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程師善之,先兄綬伯摯友也。三十年前嘗共事揚州府中學堂,明叔適肆業於此。是時風氣初開,學校中猶殷殷然以經史為重。先兄課經學,而善師則課史學;先兄抱漢宋以來傳統觀念甚篤,善師則發揚蹈厲,有革故鼎新之志。兩人之私誼甚厚,其論文字講性理,翕合無間,為全校所注目;而政治之說則大相左,顧彼此不以為忤也。先是善師嘗以醉心改革之論,為清吏所偵,賴其友洪可亭、許佩芳左右之,幸無事。在府中學時,其鄉人汪菊卣、凌蕉庵輩倡黨議南都,善師時託病潛從之游,不以告先兄,先兄亦佯弗知也,顧以人格相稱許者彌篤。同人往往謂兩人迂且怪,誹議種種,胥不以為意。自光復以後,蹤跡不疏,而一見之下,欣悅如故。善師生平有狂志,視並世人無當意者,不欲依之以謀衣錦食肉,又格於環境,亦自無以行其志,家居奉母,時時為稗官小說之言,以資娛樂。 今茲《殘水滸》其一也。書成,明叔請以載本報副刊,署名一粟。善師四十以後學佛,於世事一切淡泊,尤不欲以着述鳴。明叔以為方今善師求以忘世,而世未盡忘善師也。則剞劂之際,自以真姓名相見為宜,遂不請而刻之。嗟乎!綬伯先兄之歿,垂十年矣。使其尚存,其鼓掌掀髯議論風生者,當何如哉! 民國二十二年秋儀徵包明叔序於新江蘇報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