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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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陰雲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輯

  乙酉(一六四五)冬十月己卯朔

  大清兵取婺源,胡海定徒步六百里至廣信乞援於黃道周。道周嘆曰:『君一致仕令耳,猶仗節若是』!引滿酌之,立發援師。海定歸,語人曰:『黃公長者,顧愛克厥威,奈何』!抵家,與母張氏別,移家遠地;乃復出。時海川兵絕大清兵糧道,大清兵退。海定復攻婺源,殺其所置官吏。

  李自成既死,其將劉體仁、郝搖旗等以眾無主,議歸何騰蛟;率四、五萬人驟入湘陰,距長沙百餘里。城中人不知其來歸也,懼甚;黃朝宜即引兵還燕子窩,傅上瑞請騰蛟出避。騰蛟曰:『死於左、死於賊一也,何避焉』!長沙知府周二南請往偵之,以千人護行;賊謂其迎敵也,射殺之,從行者皆死。城中益懼,士女悉竄。騰蛟與意曠謀遣部將萬大鵬等二人往撫,賊見止二騎,迎入演武場,飲之酒;二人不交一言,與痛飲。飲畢,賊問來意;答言『督師以湘陰褊小,不足容大軍;請即移長沙』!因致騰蛟手書招之曰:『公等歸朝,誓永保富貴』!搖旗等大喜,與大鵬至長沙。騰蛟開誠撫慰,宴飲盡歡,犒從軍牛酒;命張先璧以卒三萬馳射,旌旗蔽天。搖旗等大悅,招其黨袁宗第、藺養成、王進才、牛有勇皆來歸;驟增兵十餘萬,聲勢大振。

  靖江王將逼廣東,總督丁魁楚飛章閩中,即發兵西上梧江。參將何兆寧悉藏哨船,以漁艇數十溯流火攻,破之。

  唐王超擢西安知縣伍經正為衢州知府(經正,安福貢生)。

  以李向中為尚寶卿。

  靖江王既為何兆寧所敗,調狼兵又不至,彷徨江上;所部兵皆小棹,丁魁楚以巨艦乘之,一鼓而全軍盡殲。亨嘉與前鋒嚴天鳳等十餘人駕小塘舟飛渡入桂林,堅壁不出。

  「甲乙史」云:南京失守,丁魁楚即潛通靖江王,約期定計下廣舉事。靖江果以桂林推官顧奕為相國、臨桂知縣史其文為太司馬,直抵肇慶;魁楚已拜隆武登極詔,隨駕大炮碎靖江舟,襲取其所載金銀、珠寶無算(其文,溧陽人;天啟辛酉進士)。

  南、贛、汀、韶地界三省,有閻王總豬婆營賊巢於帘子洞,出攻歸化縣。適兵部張應星奉使過其地,與縣令華廷獻固守;賊天車來攻,應星以沖木御之,賊退。守道於華玉率兵至,賊詐稱鄉兵,邀於路;廷獻急持書告之,賊已出不意進擊。華玉下馬雜稠人中奔至城,城門閉,縋之再墮,臂傷;怒甚,責廷獻不救,奪其印,委主簿。俄文廟災,託詞修廟助餉,括邑金殆盡;民之苦道,更甚於賊矣。華玉揭廷獻於巡按高念東,應星亦飛章劾華玉;華玉薄罰,廷獻加銜候考(廷獻,字修伯,號淡甲,無錫人;天啟七年舉人)。

  天車上如方柵,容四十餘人;下如車輪,數人推而前。高與城齊,生牛皮障其外,火不焚、鏃不入:此西賊最狠伎倆。然有四圍而無上蓋,城上飛石瓦礫可擊。沖木大徑尺,上如「丁」字形,旁有兩耳。系索置堞間,使數人守索;候天車近城數尺,一呼而上,則棟摧轅折。賊車逼城必發矢炮,守者以團牌架隔,方可用力。沖木,賊初以虛聲恐喝;近城,則矢炮齊發,而炮發則反風擊車,城上瓦石交下,或中肩、或傷額,賊遂棄車走。

  李自成兄子過,改名錦;同諸賊帥奉自成妻高氏及高氏弟一功驟至澧州,言欲乞降,眾號三十萬;遠近大驚震。堵胤錫議撫之,督師何騰蛟亦馳至。胤錫乃躬入其營,開誠慰諭:稱詔賜高氏命服,李錦、一功蟒玉,金銀器犒其軍;皆踴躍拜謝。乃即軍中宴之,導以忠孝大義數千言。明日,高氏出拜;謂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辜負』!別部田見秀、劉汝魁亦來歸,一時增兵十餘萬。

  李自成眾數十萬悉歸何騰蛟,騰蛟上疏,但言『元兇已除,稍泄神人之憤;宜告謝郊廟』。卒不言己功。

  何騰蛟疏云:『闖賊李自成果被鄉兵殺死,臣撫劉體仁、郝搖旗於湘陰,撫袁宗第、藺養成於長沙,撫王進才、牛有勇於新牆,無不眾口同辭,營內晉、豫子衿民隸亦無不眾口同辭也。張參將久置湘陰、郝搖旗現在臣標,時時道闖賊死狀。嗣後大行兇聞至,剿撫道阻音絕,無復得其首級報驗。今賊首誤死於鄉兵,而鄉兵初不覺也。使鄉兵覺其為闖逆,氣反不壯,未必遂能剪滅;而致弩刃之交加,為千古大快也。今而後,逼君破都之焰氣遂成鳴啄獸臠之肉餅,亦可以謝先帝矣。自闖逆死,而闖逆二十餘萬之眾初為闖逆悲號;既而自悔自艾亦自失,遂就絛索於臣。闖逆若不死,此二十餘萬之眾偽侯、偽伯不相上下,臣亦安能空拳徒手操縱自如也』。

  唐王得何騰蛟疏,大喜,告廟;晉騰蛟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卦定興伯,總制李錦諸軍,手書獎勞。授錦御營前部左軍、高一功右軍,並掛龍虎將軍印,封列侯,賜錦名赤心、一功名必正;他部帥封賚有差;號其營曰「忠貞」。封高氏「貞義夫人」,賜珠冠、彩帶;命有司建坊,題曰「淑贊中興」:嘉獎甚至。高氏語錦曰:『汝願為無賴賊、願為忠臣耶』?錦曰:『何謂也』?曰:『為賊無論;既以身許國,當愛民,受主將節制,有死無二:吾所願也』!錦曰:『諾』。胤錫遂與赤心等深相結,倚以自強。然赤心書疏猶稱自成先帝、高氏曰太后;胤錫不能止也。已而袁宗第、劉體仁諸營先歸騰蛟者,亦與赤心合;眾益甚。胤錫以芻糧難繼,令散處江北就食。

  帝敕諭云:『朕念赤心昔日託身非所,乃今翻然悔悟,竭奉中興;雖名臣必待真主,亦賴其有賢母而端慈訓也。據督撫連章報其至誠歸戴,已掛印卦侯。俟朕駐蹕武昌,然後面賜鐵券;再允督撫之奏,欽旌母德之貞。爾以善教為慈,赤心以遵母為孝;慈孝既萃於爾門,忠孝必恆於功業。特賜爾封,給與恩詔。仍着有司豎坊,敕文用「淑贊中興」;朝廷風標萬方,爾門芳流百世。皇后聞之,再三嘉嘆;面請加恩,賜爾珠冠一頂、表里四疋。令聞遠被,以顯恩綸。爾高氏當時以大義訓赤心,俾其一德明良於終始,令恢江省,立復金陵。一統成功,爾子拜爵於奉天殿、爾身奉恩於坤寧宮,史冊昭然,豈不偉歟!爾母子其欽奉朕命,毋忽』!

  唐王疑自成死未實,何騰蛟言自成定死,身首已糜爛;不敢居功,因固辭封爵;不允,令督師規取江西及南都。騰蛟慮李錦跋扈,過其營請見高氏,執禮甚恭;高氏悅,戒其子『毋忘何公』!錦自是無異志。時降卒既眾,騰蛟欲以舊軍參之;乃題授黃朝宣、張先璧為總兵官,與劉承胤、李赤心、郝永忠、袁宗第、王進才及董英、馬進忠、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盧鼎弦開鎮湖北,時所謂「十三鎮」者也。永忠,即郝搖旗(唐王賜名英),騰蛟中軍;志建則故巡按劉熙祚中軍;余皆左良玉舊將也。

  特授攸縣舉人劉自燁翰林院檢討。自燁為何騰蛟賷奏至,騰蛟力薦其才,召對稱旨,故授是官,以為騰蛟德。時詞林中,一榜惟自燁一人。

  黔國公沐天波以高其勛為參將,守武定(其勛,字懋功,襲馬龍所千戶,舉武鄉試;為黔國公標下中軍)。

  德安郭賢操起兵克德安,遂破建昌。所部高長子私款於大清,執賢操以獻。時大清方議撫局,釋之。

  馬士英與方國安同鄉,素相善;因匿其軍中。阮大鋮至,則掀髯抵掌,日夕談兵;國安為之傾動。而士英以南都之壞半因大鋮,而己居首惡之名;由是頗相矛楯。

  有方端士者,懷寧人;與國安聯宗,為其記室。至是,以僉事銜,管江上提塘事。台州判官潘映婁,奄黨汝楨子;在台激變,奔杭請命除亂。大清兵至,遂投誠,補杭州同知。其家屬留台者,悉匿端士所。杭、越書信往來不絕,大鋮與映婁氣類也,由是潛通降表於清,且以江東虛實啟聞;在江上為北間諜者幾一年,而越人不知也。後大清錄用降官阮大鋮,有「投誠獨早」之語,蓋指此也。

  吾必奎連陷武定、祿豐、楚雄諸郡縣,黔國公沐天波檄石屏州土副總兵龍在田、寧州土知州祿永命協討之。金滄道楊畏知督土漢兵擊擒必奎,遂復楚雄(畏知,寶雞人)。

  畏知,字介甫,弱冠舉鄉試第一;官金滄道,攝洱海道事。

  大清李成棟督兵渡海攻崇明不克,引還。

  初六日(甲申)

  唐王擢米壽圖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

  掌都察院吏部尚書張肯堂請出募師,由海道抵江南倡義旅,而王由仙霞趨浙東與相聲援。王加肯堂少保,給敕印,便宜從事;擢文選郎中朱永佑為吏部右侍郎、福州推官徐孚遠為兵科給事,從行(二人,皆肯堂同里人也)。鄭芝龍陰沮之,不成行。

  吏部郎中趙玉成與肯堂同籍,疏言『臣等生長海濱,請以水師千人從海道直抵金山,襲取金陵,以迎陛下計;陛下陸行,期同會於金陵』。帝大喜,亟敕芝龍造船;芝龍笑諾。會有疏「水師諸臣宜留其家眷以防逃歸」者,事遂不果。

  擢泉州知府鄒式金為興泉道。式金見事不可為,請告去(式金,無錫人,崇禎十三年進士)。

  命兵部主事徐州彥頒詔於四川。州彥,重慶人。初為光澤令,以貪墨下獄。帝宥其罪,授以駕部,捧詔往四川。

  贈川撫陳士奇兵部左侍郎,蔭一子入監讀書。遷林蘭友僉都御史。

  雲南土司沙定洲據會城叛。定洲,王弄小長官司沙源仲子也。先是,吾必奎叛,沐天波剿之,調定洲從征;定洲不欲行,出怨言。會奸徒饒希之、余錫朋者逋天波金無以償,錫朋常出入土司家,夸黔府富盛;定洲心動,陰結都司阮韻嘉諸人為內應。既定洲入城辭行,天波以家諱日不視事;定洲噪而入,焚劫其府。天波聞變,由小竇遁。其時寧州祿永命在城,方巷戰拒賊,從官周鼎止天波留討賊;天波疑鼎為定洲誘己,殺之。天波之母陳、妻焦,皆走城北。焦謂姑曰:『吾與姑皆命婦,可陷賊手乎』?遂舉火自焚死。定洲遂踞黔府,盤踞會城;劫巡撫吳兆元,使題請代天波鎮滇。傳檄州縣,全省震動;祿永命與石屏州龍在田俱引所部去。定洲妻萬氏(一作范氏)本江西寄籍女,淫而狡;嫁土知州普名聲(一作民升)。名聲死,改嫁定洲。名聲有子服遠,與萬氏分寨居;定洲誘殺服遠,並其地。

  萬氏美而艷,有奇力,且多智而不好靜;日引名聲振旗鼓、掠勇壯以為樂。稱亂滇南,朝廷為之耗餉者幾二十萬,院司道奪職者不可勝計,恇怯將帥殞命、革逐者數十百人。及名聲將敗,棄之去;執鶴慶府土司沙定洲曰:『惟我與爾可為夫婦』!定洲自有妻;萬氏曰:『請出,我與語之;妯娌稱呼』。三言未畢,舉刀砍之。定洲懼,遂與為夫婦,悉遵其約束。教訓蓄養,闢土開疆;嚴號令、明賞罰,遂為滇南土司中富強第一。

  「蠻司合志」云:普民升妻萬氏,狡而淫;選部下壯而美者,更番傳帳中。會沙源與民升往來,其子定海、定漢、定洲皆與萬通。萬欲於沙氏弟兄中擇一為婿,而嫌定海、定漢椎魯,駕言鬮其兄弟名曰天定,而明配定洲;飲定海、定漢酒,酖殺之。

  初,沐天波欲復楚雄而力不迨,思調土司強有力者以克之。素聞沙定洲驍勇,令符調之;定洲遂欣然傾洞而來,圍楚雄,殺吾必奎,以首級獻。天波大喜,以金帛重賞之。定洲請夫婦入府謝恩,天波升座,兩榭設鼓樂、儀仗、旗幟,逾常炫耀。定洲夫婦三叩畢,直趨上殿;出刃飛舞,格殺左右數十人。侍衛俱逃散,天波速奔入內;定洲、萬氏追之,入殺男女不止四、五百人。天波踰牆走,弟天潤亦遇害。萬氏遂稽核府內藏蓄,統轄未死內侍、姬妾,儼然中閫。定洲整容升座,襲天波冠裳,稱沐府新主;已有趨蹌拜賀,供其調遣者矣。先是,定洲解功時,已分兵潛伏城垣;至期並起。定洲即遣親黨典守城關,盤詰出入,守、令仍許照舊。時沐府富厚敵國,石青、硃砂、珍珠、名寶、落紅、琥珀、馬蹄、紫金裝以篾匣,每匣五十斤,藏於高板庫,共萬二千五百篋;他物稱是;八寶黃龍傘百四十執。定洲將天波數十世蓄積,日夕輦運洞中;沐府為之一空。

  「蠻司合志」云:定洲劫沐府時,萬居阿迷;聞之曰:『吾家當為此賊敗矣』!謀至省,執定洲投誠;既至,見定洲揚揚鹵簿,出警入蹕;建旗纛,晨夕笳鼓與王侯等,乃大喜。問天波所在,因決策追之。

  御史林蘭友疏陳仙城釀亂激變,賊黨聚眾焚劫事;唐王曰:『仙邑壬午之寇,由邑令殘酷、署官貪黷。豈惟仙邑,古今天下之亂,那一非守令不肖所致!據奏李芳馨之豎旗、群盜之響應,禍始於無良胥役,縣官豈能無罪!除縣官有無贓據別議外,今當先拿猾胥,以服潢池之心;次部署兵官,以為戡亂之用』。

  馬士英、方國安率眾渡錢塘,窺杭州。大清兵擊敗之,溺江死者無算。士英、國安乃聚眾東赭山,杭州朱橋、范村等處所在肆掠。

  國安引兵攻富陽,拔之;一軍屯金村嶺、一軍屯朱橋。屯朱橋者,國安兄元龍領之,號漢營大總,有兵數千、船五百艘;沿江列營,起朱橋至轉塘口,延袤里許。時嚴州木商聞亂,遁去;大木蔽江而下,國安取之,因便立柵。右倚江、左拒山,首尾相射腹(?);中列舟艦為木譙,如卻月形,勢甚堅固。部將方元科引兵走六和塔覘視地形,值大清游騎出谷口,倉卒搏戰,射殺一人、馬二匹。明日,以兵數千出;大清兵出清風亭大戰,縱騎兵,張左右翼沖之,國安兵大敗。又明日,大清兵自六和塔薄國安營。國安開柵縱兵,兵亦殊死戰,復敗。中夜,大清分為二,以八百騎走清風亭、以五百騎走橫山,繞出國安營後。國安既不設伏,又無斥堠;平明,敵兵覆之,卒煌急據橋發炮。風回火猛,藥箱震裂,守卒披靡;敵兵乘便過橋逼柵門,國安拒柵力戰,自晨至晡。敵人登妙高山,遙望國安營中有石牆如白練,當柵中立;遂當牆發炮,牆立傾。一將大呼馳入,百騎繼之;國安兵大亂,奪舟遁去(王嗣槐)。

  大清兵追躡馬士英,斬其兵五百級於餘姚。

  川督樊一蘅命楊展、馬應試取嘉定,邛眉故總兵官賈連登及其中軍楊維棟取資、簡,侯天錫、高明佐取瀘州,李占春、於大海守忠、涪;其它據城邑奉徵調者,洪、雅則曹勛及監軍副使範文光,松、茂則監軍僉事詹天顏,夔、萬則譚弘、譚誼。一蘅乃移駐納溪,居中調度;與督師王應熊檄諸路刻期並進。張獻忠懼,盡屠境內民,沉金銀江中;大焚宮室,火連月不絕;將棄成都,走川北。

  金聲、江天一至江寧。

  大清內院洪承疇諭降備至,天一朗誦莊烈帝諭祭承疇文;承疇怒,命先斬天一。聲終不降,亦斬之:十月八日也。年四十有八(諭祭承疇文,聲奉敕撰)。

  汪琬「文類」云:天一至江寧,總督欲不問;天一昂首曰:『我為若計,若不殺我、我必復起兵』!遂牽出通濟門,大呼高皇帝者三;南向再拜,坐而受刑。

  洪承疇蒞殺金聲;聲既死,屍猶直立不仆。比承疇還署,見聲儼然危坐堂上;承疇大驚入內,恍惚不敢出者數日。

  吳國楨、余元英、程有功隨金聲同日死。僧慧源、閔蕭倫生未嘗識聲,為奔走市棺殮聲,並殮四人。

  金聲女及從女為尼者,聞訃俱白盡。

  江陰破後,任源邃逃入太湖。已而往來山中,審各砦皆無成功者。久之不能忍,復出就呂氏於青山柵;與大清兵戰方酣,而呂潛遁,源邃被執,不屈死(源邃,宜興人;死年二十五。其兄元祥求其屍歸,葬之;侯方域為作傳)。

  十四日(壬辰)

  大清兵出江上,魯王總兵方國安嚴陳當之;張國維率部兵接應,王國斌、趙天祥踵繼,大清兵大敗回城。追至草橋門下,疾風暴雨驟至,火炮、弓矢不得發;遂收兵。一雨數日,士氣大沮。

  唐王以吳貞毓為吏部文選司主事(貞毓,字符聲,宜興人;崇禎十六年進士)。

  原任兵部郎中王期升、御史彭遇颽至行在,王加期升總督、遇颽僉都御史。大學士路振飛、曾櫻封還內降:『遇颽降賊而南依馬士英,巡按浙江,搜括閭閻,以至激變。期升在太湖奉宗室盛澄稱通城王,居然帝制;派餉賣札,張奪民女,為兩山百姓不容而逃於關:皆不可用;臣等非有私隙也』。王乃止。

  大清兵攻吉安,徐必達戰敗赴水死;會廣東援兵至,大清兵退屯峽江。

  魯王拜孫嘉績東閣大學士。

  張鵬翼感魯王知遇恩,頗以中興為己任。每戰身先士卒,多所斬獲;命鎮守衢州。

  唐王遣兵科給事中劉中藻頒諭浙東,魯王兵部右侍郎出檄嚴拒之。

  初,監國大學士方逢年密奏監國,請與福建合;監國是其議;而浙東諸臣多通閩,惟張國維不附。至是頒詔至,諸臣爭欲應之;監國不悅,下令返台州,士民惶惶。國維在江上聞之,曰:『國當大變,凡為高皇帝子孫、臣庶,所當同心併力,共復國讎。成功之後,入關者王;此時未可定上下也』!即星馳至紹興,安撫臣民。上疏福建曰:『監國當人心奔散之日,倡集為勞。一旦南面正朔,猝然有變,恐鞭長莫及;唇亡齒寒,悔莫可追!攀龍附鳳,誰不欲之;此在他臣則可,在臣則不可。臣,老臣也;豈若朝秦暮楚之客有左右其間哉』!熊汝霖等亦曰:『吾知奉吾主上而已,不知其它』。遂不奉詔。中藻廢然而返。

  徽州既失,丘祖德駐華陽、麻三沖駐稽亭;他蜂起者有十餘部。有徐淮者部署之,合宣城吳漢超,連句容、溧水、高淳、溧陽、涇、太平諸縣;每戰,三衡執大刀陷陣。

  大清兵營木城於錢塘江北岸。

  永寧王慈炎招連子峒土兵數萬後建昌,入撫州。汀、贛間峒賊有四營,張安尤驍勇善戰;四營之一也。慈炎招降之,以其兵復撫州;唐王賜號「龍武新軍」。

  汀、贛峒賊數萬,時出剽掠,百姓苦之。其首領為蕭升閻總,號閻羅總;自分四營,故又名四營頭。其前、左營最強,張安前、左營之一營也;驍勇敢戰,久有歸正意。永寧既為王體忠所敗,走寧都,遂入粵招蕭閻兵圖興復。先一日,蕭升閻總夢紅日臨門。日中,耐永寧王至,以為吉徵;遂與同事。永寧同張安提兵出湖東與敵遇,屢戰屢捷;遂拔撫州及進賢。上疏報捷,賜張安軍名「龍武新軍」。羅川王率兵來合,約分道恢江省。會龍武兵與羅川兵爭舍,羅川亟出止之;流矢中其喉而卒。永寧以糧餉不繼,棄進賢、守撫州。

  唐王以尹民興為御史。

  二十日(戊戌)

  唐王命林蘭友巡按江西;敕書諭之曰:『爾此行,着顯破情面,明豎擔當,大展忠猷;令人指之曰:「如此行事,方是中興之驄馬;如此激揚,方是天子之法臣」。爾是朕親簡之臣,爾之不善,即朕不明;爾之有為,亦朕善用。江民憔悴於貪政久矣,切切以朕「先教後行、先情後法」八字行之;又八字曰「小貪必杖,大貪必殺」。真能代朕行此十六字,始不負人君耳日之寄。根心而行,休說誑話。至諭切諭,想着記着』!

  吏部左侍郎王志道進「本朝實錄」。

  唐王每切責廷臣怠玩;路進飛因進曰:『上謂臣僚不改因循,必致敗亡;臣謂上不改操切,亦未必能中興也。上有愛民之心而未見愛民之政,有聽言之明而未收聽言之效。喜怒輕發,號令屢更。見群臣庸下,而過於督責;因博覽書史,而務求明備。凡上所長者,皆臣所甚憂也』。其言曲中王短雲。

  特禁雲山禪寺僧宗德聚眾建齋拜禮諸天菩薩寶號。

  金聲既敗,溫璜嚴兵自守郡城。黃澍以門獻,璜趨歸村舍,語妻茅同死。妻無難色,乃匿幼子女於他室,而急呼長女起;女方寢,問何為?曰:『死爾』!女既延頸受帨未絕,復刃之。茅整衣臥,璜截其喉;有頃,呼曰:『未也』!再刃而絕。璜書遺令訖,即自刎。越日蘇;遂絕粒五日,兩手自抉其傷,乃絕。

  璜臨命索筆書百餘字;略曰:『世受國恩,惟以死報。妻與長女俱已殉難;幼子、季女如其不容,即並殺之』。北帥憐其忠,瘞之水陸寺旁。所遺子女,徽人蓄之;後送歸其家(「成仁錄」)。

  吳應箕被獲,慷慨就死。

  應箕之死,當路大臣作露布,着以「殷頑」之目。其文章散佚,時人有見其片言隻字,毀滅之恐後。陽羨陳定生藏其「樓小堂集」,命侯方域序而行之。

  大清兵乘間復取寧州,乘勝攻奉新;許文龍先伏火槍於上坑嶺,大清兵遇伏而敗。

  唐王命揭重熙以考功員外郎兼兵科給事中,從大學士傅冠辦湖東兵事;用大學士曾櫻薦也。

  大清兵進剿方國安,國安水師數萬盡殲。馬士英擁殘兵欲入閩,唐王以其罪大,不許。

  鄭芝龍□士英,以為土英不即叛降而亟亟求太祖子孫而立之,一念可嘉。帝下其議於廟堂廷臣;議云:『士英蠹國僨師,禍延宗社;擅權納賄,怨結生靈。養私兵以致寇,為凶暴於國門;擁天子以出奔,遂賣君於中道。由昔言之,誤我聖安皇帝、誤我慈禧太后,蒙塵播遷,罪在天下;當為天下之所共誅。由今言之,不奉隆武之朔、不請藁街之罪,矯虔狼戾,罪在興朝;當為興朝之所其誅。今江右有馬兵、象兵,皆云滇餘孽;湖東有惠登相、金聲桓,亦舊與奸輔關通。士英若能圖功自贖,以滇人收滇兵,為功甚易;以馬兵收象賊,奏效非難。僅有桑榆之勛,略寬銜橛之路:亦諸臣所以曲體天心、弘開法網者也』。帝以為然,敕禁各關兵將毋得放逆輔馬士英入關。

  黃蜚既死,餘眾聚洞庭西山,擁楚藩通城王盛澄行大將軍事。而山中無糧,軍政不立;所恃者徐雲龍而氣已喪。城中聲言大兵將下西山,遂縛同事蔡象坤以獻大清巡撫土國寶,殺之。吳兆勝統兵至西山,受雲龍降;安撫而還。

  魯王督師熊汝霖與大清兵戰屢敗,入海寧;募兵萬人。

  唐王敕上游巡撫吳春枝速移駐邵武,以確虔中消息。時傳聞虔撫李永茂先具舟移眷屬駐粵東境,且與軍民不協,訛橫日聞;宣言寇至之日,反戈相向。閣臣林欲揖、朱繼祚、蘇觀生密言於王,令吏、戶、兵、工四部會議虔事。吏部尚書張肯堂為之疏辨,尋得溫旨。

  十一月己酉朔

  唐王予傅鼎銓知府銜,赴贛州軍前自效。鼎銓,字維衡,撫州臨川人,崇禎十三年進士;官翰林院檢討。京師陷,鼎銓出謁賊;及賊敗,南還。至是,曾櫻薦之於王;王以其降賊,命從軍自效。

  敕吏部云:『方今中興事重,政務繁多。惟舊輔黃景昉受簡先帝,敏慎宏亮,才堪救時;舊輔高弘圖直道壯節,望重具瞻:即着該部補本起用,仍着中書舍人陳翔敦聘』。

  以何九云為翰林院編修。九雲,字悌□,晉江人,癸未進士,選庶吉士;大司空喬遠之子,文行俱優。王兆熊劾其從逆,冢臣曾櫻疏薦之;有旨:『九雲名家子弟,有品有學;兩京日期甚明,何得一概牽詆!即着湔洗冤情,速令來京供職,纂修「烈廟實錄」。不得再有托陳,不許人言再為誣衊』!

  召對閩縣八十五歲老人周良屏於便殿,訪地方利病;良屏詳對,稱旨。

  考選推官周之夔,御批對策云:『之夔此作,畢竟是老作家;學識多到,尤堪詞林之選。即授翰林院編修』。

  初四日(壬子)

  冬至,唐王行郊天禮於南郊。鄭芝龍、鄭鴻逵稱疾不出;戶部尚書何楷疏言『禮莫大於郊,二勛臣不陪祀,無人臣禮;當正其罪』!王獎其風節,命掌都察院事。

  郊祀之時,風和星燦,祝文升天;帝大喜,群臣皆加恩一級。

  大清襲海州,各營俱潰,胡海定被執;臨刑,首既殊,僵立不仆。門人揭鼎同死;家以他徙,免於難(海州一作海川)。

  唐王召李永茂為兵部右侍郎,以張朝綖代永茂;甫任事,擢萬元吉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總督江西、湖廣諸軍,召朝綖還。永茂即丁艱去。

  帝遣督撫至浙,更易浙官;眾遂大嘩。魯王御史李長祥請自統兵往戮之,福建所遣官俱逃歸;閩、浙遂成水火。

  初六日(甲寅)

  唐王升熊開元左僉都御史。

  丘祖德、麻三衡約諸部合攻郡城,不克;沈壽堯陣歿,祖德退還山中。大清兵攻拔其砦,被執,磔死;其子亦死。

  三衡戰敗被獲死,去祖德之死越四日。同時號七家軍者,吳太平、阮恆、阮善長、劉鼎甲、胡天球、馮百家亦皆死。三衡臨難詩有云:『怒沖千丈發,笑擲百年頭』!時人傳誦之。

  大清王得仁破安仁、貴溪。

  貴溪舉人畢員士先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橋,望拜祖塋,觸橋柱死。

  初九日(丁巳)

  唐王復張居正錦衣世蔭,授其曾孫同敞指揮僉事。同敞在崇禎十三年請復武蔭,授中書舍人;十五年,奉敕慰問湖廣諸王,因令調兵雲南。未復命,兩京相繼陷,走詣王;王亦念居正功,授職。尋奉使湖南。

  召對淡溪王並諸子及奉新王四侄。

  大學士楊廷麟請王出江右、何騰蛟請出湖南、浙中諸將請幸衢州;原任臨清州知州金堡陛見,言騰蛟可恃、芝龍不可恃,急宜棄閩幸楚。王大喜,即授堡兵科給事中。

  堡入關,奏姚志卓戰功。且言『今時天子宜為將、不宜為帝,湖南有騰蛟新撫諸營,皇上親入其軍,效光武駕馭銅馬故事;此皆戰兵可用,中興天子須以馬上成功。若夫千騎萬乘出蹕入警之儀,盡可去也』!帝大喜,語廷臣曰:『朕得金堡,如獲至寶』。即授給事中。堡以守制固辭,請敕印聯絡江上義師以出(堡,字衛公,號道隱;浙人)

  追諡學士陶安為「文端」、少卿李習為「忠恪」;從內閣中書舍人陶光翔請也。

  總督丁魁楚檄思恩參將陳邦傅等襲桂林。

  靖江王令孫金鼎上潯州催兵應援,遇參將陳邦傅等奉調勤王,率師東指;邦傅與金鼎為兒女姻,金鼎以為應援有人矣,乃告以靖江敗衄狀。邦傅宴之;時參畫胡執恭、毛可求同席,酒半起更衣,邦傅密語執恭曰:『靖江無謀,動輒敗衄;我等若少依違,禍不旋踵矣!幸金鼎自來送死,乘此擒獻以邀大功,何愁不富貴耶』!計定,復即席醉而投之水;仍取其屍,擦灰包紮,即傳諭各舡易「剿逆」旗幟,解功至梧州。廣督丁魁楚大喜,敘以首功,官征蠻將軍,協東師前赴桂林。

  何楷知不為二鄭所容,連章請告去;途遇賊截其一耳,乃芝龍所使部將楊耿也。

  帝欲曲全楷,允其回籍,俟再召。漳州破,楷遂抑鬱而卒。

  十二日(庚辰)

  唐王以貪吏虐民,誅建陽知縣施■〈火豦〉、邵武知府吳煒炆(一作煒炆)、推官朱健;人稍惴恐。

  施■〈火豦〉以貪酷被劾。帝痛國事之壞,皆由守、令以貪失民心,欲殺貪吏數人以警其餘;為奸胥摘發,兼以問官挾仇羅織,坐誅。■〈火豦〉,字火然,號嘉峪,湖州人;崇禎十六年進士。煒炆,亦湖州人。「南略」云:『兵科給事中金堡疏激隆武賞罰不明,殺同鄉施■〈火豦〉、吳煒炆二人;人畏之,故有「虎牙」之目。

  邵武推官朱健行部近邑,適南安王入境,訛傳北兵至;倉皇返郡,即潛遣其孥出城。知府吳煒炆繼之,百姓有爭門死者;實未有兵。健不能自解,乃揭煒炆倡逃並其平日贓穢狀;煒炆亦揭健。帝兩逮之,煒炆論斬、健棄市。勛輔以下皆為申救,不聽;卒誅之。

  以李長倩為戶部尚書。

  十三日(辛酉)

  帝冊立皇后曾氏。後性警敏,讀書通文,有才能;凡兵馬、錢糧悉能記憶,人才賢否辨若列眉。當在高牆時備嘗艱苦,每以土圾作枕、草荐為褥,毫無怨言;且早晚勸帝無憂,自有昭雪之日。帝病篤,後割股療之;先帝降旨表揚賢孝。後又上疏為帝鳴冤,謂『鄭藩謀為不軌,尚蒙寬宥,復爵加祿;氏夫父仇預奏於五年之前,出城未離於封境之內。孰輕孰重?較論易明。革廢四年、身經九殞,議貴、議親,「會典」具載』。以是帝德後且憚之,宮中無二妃。孤身南來,鄭鴻逵進以美女十二,隨居官衙;至是,後至行在,依典禮冊為皇后。

  詔曰:『朕惟乾坤合德,風化之方圓攸在;日月儷體,生物之健順所彰。自古君必立後,所以承祖廟、裕後昆,建極於萬方者也。朕賴文武臣民不忘高皇帝德澤,勸進紹統中興,於閏六月之二十七日卯時即皇帝位於天興府南郊;恭即祭告祖廟,諡唐國高、曾、祖、考四代,親上洪號後,即於是日謹遵祖制,欽命朕元妃曾氏為皇后於宮中。顧念時事倥傯,冊寶、冠服未備。同朕登極之日,雖加中宮之稱,然立後大典,朕亦何敢草率而行之。於是申令禮部爰稽舊章,擇吉於今日辰時,朕親御冕袞祭告天地、祖宗,御殿遣差勛輔大臣平鹵伯鄭芝龍持節,定鹵侯鄭鴻逵、內閣輔臣蘇觀生、朱繼祚各持冊寶、冠服,立元妃曾氏為皇后。即於是日,追封后父江西南安府府學生員曾文彥為吉水伯、後母何氏為吉水伯夫人。皇后自〔十〕九齡作配朕躬,荷蒙毅宗皇帝於崇禎五年六月初三日遣官揚武侯薛濂、兵科左給事中許之藎持節捧冊寶敕朕為唐王、皇后為王妃;同日拜命。十餘年來,皇后忠敬貞淑,與朕同喜修行。朕性時有過剛,皇后婉贊,補益弘多。至同困苦八年,割股再延朕命;皇后之賢,遠不愧於高、曹、向、孟,近無忝於孝慈祖後。朕今恭承天命,明運中興;朕為天下報祖之君父,皇后為天下忠君之母儀。朕托內范於法宮,並示懿軌於億兆。「傳」不云乎?「陰陽和而雨澤降,夫婦和而家道成」。皇后其明敷五教、播訓三從,四海同遵王化、萬方共仰皇風;華夷隨唱,稱朕意焉。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帝性本儉樸,以後至行在,遂大興工作,擴構宮殿,厄匜皆用黃金;開織造府造龍鳳袍服,後下體服亦皆織龍鳳。帝每召對奏事,後於屏後竊聽;帝回宮,與決進止。所閱章奏,或送中宮代批:時有「二聖」之稱。

  十四日(壬戌)

  百官進賀中宮表。

  百官命婦進賀中宮。禮官引進,佇立宮外;侯駕到鳳輝堂升座,請〔旨〕,乃允進宮。於內勤政殿依序行一拜、三叩頭禮,名曰拜殿;才到內太和殿朝見中宮。一、二品賜宴,三品賜茶,四品以下免待。

  大清兵陷寧州,許文龍死之。文龍相拒三閱月,城中糧盡,退保界首砦。張猶龍逸去,文龍遂被擒;語不遜;遂殺之。

  朱天麟見鄭芝龍跋扈,乞假去。

  芝龍威權日盛,何楷、朱天麟皆以迕鄭氏去。有密告芝龍欖權者,帝輒責芝龍;芝龍怒,佯欲謝事。帝心知芝龍不可恃,無以制之;不得不固留曰:『此非朕意,乃某人言也』。芝龍卒中傷之。於是帝孤立於上,左右皆鄭氏人矣。

  禮部主事吳鍾鑾(一作巒)『請首克南昌,選鋒銳進,最為上策;倘舍此他圖,關門有一騷動,全閩震驚矣。往虔非時,且人力舟車俱有未便』。王然之。

  唐王下詔親征,以唐、鄧二王監國,首輔何吾騶隨營;以曾櫻、鄭芝龍留守,司轉餉;鄭鴻逵為御營左先鋒出浙江,鄭彩為御營右先鋒出江西。

  鄭芝龍知不為眾所予,不出關無以弭眾心;乃與鴻達、彩兵各數千(號數萬)從征。

  拜熊開元東閣大學士隨征,以胡上琛署都督僉事充御營總兵官;召義烏知縣黃大鵬為兵科給事中,從行(大鵬,字文若,建陽人;崇禎十三年進士)。

  改都察院為唐王府、西察院為鄧王府,命唐王監國、鄧王協守。

  中宮懿旨:命司禮監覓女廚十口,務要選擇精潔婦女;用價平買,不許勒騙。王卻之曰:『不可失朕大信!朕寧自苦,以慰民心』!

  蘇觀生數贊王出師,見鄭氏不足有為、事權悉為所握,請王赴贛州經略江西、湖廣;王乃議遣觀生先赴南安募兵。

  帝親祖送之。

  敕浙東巡按御史郭貞一賑恤驛遞曰:『祖制:地方設立驛遞,原為上下通達道路、流貫血脈,事關非細;近日文武諸臣忠上之心既微、恤民之念更短,累我百姓,苦竄驛官。先帝屢下明禁,諸臣欺蔽相仍;今日殘疆驛騷尤甚,朕所痛悼!溫、處、衢之免應副已奉明旨;其金、嚴、紹、寧、台五府所當一體恩恤,非是緊急軍機,一切不許應副。如有抗旨害民,三尺具在!該撫曲體,以蘇吾民』。

  諭兵部尚書郭必昌:『朕自登極以來,諸臣未有催發事件者;今始於卿見之。具見慎重關切,朕心嘉悅。每日文書甚多,俱經朕之手眼方行。此後卿部凡有緊要本章,即於封上搭一紅簽,上書「要本乞速批行」六字,庶即先批發;卿切記着』!

  魯王贈夏允彝左庶子,諡「文忠」。

  十五日(癸亥)

  唐王於午門外以親征事祭告天地;駕回升殿,行常朝禮。

  水軍都督周崔芝遣人至撤斯瑪訴中國喪亂,願假一旅以「齊之存衛」、「秦之存楚」望之。大將軍慨然,約明年四月發兵三萬,一切戰艦、軍資、器械自取其國,余財足以供大兵數年駐中華之用。自長琦島至東京三十餘里,馳道、橋梁、驛遞、公館重為修葺,以待中國使臣之至。崔芝大悅,益備珠璣玩好以悅之。

  唐王以林垐為御史。

  魯王進錢肅樂右副都御史。時王之仁、方國安等並加封爵,其兵實用寧波、紹興、台州三郡田賦;而肅樂兵資富室助餉,不能繼,恆缺食。

  方國安進封荊國公、王之仁武寧伯(一作寧國公)、張鵬翼永豐伯、鄭遵謙義興伯。

  授張國維子世鳳平敵將軍。

  唐王以姜一洪為吏部右侍郎(一洪,字開初,會稽人,萬曆丙辰進士;歷官廣東布政。福王立,推太僕卿;不赴)。

  魯王命廷臣會議兵餉。初,孫嘉績、熊汝霖倡始建義,然皆書生不知兵;迎方國安、王之仁至,拱手而授之國成。凡原設營兵衛軍俱隸方、王,而召募街卒里兒則自領之。方、王既自尊,反惡孫、熊之參決;於是分餉、分地之議起。分餉者,以孫、熊之師謂之義兵,食義餉;以方、王之師謂之正兵,食正餉。正餉,田賦所出;義餉,勸助無名之徵也。分地者,某正兵支某地正餉、某義兵支某邑義餉也。至是,有旨會議;方、王司餉者皆至,殿廷譁然。戶部主事董守諭面奏:『分餉、分地非是,當以一切正供全歸戶部核兵而後給餉、核兵而後酌給之先。所謂義餉者,雖有名,不可為繼』。戶部主事邵之詹議以紹興八邑各有義師專供本郡,寧波專給王藩;以金華歸閣部,以五府歸方藩。而方、王終不可。統計浙東錢糧六十餘萬,兩藩同分;義師或散、或留,聽其自為征勸。於是新安王兵散,督師所領之營不過數百人而已。

  十六日(甲子)

  唐王祭告太廟。

  吏部主事王兆熊舉十義士林化熙、張倫、黃弘先、姚毓靈、梁春暉、張伯彥、姚毓震、薛濱、陳邦良、陳洪謨往富室大家,倡議捐輸。王以國用不足,從之;並諭十人:『當體王兆熊意,不得一毫錯負!功成日,從優議敘』。

  十七日(乙丑)

  唐王禡祭。

  命工部造大銀斧鉞四把。柄端龍頭,柄末龍尾;鉞端龍口,吞珠;柄纏金龍,其長五尺。並造令箭三十枝,備親徵用。又造寶纛一,中繡文曰「天子之命」。

  諭戶部尚書李長倩曰:『大軍飛挽方急,中興事業尤仗轉輸。該部一力擔承,以副倚畀至意』!

  十八日(丙寅)

  唐王築壇西郊,行推轂禮。鄭鴻逵出城,馬蹶仆地;及王誓師,方授鉞,大風起,壇前燭盡滅。

  王駕出洪山橋,餞鄭鴻逵、鄭彩;躬擐甲冑,登壇授鉞。鴻逵率諸將士跪聽號令,叩頭畢,遂按部伍、建旌旗、鳴金鼓,揚兵就道;執鉞官在先鋒前行。王乃解甲冑,御翼善冠、袞龍袍回駕。是日方授鉞,而大風雨猝至。吹台上所懸匾墮中鉞柄,折為二;太祖神牌亦倒:三軍失色。而先鋒啟行,復有墮馬之兆。

  十九日(丁卯)

  曾後既立,當謁宗廟。按「會典」,皇后將謁宗廟,致齋三日;齋滿,皇帝先遣官用牡牢行事,告以皇后將祇見之意。王因遣平鹵侯鄭芝龍恭詣太廟、宗廟行禮。

  授黎遂球兵部職方司主事(遂球,字美周,番禺人;天啟丁卯舉人。崇禎初,宗伯陳子壯薦於朝,不果用;及聞燕京陷,捐家產鑄紅夷大炮三百位,將趨南京。聞長江不守,乃歸)。

  二十日(戊辰)

  皇后曾氏廟見。

  特授鎮江諸生錢邦芑御史。帝特重風節,喜文士(一作字);收羅名士,欲破格用人,邦芑上書得當帝意,即實授御史;而入關言事者紛紛輒以口舌得官,近於濫矣。

  贈邵捷春兵部左侍郎,予祭葬。時捷春長子明俊上疏鳴情,特加贈恤。明俊因助餉銀三千兩,王錫以金匾曰「義冠閩臣」,拜官武選郎。諭吏部曰:『公道,天地之元氣,無時不流注於兩間;惟在朝廷則治、在草野則亂。好惡合則安,是非分則危。朕覽邵捷春撫蜀群情號呼事節,為之愴然!雖近來飾說紛紛,究竟真假難昧。奏內捐助三千並求雪父冤,雖孝子之用心,豈古今之通義!邵捷春若情真罪當,則雖百萬赤金,豈可翻案一字!若實蒙冤,則朕為天地神人之主,前後百世之公道亦朕分所歸;況近事乎、況明臣乎』!

  四川巡撫耿廷籙未赴而沙定洲作亂,蜀地亦盡失;遂止不行。

  三十日(戊寅)

  唐王加楊廷麟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賜劍便宜行事。以劉同升撫南、贛;從楊廷麟請也。

  帝擢同升少詹事、兵部侍郎,總理江西;同升以守制,不受官。

  敕諭內閣:『陳燕翼既改翰苑,朕躬監國、登極數月,政令全無紀載,後世何征!即着燕翼專理中興史職,同協理史事劉以修輪直和衷堂,與聞機務,以便編摩;即日傳行入直』。

  以太常卿曹學佺署翰林院事國史總裁,專設蘭台館以處之。

  吳春枝糾劾不職邵武通判陳王謨、古田知縣吳士耀、知府王國冕;奉旨:『各官贓私可恨,皆紗帽下虎狼也。若不嚴懲,民生何賴!都革了職。該撫速解來京究問,追贓充餉』。

  河南兵備副使邵起遣官入賀,敕命起提督豫、楚、直、陝、晉、齊六省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以御史湯芬為興泉分守道。

  十二月己卯朔

  魯王勞軍江上,駐蹕西興第(?);築壇拜方國安為大將軍,命諸軍皆受節制。馬士英、阮大鋮竄入方營欲朝見,王不許。下群臣議,多言士英當誅;熊士霖曰:『此非殺士英時也;正欲令其自贖耳』。兵部主事某曰『非不當殺,但不能殺耳。然「春秋」之義,孔子亦豈能殺陳恆;固不可言不當殺也』。

  初三日(辛巳)

  唐王以林嵋為給事中(嵋,字小眉,莆田人,進士;官吳江知縣)。

  黃道周令故同知高飛聲攝撫州事(飛聲,字克正,長樂人;崇禎六年舉人)。

  廣信巡撫周定仍督副總兵姜天衢與王得仁戰於連湖,大捷。

  南昌魏先達起兵安貴、東鄉之間,與大清兵戰敗,被執;死之。

  魯王回越城,以謝三賓為禮部尚書。

  永寧王寓書於曾亨應,亨應募兵數百與相犄角。

  何騰蛟銳意東下,拜表出師。

  初八日(丙戌)

  大清總鎮偵知白黨在泖西,發兵襲之;白黨遁去。清兵至盛澤鎮縱肆淫掠;總鎮聞之,梟示十數人,令搜各舡所掠婦女還之本家。兵士畏法,遂以所掠婦女沉之湖中。

  唐王授吳聞禮為□科給事中(聞禮,字去非,休寧人;崇禎十六年進士。徽州陷,聞禮奉父奔福建;母程氏不欲遠行,留其兄事之)。

  二鄭既出關,托候餉不行;鴻逵駐仙陽鎮,慮為上書言事者,嚴禁仙霞關不聽四方儒人入。

  上高舉人曹志明等兵起,陳泰來與相結;攻取上高、新昌、寧州,殺戴國士妻子(初,新昌破,國士出降;泰來惡之。至是,殺其妻子;遂取萬載)。

  泰來捐貲募眾,遣所部李凌虹提兵復萬載,殺大清所置縣令杜章卿;乃呼其子正儀、正儼易姓名遁他所,而自率兵東下。

  劉同升卒於贛州。同升已得羸疾,日與士大夫講忠孝大節,聞者咸奮。至是,嘔血數升卒。

  十六日(甲午)

  王發福州。

  王戎服登舟,百官鱗集,號令嚴明;泊芋江之渚五日,乃發。

  過大田驛,命諸臣賡詩;改驛名「迎恩」。

  南平縣民張安禮、林中柱、張孝直數百里躬進米豆、酒漿遠迎,王嘉納之,命御營兵部分賜諸將;且給與序班、冠帶,賜號「忠良處士」,各賜銀牌一面以旌義舉。古田縣一都水口驛民有輸助者,亦以銀牌賞之。

  命周■〈火鼎〉新賷親征詔四通,往溫、台、寧、贛四處開讀;並賷手敕與輔臣黃鳴俊曰:『自卿出關,朕切盼出關之信。乃聞今日尚滯福寧,殊可異也!況卿不由衢而從溫,廷議不然;倚卿甚重,何逗留如此!朕今親征行矣,朕若至建寧,卿必至衢州;朕若出關,卿必至江上。不然,公議無私,甚可畏也!親征詔及諭魯王書並示於卿,其善宣朕意焉。余與周■〈火鼎〉新議之!特諭』。

  魯王總兵唐彪與大清兵戰於瓶窯,殺傷相當。

  二十六日(甲辰)

  唐王駐建寧。

  駕過延平不戒,陷馬足。帝怒,縛南平知縣沈士英,將斬之;錦衣都督鄭延化力救得免。遂駐蹕建寧。

  命黃大鵬與鄭為虹共守仙霞關。

  廬陵諸生王道行(字為公)、習文鼎(字象耳)與馬尊生、王寵同起義兵,敗;道行手刃妻妾自刎死,文鼎戰死,尊生赴王寵營中籌兵。大清兵夜搗之,執至吉安,慷慨請死;啖以榮利,不顧。乃殺之。王,吉水人。初從劉同升起兵,以所部不戢,去;往來臨、吉、撫、贛間。至是,亦為大清兵所獲,寵即詭降;夜半起,盡殺同伴。既載其旗幟以行;過新淦、峽江,令見其旗幟以為本兵也,出迎江滸。寵遽起,擒殺。連破二縣,遂逸去。

  敕江西輔臣楊廷麟、督臣萬元吉、閣臣曾之遴、陳泰來速備兵迎駕。

  手敕輔臣蘇觀生曰:『朕以卿與楚督何騰蛟為左右兩臂,卿與騰蛟必無一毫矛盾;百事一德一心,以釋朕慮,以佐中興。兩美必合,預防宵小交構;戒之、記之』!

  敕諭楚督何騰蛟曰:『國運中微,朕勉繼統;雲龍風虎,舍卿其誰!今朕親征,暫駐建水。先遣輔臣蘇觀生瞻奉山陵,宣安兵將;與卿同心,先復江省、繼靖南京。並撫鎮劉承胤,復江省者封世伯、復南京者封世公、復北京者封真王,具如明詔;卿其勉之』!又諭云:『楚、粵、雲、貴近有異聞,卿可以挽「天無二日」之義以全朕骨肉之情,尤所殷望』!

  罰故糧道夏尚絅萬金以充兵餉;復命御史陸清源核其素行,不得一毫含隱,以廣懲貪勸廉之風。先是,尚絅貪聲載道,吏部主事王兆熊以為言;而尚絅有燃灰之意,故樂助。

  命兵部多給獎功、釋罪榜文,星馳軍前宣布。

  唐王不許馬士英入關,士英前後七疏自理。有李蘧者,士英私人,與王有舊;密疏言士英有治兵才,與阮大鋮皆宜在使過之列。鄭芝龍、方國安又合疏薦,王特允之;詔馬士英充為事官,軍前青袍視事,候恢復後復官。

  黃道周進至婺源,遇大清兵戰敗,被執至江寧。

  道周駐廣信,無兵、無餉,徒以忠義激發人心;旬日之間,有眾數萬。親書告身獎語,得之者榮於誥敕;以是為功賞焉。然所集皆未練之兵,不能應敵。而衢府與道周議論不合,忌其屯兵境上;遂密疏其短於朝。道周初未之知也,既而請兵不至、請餉不給,始知其由;乃與趙士超議曰:『朝廷遣鄭兵出關七月於茲矣,未見與敵一矢相加遺;敵勢愈猖,不幾笑朝廷無人耶!我輩為天下倚重,必先聲一舉天下倡』。遂決意長驅,將入婺源。婺源令,道周門人也;馳書誘道周,許為內應。道周信之,遂深入谷中;至明當里,猝遇北兵,道周親冒矢石,兵盡矢窮,遂為徽州守將張天祿所擒。以道周忠烈,不忍加害;且知洪承疇素性得一忠義人勝於得數十州郡也,遂與監紀職方趙士超、通判毛玉潔(字玄水)、中書蔡春溶(字時)、賴繼謹(字叔儒)四人並械送金陵。初,道周被執,欲自經;士超曰:『南京不遠,死當魂傍孝陵』。乃止。蔡夫人聞道周被執,貽書以「忠臣有國、無家,勿內顧」為囑。

  「座右編」云:公門生是張天祿標下許弁,非婺源令也。

  宗室朱沼生,失其名。南都失守,即投繯;為同捨生所持,不得死。南昌破,攜妻子隱吳鎮之丁家山;至是,賦絕命詩,痛哭自縊。

  廣東布政司使湯來賀運餉十萬由海道至,唐王擢為戶部右侍郎。御史艾南英言解餉微勞,不當遽膺顯擢;且言來賀奸黨周鍾自賊中逃回,曾匿來賀揚州署中。

  按南英與鍾舊有文字隙,而以來賀罪案入;非公論也。

  答吏部主事鄭賡唐敕曰:『朕獨居不御酒肉,力行已久,豈為難事。若王言屢易,時勢使然;朕豈得已哉!至求治過速,止為心切覲陵。爾言言藥石,遠識深心;朕心嘉悅』!

  諭輔臣曰:『朕為天下臣民之主,未能拯救蒼生,心實惻然;況可令官兵肆虐,小民受害乎!聞沿途關兵搶掠終日,所議招撫是為何用!還着該督、撫各官嚴申約束,毋得任其驕縱害民』!

  御史朱盛濃疏請實行訓練兵卒;王曰:『兵宜練,必練心、練膽、練力、練氣、練忠義方成勁旅,不可徒練放炮、吶喊如兒戲故態;着申飭行』!

  諭兵部試司務蔣平階曰:『覽爾奏,多發人所未發;如一官五月而更易數人、一人數日而更三命;百里而督、撫並設,巡方而中使俱差:皆害政之大者。至謂疑人復留用,募兵不問餉;有聽言之名而未收其用,去鋪張而存實意,相天下機而務特重:皆切要語,朕所嘉尚焉』!

  魯王賜徐石麟諡「忠襄」。

  靖江王亨嘉勢窘,乃釋瞿式耜。式耜與中軍官焦璉召陳邦傅,共執亨嘉;丁魁楚以捷聞。

  丁魁楚遣陳邦傅及趙千駟、嚴遵詔、馬吉翔等討亨嘉;亨嘉窘甚蹙,復迓式耜入,請還撫軍治。式耜曰:『戴罪之臣,曷可還撫軍治』!送敕印至,式耜免冠南向拜而受之。諸靖人請速出治事(一作視事),檄止東師;式耜不答,日數使往返。薄暮還撫治,而東師已抵城下。式耜陰結楊國威標將焦璉與邦傅等合,守城者皆璉兵;邦傅縋而入,同攻靖邸。式耜戒軍士第求靖以安人心,遂俘亨嘉及楊國威、顧奕、史其文等,並收捕蠱惑靖江者數人;其外一無株連。

  唐王命鄭彩出杉關,以侍講張家玉監其軍;謀復江西,解撫州圍。

  建昌、南豐、廣昌盡陷,撫臣具疏認罪;且言『楚督何騰蛟集兵三十萬、拓地數千里,已至荊、岳;憐臣夙昔之交、聯絡之義,以現地、現兵待陛下之用。然陛下之所以用騰蛟者,必由建、贛始達星河。若不急出勁旅救還建,贛為通達湘、楚之路,使敵得襲二郡而據之,則騰蛟隔在異域;即有強兵壯馬、廣地豐糧,聲教不及,何由為陛下用乎?一髮千鈞,所關至重;幸勿以臣言之瀆,遂害天下之大事也』!帝遂先發御營右先鋒永勝伯鄭彩統大兵由杉關援應虔、撫,而命張家玉兼兵科給事中監其軍。諭兵部多給扎付,以為家玉鼓舞人材之用;不宜吝、不宜濫,濫則人視之太輕、弊且有甚於吝也。彩駐軍邵武,家玉先驅至廣信。

  諭靖夷侯方國安曰:『卿威望績勞,為江上諸帥之冠;至矢心奉公、中誠無二,朕尤鑒孚!卿無可間之嫌,朕豈聽讒之主!中外大小諸臣須同心一德,乃能辦敵;切勿妄分彼此,使敵人聞之得計!卿其曉示將士,善體朕意焉』!

  川督王應熊疏陳西南形勢;王手敕答之曰:『覽卿奏詳陳興複次第、天下形勢,朕意豁然;深嘉卿碩畫!朕自慚虛薄,何能負荷多難!但少秉仁孝之性、竊勵除虐之誠,一誓清孝陵、二誓葬烈廟、三誓迎聖安;半載恨無寸功,親征暫蹕建水。天以元老留輔朕躬,將以中興全功托卿;豈但西南倚賴!餉繼維艱,朕必從長力行措置。朝廷時切「兵行餉乏」之籌,卿等亦預申「老師匱財」之戒;上下交警,指日成功矣。切望、切望』!

  大理寺卿熊化疏請恢復之策,必先首定江西;且歷陳關外隱箸。王答諭云:『恢復始江西,自是正着;但隨機應變,亦難執一定之局。其錫璽書與永寧、授閻羅宋以官職,俱已行了;至批答、咨度二事關切朕躬,朕深嘉納!條陳泛濫希冀得官、實效罔聞、徒開幸竇,俱近日弊習;允當一一裁汰。熊化老成沉靜,無黨無偏,朕所孚鑒』。

  甌寧知縣趙庾陳政事疏;王嘉之曰:『趙庾此疏,言兵、言將、言餉、言戰守,包括已盡;即可為今日閩疆御備之要着。下部看議,着實舉以無忽』!

  長平公主於都城未破時,帝已選周顯尚主;未及行而城陷。至是,公主上書世祖章皇帝,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髡緇空王,庶申罔極』!不許。詔顯復尚主,土田、邸舍、金錢、牛馬(一作車)錫予有加;主涕泣。逾年,病卒;賜葬彰義門外。

  新城佃人以田主征租斛大,聚數千人噪縣庭。知縣李翔潛遣義兵三百詭稱鄭彩軍,殺亂民;明日,復斬百餘級,亂乃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