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博物彙編 第八百十九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博物彙編藝術典
第八百十九卷目錄
娼妓部彙考一
唐孫棨北里志〈海論三曲中事 附錄〉
元黃雪蓑青樓集
藝術典第八百十九卷
娼妓部彙考一
編輯《唐孫棨北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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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論三曲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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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里。入北門,東回三曲,即諸妓所居之聚也。妓中 有錚錚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牆一曲卑屑,妓所居 頗為二曲輕斥之。其南曲中者,門前通十字街,初登 館閣者,多於此竊游焉。二曲中居者,皆堂宇寬靜,各 有三數廳事,前後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對設 小堂垂簾,茵榻帷幌之類稱是。諸妓皆私有所指占, 廳事皆彩版以記諸帝后忌日。妓之母多假母也。〈俗呼 為爆炭不知其因應以難姑息之故也〉亦妓之衰退者為之。諸女有自 幼丐,有或傭其下里貧家,常有不調之徒,潛為漁獵。 亦有良家子為其家聘之,以轉求厚賂,誤陷其中,則 無以自脫。初教之歌令而責之,其賦甚急,微涉退怠, 則鞭撲備至,皆冒假母姓,呼以女弟女兄,為之行第, 率不在三旬之內。諸母亦無夫,其未甚衰者,悉為諸 邸將輩主之。或私蓄侍寢者,亦不以夫禮待。〈多有游惰者於 三曲中而為諸倡所豢養必號為廟客不知何謂〉比見東洛諸妓,體裁與諸 州飲妓,固不侔矣。然其羞匕著之態,勤參請之儀,或 未能去也。北里之妓,則公卿與舉子,其自在一也。朝 士金章者,始有參禮大京兆,但能制其舁夫,或可駐 其去耳。諸妓以出里艱難,每南街保唐寺有講席,多 以月之八日相牽率聽焉,皆納其假母一緡,然後能 出於里。其於他處,必因人而游。或約人與同行,則為 下婢,而納資於假母。故保唐寺每三八日,士子極多, 蓋有期於諸妓也。有一嫗,號「汴州人」,盛有財貨,亦育 數妓,多蓄衣服器用,僦賃於三曲中。亦有樂工聚居 其側,或呼召之立至。每飲,率以三鍰繼燭,即倍之。 天水僊哥,字絳真,住於南曲中,善談謔,能歌令,常為 席糾,寬猛得所,其姿容亦常常,但蘊藉不惡,時賢雅 尚之,因鼓其聲價耳。故《右史鄭休範》。〈仁表〉嘗在席上贈 詩曰:「嚴吹如何下太清,玉肌無奈六銖輕。雖知不是 流霞酌,願聽雲和瑟一聲。」劉覃登第,年十六七,永寧 相國鄴之愛子,自廣陵入舉,輜重數十車,名馬數十 駟,時同年鄭賓先輩扇之。〈鄭賓本吳人或薦裴讚為東床因與名士相接素無 保守粗有詞學乾符四年裴公致其捷與覃同年因詣事覃以求維揚幕不慎廉隅猥襄財利又薄其中 饋竟為時輩所棄斥〉極嗜欲於長安中。天水之齒甚長於覃,但 聞眾譽,天水亦不知其妍醜。所由輩潛與天水計議, 每令辭以他事,重難其來。覃則連增所購,終無難色。 會他日,天水實有所苦,不赴召,覃殊不知信,增緡不 已。所由輩又利其所乞,且不忠告,而終不至。時有戶 部府吏李全者,〈戶部煉子也〉居其里中,能制妓。覃聞,立使 召之,授以金花銀榼可二斤許。全貪其重賂,徑入「《曲 追》天水」兜輿中,相與至宴所。至則蓬頭垢面,涕泗交 下,褰簾一睹,亟使舁回,而所費已百餘金矣。
楚兒,字潤娘,素為「三曲」之尤,而辯慧,往往有詩句可 稱。近以退暮為萬年捕賊官郭鍛所納,置於他所。潤 娘在娼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繫,未能悛心。鍛主繁務, 又本居有正室,至潤娘館甚稀,每有舊識過其所居, 多於窗牖間相呼,或使人詢訊,或以巾箋送遺。鍛乃 親仁諸裔孫也,為人異常兇忍且毒,每知必極笞辱。 潤娘雖甚痛憤。已而殊不少革。嘗一日自曲江與鍛 行。前後相去十數步。《仝版》使鄭光業〈昌國〉時為補袞,適 與之遇,楚兒遂出簾招之,光業亦使人傳語,鍛知之, 因曳至中衢,擊以馬箠,其聲甚冤楚,觀者如堵。光業 遙視之,甚驚悔,且慮其不任矣。光業明日特取路過 其居,偵之,則楚兒已在臨街窗下彈琵琶矣。駐馬使 人傳語,已持彩箋送光業。詩曰:「應是前生有宿冤,不 期今世惡因緣。峨眉欲碎巨靈掌,雞肋」難勝子路拳。 秖擬嚇人傳鐵券,〈汾陽王有鐵券免死罪今則無矣蓋恐之之詞〉「未應教我 踏金蓮。曲江昨日君相遇,當下遭他數十鞭。」光業馬 上取筆答之曰:「大開眼界莫言冤,畢世甘他也是緣。 無計不煩乾偃蹇,有門須是疾連拳。據論當道加嚴 箠,便合披緇念法蓮。如此興情殊不減,始知昨日是 蒲鞭。」光業性疏縱,且無畏憚,不拘小節,是以敢駐馬 報復,仍便送之,聞者皆縮頸。鍛累主兩赤色,捕賊。故 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憚焉。
鄭舉舉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嘗與絳真互為席糾,而 充博非貌者,但負流品,巧談諧,亦為諸朝士所眷。常 有名賢醵宴,辟數妓,舉舉者預焉。今左諫王致君,右
貂鄭禮臣,夕拜孫文府,小天趙為山皆在席。時禮臣初入內庭,矜誇不已。致君已下,倦不能對,甚減歡情。舉舉知之,乃下籌指禮臣曰:「學士語太多,翰林學士 雖甚貴甚美,亦在人耳。至如李騭、劉允承、雍章亦嘗 為之,又豈能增其聲價耶?」致君已下,皆躍起拜之,喜 不自勝。致禮臣因引滿自飲,更不復有言,於是極歡, 至暮而罷。致君已下,各取彩繒遺酬。孫龍光為狀元, 頗惑之,與同年侯彰臣、杜寧臣、崔勛美、趙延吉、盧文 舉、李茂勳等數人多在其舍,他人或不盡預,故同年 盧嗣業訴醵罰錢,致詩於狀元曰:「未識都知面,頻輸 復分錢。苦心親筆硯,得志助花鈿。徒步求秋賦,持盃 給暮饘。力微多謝病,非不奉同年。」嗣業,簡辭之子,少 有詞藝,無操守之譽,與同年非舊知聞多稱力窮不 任醵罰,故有此篇。曲內妓之頭角者為都知,分管諸 妓,俾追召勻齊舉,舉絳真,皆都知也。曲中常價,一席 四鐶,見燭即倍《新郎君》,更倍其數,故云「復分錢」也。今 左史劉郊文崇及第年,亦惑於舉舉同年宴,而舉舉 有疾不來,其年酒糾多非舉人,遂令同年李深之邀 為酒糾。坐久覺狀元,微哂良久,乃吟一篇曰:「南行忽 見李深之,手舞如蜚今不疑。任爾風流兼蘊藉,天生 不似」鄭都知。
牙娘居曲中,亦流輩翹舉者。性輕率,惟以傷人肌膚 為事。故硤州夏侯表中,澤相國少子,及第中甲科,皆 流知聞者,宴集尤盛。而表中性疏猛,不拘言語,或因 醉戲之,為牙娘批頰,傷其面頗甚。翼日,期集於師門, 同年多竊視之。表中因厲聲曰:「昨日子女牙娘抓破 澤頰。」同年皆駭然。裴公俛首而哂,不能舉者久之。〈裴公 讚其年主司〉今小天趙為山,每因宴席,偏眷牙娘,謂之郡 君。為山內子,予從母妹也。甚明悟,為山頗憚之。或親 姻中聞為山屬意牙娘,遂以告其內子。他日,為山自 外歸,內子謂為山曰:「今日顏色甚悅暢,定應是見郡 君也。」為山愕然久之,無言以答,亦終不敢詰其言之 所來。
顏令賓居南曲中,舉止風流,好尚甚雅,亦頗為時賢 所厚。事筆硯,有詞句,見舉人,盡禮祗奉,多乞歌詩以 為留贈,五彩箋常滿箱。篋後疾病且甚,值春暮,景色 晴和,命侍女扶坐於砌前,顧落花而長歎數四,因索 筆題詩云:「氣餘三五喘,花剩兩三枝。話別一樽酒,相 邀無後期。」因教小童曰:「為我持此出宣陽。親仁已來」, 逢見新第郎君及舉人郎呈之云:「曲中顏家娘子將 來扶病奉候郎君。」因令其家設酒果以待,逡巡至者 數人。遂張樂歡飲,至暮,涕泗交下曰:「我不久矣,幸各 制哀輓以送我。」初,其家必謂來賻送於諸客,甚喜,及 聞其言,頗嗛之。及卒,將瘞之日,得書數篇,其母拆視 之,皆哀輓詞也。母怒,擲之於街中,曰:「此豈救我朝夕 也。」其鄰有喜羌竹劉駝䒷,聰爽能為曲子詞。或云:嘗 私於令賓,因取哀詞數篇,教挽柩前同唱之,聲甚悲 愴。是日,瘞於青門外,或有措大逢之。他日召駝䒷使 唱,駝䒷尚記其四章。一曰:「昨日尋僊子,輀車忽在門。 人生須到此,天道竟難論。客至皆連袂,誰來為鼓盆。 不堪襟袖上,猶印舊眉痕。」二曰:「殘春扶病飲,此夕最 堪傷。夢幻一朝畢,風花幾日狂?孤鸞徒照鏡,獨燕懶 歸梁。厚意那能展,含酸奠一觴。」三曰:「浪意何堪念,多 情亦可悲。駿奔皆露膽,麏至盡齊眉。花墜有開日,月 沉無出期。寧言掩丘後,宿草便離離。」四曰:「奄忽那如 此,夭桃色正春。捧心還動我,掩面復何人?岱嶽誰為 道,逝川寧問津。臨喪應有主,宋玉在西鄰。」自是盛傳 千,《長安》挽者多唱之。或詢駝䒷曰:「宋玉在西,莫是你 否?」駝䒷哂曰:「大有宋玉在。」諸子皆知,私于樂工及鄰 里之人,極以為恥,遞相掩覆。絳真因與諸子爭全,相 謔失言云:「莫倚居突肆。」既而甚有恨色。後有與絳真 及諸子昵熟者,勤問之,終不言也。
楊妙兒者,居前曲從東第四五家,本亦為名輩。後老 退為假母。居第最寬潔,賓甚翕。集長妓曰菜兒,字蓬 仙,貌不甚揚,齒不卑矣。但利口巧言,詼諧臻妙,陳設 居止處,如好事士流之家。由是見者多惑之。進士天 水〈光遠〉故山北之子,年甚富,與菜兒殊相懸,而一見 溺之,終不能捨。菜兒亦以光遠聰悟俊少,尤諂附之。 又以俱善章程,愈相知愛。天水未應舉時,已相昵狎 矣。及應舉,自以俊才,期於一戰,而取菜兒,亦謂之「萬 全。」是歲冬,大誇於賓客,指光遠為一鳴先輩。及光遠 下第,京師小子弟自南院徑取道詣菜兒以快之。菜 兒正盛飾立於門前,以俟榜小子弟輩,馬上念詩以 謔之曰:「盡道菜兒口可憑,一冬誇婿好聲名。適來安 遠門前見,光遠何曾解一鳴。」菜兒尚未信,應聲嘲荅 曰:「黃口小兒口沒憑,逡巡看取第三名。孝廉持水添 瓶子,莫向街頭亂碗鳴。」其敏捷皆此類也。是春,菜兒 毷氉久不痊于光遠。〈京師以宴下第者謂之打毷氉〉光遠嘗以長句 詩題《菜兒室》曰:「魚鑰獸環斜掩門,萋萋芳草憶王孫。 醉憑青瑣窺韓壽,困擲金梭惱謝鯤。不夜珠光連玉 匣,辟寒釵影落瑤樽。欲知明惠多情態,役盡江淹別 後魂。」菜兒酬之曰:「長者車塵每到門,長卿非慕卓王孫。定知羽翼難隨鳳,卻喜波濤未化鯤。嬌別翠鈿粘 去袂,醉歌金雀碎殘樽。多情多病年應促,早辦名香 為返魂。」菜兒亂離前有闤闠豪家以金帛聘之,置於 他所,人頗思之,不得復睹。菜兒以敏妙誘引賓客,倍 於諸妓,榷利甚厚,而假母楊氏,未嘗優恤,菜兒因大 詬假母,拂衣而去。後假母嘗泣訴於他賓次妓曰:「永 兒字齊卿,婉約於菜兒,無他能,今相國蕭司徒遘甚 眷之,在翰苑時,每知」聞間為之致宴,必約定名占之。 次妓曰「迎兒」,既乏丰姿,又拙戲謔,多勁詞,以忤賓客。 次妓曰「桂兒」,最少亦窘於貌,但慕菜兒之為人,雅於 逢迎。
王團兒,前曲自西第一家也。己為假母,有女數人,長 曰小潤,字美。少時頗籍籍者。「小天崔垂休。」〈名徹本字似之及第 時年二十〉變化年,溺惑之,所費甚廣。嘗題記於小潤髀上, 《為山所見,贈詩》曰:「慈恩塔下親泥壁,滑膩光華玉不 如。何事博陵崔四十,金陵腿上逞歐書。」〈垂休本第四十後改為四 十一即崔四十崔相也〉次曰《福娘》,字宜之,甚明白,豐約合度,談 論風雅,且有體裁。故天官崔知之侍郎嘗於筵上與 詩曰:〈名澹贈詩方在內庭〉怪得清風送異香,娉婷仙子曳《霓裳》。 惟應錯認偷桃客,曼倩曾為漢侍郎。〈時為內庭戶部侍郎〉次曰 小福,字能之,雖乏風姿,亦甚慧黠。予在京師與群少 年習業,或倦悶時同詣此處,與二福環坐,清談雅飲, 尤見風態。予嘗贈宜之詩曰:「彩翠仙衣紅玉膚,輕盈 年在破瓜初。霞盃醉勸劉郎飲,雲髻慵邀阿母梳。不 怕寒侵緣帶寶,每憂風舉倩持裾。謾圖西子晨妝樣, 西子元來未得如。」得詩甚多,頗以此詩為稱愜。持詩 於窗左紅牆,請予題之。及題畢,以未滿壁,請更作一 兩篇,且見戒無艷。予因題三絕句,如其自述,其一曰: 「移壁回窗費幾朝,指環偷解薄蘭椒。無端鬥草輸鄰 女,更被拈將玉步搖。」其二曰:「寒繡紅衣餉阿嬌,新團 香獸不禁燒。東鄰起樣裙腰闊,刺蹙黃金線幾條。」其 三曰:「試共卿卿戲語粗,畫堂連遣侍兒呼。寒肌不奈 金如意,白獺為膏郎有無。」尚校數行未滿,翼日詣之, 忽見自札後宜之題詩曰:「若把文章邀勸人,吟看好 箇語言新。雖然不及相如賦,也直黃金一二斤。」宜之 每宴洽之際,常慘然悲鬱,如不勝任,合座為之改容, 久而不巳,靜詢之,答曰:「此蹤跡安可迷而不返耶?又 何計以返?」每思「之,不能不悲也。」遂嗚咽久之。他日忽 以紅箋授予,泣且拜視之。詩曰:「日日悲傷未有圖,懶 將心事話凡夫。非同覆水應收得,只問仙郎有意無?」 余因謝之曰:「甚知幽旨,但非舉子所宜,何如?」又泣曰: 「某幸未係教坊籍,君子倘有意,一二百金之費爾。」未 及答,因授予筆,請和其詩。予題其箋後曰:「韶妙如何 有,遠圖未能相為信。非夫泥中蓮子雖無染,移入家 園未得無覽之。」因泣不復言,自是情意頓薄。其夏予 東之洛,或醵飲於家,酒酣,數相囑曰:「此歡不知可繼 否?」因泣下。洎冬初還京,果為豪者主之,不復可見。〈曲中 諸子多為富豪輩日輸一緡於母謂之買斤但未免官使不復祗接於客〉至春乙巳日,因 與親知禊於曲水,聞鄰棚絲竹,因而視之,西座一紫 衣,東座一縗麻,北座者遍動麻衣,對米盂為糾。其南 二妓,乃宜之與母也。因於棚後候其女傭以詢之,曰: 「宣陽綵纈鋪張,言為街使郎官置張,即宜之所主也。」 時街使令坤為敬瑄二縗,蓋在外艱耳。及下棚,復見 女傭曰:「來日可到曲中否?」詰旦詣其里,見能之在門, 因邀下馬。予辭以他事,立乘與語。能之團紅巾擲予 曰:「宜之詩也。」舒而題詩曰:「久賦思情慾託身,已將心 事再三陳。泥蓮既沒移栽分,今日分離莫恨人。」予覽 之,悵然馳回,且不復及其門。每念是人之慧性,可喜 也。常語予:「本解梁人也,家與一樂工鄰,少小常依其 家學針線,誦歌詩。總」角為人所誤,聘一過客,雲入京 赴調選。及挈至京,置之於是,紿而去。初是家以親情 接待甚至,累月後乃逼令學歌,令漸遣見賓客。尋為 計巡遼所嬖。韋宙相國子及衛增常侍子所娶,輸此 家不啻千金矣。間者亦有兄弟相尋,便欲論奪。某量 其兄,力輕勢弱不可奪,無奈何,謂之曰:「某亦失身矣, 必恐徒為。」因尤其家得數百金。乃永訣而去。每遇賓 客話及此。嗚咽久之。
《俞洛真》有風貌。且辯慧。頃會出曲中。值故左揆於公 貴主許納別室於公。〈琮〉尚廣德公主宣宗女也。頗有 賢淑之譽從子。〈裞〉冒其季父。〈裞珠之子〉「於公柄國時頗用 事,曾貶振州司戶,後改名應,舉左揆,為力甚切,竟不 得。」後投跡今左廣令孜門,因中第,遂佐十軍。先通洛 真而納之,月餘不能事。諸媵之間彰其跡以告貴主, 主即出之,亦獲數百金。遂嫁一胥吏。未期年而所有 索盡,吏不能給,遂復入曲攜胥一女,亦當時絕色。洛 真雖有風情,而淫冶任酒,殊無雅裁,亦時為席糾,頗 善章程。《鄭右史》〈仁表〉常與詩曰:「巧製新章拍指新,金罍 巡舉助精神。時時欲得橫波盼,又怕回籌錯指人。」離 亂前兩日,與進士李文遠〈渭〉渥之弟,今改名。〈澣〉其年 初舉,乘醉同詣之。文遠一見,不勝愛慕。時日已抵晚, 新月初升,因戲文遠題詩曰:「引君來訪洞中仙,新月如眉拂戶前。領取嫦娥攀取桂,便從陵谷一時遷。」予 題於楣間訖,先回。間兩日,文遠因同詣南院,文遠言 前者醉中題姓字於所詣非宜也。回將徹,去之。及安 上門,有自所追予者曰:「潼關失守矣。」文遠不肯中返, 竟至南院。及回,固不暇前約而歸。及親仁之里,已奪 馬紛紜矣。因倉皇而回,遂奔。因與文遠思所題詩,真 讖詞也。
王蘇。蘇在南曲中,屋室寬博,巵饌有序。女昆仲數人, 亦頗善諧謔。有進士李標者,自言李英公勣之後,久 在大諫王致君門下,致君弟姪,因與同詣焉。飲次,標 題詩曰:「春暮花株遶戶飛,王孫尋勝引塵衣。洞中仙 子多情態,留住劉郎不放歸。」蘇蘇先未識,不甘其題, 因謂之曰:「阿誰留郎君莫亂道。」遂取筆繼之曰:「怪得 犬驚雞亂飛,羸童瘦馬老麻衣。阿誰亂引閒人到,留 住青蚨熱趕歸。」標性褊頭面通赤,命駕先歸。後蘇蘇 見王家郎君,輒詢「熱趕郎在否。」
王蓮,蓮字沼容,微有風貌,女弟小仙已下數輩皆不 及,但假母有郭氏之癖,假父無王衍之嫌。諸妓皆攫 金特甚,詣其門者,或酬酢稍不至,多被盡,留車服賃 衛而返。曲中惟此家假父頗有頭角,蓋無圖者矣。 劉泰娘,北曲內小家女也。彼曲素無高遠者,人不知 之。亂離之春,忽於慈恩寺前見曲中諸妓,同赴《曲江 宴》,至寺側,下車而行,年齒甚妙,粗有容色。時遊者甚 眾,爭往詰之。以居非其所,久乃低眉。及細詢之,云:「門 前一《樗樹子》。」尋遇暮雨,諸妓分散。其暮予有事北去, 因過其門,恰遇犢車返矣,遂題其舍曰:「尋常凡木最 輕樗,今日尋樗桂不如。」漢高新破咸陽後,英俊奔逃 遂喫虛。同遊人聞知,詰朝詣之者,結駟「於門。」
張住住者,南曲所居卑陋,有三女兄不振,是以門甚 寂寞,為小鋪席,貨草剉薑果之類。住住,其母之腹女 也,少而敏慧,能辨音律。鄰有龐佛奴,與之同歲,亦聰 警,甚相悅慕。年六七歲,隨師於眾學中,歸則轉教住 住,私有結髮之契。及住住稍長,其家拘管甚切,佛奴 稀得見之,又力窘不能致。俄而里之南陳小鳳者,欲 權聘住住,蓋求其元,因納薄幣,約其歲三月五日。及 月初,音耗不通,兩相疑恨。佛奴因寒食爭毬,故逼其 窗以伺之。忽聞住住曰:「徐州子看看日中也。」佛奴,龐 勛同姓,傭書徐邸,因私呼佛奴為徐邸州子,日中蓋 五日也。佛奴甚喜,因求住住云:「上巳日我家踏青去, 我當以疾辭,彼即自為計也。」佛奴因求其鄰宋嫗為 之地,嫗許之。是日舉家踏青去,而嫗獨留住,住亦留 住。住乃鍵其門,伺於東牆,聞佛奴語聲,遂梯而過。佛 奴盛備酒饌,亦延宋嫗,因為設寢所,以遂平生。既而 謂佛奴曰:「子既不能見聘,今且後時矣。隨予而奔,兩 非其便。千秋之誓,可徐圖之。五日之言,其何如也?」佛 奴曰:「此我不能也,但願保之。」他日,住住又曰:「小鳳亦 非娶我也,其旨可知也。我不負子矣,而子其可便負 我家而辱之乎?子必為我計之。」佛奴許之。曲中素有 畜鬥雞者,佛奴常與之狎。至五日,因髡其冠,取丹物, 託宋嫗致於住住。既而小鳳以為獲元,甚喜。又獻三 緡於張氏,遂往來不絕。復貪住住之明慧,因欲嘉禮 納之。時小鳳為平康富家,車服甚盛。佛奴傭於徐邸, 不能給食,母兄喻之,鄰里譏之,住住終不捨。佛奴指 階井曰:「若逼我不已,骨董一聲即了矣。」平康里中素 多輕薄小兒,遇事輒唱,「住住」誑小鳳也,鄰里或知之。 俄而復值北曲王團兒假女小福為鄭九郎主之,而 私於曲中盛六子者。及誕一子,滎陽撫之甚厚。曲中 唱曰:「張公喫酒李公顛,盛六生兒鄭九憐。舍下雄雞 傷一德,南頭小鳳納三千。」久之,小鳳因訪住,住微聞 其唱,疑而未察。其與住住昵者,詰旦,告以街中之辭 曰:「是日前佛奴雄雞,因避鬥飛上屋,傷足。前曲小鐵 鑪田小福者,賣馬街頭,遇佛奴,父以為小福所傷,遂 毆之。」住住素有口辯,因撫掌曰:「是何龐漢!他賣馬街 頭田小福街頭唱『舍下雄雞失一足』」,「街頭小福喫三 拳,且雄雞失足,是何謂也?」小鳳既不審,且不喻,遂無 以對。住住因大咍逓,呼家人隨弄,小鳳甚不自足。「住 住」因呼宋媼,使以前言告。佛奴視雞足且良,遂以生 絲纏其雞足,置街中,召群小兒共變其唱「住住」之言, 小鳳復以住住家,噪弄不已,遂出街中以避之。及見 雞跛,又聞改唱,深恨向來誤聽,乃益市酒肉,復之張 舍。一夕宴語甚歡,至旦將歸,街中又唱曰:「莫將龐大 作荍。」〈音翹〉「團龐大,皮中的不乾。不怕鳳凰當頞打,更將 雞腳用筋纏。」小鳳聞此唱,不復詣住住。佛奴初傭徐 邸,邸將甚憐之,為致職名,竟裨邸將,終以禮聘住住, 將連大第,而小鳳家事日蹙,復不侔矣。
《附錄》
編輯
胡證尚書質狀魁偉,膂力絕人,與裴晉公度同年。公 嘗狎遊,為兩軍力士十許輩凌轢,勢甚危窘。公潛遣 一介求救於胡,胡衣皂貂金帶,突門而入,諸力士睨 之失色。胡後到,飲酒一舉三鍾,不啻數升,盃盤無餘 瀝。逡巡,主人上燈,胡起取鐵燈臺,摘去枝葉,而合其跗,橫置膝上。謂眾人曰:「鄙夫請非次改令。」凡三鍾,引 滿一遍,三臺酒須盡,仍不得有滴瀝,犯令者一鐵躋。 〈自謂燈臺〉胡復一舉三鍾,次及角觥者,凡三臺。三遍,酒 未能盡,淋漓逮至並坐。胡舉躋將擊之。群惡皆起,設 拜,叩頭乞命,呼為神人。胡曰:「鼠輩敢爾,乞汝殘命。」叱 之令去。
裴思謙狀元及第後,作紅箋名紙十數,詣平康里,因 宿於里中。詰旦賦詩曰:「紅缸斜背解鳴璫,小語低聲 賀王郎。從此不知蘭麝貴,夜來新惹桂枝香。」
鄭光業新及第年,宴次,有子女卒患心痛而死,同年 皆惶駭。光業撤筵中器物悉授其母,別徵酒器,盡歡 而散。
楊汝士尚書鎮東川,其子知溫及第。汝士開家宴相 賀,營妓咸集,汝士命人與紅綾一匹。詩曰:「郎君得意 及青春,蜀國將軍又不貧。一曲高歌紅一匹,兩頭娘 子謝夫人。」
鄭合敬先輩及第後,《宿平康里》,詩曰:「春來無處不閒 行,楚潤相看別有情。好是五更殘酒醒,時時聞喚狀 元聲。」〈楚娘字潤卿妓之尢者〉
余頃年往長安中,鰥居僑寓,頗有介靜之名。然惚率交友,未嘗辭避,故勝遊狎宴,常亦預之。朝中知己,謂余「能立於顏生子祚生之間矣。」 余不達聲律,且無耽惑,而不免俗以其道也。然亦懲其事,思有以革其弊。嘗聞大中以前,北里頗為不測之地,故王金吾式、令狐博士滈皆目擊其事,幾罹毒手,實昭著本末,垂戒後來,且又焉知當今無之,但不值執金吾《曲臺》之泄耳。王金吾,故山南相國起之子,少狂逸,曾昵行此曲。遇有醉而後至者,遂避之床下。俄頃,又有後至者,仗劍而來,以醉者為金吾也。因梟其首而擲之曰:「來日更呵殿入朝耶?」 遂據其床,金吾獲免,遂不入此曲。其首,家人收瘞之。令狐博士滈,相君當「權日,尚為貢士,多往此曲,有昵熟之地,往訪之。一旦忽告以親戚聚會,乞輟一日,遂去之。滈於鄰舍密窺,見母與女共殺一醉人而瘞之室。後來日,復再詣之宿。中夜問女,女驚而扼其喉,急呼其母,將共斃之,母勸而止。及旦歸告大京尹,捕之,其家已失所在矣。」 以博文事不可不具載於明文耳 。頃年舉子皆不及北里,惟《新郎君》恣遊於一春,近不知誰何啟迪。嗚呼!有危梁峻谷之虞,則回車返策者眾矣,何免禍之惑甚於彼,而不能戒於人哉?則鼓洪波遵覆轍者,甚於作俑乎?後之人可以作規者,當力制乎其所志,是不獨為風流之談,亦可垂誡勸之旨也。
《元黃雪蓑青樓集》
編輯
序
君子之於斯世也,孰不欲才加諸人,行足諸己,其孰 甘於自棄乎哉?蓋時有否泰,分有窮達,故「才或不羈, 行或不揜焉。當其泰而達也,園林鐘鼓,樂且未央,君 子宜之。當其否而窮也,江湖詩酒,迷而不復,君子非 獲已者焉。」我皇元初並海宇,而金之遺民若杜散人、 白蘭谷、關己齋輩,皆不屑仕進,乃嘲風弄月,留連光 景,庸俗易之,用世者嗤之。三君之心,固難識也。百年 未幾,世運中否,士失其業,志則鬱矣。酤酒載詩,嚴禍 叵測,何以紓其愁乎?小軒居寂,維夢是觀,商顏黃公 之裔孫曰雪蓑者,攜《青樓集》示余,且徵序引,其志言 讀之蓋已詳矣。余奚庸贅?竊惟雪蓑在承平時,嘗蒙 富貴餘澤,豈若杜樊川贏得薄倖之名乎?然樊川自 負奇節,不為齪齪小謹。至論列大事,如《罪言原》《十六 衛戰守》二論,《與時宰論兵》《論江賊書》,達古今,審成敗, 視昔之《平安杜書記》為何如邪?惜乎天憖將相之權, 弗使究其設施,迴翔紫薇,文空言耳,《揚州舊夢》尚奚 憶哉?今雪蓑之為是集也,殆亦夢之覺,不然,歷歷青 樓歌舞之妓,而成一代之艷,史傳之也。雪蓑於行,不 下時俊,顧屑為此。余恐世以《青樓》而疑雪蓑,且不白 其志也,故並樊川而論之。噫優伶賤藝,樂則靡焉。文 墨之間,每傳好事,其湮沒無聞者,亦已多矣。黃四娘 託《老杜》而名存,獨何幸也。覽是集者,尚感士之不遇, 時至正甲辰六月既望,隴右朱經謹序。
梁園秀, 姓劉氏,行第四。歌舞談謔,為當代稱首。喜 親文墨,作字楷媚。間吟小詩,亦佳。所製樂府,如《小梁 州》《青歌兒》《紅衫兒》。「《塼兒》《寨兒令》」等,世所共唱之。又 善隱。其夫從小喬,樂藝亦超絕雲。
張怡雲, 能詩詞,善談笑,藝絕流輩,名重京師。趙松 雪、商正叔、高房山皆為寫《怡雲圖》以贈,諸名公題詩 殆遍。姚牧菴、閻靜軒每於其家小酌,一日過鐘樓街, 遇史中丞。中丞下道,笑而問曰:「二先生所往,可容侍 行否?」姚云:「中丞上馬。」史於是屏騶從,速其歸,攜酒饌, 因與造海子上之居。姚與閻呼曰:「怡雲今日有佳客, 此乃中丞史公子也。我輩當為爾作主人。」張便取酒, 先壽史,且歌雲間貴公子玉骨秀橫秋木調歌一闋, 史甚喜。有頃,酒饌至,史取銀二錠酬歌。席終,左右欲徹酒器,皆金玉者。史云:「休將去,留待二先生來此受 用。」其賞音有如此者。又嘗佐貴人樽俎,姚、閻二公在 焉。姚偶言「暮秋時」三字,閻曰怡雲「續而歌之。」張應聲 作《小婦孩兒》,且歌且續,曰:「暮秋時,菊殘猶有傲霜枝, 西風了卻黃花事。」貴人曰:「且止。」遂不成章。張之才亦 敏矣。
曹娥秀, 京師名妓也。賦性聰慧,色藝俱絕。一日,鮮 於伯機開宴,坐客皆名士,鮮于因事入內,命曹行酒。 適遍公出自內,客曰:「伯機未飲。」曹亦曰:「伯機未飲。」客 笑曰:「汝以伯機相呼,可為親愛之至。」鮮于佯怒曰:「小 鬼頭,敢如此無禮!」曹曰:「我呼伯機便不可卻,只許爾 叫王羲之也。」一坐大笑。
《解語花》 姓劉氏,尤長於慢詞。廉野雲招盧疏齋、趙 松雪飲於京城外之萬柳堂。劉左手持荷花,右手舉 杯,歌《驟雨打新荷曲》。諸公喜甚,趙即席賦詩云:「萬柳 堂前數畝池,平鋪雲錦蓋漣漪。主人自有滄洲趣,遊 女仍歌白雪詞。手把荷花來勸酒,步隨芳草去尋詩。 誰知咫尺京城外,便有無窮萬里思。」
《珠簾》。秀 姓朱氏,行第四,雜劇為當今獨步。駕頭花 旦軟末泥等,悉造其妙。胡紫山宣慰嘗以《沉醉東風》 曲贈云:「錦織江邊翠竹,絨穿海上明珠。月淡時,風清 處,都隔斷、落紅塵土。一片閒情任卷舒。掛盡朝雲暮 雨。」馮海粟待制亦贈以《鷓鴣天》云:「憑倚東風遠映樓。 流鶯窺面燕低頭。蝦鬚瘦影纖纖織,龜背香紋細細 浮。紅霧斂,彩雲收。海霞為帶月為鉤。夜來捲盡西山 雨,不著人間半點愁。」蓋朱背微僂,馮故以簾鉤寓意, 至今後輩以朱娘娘稱之者。
趙真真、楊玉娥, 善唱諸宮調,楊立齋見其謳張五 牛商正叔所編《雙漸小卿怨》,因作《鷓鴣天》哨遍《耍孩 兒煞》以詠之。後曲多不錄,今錄前曲云:「煙柳風花錦 作園。霜芽露葉玉裝船。誰知皓齒纎腰會,只在輕衫 短帽邊。啼玉靨,咽冰絃。五牛身去更無傳。詞人老筆 佳人口,再喚春風在眼前。」
劉燕歌, 善歌舞。齊參議還山東,劉賦太常引以餞 云:「故人別我出陽關。無計鎖雕鞍。今古別離難。兀誰 畫蛾眉遠山。一尊別酒,一聲杜宇,寂寞又春殘。明月 小樓間。第一夜、湘淚彈。」至今膾炙人口。
酒時秀 姓郭氏,字順卿,行第二,人稱之曰「郭二姐。」 姿態閑雅,雜劇為《閨怨》最高,駕頭諸旦,本亦得體。劉 時中待制嘗以金簧玉管,鳳吟鸞鳴,擬其聲韻。平生 與王元鼎密,偶疾,思得馬板腸,王即殺所騎駿馬以 啗之。阿魯溫參政在中書,欲矚意於郭,一日戲曰:「我 何如王元鼎?」郭曰:「參政宰臣也;元鼎文士也。經綸朝 政,致君澤民,則元鼎不及參政;嘲風弄月,惜玉憐香, 則參政不敢望元鼎。」阿魯溫一笑而罷。
小娥秀, 姓邳氏,世傳邳三姐是也。善小唱,能曼詞, 張子友平章甚加愛賞,中朝名士,贈以詩文盈軸焉。 杜妙隆, 金陵佳麗人也。盧疏齋欲見之,行李匆匆, 不果所願。因題《踏莎行》於壁云:「雪暗山明,溪深花早。 行人馬上詩成了。歸來聞說妙隆歌,金陵卻比蓬萊 渺。寶鏡慵窺玉容好。梁塵不動歌聲悄。無人知我此 時情」,春風一枕松窗曉。
《喜春景》, 姓段氏,姿色不逾中人,而藝絕一時。《張子 友平章》以側室置之。
聶檀香 姿色嫵媚,歌韻清圓,東平嚴侯甚愛之。 《南春宴》 姿容偉麗,長子《駕頭》雜劇,亦京師之表表 者。
李心心、楊柰兒、袁常兒、於盼盼、於心心、吳女、燕雪梅, 此數人者,皆國初京師之小唱也。又有「牛四姐」,乃元 壽之妻,俱擅一時之妙。而壽之妻尤為京師唱社中 之巨擘也。
宋六嫂, 小字同壽,元遺山有贈觱栗工張觜兒詞, 即其父也。宋與其夫合樂,妙入神品。蓋宋善謳,其夫 能傳其父之藝。滕玉霄待制嘗賦《念奴嬌》以贈云:「柳 顰花困,把人間恩愛,尊前傾盡。何處飛來雙比翼,直 是同聲相應。寒玉嘶風,香雲捲雪,一串驪珠引。元郎 去後,有誰著意題品。誰料渴羽清商,繁絃急管,猶自 餘風韻。莫是紫鸞天上曲,兩兩玉童相並。白髮梨園, 青衫老傅,試與留連聽。可人何處,滿庭霜月清冷。」 周人愛 京師旦色,姿藝並佳。其兒婦玉葉兒,元文 苑嘗贈以南呂《一枝花》曲。又有《瑤池景》,呂總管之妻 也。賈島春,蕭子才之妻也。皆一時之拔萃者。王玉帶、 馮六六、王榭燕、王庭燕、周獸頭,皆色藝兩絕。又有劉 信香,因李侯寵之名尤著焉。
秦玉蓮秦小蓮 善唱《諸宮調》,藝絕一時,後無繼之 者。
《司燕奴》 精雜劇,聲名與宋、郭相頡頏。後有班真真、 程巧兒、李趙奴,亦擅一時之妙。
《天然秀》, 姓高氏,行第二,人以「小二姐」呼之。母劉常 侍史開府。高丰神靚雅,殊有林下風致,才藝尤度越 流輩。閨怨雜劇,為當時第一手,花旦駕頭,亦臻其妙始嫁行院王元俏。王死,再嫁焦太素治中焦。後沒,復 落樂部,人咸以國香深惜。然尚高潔凝重,尤為白仁 甫、李溉之所愛賞雲。
「國玉第」, 教坊副使童關高之妻也。長於《綠林》雜劇, 尤善談謔,得名京師。
張玉梅, 劉子安之母也。劉之妻曰「蠻婆兒」,皆擅美 當時。其女關關,謂之「小婆兒」,七八歲已得名於湖湘 間。
王金帶, 姓張氏,行第六,色藝無雙。鄧州王同知娶 之,生子矣。有譖之於伯顏太師,欲取入教坊承應。王 因一尼為地,求問於太師之夫人,乃免。
魏道道 勾欄內《獨舞鷓鴣》四篇打散,自國初以來, 無能繼者,粧旦色有不及焉。
王蓮兒, 端麗巧慧,歌舞詼諧,悉造其妙。尤善《文揪》 《握槊》之戲。嘗得侍於英廟,由是名冠京師。
樊事,真 京師名妓也,周仲宏參議嬖之,周歸江南, 樊飲餞於齊化門外,周曰:「別後善自保持,毋貽他人 之誚。」樊以酒酹地而誓曰:「妾若負君,當一目以謝君 子。」亡何,有權豪子來,其母既迫於勢,又利其財,樊則 始毅然,終不獲已。後周來京師,樊相語曰:「別後非不 欲保持,卒為豪勢所逼,昔日之誓,豈徒設哉!」乃抽金 篦刺左目,血流遍地。周為之駭然,因歡好如初。好事 者編為雜劇,曰:《樊事真金篦刺目》,行於世。
《賽簾秀》, 朱簾秀之高弟,欠耍俏之妻也。中年雙目 皆無所睹,然其出門入戶,步線行鍼,不差毫髮,有目 莫之及焉。聲遏行雲,乃古今絕唱。
天錫秀, 姓王氏,侯總管之妻也。善《綠林》雜劇,足甚 小而步武甚壯,女天生秀稍不逮焉。後有工於是者, 賜恩深,謂之「邦老趙家。」又有張心哥,亦馳名淮浙。 《金獸頭》, 湖廣名妓也。貫只歌,平章納之。貫沒,流落 湘湖間。酸齋嘗有老鶴啄之誚。
周喜歌, 字悅卿。貌不甚揚,而體態溫柔。趙松雪書 「悅卿」二字。鮮于困學、衛山齋、都廉使公及諸名公皆 贈以詞,至今其家寶藏之。
王巧兒, 歌舞顏色稱於京師。陳雲嶠與之狎,王欲 嫁之,其母密遣其流輩開諭曰:「陳公之妻,乃鐵太師 女,妒悍不可言。爾若歸其家,必遭凌辱矣。」王曰:「巧兒 一賤娼,蒙陳公厚眷,得侍巾櫛,雖死無憾。」母知其志 不可奪,潛挈家僻所,陳不知也。旬日後,王密遣人謂 陳曰:「母氏設計,置我某所,有富商約某日來,君圖之, 不然恐無及矣。」至期,商果至,王辭以疾,悲啼宛轉。飲 至夜分,商欲就寢,王搯其肌膚皆損,遂不及亂。既五 鼓,陳宿搆忽剌罕赤闥縛商,欲赴刑部處置。商大懼, 告陳公曰:「某初不知,幸寢其事,願獻錢二百緡,以助 財禮之費。」陳笑曰:「不須也。」遂厚遺其母,攜王歸江南。 陳卒,王與正室鐵皆守其家業,人多所稱述。云: 王奔兒 長於雜劇,然身背微僂,金王府總管張公 置於側室,劉文卿嘗有「買不直」之誚。張沒,流落江湖, 為教師以終。
時小童 善調話,即世所謂「小說」者,如丸走坂,如水 建瓴。女童亦有舌辨,嫁末泥度豐年,不能盡母之伎 雲。
於四姐, 字慧卿,尤長琵琶合唱,為一時之冠,名公 士夫皆以詩贈之。後有「朱春兒」,亦得名於淮浙 平陽奴, 姓徐氏,一目眇,四體文繡,精於綠林雜劇。 又有「郭六吞」,陳德宣之妻也,亦微眇,一目韓獸頭,曹 皇宣之妻也,亦善雜劇,皆馳名金陵者也。
趙偏惜, 樊孛闌奚之妻也,旦末雙全,江淮間多師 事之,樊院本亦罕與比。
連枝秀, 姓孫氏,京師角妓也。逸人風高,老點化之, 遂為女道士,浪遊湖海間。嘗至松江,引一髽髻,曰閩 童,亦能歌舞。有招飲者,酒酣則自起舞,唱《青天歌》,女 童亦舞而和之,真仙音也。欲於東門外化緣造菴,陸 宅之為造疏語,多寓譏謔,其中有「不比尋常鉤子,曾 經老大鉗槌,百煉不回,萬夫難敵」之句。孫於是飄然 入吳,遇醫人李恕齋,乃欲下舊好,遂從俗嫁之。後不 知所終。
王玉梅 善唱慢調,雜劇亦精緻,身材短小,而聲韻 清圓,故鍾繼光有「聲似磬圓,身如磬槌」之誚雲。 李芝秀 賦性聰慧,記雜劇三百餘段,當時旦色號 為《廣記》者,皆不及也。金王府張總管置於側室,張沒 後,復為娼。
朱錦繡, 侯耍俏之妻也。雜劇旦末雙全,而歌聲墜 梁塵。雖姿不逾中人,高藝實超流輩。侯又善院本,時 稱絕藝者,前輩有趙偏惜、樊孛闌奚,後則侯、朱也。 樊香歌, 金陵名姝也。妙歌舞,善談謔,亦頗涉獵書 史,臺端雖廌角峨峨,悉皆愛賞。士夫造其廬,盡日笑 談,惜壽不永。二十三歲而卒,葬南關外。好事者春遊 必攜酒奠其墓,今率以為常。
小玉梅, 姓劉氏,獨步江浙。其女匾匾,姿格嬌冶,資 性聰明,雜劇能迭生,按之,號「小技。」後嫁末泥安太平常鬱鬱而卒。有女寶寶,亦喚「小技」,梅藝則不逮其母 雲。
楊買奴, 楊駒兒之女也。美姿容,善謳唱,公卿士夫, 翕然加愛。性嗜酒,後嫁樂人查查鬼張四為妻,憔悴 而死。《貫酸齋》嘗以「髻挽青螺,裙拖白帶」之名譏之,蓋 以其有白帶疾也。
張玉蓮, 人多呼為張四媽。舊曲其音不傳者,皆能 尋腔依板唱之。絲竹咸精,蒱博盡解,笑談亹亹文雅 彬彬。南北今詞,即席成賦,審音知律,時無比焉。往來 其門,率富貴公子。積家豐厚,喜延款士夫,復揮金如 土,無少暫惜愛。林經歷嘗以側室置之。後再占樂籍, 班彥功與之甚狎。班司儒秩滿北上,張作小詞《折桂 令》贈之,末句云:「朝夕思君,淚點成斑。」亦自可喜。又有 一聯云:「側耳聽門前過馬,和淚看簾外飛花。」尤為膾 炙人口。有女倩嬌、粉兒數人,藝皆殊絕,後以從良散 去。余近年見之崑山,年餘六十矣,兩鬢如黧,容色尚 潤,風流談謔,不減少年時也。 趙真真, 馮蠻子之妻也,善雜劇,有遶梁之聲。其女 西夏秀,嫁江閏甫,亦得名淮浙間。江親文墨,通《史鑑》, 教坊流輩,咸不逮焉。
李嬌兒, 王德名妻也。姿容姝麗,意度閒雅,時人號 為「小天然花旦」,雜劇特妙。浙駙馬丞相常眷之。李生 辰,相君致賀禮,遇公燕,則遺以馬腰截,至今歌管以 為盛事。
張奔兒, 李牛子之妻也。姿容豐格,妙於一時。善花 旦雜劇,時人目奔兒為「溫柔旦」,李嬌兒為「風流旦。」 龍樓景、丹墀秀, 皆金門高之女也,俱有姿色,專工 南戲。龍則梁塵婆娑,丹則驪珠宛轉。後有芙蓉秀者, 婺州人,戲曲小令,不在二美之下,且能雜劇,尤為出 類拔萃雲。
《賽天香》, 李魚頭之妻也。善歌舞,美風度,性嗜潔,玉 骨冰肌,纖塵不染。無錫倪元鎮有潔病,亦甚愛之,則 其人可知矣。
翠荷秀, 姓季氏,雜劇為當時所推。自維揚來雲間, 石萬戶置之別館。石沒,李誓不他適,終日卻掃,焚香 誦經。石之子雲壑萬戶、孫伯玉萬戶,歲時往拜之。余 見其年已七旬,鬢髮如雪,兩手指甲皆長寸餘焉。 趙梅哥, 張有才之妻也,美姿色,善歌舞,名雖高而 壽不永。張繼娶和當當,雖貌不揚而藝甚絕。在京師 曾接《司〈燕奴〉》排場,由是江湖馳名。老而調高如貫珠。 其女鸞童,能傳母之技雲。
陳婆惜, 善彈唱,聲遏行雲,然貌微陋而談笑風生, 應對如流,省憲大官皆愛重之。在絃索中能彈唱曲 者,南北十人而已。女《觀音奴》,亦得其彷彿,不能造其 妙也。
汪憐憐, 湖州角妓。美姿容,善雜劇,涅古伯經歷,甚 屬意焉。汪曰:「若不棄寒微,當以側室處我。」涅遂備禮 納之,克盡婦道,人無間言。數年,涅沒,汪髡髮為尼。公 卿士夫多訪之,汪則汨其形,以絕眾之狂念,而終身 焉。
米里哈, 回,回旦色。歌喉清宛,妙入神品。貌雖不揚, 而專工花旦雜劇。余曾識之,名不虛得也。
顧山,山 行第四,人以「顧四姐」呼之,本良家子,因父 而俱失身。資性明慧,技藝絕倫。始嫁樂人李小大。李 沒,華亭縣長哈剌不花置於側室,凡十二年。後復居 樂籍,至今老於松江。而花旦雜劇,猶少年時體態,後 輩且蒙其指教,人多稱賞之。
李芝儀, 維揚名妓也,工小唱,尤善慢詞,王繼學中 丞甚愛之,贈以詩序。余記其一聯云:「善和坊裏,驊騮 搆出繡鞍來;錢塘江邊,燕子銜將春色去,又有《塞鴻 秋》」四闋。至今歌館尤傳之。喬夢符亦贈以詩詞甚富。 女童童,善雜劇,間來松江,後歸維揚。次女多嬌,尤聰 慧,今留京口。
李真童, 張奔兒之女也。十餘歲即名動江浙,色藝 無比,舉止溫雅,語不傷氣,綽有閨閣風致。達天山檢 校浙省,一見遂屬意焉,周旋三歲。〈一作載〉達秩滿赴都, 且約以明年相會。李遂為女道士,杜門謝客,日以焚 誦為事。及期,達授諸暨州同知而來,備禮取之。後達 沒,復為道士,節行愈勵雲。
《真鳳歌》, 山東名妓也,善小唱。彭庭堅為沂州同知, 確守不亂。真恃以機辨圓轉,欲求好於彭。一日大雪, 彭會客深夜方散。真托以天寒不回,直造彭室,彭竟 不辭,後意甚密。
大都秀 姓張氏,其友張七樂名《黃子》,醋善雜劇,其 外腳供過亦妙。
喜溫柔, 曾九之妻也。姿色端麗,而舉止溫柔,淮浙 馳名,老而不衰。江西亦有喜溫柔,姓孫氏,其藝則不 逮焉。
金鶯兒, 山東名姝也,美姿色,善談笑,搊箏合唱,鮮 有其比。賈伯堅任山東僉憲,一見屬意焉,與之甚昵。 後除西臺御史,不能忘情,作醉高歌《紅繡鞋》曲以寄之曰:「樂心兒比目連枝,肯意兒新婚燕爾。畫船開拋 閃的人獨自,遙望關西店兒。黃河水流不盡心事,中 條山隔不斷相思。常記得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來 時節三兩句話,去時節一篇詩,記在人心窩兒裏直 到死。」由是臺端知之,賈被劾而去,至今山東以為美 談。
一分兒, 姓王氏,京師角妓也。歌舞絕倫,聰慧無比。 一日,丁指揮會才人劉士昌、程繼善等於江鄉園小 飲,王氏佐樽。時有小姬歌《菊花曾》南呂曲云:「紅葉落, 火龍蛻甲。青松枯,怪蟒張牙。」丁曰:「此《沉醉東風》首句 也,王氏可足成之。」王應聲曰:「紅葉落,火龍蛻甲。青松 枯,怪蟒長牙。可詠題,堪描畫。」喜觥籌席上交雜,荅剌 蘇頻斟入禮:「廝麻不醉呵,休扶上馬。」一座歎賞,由是 聲價愈重焉。
《般般醜》, 姓馬,字素卿,善詞翰,達音律,馳名江湘間。 時有劉廷信者,南臺御史劉廷翰之族弟,俗呼曰黑 劉五。落魄不羈,工於笑談,天性聰慧,至於詞章,信口 成句,而街市俚近之談,變用新奇,能道人所不能道 者。與馬氏各相聞而未識。一日,相遇於道,偕行者曰: 「二人請相見。」曰:「此劉五舍也,此即馬般般醜也。」見畢, 劉熟視之曰:「名不虛得。」馬氏含笑而去。自是往來甚 密,所賦樂章極多,至今為人傳誦。
劉姿惜, 樂人李四之妻也。江右與楊春秀同時,頗 通文墨,滑稽歌舞,迥出其流,時貴多重之。先與撫州 常推官之子三舍者交好,苦其夫間阻,一日偕宵遁, 事覺決杖,劉負愧,將之廣海居焉。道經贛州,時有全 普菴《撥里》,字子仁,由禮部尚書值天下多故,選用除 贛州監郡。平昔守官清廉,文章政事,敭歷臺省。但未 免耽於花酒,每日公餘,即與士夫酣歌賦詩。帽上常 喜簪花,否則或果或葉,亦簪一枝。一日,劉之廣海,過 贛謁全公。全曰:「刑餘之婦,無足與也。」劉謂閽者曰:「妾 欲之廣海,誓不復還。久聞尚書清譽,獲一見而逝,死 無憾也。」全哀其志而與進焉。時賓朋滿座,全帽上簪 青梅一枝行酒,全口占《清江引》曲云:「青青子兒枝上 結,令賓朋續之。」眾未有對者,劉斂衽進前曰:「能容妾 一辭乎?」全曰:「可。」劉應聲曰:「青青子兒枝上結,引惹人 攀折其中。全子仁就裏滋味別,只為伱酸留意兒難 棄舍。」全大稱賞,由是顧寵無間,納為側室。後兵興,全 死節,劉克守婦道,善於家。
「小春宴」, 姓張氏,自武昌來湖西。天性聰慧,記性最 高。闌中作場,常寫其名目貼於四周遭梁上,任看官 選揀需索,近世《廣記》者,少有其比。
孫秀秀, 都下小旦色也,名公巨卿多愛重之。京師 諺曰:「人間孫秀秀,天上鬼婆婆。」
事事宜 姓劉氏,姿色歌舞悉妙。其夫《玳瑁斂》,其叔 《象牛頭》,皆副淨色,浙西馳名。
《簾前秀》 末泥,任國恩之妻也。雜劇甚妙,武昌、湖南 等處多敬愛之。
《燕山景 田》眼睛光,妻也夫婦樂藝皆妙。
《燕山秀》, 姓李氏,其夫馬二,名「黑駒頭」,《朱簾秀》之高 弟。旦末兼全,雜劇無比。
《荊堅》堅, 善唱工於花旦雜劇,人呼為「小順時秀。」 孔千金, 善撥阮,能曼詞,獨步於時。其兒婦王心奇 善花旦,雜劇尤妙。
李定奴, 歌喉宛轉,善雜劇,勾闌中曾唱八聲,《甘州》 喝采八聲。其夫《帽兒王》雜劇亦妙。凡妓以墨點破其 面者為花旦。
羅春伯《聞見錄》載陳了翁題蔡奴像曰:「觀全盛時,塵中人物尚如此,嗚呼盛哉!」 余於《青樓集》不能無感雲爾。至正丙午夏五月,郡人夏邦彥書於風月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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