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水東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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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父子奉上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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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戊申十一月十四日早朝,宣聖五十五代襲封衍聖公臣孔克堅於謹身殿同文武百官面奉聖旨:「老秀才,近前來,您多少年紀也?」臣對曰:「五十三歲。」上曰:「我看您是箇有福快活的人,不委付您勾當,您常常寫書與您的孩兒,我看他資質也溫厚,是成家的人。您祖宗留下三綱五常垂憲萬世的好法度,您家裏不讀書是不守您祖宗法度,如何中用?您老也常寫書教訓者,休怠惰了。於我朝代裏,您家裏再出一箇好人呵不好?」二十日,於謹身殿西頭廊房下奏上位:「曲阜進表的廻去,臣將主上十四日戒諭的聖旨,備細寫將去了。」上喜曰:「道與他,少喫酒,多讀書,欽此。」宣聖五十五代襲封衍聖公臣孔克堅稽首頓首百拜謹記,洪武六年九月二十九日。

皇帝御端門,文武百官早朝,宣聖五十六代襲封衍聖公臣孔希學預列班中。上召臣問曰:「爾年幾何?」臣希學謹對曰:「三十有九。」上曰:「今去爾祖孔子歷年幾何?」臣又對曰:「近二千年。」上曰:「年代雖遠,而人尊敬如一日者何也?為爾祖明綱常,興禮樂,正彝倫,所以為帝者師,為常人教,傳至萬世,其道不可廢也。且爾祖無所不學,無所不通,故得為聖人。如問禮於老聃,學琴於師襄之類,此學無常師。非特如此,楚昭王渡江,得一物,其大如斗,其赤如日,其甜如蜜,衆皆不知,遣使問於爾祖,爾祖曰:『此萍實也。』問:『何以知之?』答曰:『昔吾聞諸童謠雲。』童子之言,爾祖尚記之不忘,況道德之奧者乎!今爾為襲封,爵至上公,不為不榮矣,此非爾祖之遺廕歟!朕以爾孔子之裔,不欲於流官內銓注,以政事煩爾,正為保全爾也,爾若不讀書,孤朕意矣。且人年自八歲至弱冠,多昏蒙未開,不肯向學,自冠至壯年有室,血氣正盛,百為營營,亦無暇好學。爾年近四十,志慮漸凝定,見識漸老成,正好讀聖人之書,親近明師良友,蚤夜講明道義,必期有成。四方之人,知爾之能,俱來執經問難,且曰此無愧孔氏子孫者,豈不美歟!然四體之動,乃德之符,步履進退,必用安詳,不可欹斜飛舞,久久習熟,遂為端人正士。朕今宛曲教爾,爾其自擇,還家亦以此教子孫可也。勉之哉,勉之哉!」臣叩頭辭謝而退,謹備書如右,裝潢成軸,歸家嚴置堂中,儼如對越天威無咫尺之間,天語諄諄,亦朝夕在耳。誓於修身繕性,日致其功,而不敢有負於聖恩雲。宣聖五十六代襲封衍聖公、資善大夫、臣孔希學稽首頓首百拜謹記。

太宗重修孔廟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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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文皇帝御製重修孔廟碑文:「道原於天,而畀於聖人,聖人者,繼天立極而統承乎斯道者也。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聖聖相傳,一道而已。周公沒,又五百餘年而生孔子,所以繼徃聖開來學,其功賢於堯、舜,故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者也。夫四時流行,化生萬物,而高下散殊,咸遂其性者,天之道也。孔子參天地,贊化育,明王道,正彝倫,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各得以盡其分,與天道誠無間焉,故其徒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又曰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在當時之論如此,亘萬古而敢有異辭焉!嗚呼,此孔子之道所以為盛也,天下後世之蒙其澤者,實與天地同其久遠矣。自孔子沒,於今千八百餘年,其間道之隆替與時之陟降,遇大有為之君,克表章之,則其致治有足稱者,若漢、唐、宋致治之君可見矣。 【「若漢唐宋致治之君可見矣」,明弘治本作「若漢唐宋致治有稱者矣。」】朕皇考太祖高皇帝,天命聖智,為天下君,武功告成,即興文教,大明孔子之道。自京師以達天下,並建廟學,頒賜經籍,作養士類,儀文之備,超乎徃昔。孔氏子孫世襲衍聖公,秩視二品,世擇一人為曲阜縣令,立學官以教孔、顏、孟三氏子孫。嘗幸太學,釋奠孔子,竭其嚴敬,尊崇孔子之道,未有如斯之盛者也。朕纉承大統,丕法成憲,尚推孔子之道,皇考之所以表章者若此,其可忽乎!乃曲阜闕里在焉,道統之系,實繇於茲,而廟宇歷久,漸見隳敝,弗稱瞻仰。徃命有司,撤其舊而新之,今年夏畢工,宏邃壯觀,庶稱朕敬仰之意。但凡觀於斯者,有所興起,致力於聖賢之學,敦其本而去其末,將見天下之士,皆有可用之材,以賛輔太平悠久之治,以震耀孔子之道,朕於是深有所望焉。遂書勒碑樹之於廟,並系以詩曰:『巍巍玄聖,古今之師。垂世立言,生民是資。天將木鐸,以教是畀。謂欲無言,示之者至。惟天為高,惟道與參。惟地為厚,惟德與含。生民以來,實曰未有。出類拔萃,難乎先後。示則不遠,日用攸趨。敦敍有彝,垂於聖模。仰惟皇考,聖德寔崇。禮樂治平,身底厥功。曰予祗述,詎敢或懈。聖緒丕承,儀憲是賴。巖巖泰山,魯邦所瞻。新廟奕奕,宗祝有嚴。皷鐘鍠鍠,璆磬戛擊。八音相宣,聖情怡懌。作我士類,世有才賢。佐我大明,於斯萬年。』永樂十五年九月十九日立石。」

衢州之孔,世嫡也,讓爵闕里事,詳見傳記。衢孔宣聖五十六代孫漸陽訓導希鳳處見二聖尊崇孔道之實,謹錄如右。

太祖召杜斅勑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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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諭山西潞州壺關縣儒士杜斅:「昔之御宇內者,無倖位,無遺賢,致時和而世泰,蓋繇善備耳聰目明之道,所以士仁者樂從其遊,輔之以德,間有非哲者,處於民上,則倖位遺賢亦備矣。今朕才疎,遺聖道之良宗,是致賢隱善匿,民未康,世未泰。今爾博學君子,齒有年矣,符到,若精力有餘,則策杖來朝,果可作為,加以顯爵,與朕同遊,故茲勅諭。」

洪武十三年五月二十九日,遣內使趙通齎勅臨門,召斅之孫矩。正統六年,山西鄉試舉人國子監生齎捧成化改元天詔至廣,偶及乃祖在高廟時榮遇之詳,蓋斅博學儒者,六十九歲赴召,任四輔夏官兼太子賓客,位列三公都府之次,寵眷極隆厚,君臣有唱和詩甚多,有誥勅宸翰,多尚存於家,矩皆能成誦。已上勅旨,蓋其一耳。斅七十一辭歸令終雲。

宋文鑑編書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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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鑑上中下凡一百五十卷,朝奉郎行秘書省著作佐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兼權禮部郎官呂祖謙奉旨銓次。曰賦、曰律賦、曰四言古詩、曰樂府歌行附雜言、曰五言古詩、曰七言古詩、曰五言律詩、曰七言律詩、曰五言絕句、曰七言絕句、曰雜體、曰騷(如騷者亦附)、曰詔、曰勅、曰赦文、曰冊、曰御扎、曰批答、曰制、曰誥、曰奏疏、曰表、曰牋、曰箴、曰銘、曰頌、曰賛、曰碑文、曰記、曰序、曰論、曰義、曰策、曰議、曰說、曰戒、曰制策、曰說書、曰經義、曰書、曰啟、曰策問、曰雜著、曰對問、曰移文、曰連珠、曰琴操、曰上梁文、曰書判、曰題跋、曰樂語、曰哀辭誄附、曰祭文、曰謚議、曰行狀、曰墓誌、曰墓表、曰神道碑銘、曰傳、曰露布。

前有成公從子所敍編書始末,曰:「淳熙丁酉,孝宗因觀文海,下臨安府,令委斅官較正刊行。其年冬十一月,翰林學士周公必大直奏事,語次及云云,上大以為然。一日,參知政事王公淮、李公彥頴奏事,上顧兩參道周公前語,俾舉其人,李公首以著作佐郎鄭鑑為對,上默然,顧王公曰:『如何?』淮對以:『臣愚見,非秘書郎呂祖謙不可。』上首肯之,曰:『卿可即宣諭朕意,且令專取有益治道者。』王公退,如上旨召太史宣諭,太史承命不辭,即關秘書集庫所藏,及因昔所記憶訪求於外所得文集凡千百家,搜簡編集,手不停披,至次年十月書乃克成,未及上而屬疾。上聞之,一日因王公奏事,問曰:『聞呂某得末疾,朕固憂其太肥,向令其編文海,今已成否?』王公對曰:『呂某雖病,此書編類極精,繕寫將畢,方欲繳進,適值有疾,故未果。』上甚喜,曰:『朕欲見諸臣奏議,庶有益於治道,卿可諭令進來。』王公即使其從具宣聖諭,久之乃以其書繳申三省投進。書既奏御,上復諭輔臣曰:『朕嘗觀其奏議,甚有益治道,當與恩數。又聞其因此成病,朕當從內府厚錫之。』已而降旨:『呂某編類文海,採摭精詳,與除直秘閣。』又宣賜銀絹三百疋兩。中書舍人陳騤再上繳章,上皆留中不行,騤罷去。既而賜名皇朝文鑑,且令周公必大為之序,下國子監板行。有媢者密奏云:『文鑑所取之詩,多言田裡疾苦之事,是乃借舊作以刺今。又所載章疏,皆指祖宗過舉,尤非宜。』於是上亦以為鄒浩諫立劉後疏語訐直,別命他官有所脩定,而鋟板之議遂寢。 【太史之取鄒公諫疏非他,昔鄒公抗疏之後,即遭遠貶,其後還朝,徽宗勞苦之,且問諫草何在,鄒公失於繳奏,同輩曰:『禍在此矣。』既而國論復變,蔡京令人偽撰鄒公諫草,言既鄙俚,加以狂妄,騰播中外,流聞禁中。徽宗果怒,降詔有姦人造言之語,鄒公遂再貶。太史得其初疏,故特載之。】自太史以病歸里,深知前日紛紛之繇,遂絕口不言文鑑事,門人亦不敢請,故其去取之意,世罕知者。周益公既被旨作序,序成,書來以封示太史,太史一讀,命子弟藏之,蓋其編次之曲折,益公亦未必知也。今間得於傳聞,以為太史嘗雲,國初文人尚少,故所取稍寬,仁廟以後,文士輩出,故所取稍嚴,如歐陽公、司馬公、蘇內翰、黃門諸公之文,俱自成一家,以文傳世,今姑擇其尤者以備篇帙。或其人有聞於時,而其文不為後進所誦習,如李公擇、孫莘老、李泰伯之類,亦搜求其文,以存其姓氏,使不湮沒。或其嘗仕於朝,不為清議所予,而其文自亦有可觀,如呂惠卿之類,亦取其不悖於理者,而不以人廢言。又嘗謂本朝文士,比之唐人,正少韓退之、杜子美,如柳子厚、李太白,則可與追逐者。如周美成汴都賦,亦未能侈國家之盛,止是別無作者,不得已而取之。若斷自渡江以前,蓋其年之已遠,議論之已定,而無去取之嫌也,其大畧若此。太史既病,南軒以書與晦翁,以為編次文鑑無補治道,何益後學。而晦翁晚歲嘗與學者以為此書編次篇篇有意,每卷卷首必取一大文字作壓卷,如賦則取五鳳樓賦之類,其所載奏議,皆係一代政治之大節,祖宗二百年規模,與後來中變之意思,盡在其間,讀者着眼便見,蓋非經濟錄之比也。 【 經濟錄,趙公丞相以文鑑所取太畧,故復編是書。】豈南軒未見其成書,而朱公則嘗深觀之耶?臨江劉公清之又以為此即刪詩定書,官使衆材之意,蓋亦善觀此書者,故備列之,以俟知者相與審訂焉。從子喬年謹書。」

黎恬記何忠詩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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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黎恬潛輝觀過槀云:何忠字廷臣,荊州人。永樂中監察御史,辛丑應詔言事,出為交阯知州。遇寇難,從容賦詩罵賊死。暨予還,陳其詩,總戎以聞,詔褒異雲。何公詩予少時能誦習,曰「萬里孤臣久困時,腹中懷奏請王師。紅塵失路風霜苦,白日懸心天地知。死向南荒應有日,生還北闕定無期。英魂不逐西風散,願助天戈殄叛夷。」潛輝亦公同時陝西道御史,後終春坊諭德,有和公詩六首,雲「憶共霜臺抗疏時,誓將忠義作吾師。繡衣不識當朝諱,青史何煩後代知。一世遭逢真有分,半生出處實難期。朝廷公道恩如海,超拜還同牧遠夷。」「憶向南荒作牧時,復承恩詔入京師。死生有命憑誰訴,榮辱無驚秪自知。策上漢廷心獨苦,書成梁獄事堪期。陽春忽布除羅網,五馬翩翩出等夷。」「與君相見政平時,共說名慚柳士師。撫字推誠循吏出,纂脩應辟故人知。蹉跎歲月應堪歎,澒洞風塵不可期。回望京華九重上,皇風何日蕩清夷。」「萬里君逢寇難時,孤城幾處困王師。身還已受元戎算,腹奏須陳聖主知。荒徼危良共惜,蠻酋變詐本難期。可憐失路風塵裏,霄漢迢迢隔遠夷。」「憐君罵賊殞軀時,孤節能輕百萬師。詩句永留千載誦,封章上奏九重知。聖恩優渥褒何重,君道昭垂慰所期。哀悼不勝慚後死,臨風揮灑思難夷。」「泰運重開際盛時,邊陲無復動王師。再生於我誠何補,一死如君許共知。貞節重煩良史傳,素心應與古人期。杲卿已矣張巡遠,愧和新詞恨不夷。」

呂公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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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祖渡江次鄂,駐蹕於黃鵠山,大別形勝,正當睿覽,問諸父老曰:「山頭石磯何名呂公?」對曰:「唐有道人呂其姓者,吹笛於其上,故名。」又曰:「唐以前何名?」皆不能對。一老叟對曰:「古傳為大禹治水成功之所,後人訛為呂公也。」帝大悅,大德八年賜廟碑。此事與論時苗留犢,及漢高眼孔小等語,皆卓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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