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卷第一

宋 司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紹興刊本

溫國文正公文集卷第一

　　古賦

　　　進交趾獻竒賦表

　　　交趾獻竒獸賦

　　　稷下賦

　　　靈物賦

　　　　進交趾獻竒獸賦表〈嘉祐八年九月初三日上〉

臣光言今月二十五日有詔詣崇政殿觀交州所獻

異獸曰麒麟者臣愚不學不足以識異物竊以麟瑞

獸也曠世而不可覿其於經有名而無形傳記有形

而去聖乆遠衆紛揉自非聖人莫識其真況承

學之臣固不能決其是非也臣光〈中謝〉竊以王者道

盛徳至格於神明則有仁獸不召而自至不羈而自

馴此其所以爲瑞也今是獸也生於遐荒拘之檻櫝

載之方舟輿曳萬里致於𨷂庭形質詭異不經傳

眞偽之間未易究測儻其眞也則非自然而來設其

僞也徒爲逺夷所笑殆非所以發揚聖朝之光輝補

益治平之實效也旅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

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珎禽

竒獸不育於不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

人安臣竊以爲宜延見使者賚之金帛賜以詔書嘉

答其意歸其麒麟使復故壤然後登俊傑之才修政

治之實使家給人足禮興樂行四夷賓服天瑞自至

以遵旅𤎅之意不亦盛乎臣不勝憤悱謹述交趾獻

竒獸賦一篇奉表投進以聞

　　　　交趾獻竒獸賦

皇帝御天下三十有六載化洽於人徳通於神邇無

不協逺無不臻粵有交趾來獻麒麟其爲狀也熊頸

而鳥噣豨首而牛身犀則無角象而有鱗其力甚武

其心則馴蓋遐方異氣之産故圖諜靡得而詢於是

降軺車之使發旁縣之民除塗於林嶺之隘引舟扵

江淮之濱曠時月而萬里然後得入覲於中宸與

夫雕題卉服之士南金象齒之珎𣢾紫闥而坌入充

彤庭而並陳於是羣公卿士百僚庶尹儼然垂紳薦

笏旅進而稱曰陛下功冠邃古化侔儀極恭承神祇

嚴奉宗稷純孝烝烝小心翼翼出入起居不忘於訓

典進退周旋必資於𮜿則體文王之卑服遵大禹之

菲食宮室觀臺無礱刻之華輿馬噐用無珠玉之飾

逰必備扵法駕燕不廢於朝夕此皆帝王所不能爲

而陛下行之尚不忘於𪫟惕是以方內乂寜黎民滋

殖垂髫之童耳皆習於詩禮戴白之叟目不睹夫金

革至扵根着浮流䟦行喙息無不鞠舞太和涵濡茂

澤此殊俗所以嚮臻靈獸所以來格雖漢室之初黑

鷴貢於絶徼周家之𨺚白雉通扵重譯殆不足方也

臣等謂宜命協律播之聲歌太史編之簡策以發

揮不世之鴻休張大無倫之丕績不亦偉乎皇帝乃

穆然深思愀然不怡曰吾聞古聖人之治天下也正

心以爲本修身以爲基閨門睦而四海率服朝衆和

而羣生恱隨故務其近不務其逺急其大不急其微

今邦雖康未復漢唐之宇俗雖阜未能追堯舜之

時況物尚疵癘而民猶怨咨朕何敢以未治而忘亂

未安而忘危享四方之獻當三靈之釐且是獸也生

嶺嶠之外出沮澤之湄得其來吾徳不爲之大縱其

去吾徳不爲之虧奈何貪其琛賮之美恱其鱗介之

竒容其欺紿之語聴其謟䛕之辭以惑逺近之望以

爲蠻夷之嗤不以迎獸之勞爲迎士之用飬獸之

費爲養賢之資使功烈烜赫聲明葳㽔廢耳目一日

之玩爲子孫萬世之規豈不美歟於是群臣拜手稽

首咸曰此盛徳之事臣等愚戇所不及陛下誠有意

於此臣等敢不同心竭力對而行之皇帝於是御棫

樸之篇觀大畜之繇延黃髪之儒顯巖穴之秀善有

可旌無間於幽逺言有可采不棄於微陋位匪徳而

不升官無能而不授使稷契居左皐立右伊呂在

前周召待後相與講經藝之淵源覽皇王之步驟求

大化之所未孚訪惠澤之所未究興民之利𤻲夫

飢渇除民之害若憂夫疾疚賜予簡而功無所遺刑

罰清而姦無所漏浮費省而物不屈扵求須苛役蠲

而農不妨扵耘耨使之夏有而冬有裘居有倉而

行有糗絲纊之饒足以養其老甘脆之餘足以慈其

㓜地不加廣而百姓足賦不加多而縣官富道塗之

人恥爭而喜讓閭閻之俗棄漓而歸厚戸知禮義之

方人享期頥之夀然後旃裘之長頓顙而讋服祝髪

之渠囬靣而奔走靡不投利兵而襲冠帶焚僭服而

請印綬於是三光澄清萬靈敷佑風雨時百穀豐

茂休氣充塞殊祥輻輳甘露霢霂於林薄醴泉觱沸

於嵌竇華英羅植於堦戺朱草叢生於庭霤鳯凰長

離駢枝而結巢黃龍騶虞群友而爲畜由是觀之則

彼裔夷之凡禽瘴海之怪獸皮不足以備車甲肉不

足以登爼豆夫又何足以耗水衡之芻而汚百里之

囿者㦲

　　　　稷下賦

齊王樂五帝之遐風嘉三王之茂烈致千里之竒士

緫百家之偉於是築鉅舘臨康衢盛處士之逰壯

學者之居美矣哉髙門橫閌夏屋長檐罇罍明㓗幾

杖清巖爾乃雜佩華纓淨冠素履端居危坐䂓行矩

止相與奮髯橫議投袂高談下論孔墨上述羲炎𣗳

同㧞異辨是分非榮譽樵株爲之蓊蔚訾毀珵美化

爲瑕疵譬若蘭芷蒿莎布濩於雲夢之洳鴻鵠𪃩鶬

鼔舞於渤澥之涯扵是齊王沛然來逰欣然自喜謂

稷下之富盡海內之美乎有自得之志矣𥙊酒荀

卿進而稱曰吾王闢仁義之塗殖詩書之林安人之

慮廣致治之意深然而諸侯未服四鄰交侵士有行

役之怨民有愁痛之音意者臣等道術之淺薄未足

以稱王之用心故也王曰先生之責寡人深矣願卒

聞之對曰臣聞之碔砆亂玉魚目間珠泥沙漲者其

泉慁莨莠茂者其糓蕪網者棄綱而失敘行者多𡵨

而喪塗今是非一㮣邪正同區異端角進大道羇

何以齊蹤於夏商軫於唐虞誠撥去浮末敦明

本初修先王之典禮踐大聖之䂓模徳被品物威加

海隅忠正修列讒邪放疎行其言不必飽其腹用其

道不必暖其膚使臣飯𥹭齧肥而餐驕君之祿不若

荷鉏秉耒而爲堯舜之徒惜夫美食華衣髙堂閒室

鳳藻鴟義豹文麋質誦無用之言費難得之日民未

治不與其憂將危不知其失臣竊以大王爲徒慕

養賢之名而未覩用賢之實也巳

　　　　靈物賦〈元豐元年六月二十七日作〉

有物於此制之則留縱之則去卷之則小舒之則鉅

守之有主用之有度習之有常養之有素譽之不喜

毀之不怒誘之不遷脅之不懼吾不知其何物聊志

之於茲賦

溫文正公文集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