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漢集/卷一

江漢集
卷一
作者：黃景源
1790年

賦

弔長城賦

遵華表而西邁兮，望長城而弔之。睥睨聯亘於萬里兮，曾不禦夫四夷。何秦皇之狂妄兮，命蒙恬而暴師？自臨洮而列雉兮，橫大幕以委蛇。塹其高而湮其深兮，因地形之嶮巇。亭障通於祁連兮，環瀚海而爲池。據北假而達於雲陽兮，壯九服之藩籬。勞赤子之三十萬兮，絶地脈而鬼神咨。雖蜚鳥猶不能踰兮，豈葷粥氏之所敢窺？哀中國之失其道兮，虜騎連年而犯陲。漢太祖困於白登兮，圍七日而壯士飢。苟一角之不解兮，惡能脫於憂危？晉二帝之被俘兮，神州克復不可期。新亭暮而酒酣兮，惟楚囚之共悲。匪山谿之不險兮，層郭嵯峨無所禆。唐玄宗之狩岷山兮，已豺虎之滿岐。戎馬飮於昆明兮，父老爲之涕洟。宋徽宗之昏德兮，與靖康而囚覊。仙駕兮不返，五國杳兮天一涯。迨元人之有天下兮，不復見端委之儀。殘堞徒立於遼西東兮，竝梓嶺而參差。當正統陷於土木兮，尙盛德之未衰。震雷警於穹廬兮，爛龍鱗之照帷。逮崇禎之棄群臣兮，八旗入關而不疑。信皇天之有命兮，勿謂隍陴之可治。雖崇墉之仡仡兮，亦不足以維持。彼祖龍之無道兮，海內土崩而莫能綏。版築兮十年，哀歌兮永詒。登荒譙而擧觴兮，酹爾城而嘻嘻！

訟嶽賦

醫巫閭之爲峻嶽兮，有虞氏之所封。鎭大荒之芒芒兮，蟠北方而爲之宗。孤石竦於林間兮，有仙巖之懸淙。煙霞擁於古刻兮，儼呂子之眞容。翠雲屛兮丈餘，穴相通兮木樅樅。鐫其上曰「補天」兮，芳露零而夜濃。桃花被於碧洞兮，繁香融於蘚縫。厜㕒呀以成門兮，疊嶂繞於六重。飛瀑瀉於巖際兮，泉脈暖而無冬。登谿上之層閣兮，攀丹壑而移筇。方重華之封表兮，孰告禮於高峰？夔、龍賓而將幣兮，雖鳥獸亦肅雝。惟十二之名山兮，固聖人之致恭。自泰、衡而望秩兮，曁華、恆而燎琮。矧玆嶽兮有神靈，玗琪美兮玄氣鍾。幽州貢於天子兮，謠大德之鴻溶。廟宮翼翼而凌太一兮，士奉璋而有顒。薦犧羊而康饗兮，永萬年而天下雍。胡山靈之不佑兮，俾四海而魚喁？旣降楚材而弼元兮，又生華黎而折衝。哀九州之赤子兮，無得免於虜鋒。實明神之負大舜兮，惟左袵之是從。訟喬嶽而慨慷兮，風颯颯於寒松。

閔夏賦

閔諸夏之昏昏兮，將百年而不見淸明。雺闇靄而無日月兮，泱陰墨之四盈。歇驕據寢兮，豺貛臨閍。豨蹢衡從於九州兮，羷偃蹇於上京。士腥食而酪飮兮，與殊俗而偕行。季女兮嬋娟，氊裘兮來迎。孺子之習於侏離兮，曾不知中國之聲。昔帝都之朝諸侯兮，冕峩峩而玉鏘鳴。哀禮樂之旣崩兮，安有朱芾與蔥珩？抱孤憤而莫之信兮，望八荒而屛營。方元政之陵夷兮，群雄竝起而揚兵。高帝之神武兮，遂受命於穆淸。今四海又極亂兮，固天道之當亨。豈齊國之無人兮？尙不敢揮戈而北征。咨吾生之不辰兮，罹天地之晦盲！上未逮夫皇世兮，又何求乎榮名？倚衡門而長歌兮，聊隱約以居貞。孰謂彼左袵兮？永終世吾爲氓。

詩

太古亭，會李獻可_獻輔、宋士行_文欽作_辛亥

芳園曖煕陽，嘉樹鬱蔥蒨。耿介二友生，攜酒命良宴。日暄泉脈動，露潤花光變。高亭竦石池，微雨淸琴硯。念昔文忠公，於焉會群彥。風儀尙不泯，典刑如復見。孤霞守空檻，殘月照衰椽。君子明大義，尊榮非所戀。

入天磨山

連峰凌太虗，喬木遶其下。歸雲斂巖壑，餘靄散原野。日暮陟層嶺，幽谷無行者。白枌耀陰景，毖然水泉瀉。縹緲長干㙮，瀟灑廬山社。夜泝淸涼潭，可以揚芳斝。經聲出花林，曉燈猶未灺。升月照廣除，的的山影寫。境寂道情存，身閒物累寡。幸從二三子，攀雲宿蘭若。

登西峰，望寂照菴_十首

雲歸孤㙮裏，菴在兩峰前。嬝娜蓮花蘂，亭亭列半天。

其二

層嶂繞龕立，蘿月最幽深。還似彩雲端，縱橫翠羽簪。

其三

鬱鬱淸涼峰，朝來有霽色。誰摹雲壁奇，圖畵入中國？

其四

圓寂夕迢迢，連緜華玉朶。翠屛十二重，遙擁金仙坐。

其五

月出一龕靜，天磨百仞高。忽如大弟子，稽首獻靈桃。

其六

雲來數障合，雲去一峰開。法主無開合，游雲自去來。

其七

春深呦鹿多，山寂白雲守。露積幽叢花，餘芳遍谷口。

其八

旭日照高林，普賢儼在上。金鑪冉冉香，繚繞碧雲嶂。

其九

文殊層巘下，炯炯夕燈懸。禪影今安在？㯶衣正杳然。

其十

精舍一瀟灑，磬聲夜夜聞。何由窮逸賞，信宿暮山雲？

朴淵西亭，示士行

玉虹飛下石潭垂，晃朗春山月上時。百丈機絲雲漢外，誰知織女七襄奇？

入五冠山

山雨欲夜霏，花氣澹杳冥。嵯峩三㙮聳，繚繞五峰靑。豀深竹樹合，石泉聊可聽。游雲闔上下，連岑翳亭亭。飄颻兩禪客，迎我入雲扃。振衣上高閣，開尊臨翠屛。西樓已丘墟，東澗尙淸泠。躋攀亦云樂，山水適性靈。

竹橋行

竹橋聞天下，一石不能滿三尺。風雨淒淒白日暮，喬木流水雲霧黑。烏川先生有大節，百死悲歌誓山嶽。桓桓武夫車下走，金甲相磨寶劒白。社稷天已覆，先生死北陌。昔者我游臨臯上，酌酒春山侑魂魄。今過古都訪父老，崧陽廟古子䂓哭。松栢陰陰杏花飛，至今短碑立橋側。此石豈使萬人式？先生能正百世則。

與李宜叔_天輔、南德哉_有容，燕吳伯玉_瑗淸泠閣作_壬子

晝靜澗花落，風暄池草靑。春泉響幽谷，雲木繞高亭。奇賞徧原野，芳辰恣醉醒。不知山日下，松路已冥冥。

宿忘言齋

春夜高齋宿，秭歸啼綠林。池塘微雨下，邨巷落花深。獨想芳華夕，遂懷感慨心。闌干一以眺，遙野散輕陰。

步入花林，酬伯玉

廻塘注淥水，閒齋曉雨多。榮木延幽磴，豐草被中阿。昨出東郭門，暄景麗山河。連騎躋丹崖，對榻眠靑蘿。吳子溫且厚，良宴夜如何？縱酒俱淋漓，賦詩偕詠歌。芳園忽已晨，花下與子過。馥馥芝蘭馨，鏘鏘金石和。明日入曹谿，聊且共婆娑。終憶泉上閣，白雲迥嵯峩。

淸泠閣，流觴夜飮，候月明，醉步谿上

衡門瀟灑小園棲，飛閣崢嶸曲沼西。朝倚高松看遠嶂，夕隨流水出淸谿。歸雲冉冉已難駐，明月亭亭猶未低。共待杏花春色徧，平郊煙雨一扶藜。

信宿東齋作

期約本多違，豈謂成玆會？春氣積芳園，連山含翠靄。緣巖憇松際，循澗行花外。鳩鳴田野碧，陂淸林木大。深夜宴東齋，風雨滿前瀨。幽人無一累，永日不束帶。況此同心友，文翰爲時最。蘭章屢唱酬，空谷生夕籟。

經貞陵谷口，還淸泠閣

歸心惜餘景，窈窕入靑山。柳重春煙裏，花明暮靄間。留連兩夜讌，笑傲一丘閒。灌木多啼鳥，嚶嚶且不還。

田廬_八首

田廬非遠郊，猶有林壑趣。淸谿六七里，雲滿山中路。高齋遶層嶂，下臨冬靑樹。勺藥榮北階，梧桐拂西圃。念昔華陽叟，信宿孤邨暮。墨澤秪今存，德音誠可慕。嗟嗟外王父，弱齡侍杖屨。爲余誦餘訓，晨夕以申諭。

其二

茅棟負西峰，翠柏立其庭。下橫一片石，可以望天星。檀樹在東籬，異香滿窓櫺。栗林繞北楹，淸露透門屛。春深百花繁，垂柳遠靑靑。扶杖下南溪，夕氣正冥冥。昇月林際來，歸雲亦已停。潛思古文妙，永夜一燈熒。莠辭徧天下，正聲竟誰聽？盛世不可攀，悄然掩柴扃。

其三

朝日照茅屋，曰余始降時。井竈尙猶昔，砧杵亦不移。父兮寢疾病，對余輒怡怡。少婢誚余日，正容謂可笞。前林有火光，群盜入山籬。母兮驚夜步，負余上嶺巇。空谷無人跡，於焉免憂危。每懷父母心，安得不涕洟？

其四

東園有喬松，特立如張蓋。高齋一以眺，碧柯生夕靄。明月昇其巓，幽韻徧林外。朔風不能折，乃知蟠根大。長養良已久，霜雪亦無奈。將見百年後，繁陰成叢薈。

其五

秉耒遵南畆，在昔以爲高。世世事新畬，何必恥蓬蒿？春雨夜雲足，石田便可薅。臺笠老農夫，牽牛上平臯。長婦盤盂饋，少婦筐筥操。稚子踵其後，小厖繫鈴絛。忽見山外客，歸自廣陵舠。爲傳朝右事，寸舌誅且褒。田家無是非，不意斯人遭。長歌黍稷天，傾我榼中醪。

其六

孤墳在朝陽，雲是古人葬。馬鬣猶不改，秋柏秪自壯。吾聞萬曆世，八年勞諸將。或由巴、蜀來，或自荊、楚倡。野戰不死兵，海防必死瘴。遺骸未得歸，瘞此靑谿嶂。寒食誰來祭？風雨滿冢上。石羊不可見，樵童但悽愴。

其七

姑洗三月交，靈雨浴桑葉。鳩鳴日方遲，白蘩風正協。微行二女子，執筐散輕屧。雙手攀遠揚，斧斨左右挾。繭絲倐已成，織紝何其捷！莫謂山家貧，純帛且盈笈。

其八

谷口林木深，泉流日夜淸。石氣雖不白，棊置川上平。西望千仞峰，雲際鬱崢嶸。迢迢釋氏居，風送暮磬聲。伯舅馴豪鷹，前巖候雉鳴。季舅緤猛犬，中田伺麕行。縱獵養高堂，篤行感神明。怡愉以終世，但求子職成。

中州感懷，贈伯玉_三十首

雲漢竟秋天，曰自金氣餘。晶晶殷斗躔，顥顥泛箕墟。衡從閣道內，環我紫宮居。孰謂星河異，白精一粲如。芒分羅象緯，光合亘空虗。請生百丈彗，爲我掃昭余。

〈燕有藪曰昭余，《淮南子》曰「燕之昭余」是也。〉

其二

高皇多大略，胡不都咸陽？百二山河固，金陵不足當。太子相新邑，渭汭卜雲臧。雲闕雖獻圖，關中孰主張？惜哉劉伯溫，曾不少贊揚。

〈伯溫名基，封誠意伯。〉

其三

吾觀一氣變，寒暑互推遷。聖人體天道，剛柔知所先。元時政不振，耿命何由延？洪武峻刑法，景濂言不便。上嚴雖曰偏，時運固當然。正義束天下，維持三百年。每當危亂際，臣子不求全。苟不肅皇綱，安能馭九埏？

〈宋濂字景濂，金華人。〉

其四

奎璧無餘黑，文章始爾雅。希直明王道，正學傳中夏。道思與煕甫，醇深知者寡。元美摹先漢，誰復辯其假？

〈方孝孺字希直。王愼中字道思。歸有光字煕甫。王世貞字元美。〉

其五

仁宗躬大孝，神祗感其行。自在東宮時，兢兢履陷穽。端誠質上帝，至愛根明性。唯知盡子道，終敎讒人屛。金玦幸無危，袗衣永受命。能格太宗心，令聞何其盛！

其六

卿雲有五色，晨照朝陽門。淸平運已屆，弼亮德誰尊？宜之最忠勤，維喆何溫溫！監國危疑中，賴玆羽翼存。繩愆與糾繆，銀印共承恩。夜夜三能明，訏謨在掖垣。老成偕輔政，經濟妙無痕。

〈《明史ㆍ天文志》，洪煕元年二月癸酉，三月乙未，五色雲見。蹇義字宜之。夏原吉字維喆。〉

其七

一月諫書稀，帝心怵惕多。乃招大學士，草詔下鑾坡。「將汝語群臣，爲朕保無他。」大理免朝參，本非示怒訶。人人莫肯言，奈此生民何？責躬謝百官，廷諍無私阿。

其八

宣宗御六合，英氣冠諸帝。北臨喜峰口，胡塵犯羽衛。敦弓射前鋒，一戰天驕殪。肅肅黃龍旗，寬河霜日霽。《常武》歌親征，徐夷始納誓。周時尙若斯，況値後王世！韃靼輕中國，文皇亦莫制。八鑾不自將，何以挫其銳？

其九

不忍斷刑辟，藹然天地心。秋官奏死囚，玉色哀矜深。餰糝不能御，冕旒夙夜欽。說與大司寇，輕重少徐斟。乃釋三千人，中宸發德音。丘民感至善，農畒共謳吟。

其十

吾聞時雨降，雲氣出山川。上有盛天子，公孤無不賢。三楊命世材，內閣得君專。士奇馴行篤，弘濟飭躬虔。帷幄贊鴻謨，勉仁識最淵。協恭政初成，休養德方宣。明興六十載，始見景星天。共賀泰階平，西苑鐘鼓懸。

〈楊士奇名寓，以字行。楊溥字弘濟。楊榮字勉仁。〉

其十一

西城麒麟下，卬卬一角高。麕身有五彩，曾不踐生蒿。南國騶虞見，蹻蹻乘黃曹。虎身有黑文，曾不食生芼。昊天降聖人，中書用英髦。仁獸居然來，爲彰神所勞。

其十二

群賢集帝庭，猶且求幽隱。爰賦《猗蘭操》，臨朝賜貴近。秪恐明珠棄，還嗟白玉韞。雲章竦九卿，孰不擧廉謹？惜哉徐方舟！鹿裘遠塵坋。歌詩以自放，空谷抱孤憤。終不上黟川，煙波聊一聽。白駒如可縶，庶幾展材蘊。

其十三

孝宗屛佞幸，盛德光千載。孜省死犴獄，玒、中戍邊塞。黃冠已零落，玉帶俱破碎。五百羽衣士，金章不復佩。掃除扶鸞術，法劒今安在？左道諒雲闢，四海正從乂。

其十四

南宮湛露夕，後母泣汍瀾。訟子壽寧侯，新遭言者彈。天子正朝廷，邪辭安敢干？戚臣竦且懼，稽首免其冠。左右畏長秋，乃勸罪諫官。端門責尙書，殺士爾能安？豈爲椒房親，杖人不少寬？德音聳萬國，愚婦亦知懽。

其十五

垂拱治天下，始行仁義道。苟無寅亮功，煕泰安能保？翼翼劉希賢，於喬與最好。緋袍位東宮，二子受知早。迨此龍飛初，烝烝承聖造。平臺一以邃，赤舃上靑昊。休德偕光揚，大猷共精討。帝曰：「先生勞，中書今已老。」晝永應門靜，祥雲繞玉藻。猗此際遇隆，曷不棄肝腦？

〈劉健字希賢。謝遷字於喬。〉

其十六

聖人布至仁，鳥獸亦蒙福。豈獨明珠老？萬物樂生育。南海靈貓黜，西門大鴿逐。放猴遂不馴，縱虎又何畜？膏澤被天下，羽毛靡不沐。煕煕交阯化，薄薄流沙服。高昌鸚鵡來，詔還雪山麓。德洽八荒外，蒼生但鼓腹。

其十七

盛世信難及，列卿盡老成。伯常居度支，宗貫秉銓衡。春官好問賢，刑部朝瑛明。時雍任御史，負圖授本兵。侃侃戴廷珍，杜門辭世榮。乃賜袖中金，少酬一德淸。

〈周經字伯常。王恕字宗貫。耿裕字好問。閔珪字朝瑛。劉大夏字時雍。馬文升字負圖。戴珊字廷珍。〉

其十八

穆宗儼祗敬，素服御皇極。夏雲何陰霪！小心正翼翼。汶上招流亡，河南撫郡國。恤民答上帝，四海歌明德。

其十九

六年負斧扆，恭儉臨天下。皇莊歸戶部，民田還里社。勒石廣西、東，無得開坑冶。每夜金銀氣，自在番禺野。寶坻罷魚廠，光祿沽鹽鮓。守文眞令主，何不享純嘏？

其二十

翰海仁聲暢，旃裘來獻俘。四黃以爲貢，奕奕皆良駒！天子下明詔，銀印封單于。珍重蟒衣賜，頻繁絹幣俱。蹲蹲順義王，蹈舞且懽呼。三娘亦臣順，赤心誓不渝。終身守北方，六驘安敢驅？肅州二十年，征夫不用殳。

其二十一

吾觀《無逸》訓，殷室稱三宗。一自周道衰，黼扆不篤恭。翼翼明四宗！搢珽天下雍。饗國雖不永，盛德被笙鏞。天命已雲改，煕朝不可逢。

其二十二

如何經緯內，恆星隱不見？天柱閟精芒，女御韜姸蒨。大理明方晦，內廚黑已徧。斗中天籥空，畢底咸池變。折威氛正闇，離珠氣初罥。東甌農丈人，周天無所纏。昏昏太微垣！永夜不光絢。列宿拱何處？百年吊赤縣。

其二十三

峩峩萬歲山，蔥鬱倚丹霄。雙松覆御座，百果蔭春條。西有太液池，玉泉下岧嶢。石鯨天際聳，欄楯壓河橋。瓊島出中流，方壺霧氣消。浦口藏舟處，兩岸竹蕭蕭。北臨涵碧亭，金龍上飄颻。藻井連朱檻，雲碓響玄枵。念昔先皇時，平臺奏《九㲈》。牡丹今猶在，伊誰宴穀朝？

其二十四

合殿受朝賀，端門肅百官。前抗北斗旗，後懸豹尾竿。鎭圭刻四山，玄袞金龍盤。玉簪朱組纓，雉羽一何團！風動爐煙散，香熏十二欄。象輅在彤墀，羽葆露方溥。劒佩分東西，虎賁正桓桓。彩仗皆如故，奈無燕弁冠？

其二十五

置酒豳風亭，崇牙樹廣庭。羽旄仙露下，虡業景雲停。始唱《飛龍引》，協和八極寧。中歌《撫四夷》，偉壯震雷霆。終以《鳳皇吟》，舒遲永萬齡。九奏正聲備，昇平有典刑。請觀笠子舞，遺士淚空零。

〈《明史》，高麗笠子舞。〉

其二十六

瞻彼策星旁，客星最可懼。或如弧矢張，或似瓠瓜聚。上銳枕街南，直窺營室度。末長犯斗口，逆入天潢路。暳暳不知名，搖搖何所附？神州與象緯，變置是陰數。

其二十七

承光夜悄悄，古栝秋聲廻。圓殿蠨蛸集，平臺鴻鴈來。黼筵猶不輟，繡戶更誰開？嬋娟西苑月，玉簫有餘哀。

〈《明史》，恭獻賢妃權氏，朝鮮人，善吹玉簫，宮中人無不學之。〉

其二十八

有美中州士，純衣皆右衽。尙思磬折容，更想雲和品。閣臣忠靜冠，鸞帶拕朱錦。粲粲鬥牛服，飛魚榮寵甚。孤卿戴煖耳，夜侍蕉園飮。笠上飄三英，玉蟬雲淰淰。舍人被紫衫，日夕陪華寢。校尉金鵝帽，荷戈猛氣凜。文儒老軟巾，篆刻凌曹、沈。於今學鳴鏑，豈能取墨瀋？

其二十九

故老懷先帝，猶歌《本太初》。宮縣不可見，値羽一欷歔。北狄單于冠，雙䯻自沙車。繡襖繫其腰，狐帽何蘧蘧！西戎錦纏頭，五色香囊舁。兩耳垂金環，紅絲飾豹袪。孰雲九夷陋？天命在穹廬。

〈明樂章，有《本太初曲》。〉

其三十

地氣自南垂，胡然來北方？宋都鷁退飛，仲尼記不祥。吾觀《周易》運，小過亦云長。幽蘭命雖訖，金𤂷祚又昌。晦冥諒已久，天意猶茫茫。哀哉白馬客！黼冔朝明堂。

〈《金史》，世宗大定十年，爲小過之初六。蒙古圍蔡，金主自縊於幽蘭。金𤂷在金國。冔，殷冠也。〉

鼓琴行

申成甫韶抱琴而來，按士行所敘詩譜而彈之，皆中於律。獨《魏風ㆍ伐檀》三章曲譜無傳，乃倚絃，以詩協之，甚可聽，作《鼓琴行》，示成甫，兼寄士行。

仲秋臥病南山陰，申子攜琴月下臨。爲我弄朱絃，朱絃有古音。初曲黃鐘奏《鹿鳴》，示我周行何其盛！嶰谿若聞鳳皇吟，渢渢六律諒雲正。二曲《魚麗》萬物成，君子有酒於焉樂。淸明廣大象天地，奮迅還如風雨作。三曲《越調》中無射，閨門肅敬《周南》始。窮高極遠感人深，雝雝誰識《國風》美？四曲《召南》奏淸商，練絲達越更升歌。欲知至德薰蒸妙？房中之樂性情和。終曲絃《伐檀》，寘之河干何所用？吾友諒自悲，此心唯與士行共。雅聲雖不傳，猶且拊孤桐。西林月落玉徽閴，歸鴈飛鳴白露中。

與伯玉東游_甲寅

遊人愛芳華，聯騎入丹丘。已度漢阜遠，漸向仙巖幽。奧草藹煕陽，平隰灧奔流。攜手靑林外，縱目碧山陬。吳子喜詞章，驛亭共唱酬。據鞍讀《史記》，中沚驚白鷗。爲赴煙霞約，五日滯驪州。依微雲際寺！迢遞湖上樓！東望四郡峰，鬱鬱繞滄洲。終當引眞侶，偕登島潭舟。

登寒碧樓

寒碧樓高石瀨聞，半庭麋鹿自成群。屛山日暮冥冥雨，乳穴春深漠漠雲。眞境幽森穿疊嶂，良游浩蕩下淸濆。郡齋寂寞無賓客，惟見田翁植杖芸。

投壺歌

寒碧樓上日遲遲，南子請投吳子辭。壺深五寸容小豆，柘矢棘矢皆有皮。司射設中執八籌，冠士升階使者隨。魯令弟子毋背立，薛令弟子亦如之。圜者一擊鼙，方者一擊鼓。主人請歌《貍首》詩，朱絃玉徽聊自拊。羽聲上戛錦屛雲，宮聲下雜龜潭雨。角聲激越徵聲變，商聲憀亮三淸浦。樂終告奇純，孰勝孰不勝？飮者執觴請賜灌，珠簾翳翳花光暝。童子莫言左黨賢，枉矢哨壺不足稱。將入三島數多馬，請速羽人以爲證。

〈南子有容爲主人。〉

入錦屛山空穴作

屛山何邐迤！白雲自空穴。聊從巖竅入，一與塵境絶。仙鼠居其冥，淸英鍾乳結。俛伏稅冠衣，登降凌氷雪。宛若升金殿，絳氣凝藻梲。上壅疑無天，旁達知有闑。中開半畒淵，水性寒且冽。香草被高岸，粼粼素礫列。石扉窮幽眇，玉枕窺瑩潔。窟行三百步，孤火明不滅。異哉被髮像，圖畵誰所設？吁嗟無極初，左道有牙孽！

寒碧舟中，與伯玉，終日對飮

今朝春雨霽，洞簫復雅琴。張帆指丹陽，吳子與同吟。洲花吐新蘂，水木散繁陰。江廣煙光遠，崖暄霞氣深。在昔文翰侶，高山喜登臨。不遇盛明世，燕遊安可尋？樂哉吾兩人！淸時會雲林。躋攀踰疊嶂，嬉笑下長潯。叩枻上流風，歌詠寫我心。和鳴答昇平，黃鳥是知音。

玉筍峰

奔石連滄洲，穿雲吐靈筍。亭亭白玉楹，矗立相錯紾。終夜明月掛，永晝游靄引。泰山雖雲震，底柱曾不隕。中沚泊我舟，矯首望嶾嶙。旁人喜欲舞，未必知仙菌。戌削精且巧，於玆造化盡。彷徨問漁父，莫窮天所聯。

龜潭

龜潭匯峻流，礜石布方坻。森森萬木肅，矍矍千巖危。彩峰凌太淸，飄颻雲氣垂。仙臺隔回浦，微茫鳥影遲。文純昔知郡，信是百世師。絃歌猶不絶，餘韻被江湄。小子躋斯境，尙慕仁賢儀。曲岸人家靜，臨水芳華滋。還希郯谿賞，聊以蕩淪漪。

〈文純公退溪先生，守丹陽郡，游於此。〉

彩雲峰

一郡煙花集曉江，彩雲峰影繞船窓。瀛洲仙子應來往，月下飄颻白鶴雙。

沈氏幽居

奧曠本殊韻，結廬不兩兼。如何沈氏舍，幽敻獨自占？林深春氣靚，江遠曉霏纖。松聲連曲牖，月影透疎簷。孤舟天際浮，始覺夕波添。群峰一何邃，鴻鴈入雲黏。滄洲百年約，吾亦卜西崦。垂釣龜潭石，願從高士潛。

降仙臺，望見江上二十四峰，如抽簪

糓雨大江漲，永日孤舟轉。陽景一已和，陰靄亦云卷。北岫繞三襲，南岑覆重甗。裊若橫玉笄，綴如垂藻冕。停橈左右視，幽眇無不顯。巖壑窮神變，奇巧天下鮮。我聞古逸民，避世棲層巘。雖欲尋行跡，深林不可踐。山上有丹霞，羽人所偃蹇。哀彼遊宦侶，安得攜雞犬？

丹丘峽

移舫上飛湍，亭午天氣淑。峽束春江深，兩岸繞花木。瞻彼嘉隱巖，靜者結茅屋。山郭雲猶封，石泉風正穆。時聞伐檀聲，坎坎出空谷。伊人雖在堂，曾不思爵祿。澤田新雨多，唯自藝穜稑。淸朝求俊良，何事守幽獨？

三淸灘

芳景亮難遇，況與君子俱！茫茫一帆影，倐已入長湖。煙水淼亡際，唯見衆壑趨。泝洄不知止，居然峽日晡。蒼嶼湧中流，白雲灧方壺。峰勢天邊竦，巖容月下孤。參差三島間，可以揚輕桴。遐眺光初眇，旁瞻形更臞。汀春花氣重，林霽鳥聲殊。淸曉羽衣降，莫道神仙無！

自三淸灘向島潭

仙源春已晏，胡不泝游早？欲追鼓枻翁，且尋採藥老。丹丘冠四郡，大江環三島。嶧者雲方昇，隆者霞已掃。嬋姸閬苑花！窈窕瀛洲草！神魚躍回淵，仙鶴唳層昊。蕩槳永今夕，峰光夜仍好。中沚遙相望，何必巖顚造？

島潭

三島出澄潭，雲霞欝蔥然。東嶼偃神松，西嶼泄乳泉。中嶼凌河漢，可以來靈仙。汎汎防丘山，疑自碧海遷。是時春氣盛，百花繞山川。爰從吳學士，攜酒升釣船。繁絃浥華露，淸管飄遠天。日暮偕酣飮，淋漓枕壺眠。白鷗與帆影，但隨夕波牽。今夜宿江村，將見月姸姸。

石門

石門通赤城，䆗窱雲間立。下有藏舟巖，牙檣乃出入。靑壁高千尋，驚波悍更急。偃栢明霞停，仆楊榮露浥。峩峩三島顚，日夕群仙集。山空月欲低，花落飄原隰。安期不可追，白鹿誰能縶？細雨回輕舠，不知春服濕。

島潭月出，與伯玉，升舟泝洄

春夜殊未央，零露欲雲湑。繁星忽已稀，明月上東墅。振衣出衡門，叩枻巡芳嶼。昇雲曠滄洲，孰謂三山阻？吳子本疎放，岸幘臨尊俎。煙波一浩蕩，鳧鷖與爲侶。石門知不遠，香靄下遙渚。圓影徹空明，未必燃蠟炬。睠彼紫煙巖，至今神芝貯。丹穴此中通，羽化其誰禦？

〈紫煙巖在寧越郡。三峰矗立大江中，髣髴島潭雲。〉

反棹

石門雲正杳，潭島日方低。漁父回舟去，仙源路更迷。

宿鳳棲亭

舟泊丹陽宿鷺飛，谿流瀟灑數峰圍。平臨長渚方春氣，獨上高亭正夕霏。砂穴未應調汞鼎，草廬聊可訪荷衣。今宵正入仙巖醉，松下碁聲在石磯。

將游龜屛，示伯玉

隔水雲霞暮嶂圍，龜屛寂寞雨霏霏。山人不返琴聲斷，但見幽花傍戶飛。

下仙巖

氿泉石上奔，曰自龜屛曲。灧灧寫平原，泠泠響遠谷。淸漪雖不深，嘉樹鬱成束。白鳥立春沙，忽入滄浪浴。煕陽曖已西，芳草萋仍綠。幽人何所茹？冥壑紫芝足。下流亦增城，高處卽群玉。靈源如可窮，庶追羽人躅。

洪氏幽居

抱素每求靜，耽眞遂陟高。崎嶇踰絶壑，浩蕩凌驚濤。巖谷有春意，芳華照遠臯。孤游秪自樂，幽賞不知勞。我念洪處士，避喧世外逃。衡門臨碧澗，膏露滋仙桃。自古山中客，淸時多不遭。嗟玆鋤藥叟，無乃鹿門曹！

中仙巖

山門日雲夕，松路已蒼蒼。窈深景方寂，暄和辰又良。榮木周幽磴，飛花散遠香。粼粼石正白，激澗鳴鏗鏘。金公愛仙巖，杖屨臨谿旁。曾峰鬱岧嶢，尙留金玉章。吳子承外祖，嘉服綴明璫。攜我雲木間，靈境共翺翔。高山與流水，游踐喜欲狂。彼哉緇塵客！奔走氣不揚。

〈金文簡公諱昌協，學者稱農巖先生。〉

登雲夕亭

曖曖繁陰重，不知夕氣進。飛花散白石，驚瀨凌千仞。窈窕靑林幽，嵯峩丹壁峻。孤亭戀日曛，心惻撫衰鬢。

龜屛精舍，與伯玉，雨中圍棋

谷口微雨來，居然冒大壑。疊嶂含冥濛，幽芳吐灼爍。精舍有孤琴，風至聲自作。棋盤空在堂，祗園誰可著？伯玉從余游，雲谿不寂寞。聊且圍一局，遲遲子未落。西磵鳴新泉，南隩變叢柞。餘霏媚艶陽，庭際喧春雀。川光忽雲暮，怊悵下長薄。歸來郭門裏，尙思山中樂。

上仙巖

幽林生夕香，春氣在高峰。茝徑霞方斂，芷坡露已濃。丹壁杳嵯峩，玉谿遠淙淙。獨鶴鳴何處？前山積翠重。西庵有禪影，能得白雲宗。燈照千巖月，碓喧萬壑松。參差澗底石，但見薜蘿封。還憶龜屛飮，臥聽花外鐘。

同伯玉，游義林池

暄風氣已和，廣池夕湛湛！花光動淪漪，可以蕩丹艦。一望春波遠，氛氳雲景黯。水暖初生蓴，舟人兩手摻。朱夏雖雲旱，淸瀾殊未減。澶漫明星涵，沖融華月犯。二子從我游，攜酒自山檻。泉源潤百里，信是循吏範。何時浚此塘，永世澤無斬？

登淸心樓

飛樓上與龍門齊，渺渺長江繞大堤。春草連綿平野北，暮雲重疊斷峰西。孤舟留滯聊相待，三島泝洄且共攜。巖穴旁招安可見？寧陵松柏露淒淒。

神勒寺

疎鐘度暮渚，孤㙮表陽崖。窈窕月窺戶，氛氳花覆階。江光通祗樹，檣影入禪齋。平蕪綠已徧，遠岑低更霾。鬱鬱英陵樹，山川氣正佳。九疑鳥獸叫，想像《雲》、《韶》諧。休明不可及，歌誦有餘懷。未能揚盛德，秪恨素心乖。

石湖亭

飛檻臨澄湖，爽然煩慮散。亹深春木繁，沙濶夕雲亂。攜酒下蒼茫，方舟凌汗漫。於焉縱遠目，聊以望淸漢。念昔申學士，厭紛寄絶岸。雖出貴游家，所好唯文翰。歡讌滄洲多，獻酬寒士半。風流安可攀？俯仰聊永歎。

舟中，夕望龍門山

江聲駛已暮，漁火起茫茫。洲渚澹寥朗，鳧鷖集澤梁。今宵風正恬，歸帆聊可張。歌詩旣跌宕，酒醴亦芬芳。連嶂波中見，龍門霞外光。上元與竹杖，禪院據中央。夜來鐘磬聲，若出柁樓旁。何時尋上人，帶月陟高岡？

泊楮子島

維舟近碧山，坐看幽花發。露氣湛江干，曉光凝石髮。亭亭昇遠霞，冉冉流華月。中沚白鷗眠，潮生驚散沒。二陵斗柄懸，孤嶼子規歇。窈窕荊榛丘，澄明雲水窟。寧忘三島姸，尙憶千峰兀。更與良朋期，丹林鍊道骨。

讌洪養之_梓淸遠，觀聽彈琴

臥病悄無歡，懷人聊獨往。秋高山木疎，夜永天河廣。有頎洪養之，淸藻何遒朗？遂邀李元靈，良辰共偃仰。孤琴時自彈，五音迭相盪。羽聲厲初揚，商聲哀且爽。一與空桑和，還同《廣陵》賞。明月掛林端，更聽《流水》響。

夜升松壇，吹洞簫

高閣夜雲寂，明星正爛爛。初弄孤桐琴，餘音猶未散。庭前危葉下，天末歸雲斷。誰懷壹鬱心，激節獨長歎？李生不遇時，中酒望星漢。相與躋松壇，洞簫寒蛬亂。聲變中和少，曲終哀怨半。伊尹出莘野，何必傷鉏灌？

宿長慶寺_乙卯

南漢極天險，連岡百雉城。聊登山上寺，終夜聽笳聲。荒堞慈雲靜，寒譙慧月明。何能防飮馬？不忍見懸旌。昔在崇禎世，靑海出援兵。東江金鼓振，北汛舳艫橫。萬里師難至，一朝盟已成。忠臣刎腹怒，貞士裂書爭。已傷丹極淪，未覩黃河淸。招提餘恨在，埤堄曉鴻鳴。

陪陶菴李先生_縡，登南丘作_丙辰

衡門日正中，授幾陟南丘。深谷檜松圍，遙川楡柳周。先生抱雅琴，石上爲餘留。弟子執虗觶，徐趨請獻酬。風暄露氣融，淸英澹不流。山童誦《二南》，音韻中天球。余心亦竦動，鄕席《檀弓》抽。更端問疑義，傳注靡不鉤。田父輟耕去，西林鳴一鳩。絃歌景已晏，講說雨初收。念昔朱文公，武夷得退休。五曲築精舍，巖居不堪憂。大道諒難行，微言聊可求。時運古今同，衆人何足尤？

谿亭聯句_丁巳

偉哉乾坤內，吾道一何拙？〈宜叔〉讀書四十年，雅志在夔、契。〈德哉〉良驥鑾和淸，周道步趍濶。〈伯玉〉心究理亂細，眼窮帝霸豁。〈大卿〉行藏各所値，裘褐隨涼熱。〈宜叔〉韞櫝玉不沽，在鑪金自烈。〈德哉〉奇想厭埃壒，遐標競雲月。〈伯玉〉逝將掇靈芝，丹丘搜寶訣。〈大卿〉神僊竟虗無，志業兩虧缺。〈宜叔〉身計轉濩落，世故多爭奪。〈德哉〉逃俗自高賢，葆光托巖穴。〈伯玉〉巢、許臥箕、潁，幼安泛遼渤。〈大卿〉通衢繞甲第，曲徑走交謁。〈宜叔〉顔忸野鴟嚇，志遠波鷗沒。〈德哉〉荷製獨初衣，商謳屢擊節。〈伯玉〉希聲匪寡和，識曲亮無絶。〈大卿〉男兒重交義，意氣金石裂。〈宜叔〉賢豪得合竝，襟韻迭鼓發。〈德哉〉文章溯灝噩，理竗析膠結。〈伯玉〉六經窺泓博，百子駕截嵲。〈大卿〉求源要中深，斂華戒外滑。〈宜叔〉典刑周彝古，律呂虞球戛。〈德哉〉星斗紛芒角，震霆或轟轕。〈伯玉〉繪無施黼黻，璞有裏裋褐。〈大卿〉懸壁琴自響，埋泉劒不出。〈宜叔〉優游豈無所？睠顧戀京闕。〈德哉〉嶽瀆王畿輳，融峙眞宰活。〈伯玉〉野策弄煙華，湖舫攬雲物。〈大卿〉遙海送目濶，懸磴置腳慄。〈宜叔〉貰酒叩山市，攜衾宿僧室。〈德哉〉豗瀑盪煩抱，攢峰竦懦質。〈伯玉〉雨集楓淅瀝，霜繁石蕭瑟。〈大卿〉忘形混禽魚，耽句雜楂橘。〈宜叔〉崇墉抗雲標，矗石剗秋骨。〈德哉〉綢繆百濟故，興廢前史述。〈伯玉〉疊磴劣通鳥，窄徑難容轍。〈大卿〉戈鋋電掣明，埤堄月抱兀。〈宜叔〉秋旻劇搖落，川陸露曲折。〈德哉〉樽斝逐幽奇，驢馬捨牽窣。〈伯玉〉已經淸潭游，復從紫溪越。〈大卿〉孤亭靜雲日，激湍嗽霜雪。〈宜叔〉控巖白蝙癯，走澗蒼鼯渴。〈德哉〉樓壓戱鯨浪，潮奔騈馬卒。〈伯玉〉西眺直登、萊，中原事悲咽。〈大卿〉北控無朝廷，東顧憶征伐。〈宜叔〉哀歌寫感激，烈風來蕭屑。〈德哉〉孤懷隰苓霣，幽事崖菊掇。〈伯玉〉開雲天爲霽，餘閏辰又吉。〈大卿〉歸墟俯咫尺，浩蕩觀落日。〈宜叔〉揚明閱萬國，駐輝覆孤蓽。〈德哉〉蛟鰐驩爭迓，霞霓護恐失。〈伯玉〉陰陽遞晦明，機鐍窺密勿。〈大卿〉羲和逝將攀，葵藿傾更切。〈宜叔〉月宿嗣璀璨，魑魍敢怳惚？〈德哉〉駟隙如斯迅，鷗盟幾時畢？〈伯玉〉境近猶會心，詩多豈嘔血？〈大卿〉古鐘驗灰刦，遺㙮感興滅。〈宜叔〉衣留坐禪龕，瓢泛酌泉窟。〈德哉〉穹林契寬閒，苦海謝洄潏。〈伯玉〉郊園滌煩紆，文酒續怡悅。〈大卿〉架峙鄴侯書，園拾杜陵栗。〈宜叔〉觀游飫禽嶽，燕息慕莊漆。〈德哉〉霰氷冽天序，松篠森庭實。〈伯玉〉幽抱易成慨，昨事毋已末？〈大卿〉遲回惜壯心，晼晩撫衰髮。〈宜叔〉好學聞炳燭，就道思結襪。〈德哉〉《騷》悲屈原醒，歗餘《梁甫》膝。〈伯玉〉經世願已違，垂後辭空列。〈大卿〉外境捨羈絆，浮念期洗櫛。〈宜叔〉天人賾精微，章句辭塗抹。〈德哉〉嘐嘐古賢期，齪齪纖兒喝。〈伯玉〉道源洙、泗邈，利爭蠻、觸聒。〈大卿〉眞僞楚猴冠，是非齊人說。〈宜叔〉鳴梧絶威鳳，淸藪憶俊鶻。〈德哉〉杞癡抱憂焦，芹獻怯唐突。〈伯玉〉歸依有廣居，磋切資良匹。〈大卿〉卓立企嶽峙，勇進服泉決。〈宜叔〉遷義譬獲玉，砭過當愈疾。〈德哉〉安時蠖用屈，造道龍不拔。〈伯玉〉厲操大冬柏，障欲中流碣。〈大卿〉觀世用舒捲，屛機忘活殺。〈宜叔〉苹鹿鳴相和，室蘭臭自別。〈德哉〉屋漏臨此心，籤簡儼昔哲。〈伯玉〉且排曹、劉墻，共造周、程闥。〈大卿〉聖路無窮極，慥慥勉日達。〈宜叔〉

秋夜月明，與伯玉，登挹淸樓_戊午

嘉游無定夜，適來遂共娛。秋風響古木，明月照澄湖。蒼茫天際鴈，浩蕩波上鳧。露晞沙光曙，雲歸檣影孤。吳子喜歌詩，滄浪枕酒壺。脫帽泛中流，飄飄安所徂？迷醉登高樓，長歌又一㪺。放曠遺形骸，心期與俗殊。煙沉四山檜，霜匝三洲蘆。孰雲今世士，不如嵇、阮徒？

東山齋，觀梅花作_己未

季冬正栗烈，梅華何其早？薄言赴幽期，高館淨已掃。嗟我賞心客，良時久枯槁。惜景申羽觴，感物耿中抱。榮落各有辰，所憂在周道。敦此詩書業，淵源傾且倒。辭章縱雲美，理微誠可討。歲月一犇駛，努力以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