅殺幾人,然後士氣肅而軍心固,致其決而鼓其勇。計劉國軒精兵不過萬人,而吾兵五萬餘。劉國軒遣副將吳山,領兵三千守砲台,吾以一文官率老弱數百,日日擂鼓搖旗作登岸狀,吳山果不敢下岸助水戰。萬人去三千,置之無用之地,軍勢所以益孤。又計吾戰艦五倍於賊,遂下令軍將,能據上風,用甲乙兩船鉤住一賊船,先從吾乙舡順風放火燒之,俟兩舡火熾,士卒亻並來甲船中。如此不須俘獲,不須首級,便受上賞。若不能燒其船,有俘獲首級,吾斬之。二三日之間,吾船如雲,而賊監幾盡。劉國軒遂遁歸。於是命人撈救賊之落水半死者,共得數百人,醫療亟遣之回。」曰:「何為用此?」曰:「吾料劉國軒計無復之,惟有揚言於眾,語吾將報殺父之仇,到台灣雞犬不留,悚恐眾人,盡力死守。吾撈起之人,問知誰為藩下人,誰為馮侍衛人,誰為劉將軍人。云:「斷不報警,當日殺吾父者已死,與他人不相干,不特台灣人不殺,即鄭家肯降,吾亦不殺。今日之事,君事也,吾敢報私怨乎』!因折箭為誓,厚賞之銀錢而去。又訪得劉國軒親信之人,厚結之,令與劉說,我決不與為仇。他肯降,吾必保奏,而封之公侯。前此各為其主,忠臣也。彼固無罪,吾必與之結姻親,以其為好漢也。亦折箭立誓。劉歸,果以此恐動其國人。方為固守計,而此輩歸,眾人聞之,遂無固志,關隘不閉,傾國款降矣。凡吾不傷鄭氏一人者,亦有意。吾欲報怨,彼知必不能全首領,即不能守,亦必自盡。鄭賊雖不成氣候,將來史傳上也要存幾張紀傳,至此定書某某死之,倒使他家有忠臣孝子之名。不如使他家全皆為奴囚、妾婦於千秋,其報之也不大於抹殺乎?」因大笑。「且成功亦得防禍,若鄭氏滅盡,萬一有嫉忌騰讒謗之口,謂施琅得鄭家珠寶若干、美女若干,鄭氏無人,將誰與辨?今鄭氏全在,可以質問,為自己禍患計,亦當如是。」

人論本朝之將,以趙良棟、施琅並稱。今觀之,趙雖禦下亦有恩威,臨事亦有機智,若論能攬天下之大事,刻期成功,未必如施。予曾多與議,雖鄭禹之初見光武,孔明之初見昭烈,所言相似,而岳武穆之破楊麼,不是過也。予初補官,渠時在京,名為內大臣而困苦不堪,使人致意云,君來,上問,將千萬為渠留意。彼時素聞其驕傲,不在意。後時常在鄉先達富君鴻基家會席時相見。一日,又在富家,適他客及主人俱不在前,主人往吊內城,託於陪施,因縱談及海上順治十六年破南京事。予云:「當時,若海寇不圍城池,揚帆直上,天下岌岌乎殆哉!」渠笑云:「直前是矣,請問君何往?從何處而前?」予無以應。移時,又促之云:「從何處往前?」予曰:「或從江、淮,或趨山東,奈何?」施曰:「此便大壞。何言之直前?」縱一路無阻,即抵京師,本朝勢能乘強兵決一死鬥,彼時打天下之大將尚有。兵家用所長,不用所短,海寇之陸戰,其所短者。計所有不過萬人,能以不習陸戰之萬人,而敵精於陸戰之數十萬乎?不過一霎時便可無噍類矣。試看,想當年唐太宗、明太祖那樣謀臣猛將,亦無不顧形勢而徑前者也。須有一定打算,定有安身處,漸浙而去。」予爽然自失曰:「然則奈何?」曰:「不顧南京,直齲ǎ、襄,以其聲威揚帆直過,決無與敵者。彼閉城不出,吾置之不論,彼若通款,與一空劄羈之。遇小舡而燬之,遇大舡則帶之。有領兵降者,則以我兵分配彼兵,散與各將而用之。得了荊、襄,呼召滇、粵三逆藩,與之連結,搖動江以南,以撓官軍,則禍甚於今日矣。」予聞之大驚,老賊如此著數,真梟雄也。蓋言言著實,如先輩作文字,侃侃鑿鑿,結結實實,說出幾句話,果然有精彩,必非尋常。施素不多言,言必有中,口亦不大利,辛辛苦苦說出一句,便有一句用處。後餘力保其平海。至平海之歲,予家居,赴省歸,謠避雨入謁舍,恰相值。渠時欲於六月十四日起兵,而群然以為不可,渠決意不回。相見時,渠先問云:「老先生還有下教之處否?」予曰:「予何敢益老先生之所不逮,但予曾見姚制台啟聖林七兄總兵名賢俱力言六月不宜進兵。姚公所言,皆無影響,不中兵機,予已忘之矣,不足論。獨林七兄所言,略有疑焉。」施曰:「老先生請出所疑,小弟能為老先生一言解之。」予述:「林云:『澎湖乃台灣門戶,勢在必取,不取則舡無一所棲泊。而膨湖溝通海之處甚窄,秋間北風多,此時南風多。進溝自南而北,北風則水順風逆,若利則順水而進,不利則乘風而退。南風則順水順風,有進無退,倘有不利,何處著腳?』此語不知如何?」施云:「天下有言語似是而非者,此其是也。十四日起兵,就是小弟秘訣。那時起兵,十分中有一二分勝,此時往,十分中有九分勝。海上風信,至秋則北風作,北風夜間大,白日小,南風則白日有,夜間無。澎湖溝未可輕進,若不能遽進,白日北風小,在水上依泊,至夜,萬一大風作,則雖舡百萬,可保得一隻不相見,四散漂流?縱聚得來,非一月之久不可,豈非僥幸萬一?一到直入,勝敗由天,此故謂十分中只一二分勝。此時風向,午時南風微微,至晚及夜,絲毫也無。計予十四日領兵,十六日可到。不知裹邊虛實,且在外邊遊衍嘗試之。夜晚無風,則舡舡相銜,與舡旋轉不休,謂之拋洋。一日不可進,則拋洋一日,兩日不可進,則拋洋兩日,雖五六日無不可者。至五六日,則敵情斷無不得者。一入溝,則有進無退。古人尚沉船破釜,如今方順水而進,便想到乘風而退,豈不可笑!用南風,正是要審敵。若用北風,則無可審矣。如此,則十分勝可必。而予適言九分者,那一分便要留與天,到底人算只是人,天意不爾,無可奈何。倘風起不時,頃刻漂散,人力何施?小弟以人謀決之,七日可得澎湖。但恐劉國軒老賊不守澎湖,而別遣將,雖得澎湖,尚須幾日工夫。若國軒氣運不好,海賊該滅,劉國軒自守澎湖,一戰而勝,乘流直入,兵不再舉,台灣即平矣。」予聞之大喜,云:「台灣已平了。」施云:「何以相信?」曰:「著著勝算,語語中機,業已成功,可賀可賀。」後果於十六日到,十七日與劉國軒打一仗,互有損傷,藍儀甫腹受七鎗,腸皆流出。眾兵不力,施欲斬副將以狥總兵,叩求方止。施申明約束,每日挑探。至廿一晚進兵,劉國軒方整兵禦敵,望見一點黑雲從天末起,劉云:「不用排兵,但排酒來作戲」,曰:「立見來船漂沒矣。」蓋黑雲乃起風之徵也。酒筵方設,而有殷殷之聲,劉咢眙顧眾將,曰:「何聲遽鳴遽息?」飲酒自若。移時,聲復作,劉云:「豈雷聲耶?」語未畢,而轟然一聲大振,蓋雲作必颶風起,雷作則風雲立散。劉用是將筵席踢翻,長歎曰:「此天也,非人也。罷罷,速具舟楫!」乃自乘小船,而常所坐大船有纛者,以別人乘之。其全軍覆敗,惟國軒遁逸。廿二日得澎湖,計其日果七日也。

施靖海六月十七日頭一戰,惟藍理死戰大敗,身被七槍,大腸已流出,裹之復欲往。施痛哭止之云:「汝乃我長子也,此時惟汝與我共性命。」他將領皆觀望不前,施乃申軍令,欲斬他將,諸將皆叩首決戰以贖。次日戰,乃勝。及敘功時,施遂將藍理名字刪去,蓋藍理剛猛,不肯屈意事施弄兒輩,遂落其名。後仍安溪師為上言之,上呼至前,驗傷始官之。

安溪陛見,坐語甚久,因及施琅取台灣事。至澎湖島,師遣許師賀施。澎湖十七峙,皆海水,苦鹹,惟一處甜水,僅可飲三千人。而施領兵三萬屯其中,時正六月,又不雨,皆以為憂。忽遍地皆生甜水,許不信,試以手刨沙,皆甜水。又施兵入,劉國軒望海天有黑雲起,大喜曰:「不須布陣,試開筵飲酒,坐見敵兵覆沒也。」蓋平時,雲起即作颶風,風作,雖萬船可頃刻盡,惟遇雷則解。劉飲酒聽有聲,曰:「此何聲也?」審知為雷,因推翻酒筵而起,曰:「天意如此,誰能違之!」遂敗。上曰:「果有此事。膚前年征厄魯得,瀚海從來不雨,而是年雨不啻數四。及大兵至,草茂水甘。又其國妖孽,田禾穗中,每粒皆生一蚊蟲,其莖斷之,皆流鮮血。從臣以為言,朕不信,親視之,乃知果爾也。」師曰:「聖人明知此等事,只口不言。」上曰:「非故意不言,不可恃耳。」

海上初平時,予赴官進京,上即問云:「如今台灣已平,姚啟聖、施琅欲郡縣其地,如何?汝來時曾見之否?」奏云:「來時曾見之,臣議論與之不合。」 上問云:「如何不合?」曰:「台灣隔在大洋之外,聲息皆不通,小有事則不相救。使人冒不測之險,為其地之官,亦殊不情。」上云:「然則棄之乎?」曰:「應棄。」上曰:「如何棄法?」曰:「空其地,任夷人居之,而納款通貢。即為賀蘭有,亦聽之。賀蘭豈有大志耶?彼安其國久矣,事久生變,到彼時置之不顧,便失疆土。與之爭利,或將不得人,風濤不測,便為損威,終非善策。」上云:「目下如何?」曰:「目下何妨以皇上之聲靈,幾十年可保無事。」上曰:「如此,且置郡縣。若計到久遠,十三省豈能長保為我有耶?」後又姚總督、施將軍請以萬人永戌台灣,上面問曰:「此事如何?」予奏云:「以臣之見,不可。何也?試問,萬人如何永戍法?如令其孤身永戍耶,以萬人之眾,令其去祖宗之墳墓,離父母棄妻子,孤孑終身,是萬人皆流犯,彼能安之若素耶?若說遷其父母家室而往,是萬人即有十萬之聚不止。無論一台灣之地,即屯種不足以供其食用,即可足用,而萬兵一無所繫戀於內地矣,何所顧忌!兵不換而換將,是為將者如傳舍,而兵皆室家相保,婚姻相結,兵馬主而將為客,勢必至弁髦其將,而加之以不堪,且繼之以叛據矣。如何行得?」上連點頭云:「是,是。」又云:「然則汝意云何?」曰:「不得已,寧不辭勞費。已萬人戍,而三年一更番歸省,一番三千人。」上諭中堂云:「李某所奏狠是,你們可出與細商,即依此票簽可也。」今其端漸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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