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通志 (四庫全書本)/卷106

巻一百五 湖廣通志 卷一百六 巻一百七

  欽定四庫全書
  湖廣通志卷一百六
  藝文志
  
  宋
  石鼓書院記         朱 子
  石鼓據蒸湘之會江流環帶最為一郡佳處故有書院起唐元和間州人李寛之所為至國初時嘗賜勅額其後乃復稍徙而東以為州學則書院之跡於此遂廢而不復修矣淳熈十二年部使者潘侯畤徳夫始因舊址列屋數間榜以故額將以俟四方之士有志於學而不屑於課試之業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若水子淵又因其故益廣之別建重樓以奉先聖先師之像且纂國子監及本道諸州印書若干巻而俾郡縣擇遣修士以充入之蓋連帥林侯栗諸使者蘇侯詡管侯鑑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齎割公田以佐其役逾年而後落其成焉於是宋侯以書來曰願記其實以詔後人且有以幸教其學者則所望也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無地為學往往擇勝地立精舎以為羣居讀書之所而為政者乃成就而褒美之若此山若嶽麓若白鹿洞之類是也逮至本朝慶厯熈寧之盛學校之官遂遍天下而前日處士之廬無所用則其舊跡之蕪廢亦其勢然也不有好古圖舊之賢孰能謹而存之哉抑今郡縣之學宮置博士弟子員皆未嘗考徳行道義之素其所受授又皆世俗之書進取之業使人見利而不見義士之有志為巳者蓋羞言之是以嘗欲別求燕閒清曠之地以共講其所聞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發憤於斯役而不敢憚其煩蓋非獨不忍其舊跡之無廢而巳也故特為之記其本末以告來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無以今日學校科舉之意亂焉又以風曉在位使知今日學校科舉之害將有不勝言者不可以是為適然而莫之救也若諸生之所以學而非若今之人所謂學則昔吾友張子敬夫所以記夫嶽麓者語之詳矣顧於下學之功有所未究是以講其言者不知所以從事之方而無以蹈其實然今亦何以他求為哉亦曰養其全於未發之前察其幾於將發之際善則擴而充之惡則克而去之其亦如此而巳又何俟於余言哉
  蘄州教授㕔記        朱 子
  乾道八年秋予友建安李君宗思為蘄州學官始至入學釋菜召諸生坐堂上而告之曰朝廷立學建官所以教養人才而待其用徳意甚美宗思不佞得僃選焉深惟淺陋懼不能稱今將有以告二三子者而相與朝夕乎古人為已之學庶以無負朝廷教養之意二三子其亦有意於斯乎諸生起而對曰諸生不敏惟先生有以教之則幸甚於是李君退即其居則距學且十里所李君顧而嘆曰學官宜朝夕於學與諸生相切磋者其相距之逺何若是耶翌日相學之東偏有廢壤焉請於州願得為屋以居而日往來於學以供厥事於是通守北海王侯某實領州符嘉李君之意而悉其力以相之役不踰時遂以備告然後李君得以日至於學進諸生而教誨之蓋使之潛思乎論語孟氏之書以求理義之要又考諸編年資治之史以議夫事變之得失焉日力有程不躐不惰探䇿而問勸督以時凡以使之知所以明善修身之方齊家治國之本而於詞藝之習則後焉而不之急也既又禮其士之賢有徳者李君之翰而與之居凡學之教治悉使聽焉由是蘄之為士者始知所以為士之事而用其力李君亦喜其教之行而將有成也礱石於堂考前為是官者得自某人以下若而人之名氏歲月刻之而以書屬予使因記其所以然者予惟李君之教可能也而其所以教者則非世儒之所及王侯之垂意於學可及也而其不以李君之説為迂濶於事者則非俗吏之所能是皆宜書以詔於後蓋非獨使繼李君而居此者有所考法抑亦承流千里而師帥其民者之所宜知也於是悉書其本末如此俾刻寘題名之首雲九年秋七月壬子記
  鄂州社稷壇記        朱 子
  淳熈十年春朝奉郎知鄂州事新安羅侯願以書來曰吾州羣祀之壇始在中軍寨去年秋通守清江劉君清之至而往謁焉視其地𥚹迫洿下燎瘞無所不稱藩國欽崇命祀之意且念比年郡多水旱扎瘥之變意其咎或在是則言於州請得度地更置如律令巳而劉君行州事遂以屬錄事叅軍周明仲行視得城東黃鶴山下廢營地一區東西十丈南北倍差按政和五禮畫為四壇而屬其役於兵馬監押趙伯烜作治未半而願適承乏又屬都監王椿董之以速其成焉某月壇成東社西稷居前東風伯雨師雷師居後少郤壇皆三成有壝壝四門前二壇址皆方二丈五尺崇尺二寸後二壇址皆方一丈六尺五寸崇八寸其再成方面皆殺尺崇四分而去一三成方殺如之而崇不後殺前二壝皆方四丈二尺門六尺間丈五尺後三壝皆方二丈八尺門五尺間四丈九尺其崇皆四尺社有主崇二丈有為齋廬五間繚以重垣甃以堅甓而植以三代之所宜木亦既揀時日屬寮吏脩祝號以告於神而妥之矣則又與劉君謀以吾子之嘗學於禮也是以願請文以記之俾後人之勿壞也熹按社實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祗而后土勾龍氏其配也稷則專為原隰之祗能生五榖者而后稷周棄氏其配也風師箕也雨師畢也是皆著於周禮領於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於國里通得祭而風雨之神則自唐以來諸郡始得祀焉至於雷神則又唐制所與雨師同壇共牲而祀者也國朝禮文大抵多襲唐故故今郡國祀典自先聖先師之外唯是五者蓋以為二氣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於覆載之間以育萬物而民生頼焉者其徳唯此為尤盛是以於其壇壝時日之制牲幣器服之品降登饋奠之節莫不叅訂討論著之禮象頒下郡國藏於禮官有司歲舉行之而部刺史又當以時循行察其不如法者蓋有國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錫福於下其勤如此顧今之為吏者所知不過簿書期會之間否則觴豆舞歌相與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飾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釋氏之祠則妖妄淫昬之鬼而巳其於先王之制國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嘗有槩於其心哉嗚呼人心之不正風俗之不厚年榖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與今羅侯之與劉君乃能相與汲汲乎此非其學古愛民之志卓然有見乎流俗見聞之表其孰能之顧雖不文不足以記事實垂久遠然二君子過以為嘗從俎豆之事不遠千里而屬筆焉其得辭之乎因為書之使以刻於麗牲之石後有君子得以覽焉羅侯方與劉君相率勸學劭農甚力劉君又嘗請於前守李侯棫禁境內無得奉大洪山滛祠者其於教民善俗之事力所可為無有不盡其心也十一年春正月甲辰具位新安朱熹記
  鄂州州學稽古閣記      朱 子
  人之有是身也則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則必有是理若仁義禮智之為體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為用是則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鑠我也然聖人之所以教不使學者収視反聽一以反求諸心為事而必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曰博學審問謹思明辨而力行之何哉蓋理雖在我而或蔽於氣稟物慾之私則不能以自見學雖在外然皆所以講乎此理之實及其浹洽貫通而自得之則又初無內外精粗之間也世變俗衰士不知學挾冊讀書既不過於誇多鬬靡以為利祿之計其有意於巳者又直以為可以取足於心而無事於外求也是以墮於佛老空虛之邪見而於義理之正法度之詳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與夫學之不可以不講者則又不知循序致詳虛心一意從容以會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淺迫終巳不能浹洽而貫通也嗚呼是豈學之果不可為書之果不可讀而古先聖賢所以垂世立教者果無益於後來也哉道之不明其可歎巳鄂州州學教授許君中應既新其學之大門而因建閣於其上櫝藏紹興石經兩朝宸翰以為寳鎮又取板本九經諸史百氏之書列寘其旁不足則使人以幣請於京師之學官使其學者討論誦説得以饜飫而開發焉其役始於紹熈辛亥之冬而訖於明年之夏其費亡慮三百萬而取諸廩士之贏者蓋三之一其餘則太守煥章閣待制陳公居仁轉運判官薛侯叔似實資之而總卿詹侯體仁戎帥張侯詔亦揮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元定以來請曰願有記也予雅聞許君之學蓋有志於為巳而意其所以學者亦曰取足於心而巳矣今以是舉觀之則見其所以誨人者甚平且實然後知其所以自為者不以泯心思滅見聞為極摰之歸也因為之記其本末而竝推近世所以為學讀書之病請具刻焉以告登此閣而讀此書者使姑無溺於俗學之下流無迷於異端之捷徑則於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豈足患哉四年癸丑九月甲子朔旦記
  黃陂程明道伊川祠記     朱 子
  齊安在江淮之間最為窮僻而國朝以來名卿大夫多辱居之如王翰林韓忠獻公蘇文忠公邦人至今樂稱河南兩程夫子則亦生於是邦而未有能道之者蓋王公之文章韓公之勲業皆巳震耀於一時而其議論氣節卓犖奇偉尤足以驚世俗之耳目又莫若蘇公之盛也若程夫子則其事業湮鬰既不足以表於當時文詞平淡又不足以誇於後世獨其道學之妙有不可誣者而又非知徳者莫能知之此其遺蹟所以不能無顯晦之殊亦其理勢然也蓋天聖中大中大夫程珦筮任為黃陂尉秩滿不能去而家焉實以明道元年壬申生子曰顥字伯淳又明年癸酉生子曰頥字正叔其後十有餘年當慶厯丙戌丁亥之間攝貳南安乃得春陵周公敦頥而與之遊於是二子因受學焉而慨然始有求道之志既乃得夫孔孟以來不傳之緒於遺經遂以其所學為諸儒倡則今所謂明道先生伊川先生是也先生之學以大學論語中庸孟子為標指而達於六經使人讀書窮理以誠其意正其心而自家而國以達於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説簡而通其行端而實蓋以振百世之沉迷而納之聖賢之域其視一時之詞章事業議論氣節所係孰為重輕所失孰為長短當有能辨之者而世非徒不知好也甚者乃目以為道學之邪氣而必剪滅之於斯時也茍無遭其伐木削跡焉斯巳幸矣尚何望其餘哉今太守李侯乃能原念本始追頌遺烈立二夫子之祠於學宮以風勵而作興之非其自信之篤而不以世之趨舎動其心其孰能與於此李侯名銑字誠之其為此邦勤事愛民固多可紀特於此舉尤足以見其操行之不凡而非衆人之所能及是以因其請記而具論之以告來者使有考焉
  應城謝上蔡祠記       朱 子
  應城縣學上蔡謝公先生之祠今縣令建安劉公炳之所為也先生名良佐字顯道學於河南程夫子兄弟之門初頗以該博自多講貫之間旁引傳記至或終篇成誦夫子笑曰可謂玩物喪志矣先生聞之爽然自失面熱汗下若無所容乃盡棄其所學而學焉然其為人英果明決強力不倦夫子蓋常許其有切問近思之功所著論語説及門人所記遺論皆行於世如以生意論仁以實理論誠以常惺惺論敬以求是論窮理其命意皆精當如直指窮理居敬為入徳之門則於夫子教人之法又最為得其綱領建中靖國詔對不合得官書局後復轉徙州縣沉淪卑冗以沒其身而處之浩然未嘗少挫中間常宰是邑南陽胡文定公以典學使者行部過之不敢問以軄事顧因紹介請以弟子禮見入門見吏卒植立庭中如土木偶人肅然起敬遂稟學焉其同時及門之士皆亦稱其言論閎肆善啓發人今讀其書尚可想見也然先生之沒游公定夫先生實識其墓而喪亂之餘兩家文字皆不可見應城寇盜尤劇莽為丘墟其條教設施固無復有傳者劉君之來訪其遺址僅得題詠畱刻數十字而巳為之慨然永嘆以為遺烈不逮於此邦後之君子不得不任其責於是既新其學乃就講堂之東偏設位而祠焉千里致書求文以記熹自少時妄意為學即頼先生之言以發其疑而平生所聞先生行事又皆高邁卓絶使人興起凜然常懼其一旦泯滅而無傳也乃劉君之請適有會於予心者於是不辭而記之
  曲江樓記          朱 子
  廣漢張侯敬夫守荊州之明年歲豐人和幕府無事顧常病其學門之外即高墉無以宣暢鬰湮導迎清曠乃直其南鑿門通道以臨白河而取旁道廢門舊額且為樓觀以表其上一日敬夫與客往而登焉則大江重湖縈紆𣺌瀰一目千里而西陵諸山空濛晻靄又皆隱現出沒於雲空煙水之外敬夫於是顧而嘆曰此亦曲江公所謂江陵郡南樓者耶昔公去相而守於此其平居暇日登臨賦詠蓋自翛然有出塵之想至於寤寐永嘆則其心未嘗一日不在於朝廷也嗚戲悲夫敬夫間書其扁曰曲江之樓而書來屬余記之餘方守南康疾病侵陵求去不獲讀敬夫之書而知茲樓之勝思得一與敬夫相從遊於其上瞻望江山覽觀勝槩按楚漢以來成敗興亡之故而考其所以然者然後舉酒相屬以詠張公之詩而想見其人於千載之上庶有以慰夙心者顧為千里相逺邈不可得又未嘗不矯首西悲而喟然發嘆也抑嘗思之張公逺矣其一時之事漢唐之治亂所以分者亦何預後之人然讀其書者未嘗不掩巻太息也是則是非邪正之實乃天理之同然而人心之不可巳者故其雖曠百世而相感使人憂悲愉快勃然於其中恍若親見其人而眞聞其語者是豈有古今彼此之間而亦孰使然哉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徳登此樓者於此亦可以反求諸身而得之矣余於此樓即未得往寓目焉無以寫其山川風景朝暮四時之變如范公之書岳陽也獨次第敬夫書語而附以余之所感者如此庶後之君子得以觀覽焉
  邵州特祀濓溪先生記     朱 子
  邵陽太守東陽潘侯以書來曰邵學故有濂溪先生周公之祀蓋治平四年先生以永州通守來攝邵事而遷其學且屬其友孔公延之記而刻焉其後遷易不常乾道八年乃遷故處始奉先生之祀於其間既又以知州張公九成之學為出於先生也則亦祀以侑焉於今蓋有年矣某之始至首稽祀典竊獨惟念先生之學實得孔孟不傳之緒以授河南二程先生而道以大明然自再傳之後則或僅得其彷彿或遂失其夲眞而不可以若是其班矣乃若闢堂東一室特祀先生以致區區尊嚴道統之意今歲仲春釋菜於先聖先師遂命分獻而祀以告焉以吾子之嘗講於其學也敢謁一詞以記之使來者有考而無疑也熹發圅三復為之喟然而嘆曰甚矣道之難明而易晦也自堯舜以至於孔孟上下二千餘年之間蓋亦屢明而屢晦自孟氏以至於周程則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明者不能以百歲也程氏既沒誦説遍天下而傳之不能無失其不流而為老子釋氏者幾希矣然世亦莫知悟也今潘侯如此乃獨深察而致謹焉道之明也尚庶幾乎雖然先生之精立圖以示先王之藴因圖以發其所謂無極而太極雲者又一圖之綱領所以明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實為萬物之根柢也夫豈以為太極之上復有所謂無極者哉近世讀者不足以識此而或妄議之既以為先生病史氏之傳先生者乃增其語曰自無極而為太極則又無所依據而重以病夫先生故熹嘗欲援故相蘇公請刋國史草頭木腳之比以正其失恨其力有不逮也乃今於潘公之舉而重有感焉是以既敘其事而竝附此説以俟後之君子抑潘侯學識之長既足以及此矣則又安知其不遂有以成吾之志也耶
  武陵縣儒學記        陸九淵
  彞倫在人維天所命良知之端形於愛敬擴而充之聖哲所以為聖哲也氣有所䝉物有所蔽於是為愚為不肖彝倫斁而天命悖此君師之所以作政事之所以立是故鄉舉里選大比以興賢能所以陶成俊髦將與共斯政事也學校庠序之間而其切磋講明者可以舎是而他求哉易之窮理窮此理也故能盡性至命孟子之盡心盡此心也故能知性知天學者誠知所先後則月異而歲不同誰得而禦之若迷其端緒雜施而不遜是謂異端是謂邪説後世之士有志於古然而苦心勞身不為之日休而為之日拙者非學之罪也其所從事者非古人之學也武陵舊無學縣旁有勝地地有故基蓋昔有欲遷府學於是而不遂者今縣宰林君夢英出故基於蕪翳之中而創學焉凡學之首役無異民家之為既而規模宏麗遂成武陵壯觀則林君之政可知矣予於是乎記
  楚望記           張 栻
  禮諸侯望祭其境內之山川必有壇壝以為歲時祈報之所今之為郡古諸侯也江陵舊楚一都會其山雖去郡為逺然迤邐聨絡以屬於當陽巫峽之間有自來矣而其浸則有如蜀江波濤吞吐瀰亘千里長吏所當率民敬事弗怠而望祭之地乃或有闕始度寸金堤之會平曠爽塏爰築二壇既高既堅繞以周墻扁曰楚望蓋取傳所謂江漢沮漳楚之望也於其成率僚屬以告惟神之靈佑此下土時其雨晹茂乃嘉禾使永無水旱厲疫之憂惟吏與民各端乃心以承以引無替於厥初無使非鬼得以紊我常祀神人相保終古曷窮遂書以貽來者淳熈六年正月日
  諸葛亮廟記         張 栻
  自五覇功利之説興謀國者不知先王仁義之為貴而競於末塗秦遂以勢力得天下然亦遂以亡漢高帝起布衣一時豪傑翕然從之而其所建立基本卒滅項氏者乃三老董公仁不以勇義不以力之説也相傳四百餘年而曹氏簒漢諸葛忠武侯當此時間關百為左右昭烈父子立國於蜀明討賊之義不以強弱利害二其心蓋凜凜乎三代之佐也侯之言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又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巳至於成敗利鈍非臣明所能逆睹誦其所言則侯之心可見矣雖不幸功業未竟中道而殞然其扶皇極正人心挽囘先王仁義之風垂之萬世與日月同其光明可也夫有天地則有三綱人類之所以別於庶物者以是故耳若奮於利害之中而忘乎天理之正則雖有天下不能一日居此侯之所以不敢斯須而忘討賊之義盡心力至死不悔者也方天下雲擾之初侯獨高臥昭烈以帝室之胄三顧其廬而後起從之則出處之際固巳有大過人者其治國立綱陳紀而不為近圖其用兵正義明律而不為詭計凡其所為悉本大公曾無纎毫姑息之意顧皆非後世之所可及至讀其將發上表之詞則知天下之物慾舉不足以動之所飬者深所發者大理固然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若侯者所謂𢎞且毅者與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若侯者所謂大丈夫者耶侯既沒蜀人追思時節祭於道上後主用廷臣之議立廟沔陽使得申其敬去今千有餘歲蜀漢間往往有祠奉祀不替侯之澤在人者深矣衡州石鼓山舊亦有祠按蜀志昭烈牧荊州時侯以軍師中郎將駐兵臨蒸以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賦以充軍實今衡陽是也蒸水出縣境經石鼓山之左會於湘江則其廟食於此固宜考昌黎韓愈及刺史蔣防詩碑祠之立有自來矣乾道戊子之歲湖南路提舉常平萬君成象始以圖志摉訪舊跡得廢宇於蓁莽中乃率提刑獄鄭君思泰知衡州趙君徙於髙明而一新之移書俾栻為記栻惟侯之名不待祠而顯而侯之心亦不待記而明然而仁賢昔時經履之地山川草木光彩猶存表而出之以詔來世使見聞者竦然知所敬仰思慕當道術衰微之際其為有益蓋非淺也惟栻不敏不足以推本侯胸中所存萬一則愧且懼焉
  嶽麓書院記         張 栻
  湘西故有藏室背陵而面壑木茂而泉潔為士子肄業之地始開寳中郡守朱洞首度基創置以待四方學者歴四十有一載居益加葺生益加多李允則來為州請於朝乞以書藏方是時山長周式以行義著祥符八年召見便殿拜國子學主簿使歸敎授詔以嶽麓書院名增賜中秘書於是書院之稱始聞天下鼓笥登堂者相繼不絶自紹興辛亥更兵革灰燼什一僅存間有畱意則不過襲陋仍弊而又重以撤廢鞠為荒榛過者嘆息乾道改元建安劉侯下車既剔蠧釐姦民俗安靜則葺學校訪儒雅思有以振起湘人士合詞以書院請侯竦然曰是固章聖皇帝加惠一方求勸勵長養以風天下者而可廢乎乃命郡敎授𭒀源郭頴董其事鳩廢材用餘力未卒歲而屋成為屋五十楹大抵悉還舊規肖闕里先聖像於殿中列繪七十子而加藏書閣於堂之北既成栻從多士往觀焉為愛其山川之勝棟宇之安徘徊不忍去以為會友講習誠莫此地宜也巳而與多士言曰侯之為是舉也豈特使子羣居佚談但為決科利祿計乎亦豈使子習為言語文辭之工而巳乎蓋欲成就人才以傳道而濟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達故有頼聖賢者出三代導人敎學為本人倫明小民親而王道成夫子在當時雖不得施用而兼愛萬世實開無窮之傳果何與曰仁也仁人心也率性立命位天地而宰萬物者也今夫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以至於飲食起居言動之際謂道而有外夫是烏可乎雖然天理人慾同行異情毫釐之差霄壤之謬此所以求仁之難必貴於學以明之與善乎孟氏之發仁深切也齊宣王見一牛之觳觫而不忍則教之曰是心足以王矣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善推其所為而巳矣論堯舜之道本於孝弟則欲其體夫徐行疾行之間指乍見孺子匍匐將入井之時則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於此焉求之則不差矣嘗試察吾事親從兄應物處事是端也其或發見亦知其所以然乎茍能黙識而存之擴充而逹之生生之妙油然於中則仁之大體豈不可得乎及其至也與天地合徳鬼神同用悠久無疆變化莫測而其初則不逺也是乃聖賢所傳之要從事於茲終身而後巳可也雖然閒居屏處庸何損於我得時行道事業滿天下而亦何加於我侯屬栻為記遂書斯言以勵同志俾母忘侯之徳抑又以自勵雲爾
  雙鳯亭記          張 栻
  栻來零陵之三年廬陵彭侯奉命守是州其明年政治休洽民安樂之始議新學宮首命治其前地翦乂榛茅羣石獻狀於壤間其上隱然成文滌視之若羽而駢飛者蓋鳯雲彭侯以其為祥也作亭以臨之使來者得觀覽焉而屬栻記之噫是可以為之祥與夫物之在天下其變怪恍惚出沒千態萬狀至於不可勝窮其天機之動忽然而成有非人力所能及者是可以謂之祥哉然而處荒榛叢林之間不知其幾年矣日之所炙風雨霜雪之剝蝕又不知其幾年矣而其形獨全使其生於深山窮林狐貍之所嘷鹿豕之所遊則樵夫野人安得而知之而吾曹亦安得而祥之哉而獨出城郭之間又適學宮之前其決不偶然也嚮也湮沒而無聞焉始為彭侯出是祥也無疑矣永於湖湘為名土而彭侯又適新是學而茲祥出焉鳯文物也則永之士其將以文鳴與雖然古之所謂文者非特語言之工誦讀之傳而巳也蓋將以治其身使動率於禮在內者粹然而在外者彬彬焉故其本不過於治身而巳而其極可施於天下此之謂至聖使永之士益知斯之為文而進焉則將燦然如鄒魯之士而無媿於古斯其為祥也大矣獨非彭侯之賜歟漢頴川守治有能名而鳯凰實為之來亦安知其不為彭侯之祥也上以至徳治天下仁心昭格其可以致鳯矣噫嘻是將為吾君之祥歟
  邵州復舊學記        張 栻
  慶厯中天子詔天下郡邑皆得立學邵州去王畿數千里於是時亦得為學以應詔㫖而學在牙城之中左獄右庾卑陋弗稱治平四年駕部員外郎通判永州周侯惇頥來攝郡事始至伏謁先聖祠下起而悚然乃度髙明之地遷於城之東南及其成帥士子行釋菜禮以落之今祠刻俱存惟侯倡明絶學於千載之下學者宗之所謂濂溪先生者在當時之所建立後之人所宜謹守以時修治而貽之於無窮可也顧今僅百有餘年而其間興廢之不常甚至於狥尋常利便之説徙就他所甚失推崇先生長者流風遺澤之本意而於學校之教其所害亦巳大矣乾道元年知州事胡侯華公嘆息其故與州學教授陳伯震議所以復之者轉運判官提舉事黃公沃聞之頗捐緡錢以相其事於是即治平故基而加闢焉祠祭有廟講肄有堂棲息有齋樓閣翬飛相望下至庫庾庖湢無不僃具而民不知其費不與其勞遣使來請記栻以為春秋之義善復古者是誠可書也然嘗考先王所以建學造士之本意蓋將使為士者講仁義禮智之彞以明夫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以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事蓋甚大矣而為之則有其序效之則有其方故必先使之從事於小學習乎六藝之節講乎為弟為子之軄而躬乎灑掃應對進退之事周旋乎俎豆羽籥之間優游於絃歌誦讀之際有以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齊其耳目一其心志所謂大學之道格物致知者由是可以進焉至於物格知至而仁義禮智之彞得於其性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皆以不亂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不宜者此先王之所以教而三代之所以治後世不可以跂及者也後世之學校朝夕所講不過綴緝文辭以為規取利祿之計亦與古之道大戾矣上之人所以教飬成就者夫豈端為是哉今郡幸䝉詔㫖立學宮而周先生實經理其始又幸而得復其舊於巳廢之後士子遊於其間盍試思夫當時先生所以望於後人者其亦如後之學校之所為乎抑將以古之道而望之也往取其遺書而讀之則亦可以見矣於是而相與講明而析夫義利之分循古人小學之序如所云云者勉之而弗失則庶幾為不負先生經始期望之意而有以仰稱上之人敎養成就之澤而胡侯今日之復是學始不為虛設矣學故有二記其一治平五年湖北轉運司孔侯延之之文蓋為周先生作也其一紹興二十三年武夷鬍子宏之文雖不詳學之興廢而開示學者為仁之方則甚明皆足以傳後栻雖不敏今幸以淺陋之辭列於二記之次實榮且媿雲淳熈元年三月癸巳記
  遊東山記          張 栻
  歲戊寅夏四月巳亥弋陽方疇廣漢張栻酌餞東平劉芮於永之東山久雨新霽天朗氣清步上絶頂山色如洗相與置酒於僧寺之西軒俯仰庭戶喟然而歎曰噫嘻此前相范公忠宣之故居也坐客皆聳然起而問之零陵張公節曰公居此時某始年十三四某之先人辱為公客故某亦得侍公公時巳苦目疾手執寸許玉用以摩按某未識也則亟視之旁有小兒誑曰此石也公愕然曰非也此之謂玉嗚呼公存誠至於不欺孺子則公之氣象可想見矣坐客皆咨嗟公節又曰公居此西偏為屋僅三十楹蓋與寺僧鄰也諸孫皆尚幼它日與寺僧戲僧愚無知至相詬罵直行過公前語微及公公漠然若不聞見者明日僧大悔慚跼蹐詣求謝亦卒無一言待之如初永之士間有得進見公循循親加訓誘一日坐定有率爾而問曰范某於相公為何親蓋斥文正公之名時二子正平正思侍旁悚汗恐懼公蹙額久而曰先公也言者大恐巳而復以溫詞慰其心後亦與相見不絶公之度量雖曰天與其亦學以成之歟及一日坐問客曰郡士之登科者皆歸矣而某人獨未歸耶或曰試學官也公愀然曰吏事近民精心於此學之要也始登科顧求從便安耶凡公言簡而深足以垂世立教率類此自奉極儉約士從諸子遊者時命之飯不過三品彘胾不掩後有客至即以分餉不復更益某年幼所記公如此不能細也於是坐客相與言曰江山如昔公不可得而復見矣而有如公飾者尚及見公所記之詳如此豈易得哉而斯亭也經兵火煨燼之餘屹然獨存吾曹晚生亦與聞公之言行又豈偶然哉中庸曰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孟子曰聞栁下恵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於公其信之矣抑嘗記其庚午歲來永時寺僧有法賢者年八十餘矣為某言范丞相居此某時為沙彌每見公遇朔望必陳所賜書及賜物列於堂上率家人子弟再拜伏閲嗚呼公之不忘君父至此所謂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文正公之心公得之矣請併附於記之未可乎皆曰諾時某弟效權兼偕遊後一日庚子記
  松滋儒學記         胡 瑗
  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材成天下之材者在教化軄教化者在師儒𢎞敎化而致之民者在郡邑之任而敎化之所本者在學校學校之興莫過於三代而三代之興莫過於周大司徒以六徳六行六藝敎萬民而賓興之糾其有言異者誅行異者禁其所言者皆法言所行者皆徳行四海之逺萬民之衆若符節之合影響之隨敎化明於上而風俗成於下也故其材之成也大則可以論道經邦小可以作而行事其出也可以長其入也可以弟無他蓋本於學校之教而巳矣三代而下言治者稱漢唐然未知先王敎化之意而人自為學漢之士則黨同門妒道真唐之文則天寳之風尚黨大厯之風尚浮貞元之風尚蕩元和之風尚怪則於敎化固可知矣國初承五代之亂祖宗畱意庠序之事而士猶𡚁於俗學神考聰明睿智慨然思革其𡚁於是新太學立三舎訂經義立師儒而天下學者知所從哲宗因之外至郡邑率令立學選貢士諸路使者提其事而督察之由是淫辭息詖行消上下相勉興起於善而大道之文炳然與三代同風矣松滋之為邑在江陵之西其民淳而易化舊有學舎湫隘尤甚邑大尹臨川鄒君明敏好學有樂英才敎育之意詔下興學竭力營之殿宇𢎞壯為二堂曰篤講曰議道堂分四齋為屋三十餘楹而又面學鑿池搆亭其中前為㕔以講射名其亭曰觀徳凡俎豆之事在古制之所有者無一不具衣冠之盛絃誦之聲諸生樂然從之愚將見人材之成以副國家之用者繼踵而出矣諸生求記遂為之書
  襄陽遷學記         鄒 浩
  學舊在城外慶厯四年詔天下皆立學明年春遂移建於城中至是蓋五十年矣襄陽自古為鎭重山擁其西南長江繚其東北物象蕭爽冠絶荊楚鍾其氣以生者世有特立不羣之士後生取法如仰星斗宜其教化之宮有以對仁聖長育之意而乃狹隘卑溼不與州稱因循不問識者嘆焉今直秘閣知荊州府呂公嘉問守襄之明年紹聖元年也思所以改作者會提刑遷治於鄧委舊宇久弗居議請以為學時左朝奉大夫胡公宗炎方提㸃刑獄事欣然曰此吾衷也遂相繼以聞詔從之於是委兵馬監押東頭供奉官徐平董其役又委襄陽縣右通直郎田衍總其事因以基址革以制度自四月之乙丑至七月之乙未一百十有四日而百九十有八楹煥然一新矣由重門而入殿據其前講堂次其後議道堂又次其後直堂為閣以藏書籍分廡為齋以舎多士祭器錢榖悉皆有庫庖𢊍浴室莫不得宜又即其西所謂鳯山堂者廣之以為敎官之居即其東所謂射圃者規之以為燕息之地其恢宏偉麗雖東南之學最盛者不能過也竊惟國家稽古右文累聖相授至神宗皇帝時備矣故施於學本以經術輔以三舎率用黨庠遂序書故賢能之制今天子灼見本源遹追前烈洋洋乎道徳之澤與乾坤竝流未艾也二公早被識擢久踐臺省深知上心之所存故能相與奉承曾不勞費而學巳成矣昔文翁以郡守變全蜀之風常袞以部使者成閩之俗凜然功名皆自學始安知後之視今不猶今之視昔乎士之自處不以陋巷改其樂當如顔淵不以環堵謂之病當如原憲然公不以其自處者處焉能使安其居如此則士烏乎待哉自其不可得而貴賤者以持養之以進夫修身之道以逹乎閨門鄉黨之間由此輔世必有如隆中之勲業者出焉由此就閒必有如鹿門之節義者出焉蓋可以指日俟也然則士之所以報公與公之所以報國於是乎無媿
  漢壽亭侯印記       司馬知白
  關公忠勇殞身國事莫濟廟食當陽之玉泉迄今千載之下凜凜若生四方依嚮奠祀不絶曰雨曰暘其應如響人咸敬而畏之紹興中洞庭漁者獲公漢壽亭侯印競以為金報於官納長沙庫中時有光焰吏不敢安之移文荊門送還公廟印徑二寸其制甚古印鈕有連環四面相貫上有一大環總之所以佩也淳熈四年冬元菴摹畫印狀其本末將獻於東宮是夕印畱方丈光發於函輝燭楹廡亦異矣哉噫公之歿世寖逺城郭丘隴日就荒蕪而佩章獨存略無刓缺自非神物䕶持安得如此其久且全耶寺有仁宗皇帝所錫龍角二物亦與此印同藏名山永為鎮寳焉余與元菴為方外遊悉所經見故得而詳之如公生平功烈具載蜀志歿靈顯烈則見於前人碑碣茲弗及也時大宋淳熈五年三月
  鶴山書院記         魏了翁
  了翁嘉禧間嘗仕王朝會國有大事議不合補郡去築室於先廬之北曰鶴山書院聚書求友朝益暮習將以質其所未信聘命三至辭不敢進其後刺郡守藩粗更民事先帝察其可用馳驛而召之居數年又以罪戾徙湖南之靖州山深地僻逺於茲土益得以靜慮凝神循念曩愆寓館之東曰純福坡五老在其左飛山屬其右而侍郎山嶷立其前岡巒錯峙風氣融結乃屏剔菑翳為室而居之安土樂天忘其巳之遷也遂即故鄉之名榜以鶴山書院背夏涉秋水木芙蓉更隱迭見蒼松古栢灌木叢篠又將尋歲寒之盟游息其間往輒移晷而樂極生感詠餘興嘆或慰之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吾為子嘉而子戚諸曰不然君譬則天也疾風迅雷甚雨必變天之怒而逸焉是不敬也君譬則親也撻之流血起敬起孝親之過而忍焉則愈疎也或曰有一不忍則儳焉若無所容而亦庶幾有以自靖自獻矣曰惡是何言也陰陽五行播生萬物山川之産天地之産也身體髪膚一氣而分人子之身父母之身也是故窮天下之物無以稱天徳終孝子之心未足以報親恩而余也猥由寥逺被遇兩朝幸位從臣之末夫使諫行而澤下民稱而意隱斯亦報國之常分耳無能絲髪之益自貽過涉之咎祗以病朝廷羞當世之士而尚以自靖自獻為足乎昔之人量而後入信而後諫原筮而後比也衆允而後進也夫然故上忘怨而下逺罪也而余也亦嘗審於所發乎過位必色過闕必下路馬必式凜乎十目所視所以廣敬也齋戒沐浴書思對命習容觀玉赫乎上帝之所臨所以立誠也自明善誠身順親信友無幾微之可怍謹獲上之道也自本諸身徴諸民以及三王百世天地鬼神無一毫之不合重發言之幾也夫然故顯諌而君不疑盡言而君不忌而余也有一於是乎有孝有徳以引以翼嫌汲汲以求深也訏謨定命逺猷辰告惡數數以求疏也衣錦褧衣裳錦褧裳慮皓皓以取汚也慎爾優游勉爾遁思忌悻悻以忘君也而余也亦未能自信於斯也嗚呼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取之自彼天何心焉賢者親之否則逺之放之自巳親何心焉故古今無未定之天而亦無難事之親一或反是則孔孟之罪人耳於是載其語於室以自儆
  荊南承天禪院叢蘭精舎記   魏了翁
  臨川羅季能以荊湖制司幕府寓治江陵即承天院故基為叢蘭精舎而移書渠陽曰子為我書之且承天院以黃太史重固也而叢蘭之名何居乃復以請季能曰是院也世傳為晉侍中羅君章之故居也君章致仕還荊而蘭叢生於階庭人謂徳行之感子為我竝識所以予觀世之論君章者不過謂其感異鳥之夢藻思日新其譽魯直亦曰詞人之巨擘耳噫張華蕭繹常博物矣朱異江總常屬文矣近世如丁夏呂玉亦能操觚弄翰矣而他無足雲祗足為國家妖孽則君子奚貴焉君章之事於史罕見其僅見者湘中之寳荊楚之林江左之秀耳然觀其從庾元規友謝仁祖則猶未免為曠逸之士惟是桓溫氣焰翕赫公卿大臣皆卑躬屈膝惟恐後雖謝安石之賢也而不能免君章獨以居近囂塵結茅於城西之小洲布衣蔬食居之晏如也他日溫大會寮吏君章雍容末坐若有氣吞姦豪之勇以其世論之不謂賢乎黃魯直所遭則又有人所甚難者章惇為政蔡卞諸人首治吏事魯直坐謫黔戌凡八年僅以徽宗初政起之謫籍道出江陵為承天院作浮圖記而轉運判官陳舉承望趙挺之風指又摘其蝗旱疾疫等語以為幸災謗國坐徙宜陽嗚呼彼所謂卑躬屈膝所謂望承風指洋洋然自謂得矣朝榮暮槁糞壤同腐而矯矯獨立者垂芳簡䇿其為蘭鞠不巳多乎況君章耒陽人也江陵特仕國耳且渚宮故事謂其厭喧嗜寂徙居城西三里而盛洪之荊州記乃謂距城西者百餘里瞰州為樓因名羅公洲按此二説則前後凡三遷今承天院故址或始居或改卜亦未可知也而劉明之假其宅若見其像貌杜子美貽詩厥弟亦巻巻於短墻喬木之間以是知賢者所居雖名存實廢而隱乎斯人之心者常與所寓俱存此天理之良感閲千載如一日也承天塔記豫章集以其因是被禍不忍録而七十三年後勒石於故處又以知士大夫正心修身當以千載自期苟有所好樂恐懼而不得其正祗以自遏其躬耳矣季能名愚文恭公之子也家有蘭鞠而紉芳擷華於簡䇿尚友古人此其好學之誠未有窮也余故謂二賢不專以文藝稱亦冀季能光而大之必至於師友古之聖賢明善誠身而後為學焉
  入蜀記           陸 游
  八日五鼓盡觧船過下牢關夾江十峰高障有競起者有獨抜者有崩欲壓者有危欲墜者有橫裂者有直坼者有凸者有窪者有罅者奇怪不可盡狀初冬草木皆青蒼不凋西望重山如關江出其間則所謂下牢溪也歐陽文忠公有下牢津詩云入峽水漸曲轉灘山更多即此地繫船與諸子及證師登三遊洞躡石磴二里其險處不可着腳洞大如三間屋有一穴通人過然陰黒險峻尤可畏繚山腹傴僂自巖下至洞前差可行然下臨溪潭石壁十餘丈水聲恐人又一穴後有壁可居鐘乳歲久垂地石柱正當穴門上有刻雲黃大臨弟庭堅同辛絃子大方紹聖三年一月辛亥來遊旁石壁上刻雲景佑四年七月十日夷陵歐永叔下缺一字繼又雲判官丁下又數字丁者實臣也字元珍今丁字下二字亦髣髴可見殊不𩔖元珍字又永叔但曰夷陵不稱令洞外溪上又有一崩石偃仆刻雲黃庭堅弟叔向子相姪𫱻同邑人唐履來遊觀辛亥舊題如夢中事也建中靖國元年三月庚寅按魯直初謫黔南以紹聖三年過此歲在乙亥今雲辛亥者誤也泊石簰峽石穴中有石如老翁持魚竿狀畧無少異
  郢州土風考古記       石才孺
  謹按班固漢書地理志秦置南郡縣十有八曰江陵宜城曰若曰郢此其尤者也釋之者曰江陵故楚都宜城故鄢若作鄀楚別邑故郢又按司馬遷史記楚世家芉氏居丹陽在南郡枝江縣文王始都郢平王城郢昭王徙鄀襄王徙陳烈王徙壽春曰郢由是言之楚之郡邑可想見也後世不博攷熟究異口同辭以今郢州為郢都流俗信之嘗觀楚成王使鬬宜申為商公㳂漢泝江將入郢王在渚宮下見之夫㳂漢而下泝江而上則郢在江上而不在漢上沈括存中蓋嘗論之矣今江陵實有渚宮而縣之北有紀南城楚武王伐隨卒於樠木之下今郢州東門外山舊名樠木山上有楚武王廟則武王自丹陽出師至此而卒豈後世見武王卒於此因以為郢都邪此又不然矣雖然釋漢史者曰故郢而郢為州為富水郡或廢或置見唐書地里志謂之郢不無説焉楚屈暇將盟貳軫鄖人軍於蒲騷莫敖患之鬬亷曰君次於郊郢以禦四邑我以鋭師宵加於鄖若敗鄖師四邑必離巳而敗鄖於蒲騷夫郊郢者詎非郢州乎昔蒲騷今應城也距郢州甚邇楚師之出鬬廉之敗莫敖之次郊郢以師行道里推之一宿為舎再宿為信過信為次則知正在郢州也謂之郢實郊郢焉謂之石城因岡阜峭壁而為子城屬縣二曰長壽治慕化安定二鄉曰京山治太平長安移風三鄉其民樸其俗儉其土饒粟麥其産多麋鹿有西北之風焉郡境東抵安陸西抵荊門南抵天門北抵襄陽界通荊湘川陜陳蔡汝潁之郊舟車往來水陸之衝也若夫宋玉之宅兩石競秀梅福之廬煉丹有井龜鶴有池蘭臺避暑之宮雄風自若陽春白雪之歌餘韻莫傳子陵與劉文叔遊而山有子陵之洞莫愁家住西渡頭而水有莫愁之溪聊屈之山鹿池之靈雨澤應焉高僧之塔白乳之異兇渠懼焉以至新郢肇郢亭之名王維畵孟亭之像李昉創五客之堂崔耿建天王之祠皆昔人勝槩遺蹟也夫山川區域之顯晦人物風俗之差殊名存而實亡昔是而今非傳聞之與親見固巳夐不相侔況出於千百歲之後頽壤燬灼之餘州圖方志之鮮僃遺民故老之罕言欲以叅稽訂正祛世俗之惑而信陵谷之傳顧豈淺見謏聞所能要當質諸閎覽博物君子
  竹林萊公祠堂記       劉 坦
  忠愍萊國寇公障蔽於䜛謫死瘴鄉喪歸次於公安野祭揷竹既乃芽茁竟成修林後人即其所祠之今餘三百年西洛薛君友諒來令茲邑伏謁祠下顧瞻遺像與家藏本不相似命工改作竝神宇更新焉垂成而代至乃屬邑士徐森成之既成將伐石為記伻圖授簡則相與言曰竹植物也於人為君子當其雪霜寒擊萬物盡凋獨挺然不改其操春雷發榮迸地而出蟄焉故也今是竹出於芟夷之餘非有宿植而生意勃不可遏謂造物者表公之節非邪公出在朝無所阿附小人噂𠴲必欲置之死地不知公之處死也素矣百世之下聞風起興凜凜猶有生氣彼丁謂王欽若軰雖衣寇廣庭視之如泉下人終與草木俱腐而巳薛君景行先哲揭䖍而委靈恐其貌弗克肖其徳必有與之肖者矣夫貌表於外者也徳藴於內者也臨大節而奪遇外患而怵朝夕身親炙之如隔宇宙屍而祝焉其顙顧不有泚哉祠成之後甲午四月竹生於楹一夲兩岐瑞應圖牒夫竹也植萌於肇祀之元駢産於新廟之變謂以是表公之節千萬世不易吾言矣其在後之人善封植之庶無媿於公亦無負於人之望雲
  潭州大成殿記        眞德秀
  資政殿學士清源曾公以廟廊之舊作牧於星沙厚重鎮俗如嶽之弗搖清明鑒物如湘之不波歲及期而百度修衆志服環九郡五十城帖然無事思所以驅其人於禮義之域顧瞻黌舎先師之位在焉撤其蔀廈敞為新宮凡二十有六楹昔之闇鬰倐焉亢爽列㦸之門學匾揭焉眡禮弗恊別為大門匾其上於是宮墻外內巍然煥然應圖合法既又斥其贏財甓舊路復射圃起寳慶三年冬明年夏月告成州學正廸功郎鍾景仁等來諗曰自侯之蒞吾上也嘗一新其學矣而斯獨未知其意者其有待乎願有以識之徳秀於是竊有感焉而又以自媿也故不復辭而書其事斯舉也徒以儒者之官而雜浮屠之制猶思所以正之況今之世儒名而墨習者滔滔皆是其可熟視而莫之救乎推公之意使一日盡行其學於天下必將息邪距詖而楊墨賊仁義無君父之教不得騁也將必尊王黜覇而管商申韓私權智騖功利之説不得施也儒者之功必致於是而後有以為天常人紀之重非公其孰任之若夫學於斯學者亦曰審其所趨之塗謹其所擇之術使粹然一出於正而巳於戲屏翳撤而虛明出豈徒斯學為然哉人之一心廣大如天地清明如日月者其本體也而或弗然者物有以障之也去其障則本者復矣夫問鑄金得鑄人揚雄氏所善啓發也因善修之事而告之以修身之法非余所望於學者乎內外一源也精粗一致也善學者虛其心以體天下之物何往非吾進徳之地又豈獨是乎哉諸君幸以為然則願告於公而刻之公以慶元掄魁嘗倍輔先帝大政令名淑徳薦紳宗之其治潭之政多可書今皆不書獨書所以幸乎潭之士者
  武岡軍學奎文閣記      文天祥
  臣恭惟國家自龍圖天章而下十有一閣是為西清䆳密之宇祖宗煥乎文章經緯天地聖子神孫受書藏之岡敢失墜以作鎮於上都自州縣及士大夫家有御書得建其所以嚴人心而尊君親所係大矣都梁書閣舊在軍學明倫堂後景定甲子大府寺丞臣楊巽來牧茲土相夫子廟門狹隘弗稱視其閣地方丈不足改為乃議撤門為閣五間嚴大其事廣用積餘學軄臣唐日宣綱紀鳩工斬木陶埴不二市價經始於明年仲春五閲月而成民不知役湖南提刑臣王亞夫書奎文閣三字表其額金碧丹艧儼然宸章七十二峯煙雲變化與輪奐相直而都梁稱偉觀矣自仁宗皇帝制書州縣立學而泮宮遍天下時都梁猶𨽻邵陽崇寧建為軍昉有學高宗皇帝宣昭文化常親御翰墨布之方國黔山巫水衣被潤色而閣附焉顧百年間因陋就簡迄今始克大彰規模焜燿耳目傳曰茍非其人道不虛行有所待也耶始臣巽陛辭再疏言郡風土雖民猺襍處而好禮尚義尊朝廷則一先皇亹亹開布玉音卿為朕布寛大之徳臣巽頓首奉命自蒞事彰善癉惡植之風聲申以孝弟式和民則然後勸學興禮革正道本對揚王休庶答軒墀丁寧之意若所以鋪張聖𦸼使人觀感動悟敬君尊上油然天性固孝忠之道而奉若臨遣之一事也都梁在禹貢為荒服外至唐中世猶煩天子下銅獸符誕告威命惟我有國滲漉天澤踰三百年今則習氣質厚文物興起投牒赴歲貢寖增廣雖洞窟林鹿人去其陋遣子就學咸知趨嚮彬彬儒風進侔中州然後知聖宋以仁化成天下大哉洋洋盡掩古昔方今主上大興堯舜孔子之道奠麗陳教風勵四方詩云倬彼雲漢為章於天周王壽考遐不作人今生為宋民車同軌書同文天飛淵躍無間逺邇都梁之士必有感道懐和自奮拔於方明之世者矣臣巽以郡博士臣饒庚龍等狀來願紀厥成臣嘗𨽻尚書箋奏使臣執筆揚勵天朝風化之懿其奚宜辭矧是閣巍然炳然與宋無極臣附名其間萬有斯年俾勿壊臣之榮也
  遺愛亭記          巢 榖
  何武所至無赫赫名去而人思之此之謂遺愛夫君子循理而動理窮而止應物而作物去而復夫何赫赫名之有哉東海徐君猷以朝散郎為黃州未嘗怒也而民不犯未嘗察也而吏不欺終日無事嘯詠而巳每歲之春與睂陽子瞻遊於安國寺飲酒於竹間亭擷亭下之茶烹而食之公既去郡寺僧紀連請名子瞻名之曰遺愛時榖自蜀來客於子瞻因子瞻以見公公命榖記之榖愚樸羇旅人也何足以知公採道路之言質之於子瞻以為之記










  湖廣通志巻一百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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