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七
| 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卷第二十七 宋 司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紹興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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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國文正公文集卷第二十七
章奏十二
醫官第二劄子
張茂則劄子〈十二月七日上與呂獻可違名〉
放宮人劄子
上皇太后䟽
上皇帝䟽
講筵劄子〈十月二十七日上有㫖十二月二日開講〉
程宣徽劄子二道
後宮等級劄子
配天議
乞延訪群臣劄子
醫官第二劄子
臣先曽上言以醫官宋安道等診候御脈日乆方術
無驗乞行降黜別擇良醫使專其事考其功効以行
賞罰自後寂然不聞朝廷施行臣以爲聖體已安不
敢復言今覩陛下不親虞𥙊乃知疾疹殊未痊平臣
子之心何以自安臣𥨸聞宋安道等每奏皇太后及
語大臣皆云陛下六脈平和體中無疾今乃疾狀如
此安道等不惟方術無効論其靣謾之罪亦冝誅殛
矣且安道等侍先帝疾至於今日而猶免於貶竄冝
其無所懲戒不肯盡心也臣不知朝廷何意再三惜
此數夫不爲國家正賞罰之法快天下之志也夫以
四海之廣捨此數人之外豈無良醫患在上之人不
求求而不得得而不使使而不専故也臣亦聞曏者
朝廷選醫官數人皆委近臣試以難經素問考其通
粗取合格者以爲侍醫亦有不試而使與安道等雜
處共事者夫良醫由性識敏逹以平生所治之人考
其得失探其精粹得之於心未必皆讀古書也亦猶
誦詩書者豈盡能治民讀孫吳者豈盡能行兵今以
難經素問試之是徒得記誦之人未甞得醫人也安
道等乆在醫局專利忌能交結貴近更相黨庇使外
方新進醫人與之共處豈敢展其𦙄臆施其方術哉
是以一槩混同而乆不見功也今
精擇一人使之
專診御脈旬月之間考其應驗有功則加以重賞無
功則俟以嚴刑則術精者得盡其力術䟽者不敢濫
進矣臣又聞病人能自知其病者未甚病也憎良藥
而不受者病在內拒之也今竊聞陛下不安如此而
常自謂無疾則病已深矣醫有良藥而陛下不服則
己爲病所拒矣陛下不早覺悟而更求名醫強進
良藥縱陛下不自惜柰宗廟社稷何此臣所以痛心
疾首前有鼎鑊而不敢避者也伏望陛下察臣兩次
所奏罷黜醫人有罪無功者召募四方名醫委大臣
精選一人使之專診御脈聽用其言服食其藥以旬
月之期察其能否如前所云以保養聖神爲天下生
民之福取進止
張茂則劄子〈十一月七日上與呂獻可連名〉
臣等竊聞祖宗舊制內臣年未五十不得充內侍省
押班近除張茂則年方四十八今陛下踐阼之𥘉尤
冝謹守祖宗法度以御左右之臣示天下至公茂
則果有才幹可用雖更留此闕二年俟其年至然後
授之又何晚也臣恐茂則一開此例則內臣攀援求
進者多畫一之法從此隨壞人人相効不可禁止不
正之於事𥘉也臣等區區所爲國家重惜在此而
已取進止
放宮人劄子
臣伏見前代帝王𦫵遐之後後宮下陳者盡放之出
宮還其親戚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費逺嫌疑也
𥨸惟先帝恭儉寡慾清約執禮後宮侍左右承寵渥
者至少而饗國日乆𡻕增月積掖庭之間冗食頗衆
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罷遣今山陵祔廟大禮俱畢
臣愚謂冝舉前代故事應先帝後宮非御幸有子及
位號稍貴並職掌文書之人其餘皆給與糚奩放遣
出外各令歸其親戚或使任便適人書之史𠕋亦聖
朝一美事也取進止
上皇太后䟽
十一月日具位臣光謹再拜上䟽皇太后殿下臣聞
聖人之德使四海之外編戸之民皆輻湊而歸之如
孝子之奉父母其故何哉推仁愛惻怛之誠以加之
也故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夫四海至逺也編戸
至微也誠之至也猶可以爲之父母況閨門之內血
氣之親乎昔漢明德馬皇后無子明帝使養賈貴人
之子炟以爲太子且謂之曰人不必自生子但患愛
養不至耳後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及明帝
崩太子即位是爲章帝章帝亦孝性淳篤恩性天至
母子慈愛始終無纎芥之間前史載之以爲美談臣
光恭惟仁宗皇帝憂継嗣之不立念宗廟之至重以
皇帝仁孝聦明選擢於宗室之中使承大統不幸踐
阼數日
嬰疾疹雖殿下撫視之慈無所不至然醫
工不精藥石未効𥨸聞曏日疾𫝑稍増舉措語言不
能自擇左右之人一一上聞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
堪忍兩宮之間微相責望群心憂駭不寒而慄方今
仁宗新棄四海皇帝乆疾未平天下之𫝑危於累𡖉
惟恃兩宮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載也豈可效常
人之家爭語言細故使有絲毫之隙以爲宗廟社稷
之憂哉臣是用日夜焦心隕涕側足累息寕前死而
盡言不敢幸生而塞黙也伏以皇帝內則仁宗同堂
兄之子外則殿下之外甥壻自童幼之歳殿下鞠育
於宮中天下至親何以過此又仁宗立以爲皇子殿
下豈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愛念包容其過失邪況
皇帝在藩邸之時以至踐阼之初孝謹溫仁動由禮
法此殿下所親見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亂其本性安
得有此過失哉夫心者神明之主也其有疾則精
爽迷亂
然無知言語動作不自省記不識親踈不
擇貴賤此乃有疾者之常不足怪也殿下聦明睿智
天下之理無所不通豈可責有疾之人以無疾之禮
邪今殿下雖日夕憂勞徒自困苦終何所益以臣愚
見莫精擇醫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間
察其進退有効則加之以重賞無効則威之以嚴刑
未愈之間但冝深戒左右謹於侍衛其舉措語言有
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聞庻幾不増殿下之憂憤殿
下惟寛釋聖慮和神飬氣以安靖國家紀綱海內俟
天地垂祐聖躬痊復然後舉治平之業以授之不亦
美乎古之慈母有不孝之子猶能以至誠惻隱撫存
愛飬使之內愧知非革心爲善況皇帝至孝之性稟
之於天一旦疾愈清明復𥘉其所以報荅盛德豈雲
細哉臣之愚慮苦言盡此而巳乞殿下更賜裁擇臣
光昧死再拜上䟽
上皇帝䟽
十一月日具位臣光昧死再拜上䟽皇帝陛下臣先
於四月二十七日及六月二十三日皆曽上䟽以陛
下受仁宗皇帝之天下欲報之德當奉事皇太后孝
謹撫諸公主慈愛勿使姦邪之人有所離間致兩宮
有隙以上貽宗廟之憂下爲群生之禍叩心𤁋膽極
其懇惻未審臣言得逹聖聽或萬機之繁未甞奏御
也此乃成敗之端安危之本不可不察臣聞漢章帝
乃賈貴人之子明帝使明德馬皇后母飬之後盡心
撫育勞瘁過於所生章帝亦孝性淳篤㤙性天至母
子慈愛始終無纎介之間馬氏三舅皆爲卿校列侯
賈貴人終不加尊號賈氏親族無受寵榮者此前丗
美事今日所當法也詩云父𠔃生我母兮鞠我拊我
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
罔極然則父母之恩不獨以其生己也拊畜長育居
其太半焉陛下自齠齔之年爲皇太后所鞠育恩亦
至矣又況今日爲仁宗皇帝之嗣承四海之大業乎
臣謂陛下冝夙興夜寐昬定晨省親奉甘旨承順顔
色無異於事濮王與夫人之時也近者道路之言頗
異於是紛紛籍籍深可駭愕臣竊惟陛下孝恭之性
著於平昔豈一旦遽肯變更蓋曏者聖體未安之時
舉動語言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訛傳妄爲増
飾必無事實雖然此等議論豈可使天下聞之也周
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欽德古人有言曰禦寒
莫如重裘弭謗莫如自修陛下疾疹未平固無如之
何旣愈之後臣愚伏望陛下親御皇太后閤克己
自責以謝前失溫恭朝夕侍飬左右先意承志動無
違禮使大孝之美純粹光顯過於未登大位之時如
此則上下咸恱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傳之言何能
爲損也古之至孝者雖有不慈之母猶能使之感窹
驩悅回心易慮況皇太后聖善之德著聞四方自陛
下有疾以來日夜泣涕禱於神祇憂勞困悴以兾陛
下之安寜如耕者之望収渉者之求濟陛下豈不思
有以慰安之也臣不勝區區干冒以聞乞留神采擇
臣昧死再拜上䟽
講筵劄子〈十月二十七日上有旨十二月二日開講〉
臣伏覩講筵所告報依乾興年故事講論語讀史記
續奉聖旨直候來春臣聞傅
曰王人求多聞時惟
建事學於古訓乃有獲又日念終始典於學厥德修
罔覺然則學者帝王之首務不可忽也況今陛下𥘉
臨大寳所冝朝夕延訪群臣講求先王之道 覽觀
前丗之成敗以輔益聖德緝熈大化不可但循近例
以寒暑爲辭如此使下情何以上通四方何以觀望
殆非所以廣聦明宣令名也伏乞依前降聖旨擇日
開講筵取進止
程宣徽劄子
臣伏覩今月二十九日制書宣徽南院使鄜延路經
略安撫使程戡加安武軍節度使令再任臣聞官以
待賢才賞以勸有功官非其人則職事廢闕賞不當
功則群臣懈體程戡素無才術少壯之時歴職中外
猶無名跡爲人所稱況今老病昏懦尤甚在鄜延苟
且偷安以度日月爲吏兵所慢戎狄所輕臣謂朝廷
當因其歳滿授以冗秩別擇能臣以代其任今乃寵
以節龯使居舊任外庭聞者無不駭愕臣𥨸以兩府
之外官尊祿厚無節度使者群臣非有大功不可
輕授臣不知程戡在鄜延曽有何功遽授此官萬一
邊臣有能立大功者朝廷當復以何官處之況陛下
踐阼之𥘉四方之人拭目傾耳觀聽朝廷之刑賞以
占聖政而戡首蒙濫賞臣竊爲陛下惜之伏望聖慈
追還前命別選賢才使守鄜延庶合中外之望取進止
後宮等級劄子
臣聞王化之興始於閨門故易基乾坤詩首𨵿雎前
丗皆擇良家子以充後宮位號等級各有貟數祖宗
之時猶有公卿大夫之女在宮掖者其始入宮皆湏
年十二三以下醫工診視防禁甚嚴近歳以來頗隳
舊制內中下陳之人競置私身等級寖多無復限極
監勒牙人使之雇買前後相継無時蹔絶致有軍營
井市下俚婦人雜處其閒不可辨識此等置之宮掖
豈得爲便臣甞念此不勝憤惋今陛下即位之初百
度惟新嬪嬙之官皆闕而未備臣謂冝當此之時定
立制度依約古禮使後宮之人共爲幾等等有幾人
未足之時且虛其貟數旣足之後不可更増凡初
入宮皆湏幼年未適人者求乳母亦湏選擇良家
性行和謹者方得入宮傳之子孫爲萬丗法此誠治
亂之夲禍福之原不可以爲細事而忽之取進止
配天議
右臣等伏准中書劄子翰林學士王珪及知制誥錢
公輔等奏季秋大饗明堂以仁宗皇帝配神作主事
奉聖旨令臺諌及經筵臣僚與兩制禮院同共再詳
定聞奏者朝廷以祖宗事重不敢自專
訪群臣使
各陳其意臣等愚懵不逹古今但據所聞正禮以對
至於取捨繫自聖明𥨸以孝子之心誰不欲尊其父
者聖人制禮以爲之極不敢踰也故祖己訓髙宗曰
祀無豐於昵孔子與孟懿子論孝亦曰𥙊之以禮然
則事親者不以數𥙊爲孝貴於得禮而已矣𥙊法有
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禘黃帝
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啇人禘嚳而郊祖契而宗
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先儒謂禘郊
祖宗皆𥙊祀以配食也禘謂𥙊昊天於圎丘也𥙊上
帝於南郊曰郊𥙊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故詩曰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此其證
也下此皆不見於經矣前漢以髙祖配天後漢以光
武配明堂以是觀之古之帝王自非建
啓土及造
有區夏者皆無配天之文故雖周之成康漢之文景
明章其德業非不美也然而子孫不敢推以配天者
避祖宗也孝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孔子以周公有聖人之徳成太平之業制禮作樂而
文王適其父也故引之以證聖人之德莫大於孝荅
曽子之問而已非謂凡有天下者皆當尊其父以配
天然後爲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
乃誤識孝經之意而違先王之禮不可以爲法也景
祐二年仁宗詔禮官稽案典籍辨崇配之序定二祧
之位乃以太祖爲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真宗
爲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則祀真宗於明堂以配
五帝亦未識古禮今仁宗雖豐功羙德洽於四海而
不在二祧之位議者乃欲捨真宗而以仁宗配食明
堂恐於𥙊法不合又以人情言之是絀祖而進父也
夏父弗忌躋僖公先兄而後弟孔子猶以爲逆祀書
於春秋況絀祖而進父乎必此行之不獨乖違典
禮恐亦非仁宗之意也議者又欲以太祖及三宗迭
配郊丘及明堂臣等亦以爲不可何則國家受天永
命傳祚萬丗継體守文之君皆得配天則子孫將
有無窮之數與祖宗無別也凡爲國家者制禮立法
必思萬丗之規不可專徇目前而已臣等竊謂冝遵
舊禮以真宗配五帝於明堂行之爲便謹具狀奏聞
伏候勑旨
程宣徽第二劄子
臣近曽上言鄜延路經略使程戡建節再任不合衆
望乞追還前命事至今不聞施行臣竊以方今國家
外患唯在西北二冦所以捍禦二冦唯在諸路經略
安撫使居此任者豈可不精擇其人程戡在鄜延自
以衰老畏人指目專務姑息取媚群小僚屬軍伍尚
無稟畏況於外夷固所輕侮比年以來趙諒祚數違
舊制易姓建官妄有邀求不遵朝命戡不能式遏而
容納其使事之可否盡諉於朝廷則禦侮之臣將何
所用事君不忠孰甚於此臣愚以爲凡御群臣之道
居官稱職衆所不及則當使之再任立功立事
爲人所知則當加之品秩今語其稱職則軍政不修
語其立功則戎狄驕慢而朝廷寵命益優委任益厚
臣恐將帥之臣宣力者無所勸而懷姦者得其志如
此而望疆埸安寜四夷賔服臣竊以爲難矣所有程
戡新授恩命伏乞早賜追還取進止
乞延訪群臣劄子
臣聞天尊地卑道之常也而周易乹下坤上謂之泰
者蓋言人君降心接臣人臣竭忠以事君然後上下
交而其志同也人君驕亢以自尊人臣怠慢以自
踈則上下之情不通而否道成焉是以孔子語舜之
德曰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其斯以爲舜乎竊見祖宗
之時閑居無事常召侍従近臣與之従容講論萬事
至於文武朝士使臣選人凡得進見者往往召之使
前親加訪問委曲詳悉無所不至所以然者一則欲
使下情上通無所壅蔽二則欲知其人能否才噐所
任是以黜陟取捨皆得其冝太平之業由此而𦤺恭
惟陛下潛德藩邸踰三十年一旦龍飛奄有四海雖
聖質英睿得於天縦然與當丗士大夫未甚相接民
間情偽未甚盡知臣謂冝詔侍従近臣每日輪一貟
直資善堂夜則𪧐於崇文院以備非時宣召有事
故請假則與以次官𤣥換直𪧐其餘群臣進見及奏
事者亦望聖慈稍解嚴重細加訪問以開廣聦明禆
益大政取進止
溫國文正公文集卷第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