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水東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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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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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自劉觀後不輕授,觀以前亦可數也。近年有陳鎰、王翱、楊善、王文、馬昂、蕭維禎、寇深、軒輗,鎰、翱、善以恩,文以保薦,昂以軍功,維禎、深以超進,輗起自刑部尚書致仕,改本官。

總督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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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軍務,自總兵官以下,悉聽節制。蓋始於王靖遠麓川之役,己巳多事以來,繼之者衆矣。繼靖遠者,侯尚書璡也。于少保在京師,王鹽山、馬滄州之於兩廣,石璞於關外,於湖、貴,王來嘗於湖、貴,皆是。命雲「總督」二字,蓋自宣德中巡撫總督稅糧始也。

胡忠安自述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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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致仕毘陵胡公,予赴廣時謁之,尚強徤,取酒命酌,因有請曰:「老先生身承列聖寵遇,聖德、聖訓,不可無記錄,否則百年後,門人故吏多謬誤矣。」公笑曰:「無之。」因詳舉四五事。公不妄人也,謾記一二可傳者。曰:「太宗命某使外,濱行,面諭曰:『人言東宮所行多失當,至南京,可多留數日,試觀如何,密奏來。奏所書字須大,晚至,我即欲觀也。』某至南京,旦晚隨朝,勑免朝,辭以不敢。蓋凡見殿下所行之善,退則記之。如一日趨朝,勳臣某者語譁,侍衛槌之,仍口奏,有旨不問。既退朝,亟宣侍衛者,賞鈔若干錠。於是羣臣皆言,不顯責大臣,而旌禁衛,所以寬其罪而媿其心,殿下之明斷也。住稍久,隣居楊學士士奇曰:『公,命使也,宜亟行,則權辭謝之曰:「錦衣數種未完耳。」』至安慶,始書回奏,令所從較尉給驛驢齎進也。又一日,侍太宗奏事退,獨召某至膝前,曰:『古人有言,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眼前豈乏幹辦之才?求一好人難耳。吾欲用汝,但汝官小。』時某為都給事中。數日,上召吏部,特陞某禮部侍郎。吏部奏:『禮部缺左、右侍郎。』上曰:『左侍郎。』又某為都給事中,已叨受上知,每缺給事中,輒命舉監生等堪任者,具名以進。宣宗皇帝一日召某曰:『侍郎如某者吾所任,戶部輒欲差巡撫,汝與楊士奇等議,巡撫須用不須用?』退偕士奇等覆奏:『比年糧餉,多稽差部屬官,動數員,民擾事誤,須得重臣,則民安而事集。』上曰:『爾等試舉堪任侍郎者以名聞。』因疏薦某等若干人。上喜,皆陞侍郎,俾巡撫。當時吏部後言某等侵越,殊不知上惟命與楊士奇等議,固不敢援吏部也。」

時將不敢專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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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將官專生殺,如都督韓觀守廣西尚然。觀師行慶遠,生員迎候,悉命斬之,曰:「我知此亦賊耳。」山忠毅公代觀,則有間焉。聞公蓋懲英國殺黃參將事故耳。予所見時將,有名莫如楊洪、石亨,洪自百戶至封侯,威名聞嶺北,未嘗專殺一人,而亨尤甚。也先犯土城,亨與於尚書等在軍中,損軍敗將頗多,然將士失律無被譴罰者。兵科以為言,上命特示亨等,而亦如故。後聞尚書言:「輦轂之下,自專誅戮,非宜。」王忠毅公麓川之舉則異是,人多能道之雲。

廣西先後守將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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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守將韓都督觀,英武有文,頗喜誅殺。山忠毅公繼之,則光前絕後矣。公深沈有將畧,用兵如神,而其廉其正,文臣中比肩者,亦不多見,當別有紀載。其馭土官,一以威嚴,秋期調征,無敢違限三日。有驚而成疾者,有斃於杖下者,有調兵官致死不敢歸復者,其嚴如此。後來柳安遠則反是,一以恩結人心,始勞以酒食,答其把飯,然猶有善處,未嘗有心於掊斂,待之如一,不以其把飯厚薄為輕重。其最可稱,則卻田州知府岑紹銀事。初,紹奏幼子鏞正出當襲,其家奴挾其庶長子奏請襲,安遠折之曰:「父子間事,當從其父言。」鏞遂得襲。紹德之,懷銀一千兩為謝,則卻之曰:「我豈為此而為之!汝殺賊報國足矣。」是年紹親率土兵隨征,俘馘甚衆,蓋有以感動之也。都督陳旺始有心掊刻,與柳大異,然猶能文飾籠絡,支吾度日。至武進伯朱瑛則掃地矣,其畧亦見盛奏中。政之治忽繫乎人,灼灼可憑如此。聊一及之。

聶大年桃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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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大年詩翰著名一時,不得預京銜。或曰大年嘗署桃符云:「文章高似翰林院,法度嚴如按察司。」以此見忤達官。其然,豈其然乎?晚年被徵修前史,至京而卒。予嘗比之梅聖俞,宜也。

鄭武安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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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鄭亨守大同,年已七十餘,剛正有為,一志為國。而性稍褊,每議事,輒不欲從中貴言。既卒,人謂中貴銜之,中貴乃悼惜之不已,蓋其心本公能服人故耳。予曩在宣府,中貴栢玉酒間輒追念侍郎劉公璉,以為好人難得。詢其故,曰:「玉每有事干之,無肯從者,然我至今思之。蓋侍郎所執是,其不從我者,我非是也。」兩事頗相類。鄭卒時,語不及私,惟云:「此大同,我國家後門,我死矣,後來者何人,勿壞我家事也。」布政張文昌時為斷事雲。

徐興安論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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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安侯徐亨,正統中守關中。一日,御史張文昌語及時將,徐云:「以亨觀,今之將官,無一人可當朝廷大事者。」御史問曰:「今總戎成國公何如?」曰:「強虜視之嬰兒耳。」又舉負時名二邊將問之,曰:「彼何嘗臨大敵?瑣瑣僅得名耳。」曰:「其必為公。」曰:「我非其人。」曰:「然則為誰?」曰:「無如英國公,屢典大兵,且威嚴勝,將佐無敢犯,可赴水火。公為大將,彼有時名者為之偏裨,所向無前,而彼亦可備他日之用矣。」

敕詞與部奏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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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凡各部請勑行事,該部備詞奏請,既得旨,移文翰林,即令文淵閣下學士依奏草勑,不能異也。景泰六年正月,獎勵獨石殺賊一勑獨不然。兵部奏獎勵,勑詞則多譴責,且當時有旨:「發兵是宣府總兵等官所請,無預獨石。」而勑獨石云:「爾等奏要發兵,又全非事實,予甚訝焉。」蓋維時閣老以權臣自任,不復顧憚,惟其意之所欲為矣。

英廟友愛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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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復寶位二三日間,諸文武首功之臣列侍文華殿。上喜見眉宇,呼諸臣曰:「弟弟好矣,吃粥矣。事固無預弟弟,小人懷之耳。」諸臣默然。時都督劉深亦帶刀在侍。深亦以復位功進左都督,後充總兵官,掛征蠻將軍印來廣西,為盛偶及此,其語尤詳。嗚呼!上之德,堯、舜之德也,敢不有記?

張夏各推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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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士士謙、夏太常仲昭,兩人同登第,鄉誼甚密,皆及與陳嗣初、王孟端諸人游,皆有志作文寫竹。一日,館閣命「石渠閣賦」題,士謙藳先就,仲昭見之,即不復下筆。既而士謙以仲昭寫竹石愈己也亦然。兩人竟各以所長名世。

氏族大全多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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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雜書著述,考據多不精。如翰墨全書以彭思永為明道母舅、事文類聚以「閒門要路一時生」為「侯門要路一時生」之類,至傳寫刊刻皆然,所謂氏族大全尤甚。湯公讓指揮以博學強記自許,一日,劉草窗家偶及趙明誠,湯以為趙抃之子。予偶記抃之子𡵻㞦,明誠則宰相挺之子也。湯大以為不然。徐元玉在座,亦不能決,曰:「明日當考書,負者作東道耳。」湯退,既詳考得實,乃攜氏族大全叫呼而來,曰:「本子誤我矣。」近考廣州十賢,李朝隱一作李尚隱,因訛而為李商隱,亦出氏族大全雲。

珠池採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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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池居海中,蜑人沒而得蚌剖珠。蓋蜑丁皆居海艇中採珠,以大舶環池,以石懸大絙,別以小繩繫諸蜑腰,沒水取珠,氣迫則撼繩,繩動,舶人覺,乃絞取,人緣大絙上。前志所載如此。聞永樂初,尚沒水取,人多葬沙魚腹,或止繩繫手足存耳。因議以鐵為耙取之,所得尚少,最後得今法。木柱板口,兩角墜石,用本地山麻繩絞作兜如囊狀,繩繫船兩傍,惟乘風行舟,兜重則蚌滿,取法無踰此矣。

採珠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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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初採一萬四千五百餘兩,大約三石五斗。次年採九千六百餘兩,每百兩餘四五兩,大約一升重四十六七兩。次年大者五十餘顆,計一斤重,雲價近白金五千兩。御史呂洪雲。

范德機書海角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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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機隸古見推當時,近見廉州海角亭記,為其自書無疑。此碑亦用漢、唐碑法,題額四篆字居首,下方就書文不復重出亭記字。高平范悙文並題額,俱就在文後,不復分書也。

劉廉夫左遷絕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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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侍郎廉夫清,余同年鄉舉,自負文武才,籌邊論兵,歷歷如見。景泰初為庶吉士,上書論時事,遂見用。也先犯土城,諸公主保衛京師,廉夫主追擊,頗忤意。既而出贊湖、貴軍事,王靖遠、都御史王來皆有論薦,還朝,吏部擬遷本科,內批特陞刑部右侍郎。廉夫性嗜酒,不拘細行,頗不滿士論。天順初,改四川參政。聞有詩云:「一封詔下九重天,臺省諸公盡左遷。自笑風流老參政,畫船簫鼓下西川。」

內閣機宜不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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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閣宥密之地,外臣非公事不能至,廷陛機宜,無敢泄者,楊文貞、文定、文敏三先生典刑尚存。文貞間遇知己,或問「近日外間有何事」,或「某事便否」,亦甚鮮也。後來者則有稍稍傳聞於人,甚而方面官見辭後,必造謁,或拘舉子入考文字。又甚而造膝之言、代言之筆,不待暮出禁門,而已徧告多人,斯極矣。此不惟係大體之得失,而才器之大小、福量之薄厚,亦於是見焉。

廣西帥府隸鄭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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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總帥府一鄭牢者,老隸也,性鯁直敢言。都督韓觀威嚴不可犯,亦知牢。觀每醉後殺人,牢度有不可殺者,輒不殺,留竢其醒,白以不敢殺之故,以是觀尤德之。觀卒,山忠毅公雲繼其任,公固廉正賢者,下車首延高年耆德,詢邊事。有以鄭牢言者,雲進之曰:「世謂為將者不計貪,矧廣西素尚貨利,我亦可貪否?」牢曰:「大人初到,如一潔新白袍,有一沾汙,如白袍點墨,終不可湔也。」公又曰:「人云土夷饋送,苟不納之,彼必疑且忿,奈何?」牢言:「居官黷貨,則朝廷有重法,乃不畏朝廷,反畏蠻子耶?」公亦笑納之。公鎮廣西踰十年,廉操終始不渝,固不由牢,而牢亦可尚雲。

楊文敏論進諫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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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常仲昭嘗聞之楊文敏公榮曰:「吾見人臣以伉直受禍者,每深惜之。事人主自有體,進諫貴有方。譬若侍上讀千文,上雲『天地玄紅』,未可遽言也,安知不以嘗我?安知上主意所自云何?安知『玄黃』不可為『玄紅』?遽言之,無益也。俟其至再至三,或有所詢問,則應之曰:『臣幼讀千文,見書本是「天地玄黃」,未知是否。』文敏之言如此,不審明者以為如何?

近事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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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大臣各醵白金送寺觀,祈報行禮,雲始於陳汝言。萬壽節亦然,雲始於楊鴻臚。左闕門上紅牆下黃瓦小直房,舊為內臣所居,今為大總戎候朝處,雲始於石亨。東長安門榨子外各堂上官,團作一揖,而後各就輿馬,亦云始於亨。予前年入京見此,豈皆所謂時變耶?

於節庵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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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節庵以兵部侍郎巡撫河南、山西,遷大理少卿,前後幾二十年。其入京議事,獨不持土物賄當路。汴人嘗誦其詩曰:「手帕蘑菇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

吳思庵小學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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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恆庵雲,吳思庵集解小學「翟黑子」章,取熊氏所解「脫」字二十一字,可刪。蓋「吾自導卿脫」,與下文「吾欲為卿脫死」脫字同,非但文字可憑,而「我導爾脫」,詞理亦皆無可疑也。

李祭酒哭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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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祭酒先生哭姪詩,所謂「朝餐對案渾無味,暮騎逢人不記名。」其死生骨肉之情,溢出言表,真不媿於祭十二郎文矣。

盧重齋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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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舍人盧儒字為己,號重齋,崑山人。博學能文,善筆札。文學韓、柳,書法歐、顏,自負甚高,誠亦時流罕及。或請文藳,曰:「吾有腹藳耳。吾昔備顧問翰林,一日上促雪賦急,諸公未即就,小子一掃,蕭狀元見之,吐舌走去。」其文今多不傳,然其為人,頗類迂僻。陳孟東者招飲,入門偶見胡仲子文一冊,席間飲食外,手讀此文不已,不與衆接一談,雖誚之,不復顧也。一日,鄉顯宦往候之,讀書閣中,久不出。其子姪請之至再,曰:「客候久矣。」遽答之曰:「爾何知彼曾讀何書來!」

奏旌脫綱王晟死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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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中,盛奏旌褒用兵地方死節之臣,以浙江都指揮脫綱、僉事王晟為首,蓋兩人皆有賢能之譽。又其死,綱出倉卒,晟極慘酷,最灼灼在人耳目也。後數月,偶得御史林廷舉按兩浙時封事藳,亦止以兩人為首。吏部議覆,不果行。乃知此等事,不約而自同,固出於人心士論之公,豈亦忠義餘烈足以感動夫人也歟?

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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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人耕作或舟行之勞,多作謳歌以自遣,名唱山歌,中亦多可為警勸者,謾記一二。「月子彎彎照幾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幛?多少漂零在外頭?」「南山頭上鵓鴣啼,見說親爺娶晚妻。爺娶晚妻爺心喜,前孃兒女好孤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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