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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曾定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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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初,上諭有曰:「今之幕賓,即古之參謀記室。凡節度觀察,皆徵辟幕僚,功績果著,即拜表薦引。其仿古行之。」乾隆初,兵部侍郎吳應宗疏請督撫設七品幕職二員,布按兩司設八品記室二員,府州縣設九品掾司一員。後皆不果行。

延請幕友有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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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丙申,御史胡翹元奏稱:「各衙門延請幕友,定以五年更換,並不准延請本省人,及鄰省五百里內者。」得俞旨,通行各省。已而有劣幕徐、葉二案,均浙人。高宗怒,謂幕友果不通聲氣,雖年深,亦不至於請託舞文,設不能遠跡避嫌;即年淺,亦難保無狥私曲法。且有馴謹之幕,相隨日久,尚可資其輔助,若已滿年期,動易生手,諸事未能即諳,而新延之人,亦未必悉皆可信。於是幕客之限稍弛。

紹興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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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興師爺,紀文達稱之為四救先生是也。非必有兼人之才、過人之識,不過上自督撫,下至州縣,凡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聲氣,招呼便利,遂能盤踞把持,玩弄本官於股掌之上。其辦事也,除鈔襲師傳祕本及等因奉此而外,類皆事理不通。官之所以必用之者,實以其能與上級衙門通聲氣焉。至紹興師爺之稱,可詳言之。蓋僕從之於官稱老爺,於幕友稱師爺,刑名、錢穀二席,均得此稱,冠以紹興二字者,則以操是業者之類皆紹人也。

粵省幕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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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粵省幕友,束脩與火食併送,與江浙等省脩金之外別送火食者不同。脩多少不等。刑名、錢穀兩席有分辦,有兼辦。南海、番禺兩首縣,案牘較繁,分捕屬、司屬、客案各席;廣府分屬案、提案、客案三席;臬司分廣股、惠股、潮股三席;藩司分東西文案兩院。張文襄督粵汰之,改委文案委員。

名臣起家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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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代名臣多由辟幕起家,百文敏公齡督兩江,林文忠公則徐、陳芝楣中丞鑾為幕僚,文敏均許以封疆才,後果不謬。陳佐文敏時,居署西偏池上百八十竿精舍,嘗作小篆牓於亭,曰個中樂。及陳權兩江督篆,復居此亭,舊同幕友顧蕙為作《中真意圖》,僚屬多有題詠。至如合淝二李之客於曾文正,左、劉二公之客於駱文忠,則尤為表表也。

紅蘭主人邸多文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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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蘭主人岳端,安親王子,善詩詞。邸中多文學士,安王命教諸子弟,故康熙間宗室文風,以安邸為最盛。延沈方舟濟等為上賓。方舟妻朱氏,名柔然,亦工詩,遲方舟久不歸,作《杭州圖》寄之。主人為題詩云:「應憐夫婿無歸信,翻畫家山遠寄來。」沈即日束裝南旋。主人嘗選郊、島詩,為《寒瘦集》行世。

彭訒庵佐金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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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昌彭佑訒庵,國初俠士也,力田養親,且耕且讀。年四十,父母歿,始有四方之志。才略過人,諸大帥爭致之幕府,而名績尤著於粵東。康熙癸丑,三藩作亂,彭與寧都魏際瑞以策干平南王,不合,遂遊諸方面間,而制府金光祖雅重之。劉進忠畔,官兵合圍潮州議,繞營掘濠,而近營塚數百,居民洶懼。彭詢知其俗多深葬,遂獻議,濠寬上狹下如釜形,斜深丈許,即不傷墓中骨。金稱善,因屬役於彭,民大喜。未幾,城遂下。海寇趙子龍犯肇慶,欲招之降,而難其人,強彭往。至則露刃相向,彭屹然注視良久,曰:「若非濠畔街趙某乎?」趙屯冑涕泣,立解甲歸順。始趙居廣城,眾辱之於市,彭解之,與白金為生計,故一見而屈。金將上功以彭攝監司,彭拂袖行。抵廣州,傅忠烈公以書幣迎。謝曰:「公惟忼直輕信人,勿蹈賊計。吾二親未葬,子幼,不復來分憂矣。」已而傅果中詭計,入賊營,遇害。彭在軍,當道所遺白金,隨手散,至家解裝,僅買屋兩楹,田數十畝,而葬四世十喪,餘皆以恤族婣朋友之貧者。

邵子湘佐宋牧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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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長蘅字子湘,號青門,武進人。康熙中曾應博學鴻詞之召,報罷,入太學,再應京兆試,卒不遇,益縱情山水。宋牧仲開府吳會,禮致之幕府,談道論文,敦布衣昆弟之好。

世宗聘會稽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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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初,會稽有徐某,年四旬餘,精名法,遊河南,當時名幕也。偶家居,忽有使來聘,幣至豐,所訂束脩亦甚厚,而不具名。徐訝甚,謂其使曰:「爾主為何人?為何官?聘我往何處?」使曰:「先生毋詳詰,至後自知之,決不有負先生也。」徐籌躇至再,遂約期同行。不旬日而至,使前導,歷高堂大廈數十重,至一處,使謂徐曰:「此即先生室也。服御飲食,有人司之,但不可出某處之門,出則恐不利。主人事忙,暇時自來相會,毋亟亟也。」言畢,匆匆去。徐大疑,詢役人,又皆言語含糊。越數日,即有人送案件來辦,徐閱之,皆各省重案也。方一月,前使又來,囑寫家書,註明銀兩居址,徐作書付之。家書來,亦以原封送閱。如是年餘,徐以一步不能出門為恨,適院牆倚有木梯,乃緣梯而升,欲覽牆外風景。不意隔牆一院,方有人小步,諦視之,友人某也,急呼與語。友驚曰:「可急下,此時不及細談,晚餐後當來也。」徐乃即下梯。薄暮,友果至,謂之曰:「此事無須更言,子當知之。且子之來,出余之薦,實欲藉子相助為理耳。」徐曰:「子豈不知余無昆季,有老母,奈何?」友亦爽然若失,沉吟良久曰:「余固無還鄉之理,若子則尚有可望,但須緩圖。」語罷即去。後半載餘,友又至,曰:「子事諧矣,但須慎密,不可漏言,更不可就他人聘。速摒擋一切,自有人來相送。」徐如教。不數日,果有人來為之整理行裝,送歸里,自此不敢復理舊業。久之,始知遣使聘之者,即世宗也。

世宗問鄔先生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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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朝,田文鏡為河東總督。有幕客鄔先生,紹興人,習法家言,嘗謂田曰:「公欲為名督撫耶?抑僅為尋常督撫耶?」田曰:「必為名督撫。」曰:「然則當任我為之,毋掣我肘矣。」田詰之,則曰:「為公草疏上奏,然不能令公見,疏上而名成矣。」許之,蓋劾隆科多也。隆為世宗元舅,有擁立功,既而驕恣不法,世宗深苦之。鄔早窺知上意,故疏上而隆果獲罪,田寵遇遂日隆。已而以事與鄔齟齬,大憤,辭去。自此田奏輒不當上意,數被譴責,不得已,使人求鄔所在,以重幣聘之返。鄔要以日必白金五十兩,許之,鄔始再至。然不居撫署,辰入酉出。每至,見幾有紅箋封元寶,即命筆,或偶闕,輒去。時世宗亦知鄔在田幕,請安摺至,有時輒批:「朕安,鄔先生安否?」鄔客大梁,無眷屬,日得五十金,恆以振貧之,或劇飲妓館,必不留一毫忽至明日也。

  或曰,浙撫署有屋三楹,相傳為雍正時鄔先生所居室。鄔先生者,老貢生也,沈酣於制藝,對人吶吶,不能作一語。世宗在潛邸,微服游各省,三至浙,輒飯其家,鄔亦不知為世宗也。及李衛督浙,陛辭日,世宗謂浙中某先生,端人也,可延之入幕。李謹誌之。既至浙,亟延之,見其百無一能,無奈何,姑奉以厚糈,館以精舍。時屆歲暮,例進請安摺。請安摺者,寥寥數字,曰:「某官某跪請皇上萬安」。可影寫,乃令鄔書之。摺入,世宗識其字,硃批曰:「朕安,鄔先生安否?」李大驚,益優禮之。嗣是浙督屢易人,而鄔先生者年享千餘金,書一請安摺,終其身勿替。

顧禮琥一生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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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中,有名幕顧禮琥者,久居河督幕府,雖嘗以進士授職,而自為諸生時,以代河臣草奏,適中上旨,遂留不遣。尋被薦,再進官,未離幕府。高宗東巡,有欲為之地者,輒固謝以免。

畢秋帆幕多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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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倉畢秋帆尚書沅開府武昌,幕下賓僚,多一時方雅之士。會重修黃鶴樓成,江都汪中為之銘,歙縣程瑤田書石,嘉定錢坫篆額。過客登樓,歎為三絕。

畢秋帆待程魚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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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秋帆尚書待士優異,程魚門舍人晉芳亦嘗入幕,勗以宜多讀書,程謂行篋無書,畢立呼閽人至,諭曰:「程老爺若買書,當為給值。」程自是得博觀群籍。

孫淵如洪稚存焚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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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秋帆尚書撫陝日,孫淵如觀察星衍古幕府,僚眾以其狂而好狎侮人也,檄逐之,不即行,至以去住要畢。畢以別館館淵如,且加脩焉。而淵如好冶遊,節署地嚴,漏三商,必下鍵,畢自督視之。淵如乃夜踰垣出,輒翌晨歸。一日,有長安生員某揭咸陽生員某偽造妖書,結黨謀逆,已捕置獄中矣,並搜獲妖書名冊。刑幕語畢,窮治之,將興大獄。淵如聞有妖書,約洪稚存同往,就請假觀,則皆剽襲佛門福利之說,為誘脅箕歛計,並無悖逆字樣,名冊乃編造門牌草稿也。時方隆冬,罏火甚熾,出其不意,遽拉雜摧燒之。刑幕以白畢,畢坦然,事竟以釋。

鄧石如客曹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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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白山人鄧石如,立品甚高潔。乾隆庚戌,曹文敏公以祝釐入都,強山人同入都,山人獨戴草笠,靸芒鞋,策驢,後文敏三日行。文敏輿從以山東發水,轉後,與山人相值於開山。時巡撫以下命吏郊迎文敏,山人策驢過轅門,門者呵止之。文敏坐堂上,望見山人,趨出,延入,讓上座,語座客曰:「此江南高士鄧先生也,四體書皆國朝第一。」座客大驚,為具車從。文敏曰:「吾屈先生甚,欲其入都,卒不肯同行,願諸公共成其志。」乃率座客送之轅門外,上驢去。後入畢秋帆尚書幕。吳中名士,多在節署,裘馬都麗,山人獨布衣徒步。居三年,辭歸,畢強留之,不可,乃為置田宅為終老計,而觴其行,曰:「山人,吾幕中一服清涼散也。今行矣,甚減色。」四座慚沮。

胡思顯以撰擬奏稿得三品卿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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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楚用兵,以額勒登保為經略,奏帶郎中胡思顯代具奏稿。每有小衄,直陳不諱,仁宗嘉額不欺,並加胡思顯三品卿銜。

幕友為招房所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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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山立家有婢曰珠姑,其夫亦戴氏奴。珠與傭工吉方、褚大、孔名姦好,同致夫死。事發,供出褚起意,吉買藥,孔置餅中。幕友議四人罪維均。有招房陳大川,乘醉而罵,至內堂,曰:「官以數百金聘幕賓,而罪不能定,天下寧有一人死而四人抵命者乎!」幕友大慚,招與商議,乃以買藥者為罪首。獄定,吉遂斬,珠姑凌遲。

府幕遭瘟縣幕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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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慶中,山東萊州府太守新舊交替,值歲杪,舊太守未即成行,幕友屠某、楊某至新守署賀年,旋至首縣。縣令王某,湘人也,司閽不為通,屠、楊厲聲叱之,詎閽者喝令門役肆毆。主人出,客狼狽不堪矣,訴於新守。新守作調人,為書二律詩於牘尾,詩云:「豪奴結黨打屠楊,府幕遭瘟縣幕慌。兩面調停新太守,一時氣倒舊黃堂。拜年何必尋煩惱,喊稟居然要驗傷。磕過頭兒賠過禮,得收場處且收場。」又云:「這回廝鬧太無因,打狗還須看主人。平日縱容原不免,當場喝令恐非真。也知械杖循王法,無奈門丁是內親。寄語長沙王令尹,從今紗帽要留神。」

馮志沂佐勝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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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志沂字魯川,代州人,以刑部郎中京察一等出為廬州府知府。古文私淑姚惜抱,師梅伯言,而以仁和邵位西、洪洞董研樵、平定張石州、滿洲慶伯倉為友,皆當時攻經學肆力於詩古文詞者。嘗入勝保幕,司奏牘。勝軍無壁壘,兵士散處民間,從官皆備良馬,聞警則騎而馳去。馮獨以騾駕帷車,以牛車載行李書笥,嘗曰:「吾不善騎,脫有警,墮馬而死,不如死賊之為愈也。」一日,與勝言論不合,留書別之。勝大驚,亟命材官賫狐裘一襲,白金二百,飛騎追之還,戒材官曰:「馮不歸,殺無赦!」並手書致馮,略曰:「計此書達左右時,公度韓侯嶺矣。此即『雪擁藍關馬不前』,韓退之咨嗟太息之地也。公於軍事雖非所長,然品望學問,當代所重。所以拳拳於公者,以公之品學足以表率群倫也。」馮得書即返,勝大慰。某記室私詢於馮曰:「公何以去而復返?」馮曰;「勝雖跋扈恣睢,然能重斯文,言出於至誠,可感也。」然勝於章奏往往自屬草,動曰「先皇帝曾獎臣以『忠勇性成,赤心報國』」,蓋指咸豐庚申與英人戰八里橋事也。又曰:「古語有云,『閫以外將軍治之』,非朝廷所能遙制。」又曰:「漢周亞夫壁細柳時,軍中但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意以為太后婦人,穆宗幼穉,恐其牽掣耳。

曾李之於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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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文正公之督兩江也,大事章奏,必令幕府諸賢各創一稿,然後審擇點竄,亦有一字不易者。李文忠公督直隸,則必先自草創,聽幕僚指陳得失,乃更自裁定。論者謂曾謙謹,李機警,而集思廣益,其道則同。

曾文正幕府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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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同間,曾文正公國藩督師勦粵寇,幕府人才,一時稱盛。於軍旅、吏治外,別有二派,曰道學,曰名士。道學派為何慎修、程鴻誥、塗宗瀛、倪文蔚、甘紹盤、方某諸人,名士派為莫友芝、張裕釗、李鴻裔諸人。

  文正之重督兩江也,中江李眉生鴻裔游其幕,年少倜儻,不矜細行。文正特愛之,視如猶子,文正祕室,惟眉生得出入無忌。時文正幕中有三聖七賢之目,皆一時宋學宿儒,文正震其名,悉羅致之,然第給以厚糈,不假以事權。一日,文正方與眉生在室中坐談,適有客至,文正出見之,眉生獨在室,繙几上案牘,得《不動心說》一首,為某老儒所撰。老儒,即所稱聖賢十人中之一也。文之後幅,有「使置吾於妙曼娥眉之側,問吾動好色之心否乎?曰不動。又使置吾於紅藍大頂之旁,問吾動高爵厚祿之心否乎?曰不動」。眉生閱至此,戲援筆題其上曰:「妙曼娥眉側,紅藍大頂旁,爾心都不動,祇想見中堂。」題訖,擲筆而出,文正送客去,返書室,見之,歎曰:「必此子所為也。」因呼左右召眉生,則已不在署,蓋又往秦淮河上冶遊矣。文正令材官持令箭大索之,期必得,果得諸某姬舟中,挾以歸。文正指所書詰之曰:「子所為耶?」李曰:「然。」文正曰:「此輩皆虛聲純盜之流,言行必不能坦白如一,吾亦知之。然彼所以能獲得厚資者,正賴此虛名耳。今汝必揭破之,使失其衣食之資,則彼之仇汝,豈尋常睚眥之怨可比,殺身赤族之禍,伏於是矣。盍戢諸。」眉生悚然受教,自此遂深自斂抑。

李文忠入曾文正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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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李文忠公鴻章,始以翰林供職京師。愚荃封翁與曾文正公國藩,同年也。文忠未第時,嘗以年家子從習制舉文,既得翰林,亦常往問業。咸豐壬子,文正丁憂回籍,文忠與其封翁從侍郎呂文節公賢基,春旨回籍治團練,自是遂不甚通音問。厥後皖北糜爛,呂殉舒城難,團練事遂無可為。文忠旋入皖撫福元修中丞濟幕,中丞固文忠座主也。福本不知兵,措注未盡合宜,文忠亦不甚得志。會粵寇勢日橫,文忠病官軍之退避也,力請大舉一戰。是時鄭軍門魁士為總統,謂:「寇強如此,君既欲戰,如能保其必勝,願書軍令狀否?」文忠毅然書之。官軍與寇戰而大敗,寇漫山徧野而來,合肥諸鄉寨皆被蹂躪,文忠所居寨亦不守。封翁先已捐館,文忠與諸兄弟奉母。避之鎮江,而自出謁諸帥,圖再舉。既落落無所合,居久之,聞文正督師江西,遂間道往謁,意文正篤念故舊,必將用之。居逆旅幾一月,未見動靜。此時在文正幕者,為候補道程桓生尚齋、翰林院庶吉士陳鼐作梅、江寧布政使許振禕仙屏,而鼐與文忠本亦同年,探文正意不得要領,因言曰:「少荃以昔年雅故,願侍老師,藉資歷練。」文正曰:「少荃,翰林也,志大才高。此間局面窄狹,恐艨艟巨艦,非潺潺淺瀨所能容,何不回京供職?」鼐曰:「少荃多經磨折,大非往年意氣可比,老師盍姑試之?」文正諾,文忠入居幕中。文正每日黎明,必召幕僚會食,而江南北風氣與湖南不同,日食稍晏,文忠欲遂不往。一日,以頭痛辭。頃之,差弁絡繹而來,頃之,巡捕又來,曰:「必待幕僚到齊乃食。」遂披衣踉蹌而往。文正終食無言,食畢,舍箸,正色謂文忠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處所尚,惟一誠字而已。」遂無他言而散,文忠為之悚然。蓋文正素諗文忠才氣不羈,故欲折之使就範也。文忠初掌書記,繼司批稿奏稿。數月後,文正謂之曰:「少荃天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咨函批,皆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出於藍,亦未可知。」文忠亦自謂歷佐諸帥,茫無指歸,至此如識南鍼,獲益非淺。既而文正進駐祁門,文忠謂祁門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謂絕地,不如及早移軍,庶幾進退裕如。文正不從,文忠復力爭之。文正曰:「諸君如膽怯,可各散去。」會皖南道李元度率師守徽州,違文正節度,出城,與寇戰而敗,徽州陷。始不知元度存亡,久乃出詣大營,又不留營聽勘,徑自歸去。文正將具疏劾之,文忠以元度嘗與文正同患難,乃率合幕人往爭,且曰:「果必奏劾,門生不敢擬稿。」文正曰:「我自屬稿。」文忠曰:「若此,則門生亦將告辭,不能留侍矣。」文正曰:「聽君之便。」文忠乃辭,往江西,閒居一年。適官軍克復安慶,文正移建軍府焉,文忠馳書往賀。文正復書云:「若在江西無事,可即來。」文忠乃束裝赴安慶,文正復延入幕,禮貌有加於前,軍國要務,皆與籌商。明年,吳中紳士僱輪船來迎援師,文正奏遣文忠募淮軍赴滬,而密疏薦其才大心細,勁氣內歛,可勝江蘇巡撫之任。抵滬未及一月,奉命署理江蘇巡撫,練兵選將。克復蘇州、常州、嘉興等郡,遂實授巡撫,加太子少保,賞黃馬褂、雙眼花翎,封一等肅毅伯,勳名幾與文正相並,距出幕府時僅逾兩年耳。未幾,績望日隆,卒蕆文正未竟之緒。蓋文正之志業,文忠實繼之也。

文宗垂詢劉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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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陵劉湘浦名樹森,弱冠以申、韓家言遊秦,歷佐諸侯四十餘年。文章宗柳州,簡練峭潔,其敘事之奏牘,雖極繁賾瑣屑,他人數十語所不能盡者,輒以數語了之,曲折奧窔,無不畢舉,以是名動九重。咸豐中,曾卓如中丞望顏入覲,文宗曾以劉名垂詢及之。

朱秋芳幕於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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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水朱竹垞有裔曰秋芳,性剛介,幕於滇。晨起,日必令奴襆被,一言不合,即可褰裳也。脩脯以十日為斷,不透支。居停有以處分隔閡見商者,必遭呵斥,謂:「足下官職,豈與生偕來者耶?或前人遺留,或己身遭際,皆儻來之物,奈何以民命徇之?」上官或有偏倚,必再三頂覆,得申其意,乃已。嶍峨有土豪李監生,富而橫,悅佃婦。婦性貞烈,利誘之不動,勢刼之不動,賄其夫若父,交逼之,終不動。乃遣數人縛婦,裹繃大樹,熾火,炙殺之。夫若父跪求,益怒,且劫令其夫手爇之,即瘞之山。三年無敢發其事者,獨一執爨人知之,大憤,然無以發也。旗員某廉幹有識,選是邑,履任歲餘,訪得其耗,密稟上游,均難之。某慍,欲乞病。朱曰:「何弱也!君不辦,此案終不得白矣。我通詳已定,連夜發之,等罷官耳,去乃有名。」某奮袂從之,搜得執爨人,藏之署中,以為證。案既定,纖悉皆入奏,大府奪俸鐫級,二守皆實降,前任三令皆褫職,某以蒞任二年,亦在議中,奉特旨寬免,且令引見。李監生已畏罪自縊,仍戮屍,為從二人發新疆為奴。籍其家,以半給夫家,以半給父家,氏旌表。於是朱秋芳之名大著,瑤僮至奉之為神。

林文忠訪延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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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官林文忠公則徐年二十,中嘉慶甲子舉人。時方就旁邑記室,以所削牘見賞於閩撫張師誠,延入幕,是為知名之始。其生平持論,謂「交際啟事,第憑尺一以通情款,於此而不竭吾誠,烏乎用吾誠」,故能擅絕詞翰。復篤於師友淵源,雖羽書旁午,親切函札,從不假手於人。僚吏稟牘,寫作佳者,每親自批答,圈點付還。沈蔭士嘗在其幕中,詢以亦嫌煩瑣否,文忠曰:「寒士緣此增重,官吏亦緣此加意佐治人才,所係固不細也。」蔭士以會試北上,道出吳門,又問以「物色尺牘人才今得其人否。」文忠云:「嘗從陶文毅處知鄂藩署書啟李某,詞翰為當代第一,前歲託人以千金聘之,已辭館入都會試,得館選矣。」

左文襄佐駱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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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文襄公宗棠,初以舉人居駱文忠公秉章幕府,事無大小,專決不顧。文忠日與諸姬宴飲為樂,文襄嘗嘲之曰:「公猶傀儡,無物以牽之,何能動邪!」文忠乾笑而已。嘗於夜半撰一奏草,叩文忠內室,大呼。文忠起讀,叫絕,更命酒,對飲而去。監司以下白事,輒報請左三先生可否。

范肯堂佐李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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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兩名士,范肯堂其一也,德行文章,在人耳目。光緒初年,就李文忠公鴻章之聘。文忠尊師重道,朔望必衣冠候起居,每食,奉魚翅一簋。范固甘菜根而薄膏粱者,卻之,不獲,文忠遂以乾翅寄奉其二親。時有以鄉舉勸者,范笑曰:「誰不知我為李公西席,中式何為!」故事,節幕得用居停輿馬,文忠蒙賞紫韁,范嘗假用之,訪友於天津紫竹林。或告文忠,謂范乘紫韁輿作狹邪游,文忠曰:「既用紫韁,不可缺擁衛。」立命戈什哈八員護之。

李秉衡逐幕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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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甲午後,下汰兵詔。時李秉衡撫山左,幕府中有五六輩,皆樞密中人為作曹邱生者,思去之,而躊躇不決,至是乃下逐客令,且謂之曰:「朝廷方撙節糜費,諄諄告誡,為人臣者敢不仰體九重之意,而徒博結納名乎?」

徐仲眉入李子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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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仲眉名葆齡,侯官人。少孤貧,從軍,充書識,旋保武官,擢至副將。以代某提督作左文襄奏稿敘,為李子和督部鶴年所賞識,延入幕府,與陳木菴、陳芸敏、葉損軒友善。年五十餘矣,風骨清峻。有廬一區,琴書瀟灑。工小篆,自書門前楹聯云:「南州高士宅,東海偃王孫。」顏臥室曰落葉菴。設一榻,甚緻,嘗邀同人分韻,賦《落葉菴詩》。

張文襄與幕僚會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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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朝,南皮張文襄公久督兩湖,知名之士大半羅致,故幕中人才稱盛一時。其尤契合者,每飯必召與同餐。幕僚以文襄位望之尊,奉召,必肅然陪侍。然有時餐未及半,文襄竟倚幾假寐,沉沉睡去,諸幕僚未便遽離,仍整肅端坐,待文襄醒,然後畢餐。

張文襄不使幕僚誤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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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襄督鄂時,嘗委一首縣楊某兼院署文案,某不敢辭而甚苦之。一日,院事畢,即回署,適稿中誤一字,飭人持令某改。同幕以某既去,即為代改。見字跡不類,詢持去人,具以對,不懌,即召某與代改者入。凡文案入見,必衣冠,故某與代改者衣冠而進。先斥某曰:「稿有誤字而不知,大謬;令改而已他出,尤謬。」又斥代改者曰:「汝何敢代人改字,更荒唐,速自塗去。」仍謂某曰:「非汝自改不可。」某改之,乃出。

幕友之敷衍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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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襄督鄂時,有振興實業之舉,分咨各省,調查物產。浙江玉山縣令既奉憲檄,將以邑中所有樹木茶紙之屬據實牘報,幕友不可,僅舉土產玉蟹、墨蘭種種玩物具覆。縣令叩其所以,幕友曰:「樹木茶紙,皆有用物品,上達憲聽,勢必派員查驗,仿效西法,求所以改良之方。委員接踵於道,行李之供給,君且疲於奔命,況有不止於是者乎?今以一二玩物塞責,大憲將一笑置之,顧不善耶?」其敷衍之伎倆如此。

吳彥復辭端午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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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廬江吳彥復字保初,武壯公長慶子也。光緒中嘗客天津,時督直隸者為泗州楊文敬公士驤,楊與之雅故,延入幕府。楊卒,繼者端方。端字午橋,諡忠愍,亦舊識也,欲留之。先是某歲,吳嘗大宴客於京師某酒肆,遇雨,猝改期,客有未及知者。端與全椒薛某先後至,固不相識,偶有觸迕,端遽詈薛,薛憤,毆端。傭保奔告,吳亟往釋紛。至是,吳入謁,端咄嗟謂之曰:「得爾師季直書札否?」吳曰:「張季直乃先君幕客,非吾師。」端曰:「師可背乎?」吳慍曰:「滿人之剛愎者無逾剛毅,吾斥之,不能聲。若何敢爾!」拂衣徑去。

書啟預備德政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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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末,山西太谷縣某令將到任,或薦一書啟友,令曰:「能古文否?」問何故,令曰:「他日我滿任時,一篇德政碑文自不可少,故必請老夫子先為預備也。」

清客次於幕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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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所謂清客者,門下食客也,主人之待遇次於幕。都下清客,在承平時至多,然亦須才品稍兼者,方能自立。有編為十字令者,曰:「一筆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圍棋,六齣崑曲,七字歪詩,八張馬弔,九品頭銜,十分和氣。」有續其後者,曰:「一筆好字,不錯;二等才情,不露;三斤酒量,不吐;四季衣服,不當;五子圍棋,不悔;六齣崑曲,不推;七字歪詩,不遲;八張馬弔,不查;九品頭銜,不選;十分和氣,不俗。」則更進一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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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類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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