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三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長興集卷第二十四
| 沈氏三先生文集 長興集卷第二十四 宋 沈括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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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三先生文集第三十四
長興集卷第二十四
秀州崇徳縣建學記
杭州新作州學記
蕭蕭堂記
隨州法雲禪院佛閣鍾銘記
秀州崇徳縣建學記
韓退之為䖏州孔子廟碑曰自天子而下得通祀而
徧天下者惟社稷與孔子然其祀事皆無如孔子之
盛所謂生民以來未有如孔子者此其効歟予常以
謂退之失言祀事之盛衰其得失在後世孔子何與
焉使孔子無一豚肩之享於𭏟墦之間何損其為聖
人以舜禹之巍巍不待有天下至孔子乃待祀事然
後尊歟其智足以知聖人孟子獨稱宰我子貢有
如子路親事孔子而師之然猶有所不
知孔子為
難則其譽孔子固冝難也治天下國家其上至於無
以加下至於匹夫販婦得有其四體髮膚者捨孔子
之道不可此天下𠩄共知者聖人之跡也至其卓然
有𠩄立雖顔子欲從之而有不䏻者故先王擇天下
㝛艾舒大之才以為公卿鄊老使率其屬以興四方
之俊異禮樂法度秋陽江漢以𭧂濯之猶懼其不䏻
進苟為不至於此而僅循其末流則道或㡬乎息矣
呉越多山而湖澤漸其下其枝者涯渚之間不辨牛
馬崇徳居山澤之介孔道四出戰國之時闔廬勾踐
嘗大戰於㰎李禦児之間裂其地而守之至今墟壟
綱絡稲
之利轉徙數州元豊八年括蒼呉君伯舉
為是邑也始為之築宮廟以祠孔子聚學者擇經師
而教之以義理行䏻不苟使之為文章誦習務中有
司之程而已培高為堂宴有貳室繚以環廬豊約稱
事四方聞令賢皆來學唯恐在後崇徳為遠邑縣令
為小官興材賦工動觸吏禁非篤誠自信強有才者
不䏻任也此其成𭕒之難未持之之難也僨犀象
決鴻鵠之噐非𣸧山大谷則無以飬其材執䂓矩而
求之不祀其材所飬則沈沈之室執䂓矩者所視
也飬之以先王之所待以興者而不徒循其末跡則
其為𭛠也不為苟羙矣
杭州新作州學記
古之䖏民者其業雖有分而其教之以禮義徳術則
無貴賤必出於一道所以用之於朝廷者則前日修
之於其家者所以服於猷𤱔者則異日用之於朝廷
者非若
獸者不使以摶埴游祔者不任以服馬也
賢有才者理之不䏻者由之而莫敢廢焉而已耳少
而學長而習焉安之若天性資之如寒衣而饑食一
日五家之比不由之不棄且夷膚矣不待有所狥而
後為也自五家之比則已教之以所當學過而至於
五比之閭則又掲之以書而瀆告之其教飬之具益
衆則益詳其相與而居弗與其畔也則親之以閭黨
相與徃還弗與其狎也則肅之以賔祭合而用之欲
其和理也則齊之以卒乗矯強弗率前其敗亂也則
威之以刑誅撻罰朝操其所任以出夕相從以歸仰
而𮗚其上則宮廟室廬莫非先王之法象也俯而
其下則彊井徑術莫非先王之經理也居而閱其身
則簮
服冕莫非先王之名物也散而察其起居出
處老老而稚㓜贍生而𡘜死莫非先王之禮義節文
也非䏻有羽毛鱗喙以馳騖乎山林𣳚於淵而天逰
者捨此其何
哉至諸侯自為政所以措其國家者
出於多道而民始習於幸忌分抵義屈力以贍其欲
偲然不厭也立而𮗚其朝夕之相與非譁然覆其人
而兵其頸則操𫝑挾數以籠天下至於詐竆勇奪強
者僨諸侯而並
之然而不數十年復起而亡秦人
人慾為秦之所為則秦尚安得晏然獨有其利哉其
𫝑雖欲無至此豈可得也至漢有天下𩓑治之主間
起乃始知尊先王黜百家異時得古人之藁刓簡振
其埃熏而誦之然獨為士者出於此而民之忸於
舊俗者猶固浩然也非刑名法令不足以撼之故吏
常以法用而學者羞言之至於治天下之實其勝
未䏻甚異也道既出於二則𫝑之所在者常執天下
之勝而區區之空文何益於不勝哉至陳蕃李膺軰
出以義莭相𡚒勵抗志力行欲以移天下之習𣔙椐
血皆帚驅而畚運之未為快也然卒不䏻振一歩杭
一橫草以捄凌遲之禮樂何哉由飬之不廣教之不
以漸故也百年弊習使可以俯仰咄嗟而致頌聲嘉
瑞則先王之為法不苟如是其煩且詳矣國朝郡邑
皆立學校春秋長吏親用弊於廟自三尺之衣者𢘤
聼入學廩食於縣官又賜以百家之書設經師為之
講教其施設條目皆天子稱制以命之朝廷之於學
無遺重矣而吏或不以為意彼固非敢倦 天子之
令以為不當先然誅罰期㑹米塩之細務一事不至
則知有所廃𨵗儒者仁蹈信不救急故其効乃在
數十年之後急近而忽遠此人情之常至於任政教
之本原以身先士民此大儒公卿之事未可以他長
吏比也杭為大州當東南百粵之㑹地大民衆人物
之盛為天下第一元豊八年
伯溝公自尚書左丞
拜資政殿學士來牧是州凡政之僵弛敗�不綱者
一切振去而更置之未眀衣冠而坐設庭燎以聼事
大昕一府皆空無一人跡庭下者四方之賔客已肩
相摩於門矣公悉與之酧酢燕勞嘯詠終日府寺癐
亭傳杠梁柢籍鈔掲凡有司之務不期月赫然一
新殆無遺𭛠矣公曰此未足以副朝廷求治之意也
飬材𭄿徳為天下得人莫先於學校前日雖有其具
未䏻慱延四方之學者呺然大瓢無𠩄於容則
勿置之愈也乃率僚屬親徃視學者𠩄居則垣隤
屋陊神主𭧂露諸生不免沐霧雨喟然曰飬士患無
有具既有以進之則士之不𭄿非𠩄患也具如是不
可以不新部刺史朝請大夫韓公敦善樂𭄿與公恊
謀𤼵弊轉材百工毛㑹不踰時則前日之隤垣陊屋
蓬居而蠋宿者悉已丹髹繪刻上室而下堂矣廊陛
繹舒殿像孔嚴褒徳崇配則圖其周廬以七十二門
弟子與二十五大儒之像考古議禮則狀其堂序以
三代車輿噐服之容餙尊經嚴師則翼然在上者講
論之堂也𭄿藝禮士則環而可居者肄業之室也工
致其巧史督其度巨細委曲䂓鈎矩拆物盡其法者
暴揚㸑滌幾席晳梐凢生飬之具也元祐二年朱鳥
戒夕日次上丁百工告休公將釁考位神展物體性
於庭公乃端委造洗實觴以進慱士弟子賛幣承飪
登䧏興伏佩環鏘鳴禮數備具不汰不簡受爵既徹
乃升公堂西向以禮學者於是諸生牆立請質𠩄疑
橫經挾簡交進牙退各𫉬𠩄求既而陳豆觴班爵齒
徳席工興爼𢋫歌迭賦酣詠儒史嚴夕而罷州人相
攜
道擁𮗚旂纛過跲途不容跬排躙爭進襁提相
先莫不嗟咨垂洟知先王之道尊重崇𩔰禮義可慕
貨利可恥父以告其子長者歸以告其少者児童群
戱羅列豆
纓冠秉枚効其拜俯道之以善其順且
昜入由此可見矣況其有以𭄿之也慶暦中公甞講
學扵此今乃為伯建浙西鼓旗垂封君之印饗諸
生見故老閱芹𦭘之舊跡此其為𭄿豈待他哉公以
道徳經術相
天子出擁東方諸侯路刺史以文雅方重康撫吳㑹
合志一心茂明先王𠩄勉使經誦之聲芽櫱肆長𭣣
効扵異時者實自今日某人也今將以多君子惠
賚於我豈可使經始之跡寂寥無聞於後世𫆀既
以論次其始未又將記人之言掲之𨺚碣以告後
世焉其詞曰政孰自夲必圖其綱𢳣𨼆鈎堅非政之
良我有大柄匪震匪威彼侗弗昭𤼵為神徴孰忸惰
覿狂以嬉我抜其萌𭠘以禮詩青領垂縷斃其故
武移之如天子見斤斧凢此有為由莫非學我我
庠自公爰作公作新庠考度揆律挾桶跟超其徒坌
出蓊然雲興後堂左室重欒藻題昔之圮垣鳶梟所
嘷今也誦絃匪徒噐之公教諄諄匪徒教之公先以
身孰謂乕兕牙之以手為政之難乕何有不艱不
疚唯公之厚其在慶暦公官於此赫然有聞遂相
天子以我之先以期爾後公惠我豈不旣富浙水
如㵼青山之下跡誰與倫猗歟昔者
簫簫堂記
岸老琴於竹間鳥呶其上魚裔其下竹間之風骹然
鳴以相和少進焉則鳥䎀而去之魚勅然逃於𣸧淵
向也惟草木之見今於然則予也向以予為草木也
習之今也以予為非草木也跳焉予樂竹間之簘簘
嚢枕幾而與居曽二物之㓂哉頋䎀予之所樂何𫆀
彼其一者以羅死於覆苓之苃一者以弋𫉬於蘙弣
之樊吾靣目羅者也其起居弋者也彼安得不䎀吾
之所同哉同於弋者鳥䎀之同於利者市人噪之所
同者多其取敵亦厚矣子獨不見澤朝之氛澒然一
息而半楚國舒六之山皆膓然垂七日而後其畔
未甞辝於物也而物莫䏻形於其中彼又烏與為敵
哉䖏乎物之所不求則𣸧道乎人之所不襲則遠貫
竹而西俯而可漁者吾碕之以𣸧閣擁木薈㨜而
可望者吾嶝之以遠亭左吾盧右澶渼䕃植藟者
吾介之以簘簘之堂岸老奕於亭而木之影揺於罫
絃於閣而水之聲発於緱
休於堂則佩琅玕蘙
雕鷸以閱桒林之奏以今古為一昔以晝夜為司爟
前日魚鳥之所楽余攘之以為已適而魚鳥逐矣物
之於人相為鄒楚乆矣方其木草茂賜獸踶鳥跡之
道交於中國中國之民窟居懸釡而資鳥獸之餘及
其驅乕犀放龍虵胥山林而童藝之丘陵為卭畢江
湖為大罛而𦊰格之智殫焉故人之所棄魚鳥之所
牧魚鳥之所楽人之所楽人之所棄也屑人之所棄
而攘魚鳥之所楽謬於人情吾自此遠矣奚待瞷空
谷𡚁車馬之力傖
矉目而較文跬之遠哉岸老於
比也峨而醉粛而興曼然而咲客至則告之曰藋蔓
獵子之纓蟪蛄之哄無以歩齊夏歸矣無庸攝車為
也噫
隨州法雲禪院佛閣鍾銘
天封大狐襄漢之勝粵浮圖之宮獨雄於東南法雲
院乃其𡵨出者元豊七年其徒慶璉師建佛閣於院
之西壖欒櫨三因重橑翼舒下俯阡陌中廬杭以𮜿
鍾方將劑金錫䂓良型以為欔�撥怒之巨聲求予
以鳴其子予時謪漢東寓於是院覩其經始既斵不
日則岌乎買漢矣曰
哉為力乎來夫其合山川之
羙靈以成就官貌則其𮗚巨麗不待召而有此無
足竅者抑知夫鍾之所寓夫道者乎夫鍾者里居䫫
䖏則以為発朝棷夜群逰族食之莭其聲有踈有數
則心術寓焉其為法初曰速聲四十九発以四十九
功徳拯三畏業次非速百四十聲以百四十不共法
為出世間因後經八萬四千聲普収八萬四千塵勞
極未耒際或曰聲之逺聞者不過數里其乆不過兼
刻而曰拯三途岀世間極未耒際得非𬨨歟是不然
也有生之䫫迷䘮夲體奔趣流識𡚶現山川國邑空
有羙惡一切諸相相起為境則有大小袁近多寡古
今乆速一切名色分量暌其完體惟照所對於是聖
人以其不可思議神智力縁建立法明振提𡨋謬無
竆方便遇事指途因此聲根乃掲二炬初終則為乆
速之聲有所拯者利於遠有所待者利於乆乆速境
也以幻境法順接級縁中間乆速皆非逈無可名不
壊聲塵直指非相群相齊泯寂用遍含聲體一貫非
自耳得復何遠近乆速之有哉異斯道者乃其自障
非法有𡚶也縱未䏻反源㑹禮以力縁故亦𫉬世報
何也凢所謂三超六䫫下逮天地國邑草木蟲豸之
悉一出於有生之妄識以其霿篾顛憤之𡚶見尚䏻
締結宇宙淪翳實果外道幻法亦䏻上凌禪境下軔
風持況不思議神智力縁之所建立者哉其為道也
非可以理喻以言其為法如是而巳者是之為銘銘
曰
衆生法性無有
是故鍾聲無有衆生法性無有
量是故鍾聲無有量非聲非聞離根境具千二百圓
功徳以此聞根妙法身普施十方作佛事第一速聲
四十九速㧞二界沉淪苦初終後際一念空罪性如
風如電火第二非速百四十𩔰示諸佛不共門非速
作乆破二語言不攝離名相八萬四十經乆聲舒
長為接未耒際衆生不盡聲不盡此聲非㫁無㝡後
我今開此𮗚音門無凢聖情鹹得入此聲無礙遍河
沙以河沙遍此聲故即聲即法即衆生更無衆生聞
聲者了知聲相常寂㓕惟一真心含法界鍾銘
𡻕耦端𮐃嘉月維正度物播財作是大羽不窕不蠡
以茀永後
長興集卷第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