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錄/卷十五
卷十五
編輯江陰雲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輯
丙戌(一六四六)夏四月丁丑朔
唐王諭德興王由枵曰:『江民苦兵,甘為敵用,情罪可原;赦過之條,已括於「有發為義民、無發為難民」十字中』(由枵,仁宗庶七子淮靖王瞻墺九世孫)。
閩中關警頻傳,人心惑亂。敕唐、鄧二王力行保甲法,以固根本重地。
諭撫臣黃景昉曰:『福京訛傳驚避,潰兵竄逸,小寇乘機抄掠;兵單餉絀,根本之地動搖:如此深為可憂!所議歸併事權,以憲臣兼制二撫及兵道移駐福清等事,卿其確議力行之』!
滇撫吳兆元疏辭敕書、印劍;諭之曰:『卿久鎮撫滇疆,弘宣猷績;正資善後,毋貽朕南顧憂。掃除沐天波,業有成命,不准辭;務令南人不反,以成統一豐功,朕復另有酬敘』。
王謂侍臣曰:『近自兩京覆後,武臣冒濫,驕貪已極;怯禦敵而勇殺民,巧凌躐而無法紀!何能破其積習』?
唐王召呂大器為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
熊開元罷。
開元以大學士掌都察院事,頗重資格。帝授錢邦芑陝西道御史,開元不容入台;台中諸御史合疏爭之。邦芑疏辭,開元因奏改兵部司務。帝重韙開元意,而愛邦芑有才氣、敢直言且慷慨明爽可聽;乃命『以司務隨征,許非時言事,補朕闕失』。名為司務,實御史也。開元因上疏乞休,帝聽其去。
周崔芝乞師日本,以參謀林鑰舞為使,擇吉四月十一日東行。鑰舞將解維,黃斌卿止之曰:『大司馬余煌書來云:「此吳三桂乞師之續也」』!崔芝慷慨下士,來者多歸之;而斌卿為人猜忌,故沮鑰舞之行。崔芝怒而入閩。
吉安王其定、黃德官、王之豹同時起兵;其定死於獄,二人皆戰死。
廣信知府解立敬碎牌拒敵、鉛山典史周寅生固守孤城;並加級銜。
贈夏允彝右春坊右中允,諡「文忠」;給祭葬。
臨川曾亨應方置酒宴客,大清兵忽至;宗族死者二十人、部卒死者三百餘人。亨應避石室,其從弟指示之;遂被執,並執其長子筠。亨應顧筠曰:『勉之!一日千秋,毋自負』!筠曰:『諾』。受刑先死。釋亨應縛,諭之降,不可;被戮。弟應雅,尚名節,既奉父入關;聞兄死,曰:『烈哉!兄為忠臣、子為孝子,復何憾』!後閩地失,避之肇慶;肇慶又失,乃拜辭其父,投井死。先是,棟弟栻為蒲圻知縣,死;栻兄益,為貴州僉事,亦死難:入稱曾氏五節雲。
王得仁偵知亨應在私室(一作宅),夜率百騎渡河圍之;亨應被執,死。從叔杞、從弟之璋、之球、之琦、子筠,俱死。先是,亨應舉事時,自斷爪,齧血裹而瘞之;示不復歸。筠亦時語人曰:『我一門已登鬼籙』。其父子立志殉國如此(筠,字竹居;選貢)。
亨應置酒高曾,勸大姓助餉。諜闞其庭,歸報;北師潛於祝家渡濟師。或走白亨應,亨應怒其動眾;呵曰:『□有鄭帥、撫有永藩,賊敢偷入腹中!彼庸不畏死耶』?俄而兵至,父子俱被執。筠立斃,系亨應如河泥橋。帥解縛,勸亨應降,不從;撾數十逼之降,復不從。懸之樹,叢射之;曳置階下,再諭降,不從。帥詬曰:『是兒鐵石心腸,定死矣』!遂戮之(亨應所居里曰陂頭)(『陳孝成集」)
唐王聞黃道周被害,震悼輟朝。黃斌卿疏陳:『古今多一精忠,中興少一名相』!王覽奏曰:『輔臣道局精忠大節,就義從容,真足感動天人、爭光日月。朕方恢中興大業,而一代純臣先殉國難;撫念今昔,倍為愴懷!翁龍楠現在何處?着該部再行察訪,務得實信回奏,以憑從優恤錄。其毛玄水四員,並與察恤』。益陽王私授縣官;詔禁之曰:『國家敦厚懿親自有典制,朕復天性篤愛宗枝。王借受慈禧之命,又借勛鎮方國安之推奉,近日表奏雖來,公然用「監國」之寶!不知此寶授自何人?勛輔士英、國安疏王本末甚明,朕正不必顯戮(?);乃到處騷擾,妄行升授。復聞播害龍游,民苦不堪;又圖遂昌,尤擬法紀!着地方撫按官速速止王回嚴,以明大義』(益陽,遼簡王植之裔孫)。
御營吏部尚書路振飛進「奮練義勇說」;王曰:『此真安攘大略;書策留覽,暇當為卿序之』。
初五日(辛巳)
唐王誕日,群臣先一日請賀,王不受;曰:『朕奉大統已近十月,孝陵不見、百姓不安;文因循於內,武擾害於外:中興事業,茫無端緒。蔬菜自勉,豈可晏安自居,以聽群工慶祝耶?惟於行在所,總用大牢遙祭二祖、列宗,唐國祖宗另設於旁』。
處州府貢生李端庚疏呈「恢剿三策」、「治安五要」;王覽之曰:『以搗淮為恢金陵、復江浙之神着,以出兵九江為破南昌、固嶺南之急着,以奇兵襲江口、以偏師復徽州為上下應援之緊着:三策俱說得是。「治安五要」於養民任賢、生財節用、獎廉懲貪諸務深明洞曉,應是通才學士』。
吏部尚書郭維經疏列三吳起義死難士紳;各贈官有差:葛麟贈兵部郎中,錢振先贈參政,顧棻贈兵部主事,王日如贈兵部員外,馮翥贈副使,錢圭贈參政,王有容贈僉事,麻三衡贈國子監學正,凌虹煥、張明光、謝球俱贈訓導。
兵部侍郎陳洪謐在籍,遣內官鄧金趣之;不至。
初六日(壬午)
大清兵逼皂口,萬元吉不能御,退保贛州。
北兵泝流而上,逼近皂口;新威兵光潰,汪起龍兵亦潰。
魯王加錢肅樂兵部右侍郎。
平西將軍王朝先與定還將軍陳梧俱奉魯王命征西,擁兵蛟門;約鎮倭將軍王鳴謙共趨金塘、岱山為犄角之勢,不果(朝先,字省字,四川土司人;鳴謙,武寧侯之仁子)。
唐王謂群臣曰:『輔臣道周委身殉難,其子子中備述之,鎮臣黃斌卿亦有此奏。讀絕命詩有「支天千古事,失語一朝人」之句,朕亦不覺泣數行下。恤典,着於五日內察例具奏。其子子中年俱幼稚,更可憐憫;准給銀二十兩,以助讀書之資』。
魯王授沈廷揚兵部右侍郎,總督水師。廷揚航海至舟山依黃斌卿,唐王授官亦如之。
萬安進士劉士楨起兵龍泉,令四子肇履恢復泰和、房陵(士楨,天啟壬戌進士)。
鄭芝龍疏陳閩省守關兵餉、器械、衣甲共享銀一百五十六萬兩;王諭之曰:『卿兄弟純忠大節,擁戴朕躬;中興大事,非卿誰托!據奏,即窮三省之物力亦不能不窮於接濟。地方錢糧只有此數,若不內外兼顧、剿守並行,大禍大害必然飆至;中興事業,必不忍言。從未有藩籬不固,止靠家門堵賊者。此理至明,不待再計也。前卿兩奏次議用兵四萬,猶恐用餉難繼;今必先議守、後議兵,以三萬守關口、一萬守腹里。此數之外,再不可增。若持議不決,曠延時日,即朕自誤高皇也。卿當遵依,以全守關之事。若復再有爭執、再有推卸,是彼蒼不欲中興,朕亦止有避賢路而已』。
江南布衣翟翬疏進直言;王曰:『此疏於古今亦有所窺;至規切朕躬處,言言藥石,誠可嘉尚!准隨使候對』。
禁地方官官買;曰:『府、州、縣之行戶,實地方害民之惡政。官之稍有良心者,尚以官價買之,北市價十去五、六;全無良心者,直票取如寄。胥吏緣之,奸孔百出。朕在潛邸久知此弊,宜行永革』!
初八日(甲申)
大清兵乘勝抵贛州城下,兵部侍郎劉士楨促新軍將軍張安赴援;安宵遁。給事中楊文薦奉使湖南過贛,入城共守御;城中賴之(文薦,元吉門生也;字幼宇,京山人)。
北兵乘勝水陸並進,徑至城下,隔水而軍;城內倉皇四遁。萬六吉,元吉弟也;先挈家去,且命元吉二妾皆出署,民情益洶洶。康范生白元吉,元吉欲斬護家屬弁並二妾以殉;二妾懼,復入署,民清始定。共議城守,楊文薦見事急,相度形勢,以虔為必可守,自請任之;士民亦踴躍聽命。
北兵駐營水西,領兵者高進庫。
沙定洲聞寧州祿永命等各固守,不敢至永昌;恐楊畏知截其歸路,急還兵攻楚雄。值畏知坐城樓,賊發巨炮擊之。姻焰籠城樓,眾謂畏知已死;而畏知端坐自如,賊相驚為神。游擊王承憲偕土官那鑰出城衝擊,大呼陷陣;賊披靡。俄為流失所中,死。弟承瑱,亦力戰死:一軍盡歿。賊復攻城;畏知伺賊懈,出奇兵奮擊,殺賊甚眾,賊引去。舉人杜天楨助畏知城守,頻有功。
撫州圍急,攝府事同知高飛聲遣家人懷印走唐王,而身城守;城破,死之。
時鄭彩在新城,永寧王請救於彩;彩監軍張家玉以三營兵援之,圍暫解。已而複合,撫州遂陷。
林鳳中炮死(鳳,瀘溪人;甲申國變,籍家貲送官助餉)。
龔啟祥、支鳳鳴(一作鳴鳳)、黃克忠皆死(啟祥,金溪人;唐王署行在前鋒都司。支鳴鳳,臨川人;授游擊。王克忠,金溪人;從羅玉川起兵者)。
南豐吳起爵歿於陣(起爵,為鄭彩副將陳謨書記,鬻產裹糧以從。每戰,必大呼陷陣)。
永寧王退保建昌,王得仁追及之。王體痹不能疾馳,遂被執;死之。張安率所部退回寧都。
聞人天祥以王被執,不肯去,亦見俘;已脫身走閩。
十二日(戊子)
德安郭賢操集眾再起義兵;大清偵知之,環其廬焚之,獨賢操逸去。
鄭彩兵數萬駐新城,風聞大清兵至,即奔入關;張家玉與新城知縣李翔、邑人徐伯昌守城。大清兵來攻,家玉出戰,中矢,墮馬折臂;走入關。翔率民兵千餘出城拒守;大清兵從間道入城,民兵皆散,翔與伯昌死之。
彩駐新城,無禦敵意;翔抽選義勇,措餉而訓練之。無何,北兵日急。彩欲潛遁而有愧於翔,乃佯赴建昌,取間道入間;翔與家玉死守。北兵至,翔出拒戰;齧指血,大書「誓死報國」於旗,使人負為前導。北兵從他道入城,翔兵鳥獸散。翔入城,與從者三人手刃三騎;北兵疑有伏,欲退,卒無繼者。翔與三人復馳出,四顧彷徨;謂三人曰:『汝曹且行,我入城死矣』!策馬大呼曰:『我新城知縣也,速殺我』!北兵執之,械至郡,直立不跪;誘降不從。臨刑,從容賦詩,引領受刃。
醫士黃嘉縉,字季振;城破時,端坐中堂。兵入搜索寶物,嘉縉笑曰:『架上書,可寶也』!兵斫之傷;嘉縉曰:『君子不以亂易其志』。整衣冠而死。
初,李蘧密疏薦泉州蔡鼎能前知;召至,以方外服見,封為國師。然所言庸鄙,試以占策亦無驗。至是,彩與家玉敗回,鼎請自試;一戰而蹶,逃回。
張家玉疏云:『永勝伯鄭彩聞敵報急,即將隨征之兵及守衛新城之兵撤回,促臣入關。臣以新城者,永定屏障也;永定者,福京門戶也。新城雖小,不可棄;而彩以固關為急,竟棄臣去。臣與新城知縣李翔慟哭,誓死不去。敵騎至,臣調翔守城,躬率義兵三百與二、三將吏血戰城南,斬敵步兵百餘;臣傷箭墮馬,血書招閻王宋來援。王宋至,敵引退』。有旨:『統兵大帥遁走入關,獨使文臣陷陣,何以自解』?
諭大學士熊開元曰:『卿以聰敏執持,受知簡用。朕昔不以人言而用,今豈以人言而舍耶?着調理安痊,即日來行在任事。馬借人乘,尚為厚誼;豈君臣之際,任重綸扉,何必繳進!着留為病癒入朝之用』。
楚王統兵三千屯蕭山,益陽王統兵五千屯江上。楚王服麻衰,為人平易。益陽勇健,能冒矢石;驕縱不法,常對人斥魯王何得僭稱監國?魯王御史李長祥往見,責其不用奏啟;長祥以祖答之已。而益陽遣刺客入朝,為總兵張桂方所獲。魯王命諸藩鎮討益陽,皆不奉詔;乃召長祥密議,長祥曰:『臣敢不竭力!他日駕至南都,必有指臣為離間骨肉者;臣族且不保矣』!王固強之;長祥曰:『必不得已,須主上手敕方可』。王乃書「有王守仁故事」六字賜之。益陽有龍、虎二大營;龍營總兵任和,山西大同人;有才幹。虎營總兵李建功,貴州土司人;短小精悍。長祥謂『不圖此二人,益陽未可除也』。乃拜益陽,佯布歸心意。益陽喜,贈以裘緞,竟稱賜;長祥即拜受之。逾日,啟益陽,大燕諸總兵於內河中。筵甚盛,梨園喧動,眾皆大醉;密令舟潛移四、五十里。漏下三鼓,撤席;長祥曰:『上有旨』。即命壯士湧入舟中,將總兵掣定;長祥曰:『主上以爾等從益陽謀逆,命斬之』!二將大呼求免;長祥曰:『旨已下,奈何?必欲救,爾等須將各營兵馬星夜調至,吾當奏免』。二將從之,即發令。次早,兵俱至;益陽逃。長祥飛檄至衢州,總兵張鵬翼擒益陽,誅之。楚王知之,果奏長祥離間骨肉;且雲先斬長祥而後奏聞。長祥聞之,夜馳五騎至楚營,稱議事。楚王辭不見。固請曰:『當此軍事告急,主上亦徹夜接見群臣;殿下固不見耶』!乃見。長祥曰:『聞殿下已參不肖,有之乎』?楚王曰:『無之』。長祥即朗誦其章奏;楚王慚不能出一語。長祥曰:『益陽謀逆,臣已奉敕誅之矣。楚為宗藩,不能從逆是問,而反欲斬王臣耶』!翩然而出。楚王夜遁。
按諸王傳及表:楚王華奎於崇禎十六年為獻賊所執,沉於江中;後無襲封者。益陽王朝■〈土覃〉,周定王橚八世孫;嘉靖四十一年薨,無子,國除。又遼簡王植裔孫,亦有封益陽者,傳至憲橚,萬曆十年薨,後亦無襲封者。此雲楚王、益陽,諡與名俱無考。
唐王諭吏部驗封司員外郎曹元芳曰:『東南為朕一人故,三遭寇虐。覽奏,知痌疾在躬。義師所在雲集,乘其怨而激勵之、因其勢而利導之,真恢復一大機也。元芳為國讎家難驚心,慷慨請纓,具見忠孝!但勇往難,往而有濟更難也』!
十四日(庚寅)
大清兵圍贛州,城中閉門固守。萬元吉素有才,蒞事情敏;及失吉安,士不用命,昏然坐城上,對將吏不交一言。隔河大營遍山麓,指為空營。兵民從大營中至,言敵勢盛;輒叱為間諜,斬之。江西巡撫劉遠生令張琮將兵趨湖東,及贛圍急,遠生自出城,召琮於雩都;贛人曰:『撫軍遁矣』!怒焚其舟,拘遠生妻子。俄遠生率琮至,贛人乃大慚。
是時,四營兵在湖東者,聞撫州失,張安兵退,仍調回寧都;楊廷麟親往邀之下贛。
蜀督王應熊上疏,言恢復蜀中諸郡縣;王答敕云:『卿力恢殘敗封疆,屢勝猖狂逆寇;用餉僅十五萬,不取空城、偽印為功。信從前覆京弊端,賴我元臣一洗。朕志削平天下,聞此大慰予心!至獻賊之殘忍,手斫數十萬生靈;朕實不勝痛憤!若不速救斯民,何以對我太祖!望卿力任平賊,朕必有請立應。至於搖、黃諸寇,罪原輕於獻賊;卿還善用戎索,俾為我用!若能以搖、黃平獻賊,釋過賞功,必不失信』。
萬元吉乞援於蘇觀生;觀生遣二百人往,元吉命協守綿津灘。遇大清兵,退走。
蘇觀生率所募新咸營兵退保南康,萬元吉堅守皂口;所部閩帥周之蕃、吳玉簡、吳章、粵帥王基昌俱孑然一身,不自集舊旅。惟安遠汪超龍有兵三百,時冏卿、李陳玉、楊仁願、兵垣楊文薦、兵曹萬六吉、周遠、待詔劉季礦皆在虔,力請督師觀生援皂口;止發兵二百。元吉命監紀陳亮督之,下守綿津。
楚帥曹志建以二千人至;僅一夕,噪而去。
劉士禎遣四子肇履入閩求援,而令季子稚升從李陳玉起兵信豐,為贛聲援。
翰林院編修何九雲進家藏書四百八十種、計三千五百本,令弟九祿賷上;王曰:『朕性喜圖書,所進者縑緗殊富,着即收進。內有重的,仍發與九祿領回。九祿着任國子監學正,以示酬勞』。
諭吏部尚書郭維經曰:『官員賢否,關民生之榮悴、切宗社之安危。若吏部有滿堂清官,天下必少呻吟百姓。朕於銓選至虛、至公,力拔其尤而後已焉』。
又諭首輔何吾騶曰:『文章之氣,可消甲兵;多士奮庸,務收俊乂。朕念福京士子急宜賓興,茲定期六月開科,鎖闈三試,撤棘發榜;不許游移一日。監臨,照兩京舊制定,用御史兩員;提調,則布政司;監試,則按察司。一應科場事宜,即於五月杪報竣,不許苟簡玩忽。考官,務用甲科推知;不足,即就甲科中行官禮聘。其江西、浙江、湖廣及各省來試,跋涉可念;着地方官給與文書路引,以御盤詰。現在流寓的,就赴福京督學考選。一應赴京恩、歲貢,照舊例着禮部考選』。
沙定洲陷通海,典史單國祚握印坐堂□罵賊;被殺,印猶在握。縣人葬之諸葛山下(國祚,會稽人)。
十六日(壬辰)
瀘溪告警,傅冠不能救。揭重熙劾冠;解冠任,兵事遂委重熙。
重熙參冠『身任督師,日午未起,未嘗至關上一步;人言嘖嘖』。王怒其有負委託,准以原銜歸里。
鄭芝龍步將奪民舟,鄭為虹叱責之;芝龍訴於王,王為諭解。
芝龍標下將官陳俊、鄒泰爭舟,為虹叱之;芝龍密訴於王,王曰:『干戈寧謐,全藉文武和衷;為虹叱責,亦是代卿約束。卿幸勿芥蒂,仍以王臣王事視為一體、等於虛舟,尤所殷鑑』!
魯王總兵陳梧敗於檇李,渡海掠餘姚之鄉里;王正中遣兵擊之,鄉勇與相犄角,殺梧。朝議罪正中,御史某言:『梧之見殺,犯眾惡也。正中保守地方,不當罪』。王從其言。
宗室議漇,福王時以貢生授句容知縣;南都覆,走徽州。入閩,唐王擢為浙撫;同周定仍守廣信。督兵出戰,敗死。
二十一日(丁酉)
魯王遣行人林必達、左軍都督裘兆錦以公爵敕鄭芝龍兄弟;芝龍上聞,逮下詔獄,會百官廷鞫。尋又命衛官呵譙必達、笞責兆錦;以王不進表而陰誘二鄭也。已而釋之,改必達福建督學御史。
廣信諸軍敗於鉛山,萬文英舉家赴水死。廣信勢益孤,同知胡甲桂效死不去。
文英妾胡氏從死。妻鼓氏匿敗牆中,三日出;見文英柩,一慟而絕。
四川參政劉麟長疏稱恢復重慶、夔州二府三州二十三縣,以川餉贍川兵,不敢虛糜破冒。王嘉其不避艱危,盡抒方略,忠勞懋着;特升太僕寺少卿,俾其前來陛見供職。
郭維經之子應銓、應衡、應煜舉兵臨川,與大清兵大小十餘戰,頗有斬獲;帝授應銓、應衡兵部郎中,應煜戶部主事。
特議加福京鄉試解額三十名,以示龍興首善、廣開薪槱至意。
大清兵逼新昌,守將出降。陳泰來走界埠,曹志明等從上高移軍會之,進攻撫州;兵敗,皆死。
金聲桓使署驛傳道戴國士招泰來,而以大軍隨其後;國士入見泰來,甫出,清兵已壓壘而陣。泰來不及備,遂敗死黃氏祠中。
唐王諭首輔何吾騶曰:『朕在延多日,漫雲兼顧江、浙,終於江、浙何補!不如實實出關,拿定一件做去,尚為得力。且今地方止有閩、廣、江、楚四省,咽喉全在一處,彼所必爭、我所必守。今不自出,負祖、負民!朕之存亡,尤其小者。今還要催林垐兵並陳天榜兵到,決意初一日必行』。敕朱成功速招置鄭彩逃兵,毋得令其驚擾地方百姓。
張獻忠在川中偶沾疾,對天曰:『疾愈,當貢朝天蠟燭二盤』。眾不解。比疾起,令斫婦人小足,堆積如二山。將焚之,必欲以最窄者置於上,而絕無當意者;忽見妾足最小,遂斫之,灌以油焚之。其臭達天,獻忠大樂(「西皋外集」)。
唐王予黃蜚祭葬,並建坊旌表。
撫州報至,行在大震。帝削鄭彩爵,戴罪立功;而征各路兵援贛。時帝志在幸楚,未嘗一日忘贛;故援贛為尤急。
擢傅雲龍為太僕寺卿。
授程峋惠潮添設巡撫。峋,吉安府進士,官蘇松糧道。去任時,招兵三百人歸江右,日與鄰里私鬥;姻親郭之祥和解之。至是,盡室赴惠潮任。
諭兵部尚書呂大器曰:『卿言用人太濫,所用之人又轉援引;虐民叢盜,望治何由!所見甚是。朕自今當急省改』。
衢州知府伍經正不奉魯王;王以其義凜一尊、秉節不二,再與實加一級示勸。
二十三日(己亥)
張琮兵渡河抵默林,中伏大敗;還至河爭舟,多死水。時蘇觀生走南康;贛州數告急,不敢援。
張琮偕趙源符發兵渡河至默林,不見敵,爭前趨利,無部伍;伏兵為所敗,失士馬、器械無算。
唐王擢熊化吏部右侍郎;尋移疾去。
敕黃斌卿曰:『卿孤軍久處舟山,援餉不繼,朕每以為念。今得張振資助萬金,克復甦、松可望。其大鳥銃、硝磺、槍刀、鉛彈等項,一併給發』。
敕贛撫劉廣胤革職聽勘;以訛傳遁至雩都也。
命兵部職方司主事黎遂球招廣州義師援贛。
敕虔州道臣董振秀:以麗水、青田、縉雲、宣平、景寧五縣餉銀給劉孔昭,以龍泉、遂昌、松陽、慶元、雲和五縣餉銀給楊文驄。時二臣互相爭執,復手敕諭之曰:『師飽在餉,師克在和;與其同餉而涉於爭,何如分餉而歸於和!今後臣同心協復,勿再爭競!近年餉急,民困難支;仍將錢糧分限催征,以息民力。兩臣亦不許差人到縣,辱官虐民;違者,該管官具疏參奏』。
魯王拜謝三賓東閣大學士。
二十五日(辛丑)
唐王擢揭重熙為右僉都御史,代劉遠生巡江西。攻撫州,不克而退。
永寧既敗,重熙復召集諸將,進克金溪、襲撫州,有眾十萬。捷聞,帝授重熙巡撫。重熙以諸將進止不協,退保瀘溪;與大清兵戰於銅蒲隘師姑嶺及高田孔坊,俱捷。
安仁僧丹竹者,益藩販招三十六營之一也;從重熙襲撫。猝遇王得仁,以步逐騎;戟及得仁面,幾獲之。
兵部主事徐州彥疏陳間關入蜀宣布皇恩,目擊情形等事;臚列督輔、撫按在事諸人王應熊、樊一蘅、李干德、馬象干、米壽圖、劉麟長、王芝瑞、萬年策、鄭逢元、劉泌、範文光、牟道行、田華國、曾英、曹勛、莫宗文、楊展、賈登聯、譚詣等戮力殘疆,奉揚威命。王曰:『川蜀頻年苦寇,民不聊生;聞諸臣提挈贊襄,朕心甚喜!州彥克盡使職,着即前來復命』!
總兵胡來貢縱兵抄掠焚劫,特詔禁之。
魯王督師張國維遣帥方元科率師渡江,屯營萬松嶺,逼杭州;尋敗還。又分兵屯餘杭等處,戰皆不利。
二十七日(癸卯)
廣信陷,巡撫周定仍死之;胡奇偉、胡夢泰亦死之。胡甲桂被執,諭降不從;幽別室,自經死。詹兆恆奔懷玉山,聚眾數千人自保。有畢貞士者,貴溪人,舉於鄉;同守廣信。城破,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橋,望拜祖塋,觸橋柱死。
定仍、夢泰俱自縊;奇偉被執,僇於南昌衛前。夢泰出門時,以藥一封授其妻李氏曰:『四方多難,吉凶未可知。脫我赴至,毋自辱也』!李氏聞夢泰訃,即吞藥死。
五月丙午朔
劉遠生聞張琮之敗,渡河再戰,身先士卒;遇大清兵,被獲。
遠生渡河,親督家丁為衝鋒,思得一當;兵士遇敵先奔、家丁亦奔,遠生為高進庫所獲。
鄭芝龍疏陳孤臣督輔黃道周矢志盡忠;王特贈道周文明伯,諡「忠烈」,祭葬俱照伯爵例行。妻封一品夫人;長子蔭錦衣衛指揮世襲,次子蔭錦衣衛正千戶世襲,三子蔭尚寶司丞,四子蔭中書舍人。仍敕有司立一廟於本鄉,額曰「報忠」;立一廟於福京,額曰「憫忠」:春秋致祭。再立坊於家,額曰「中興藎輔」。其遺詩,勒碑於廟門。
福京監察御史王孫蕃、韓元勛疏陳『減篇恤士,推一時之恩;惟是二書、三經,不若三書、二經為合式。其題目,仍照七篇俱出;二場亦然。庶鐫之試錄,傳之天下後世,皆為不刊之章程、興朝之盛美也』。王准如議行。
特敕台臣:『艾南英,將其生平著作刊刻成帙者進覽』。
唐王命郭維經為吏、兵二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總理湖廣、江西、廣東、浙江、福建軍務,督師往援贛州。
姚奇胤字有僕,錢塘人;由進士,官監察御史。巡按廣東不赴,與郭維經同赴贛州。
贈諸生翟翬翰林院待詔。翬,江南人;雅以復仇雪恥自負。聞王登極,匍匐入閩;建言諍諫,不遺餘力。王特官之,不受。病卒,御史錢邦芑為陳本末;王憐之,贈官。並賜銀二十兩為葬資,邦芑為繳還之;王曰:『朕視忠臣過於骨肉;一臣之亡,即少一助。翟翬賜金,着與制一碑碣,不必繳進;仍賜四語,俾勒於石曰:『生既盡君臣之義,死亦凜夷夏之防;名稱大明正士,實關天地綱常』。錢邦芑奉行。
初五日(庚戌)
白黨兵聚四保匯,泛蒲酣飲;大清兵掩至,殺數百人,獲其魁羅騰蛟。
溫帥賀君堯殺顧錫疇。錫疇,鄉邑已破,方遭父喪,間關赴閩;王命以故官,力辭不拜,寓居溫州江心寺。君堯撻辱諸生,錫疇將論劾;君堯夜使人殺之,投屍於江。溫人覓之三日,乃得棺殮。
「五小史」云:君堯與督相結,取事例銀供餉;諸生鼓譟,君堯縛一、二人殺之。錫疇欲疏劾君堯,君堯遂縛錫疇投諸江;子鎣遁免。後君堯賂大清嘉湖道佟某鬻官;鎣適在署中,告佟故,乃置之死(鎣木佟邦年門生,道即邦年子也)。
按賀君堯於丁亥六月朝魯王,黃賦卿殺其全家。此雲佟某置之死,恐未必然也。
唐王命張家玉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廣信。廣信已失,請募兵惠、潮。
方國安奏富、德等縣大捷,斬獲甚眾;由鎮臣方元科竭力支撐,傅明德、田勝、塗有聲協助。王大悅。
贈劉同升東閣大學士,「諡文忠」(瞿氏「逸史」作「文襄」)。
閩縣、侯官縣耆老詣延津請駕回福京;王感嘆曰:『即位十有一月,無時不思靖祖救民;飛蹕既久,豈得迴鑾!固知入虔嵐氣險〔□〕艱辛之狀,但恨在閩不能安閩,閩民不負朕、勝負閩民實多矣』!
禮部右侍郎曹學佺疏陳駕駐延津,所有關切四事:一、浚延河堤防;一、汰隨征冗役;一、通福京米船;一、事例銀兩許以生鐵准債。從之。
諭戶部侍郎梁應奇曰:『覽爾所陳袪衙蠹、清隱匿、革火耗、禁牌票、去飛詭、除賠租六事,皆去其害,足以裕國者。着逐款力行,遍為嚴飭。有踵前弊者,監司、守令、府佐立行糾參,以副委任至意』。
上游巡撫吳春枝糾內臣戴照貪婪滅法;王命輔臣黃鳴俊先行提問後奏。
沙定洲攻石屏,龍在田固守不下;還攻寧州,祿永命戰死,又陷嶍峨。
嶍峨土官王克猷走死。
能在田走大理,石屏亦陷。
在田懼,與其黨許明臣竄大理。
建寧諸生請駕再臨建水;王曰:『朕進取之念甚堅甚切,萬無轉蹕之理。但謂農家力作,征宜寬;朕亦耿耿於中』。
副都御史荊本徹疏請為小艇以資戰勝;王諭以『閩中方用水師;覽此奏,誠為要着』。下部議之。
工部尚書鄭瑄為朱成功請發鳥銃;王曰:『成功圖功雖是急務,御營兵器關朕躬身命,鳥銃豈可全發!如此等事,該部以司空大臣全無執裁,惟請朕躬為推卸之事,鄭瑄何無骨力至此!姑且不究』。
敕諭御營內閣傳示臣民曰:『臣民擁立朕躬,朕志誓救民雪祖。外寇雖狂,尚可蹔守而養戰銳;諸臣議論紛紜,殊為道旁築舍。今徵士蔡鼎回報關上情形甚確;朱成功巡關回來迎駕,蹔住邵武,相機出關。總之,自古創業中興,誰不危而有濟!朕惟以「寧進死、不退生」六字自誓,並以六字察驗臣工。此後除戰守、駐蹕一聽條陳外,若有敢請駕回天興並請退避廣東者,諸臣必從重議罪,余必立斬以徇。朕心通於上帝,臣民仰體欽承』!
初六日(辛亥)
白黨張飛遠襲破金山衛;大清協鎮出戰,飛遠遂遁去。飛遠,故諸生;兄弟俱負膂力,與吳易合營襲衛城。先是,飛遠約城中助己者悉墨其鼻;飛遠既遁,城中之通於張者鼻尚墨也,協鎮悉殺之。
唐王敕諭督輔蘇觀生曰:『自卿行後,朕擬即幸虔州以慰傒俟(一作待)。奈閩中士民戀戀難釋,不得不稍為遲留,安此赤子。迎駕各兵,卿且蹔令其併力齊心克復湖東;清道之功,與扈蹕等。至措餉艱難,卿所久知;切戒以兵無擾民、勇必堪戰,勿至虛耗糧糗!湖西正在戰守,着於梁應奇餉內撥三萬兩接濟』。
恩貢生陳元綸赴廷試,進所著「豳風保治全書」、「五經涉錄」各一部;敕諭留覽,以咨所學。
魯王兵部右侍郎錢肅樂之軍食盡,悉散去。
唐王封方元科為定占伯。錢塘江上戰功,惟元科為能用命;並發手敕,以示優異。
初九日(甲寅)
唐王親試流寓貢生;敕禮部各察正身年貌,嚴核混冒、懷挾等弊,以作人文,上隆治典。取姜子荊、倪天弼等十二名,改為庶萃士;照庶吉士例,送翰林院教習。榜首李日煒,徑授戶科給事中。
郝永忠迎唐王之師逗留不進,至五月始抵郴州;沿塗惟事抄掠。
督輔楊廷麟疏陳虔事危在旦夕,援兵半已潰亡;王諭之曰:『吉州失守,督臣萬元吉諸兵皆付一擲,撫臣劉廣胤先出雩都,副總兵陳丹、張琮、李源符五月一日失機,成何法紀!此番功罪宜明,卿即詳悉入奏;惟虛惟公,勿僭勿翫。見在收拾殘敗,亦即中興根本;粵兵、狼兵三萬餘人,准卿召募。但作何招集?作何約束?必先議定。近日地方,苦兵尤甚於賊;經過不慎、號令不嚴,驅虎進狼,綠林四起,豈必寇作戎首哉!包象干、張家玉兵,卿還嚴諭;不得□□□徒,終成潰散!朕於十日內一定親蹕汀州,面議方略』。
大田縣貢生樂英進「冊府元龜」一部。
十五日(庚申)
楊廷麟督新軍與大清兵戰於默林再敗,退保雩都;廷麟乃遣散其兵。
初,雲南撫按及沐天波之弟天澤交章劾天波造反,土司沙定洲出奇兵撲滅,天波孑身遁去。時有識者,咸疑非實。一宗室任雲南通判,力證之。遂詔天澤襲封,協定洲搜捕;升宗室僉都御史,往督師。有錦衣衛百戶徐某者,以弘光登極頒詔雲南;至是,歸述所親見,雲『一土司反,天波調定洲兵往討;定洲不奉調,統勁兵突闖府第,天波僅以身免,母、妻及弟天澤俱被執,劫令具疏。通判素墨,曾為天波所糾;以宿恨,故誣之也。以後,又傳聞天波糾合各土司兵討定洲』。然地遠時艱,莫能得其要領;朝廷置之不問。
魯王太僕寺卿陳潛夫、尚寶寺卿朱大定、兵部主事吳乃武、查繼祖與王正中合兵渡江札譚山,將取海寧;以江上兵潰而還。
時有訛傳駕回天興者;王聞之怒,曰:『朕以進戰自誓,豈有復回之理!誰為此言以惑耳目,即應立刻察明斬首,以警其餘』。
十九日(甲子)
大清賜弘光帝及潞王、太子死。
唐王殺假官李堅、李之房於市。二人不知所從來,自稱原任兩司;召對稱旨,即以原官補用。後有言其假冒者;王怒為所欺,遂誅之。
史可法家人舉可法袍笏招魂,葬於揚州北門外之梅花嶺。嘉善李標,可法記室也;特來會葬。歸而繞屋種梅,賦詩三十首;蓋自托於「西台慟哭」雲。
魯王御營總兵李唐熙,謀同方國安、馬士英執王作贄,降大清;王於寢夢中知逆狀,起召張國維、陳函輝、谷文光及總兵王朝鼎、王有志、張國忠、蔣彪等擒斬之。
故總督楊鶚初以克餉失軍心,至是復夤緣為偏沅總督;何騰蛟以為言,王召鶚還。
騰蛟進「敕印一齊交付」疏;王諭之曰:『卿宣勞江漢,功在社稷;復楚、恢豫,長驅燕、代,業以全擔付卿。楊鶚之推升,因彼時未審輿圖,偽為借舉;豈有一柄兩操之事!今中樞需人,業召鶚入佐矣。朕與卿,分則君臣、誼則父子,何不因疑奏明,遂為是舉!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惟終始一心,力任危地,以必見孝陵、必葬烈廟為任。朕與卿當共勉之』!騰蛟復進「兩奉君命出江、百念回思顧楚」一疏,中有『願為愚、不願為智,不敢棄、亦不忍棄;不能以多年死爭之城,棄之他人之手』之語。王乃欣然曰:『閫外之事悉以賴卿,惟有早開雲台以待』。
命翰林院新選庶萃士萬子荊等(?)隨庶吉士後入閣拜先師;復敕翰林官時其教習,不得作輟。其服色同庶常而帶用角。兵部主事萬元吉劾其非制,且有贗鼎見售者;王曰:『拔士於貢中,作養人材,事關特典;名為萃士,原不同於庶吉士。毋得慷慨不平,暗行詆誹』!
二十七日(壬申)
魯王方國安之軍乏餉,潰。
大清貝勒偵知浙東虛實,遂益兵北岸,用大炮擊南營;適碎方營內廚房鍋灶,國安懼曰:『天奪我食矣!唐王曾以手敕招我入閩,必大用;我自歸唐王耳。事即不濟,可便道退入滇、黔』。遂拔營。至紹興,率馬、阮兵以威劫魯王南行。
邳州王召輔食廩粟盡,集其里黨,深衣幅巾出見之,大呼「烈皇帝」!北面再拜,自縊死。俄有僧過之,持麻鞭指其屍曰:『此常事也,惡用如此矜張為』!後有渡河者來言石屋寺一僧縊死,麻鞭在其側。
沙定洲以迤東稍稍定,乃復攻楚雄;分兵為七十二營,統之以大營一。環城掘濠,為久困計。
二十九日(甲戌)
魯王之軍惟王之仁尚在,將由江入海。張國維與之仁議抽兵五千分守各營;之仁泣曰:『吾兩人二年心血,今日盡付流水!壞天下者非他人,方荊國也。今北兵數十萬屯北岸,倏然而渡,孤軍何以迎敵?吾兵有舟,可以入海;公兵無舟,速自為計』!國維不得已,乃振旅追扈魯王。
唐王謂諸輔臣曰:『臨民之官,豈可以銀而得?朕於閩、浙近地,凡有捐餉至二、三千兩求為知縣者,朕斷不允。蓋為生民計,不可不周;況撫戢凋殘,有所未便耶』!
吏部司務王士和疏陳時政得失(一作闕失),凡數千言;王刊賜文武諸臣。且召士和入對,嘉獎備至;擢兵部主事。
唐王超拜韓雄都兵部職方司主事。雄都,曲周縣生員。初遇王於淮陽,頗有獻納;後與路振飛等起義太湖,同副總兵王羽、參將王奮武、中書路澤溥、澤淳、舉人楊廷樞同仇敵愾,大挫敵鋒。至是入閩,王稱為佳士;授官。
徐石麒子爾榖疏稱『先臣起義獨先,殉難獨苦』!王傷悼之。官爾榖中書;敕再加厚贈恤,與侯峒曾一體。
行人司瞿昶疏陳楚、蜀、滇、黔事情:『楚在一事權、專任使:須敕重臣,似待南昌、荊、襄之復,即遣大將以鎮之。蜀在結將士、收民心:用蜀人辦蜀事,搖、黃則剿撫並用,獻賊則殲厥渠魁。滇、黔則在外擾鄰邦、內顧門戶:但近日勛臣、土司議論未定,其地近蜀之遵、永,楚之接界平溪、銅仁,俱宜防援:種種皆扼要害實着』。王嘉納之。
定期六月十五日鄉試,首場「四書」三篇、「經」二篇;十七日二場,判兩條、策三道:從減篇節省之旨也。
鄭芝龍制油扇五千五百握有奇,分給應試生儒以卻暑;王破例允行。
三十日(乙亥)
魯王走台州。
御史何弘仁追王不及,自縊於僧舍(弘仁,崇禎十年進士)。
唐王諭刑部:『天氣炎蒸,輕犯豈宜淹禁!軍徒以下,准俱保釋,以迓天和』。
六月丙子朔
大清兵過江取紹興。
時夏旱水涸,有浴於江者,徒涉而過。北兵因驅馬試之,不沒馬腹;才數十騎過江,而列戍驚擾,走死不暇矣。
貝勒善謀有勇,將渡江,有報浙人沮之者;曰:『勿聽!有福人自能過去』。乃身被重鎧,負矢二百、短刀長戈不一而足,乘馬竟渡。及舟過壩,壩鳴;舊有讖云:『火燒六和塔、沙漲錢塘江,天下失矣』!崇禎九年六和塔災,至是錢塘沙漲;其讖果驗。
魯王大理寺少卿陳潛夫走至山陰化龍橋,作絕命詞,偕妻、妾二孟氏同赴水死;其姊妹亦聯袂自沉。
潛夫少時跅■〈也〉不羈,言行無擇,使氣善罵人;同里陸培為檄攻之,潛夫愧而避去。至是喟然曰:『昔鯤庭攻我,顧以為我非人也;鯤庭死節今已一年余矣,我今尚復濡忍,其信非人也耶』!謂其妻、妾曰:『吾今不惟死君,而且死友;汝二人能從我乎』?皆笑曰:『能』。遂聯臂同沉(二孟,同生姊妹也)。
初二日(丁丑)
魯王兵部尚書余煌赴水,舟人拯起之;居二日,復投深處死。
煌大張朱示,盡啟九門放兵民出走。書案云:『身不可降,發不可棄;乘波而死,湘纍之志』。遂赴渡東橋水死。
按余煌,天啟乙丑狀元;附魏奄,崇禎朝罷歸,科名幾穢矣。而其末事如此,亦可稱也!
職方主事高岱絕粒祈死,子諸生朗坐守之。閱八日,朗泣拜曰:『兒請先之』!乃攜巾服泛小舟,給舟子出海禱神;去岸遠,北面再拜,躍入海中。舟子急挽之,齧舟子臂,始得下;舟子又入水救之,摔其巾。朗躍出水面,正巾而沒。岱聞之,曰:『兒果能先我乎』!自是不復言,數日卒。
方國安、馬士英合兵奔至天台,詢諸土人云:『山中有徑可通楚、粵至滇、閩者』。因士眾未集,憩息以俟。山中有石橋,恐敵人來襲,命毀之;橋下有石板二,有舊刻大字二行云:『方馬之兵至此而止』。二人大駭,以為此天意也,遂留不去,決意遣人至杭投誠。
「南略」云:方、馬毀豐橋石板,上有字雲曰:『方馬至此止,韃兵往前行』。
楊定國,濟寧人,貢生;魯王授行人司行人。自經死。
山陰布衣朱瑋,字鴻儒;賦絕命詞,自沉於深塘。
禮部尚書王思任走入山中,不食死。
蕭山諸生楊雪門自縊死。會稽諸生方炯赴水死。
通政司參議吳從魯年已八十,不薙髮,絕粒死。初,從魯兄從義知長安縣,城陷投井死。從魯臨命時曰:『吾恐有愧於吾兄也』。
諸暨諸生傅日炯,字宗黃;受業劉宗周之門。赴水死。
日炯約同學五、六人同死;及期,無一至者。日炯乃賦時,自沉於沅江。
兵部主事葉汝恆字衡生,會稽人;舉人。與妻王出居相塢墓所,並赴水死;王被救數日,復死之。
唐王督師黃鳴俊入駐衢州,忽退入仙霞關;王怒,適鳴俊子職方主事天復從駕,詔逮之下獄,命建寧府羈鳴俊。鳴俊懼,請奮勇自效;尋統兵出關。
十二日(丁亥)
阮大鋮偕謝三賓、宋之普、蘇壯等赴江干降於大清。
初,大清兵南征,馮銓特薦阮大鋮於內院;大鋮得信,遂至江干迎降。貝勒問軍中誰識大鋮者?大鋮言:『杭州同知潘映婁系臣同鄉,召來識認可也』。乃檄映婁到越。初,映婁以己卯副榜者授通判銜;弘光時,冒推官謁選。大鋮不知,上疏引映婁為證,猶稱其通判官銜;映婁恚。及是渡江,趑趄不肯進。大鋮哀懇至再,乃許之;曰:『我見貝勒,惟雲「臣識其面,未識其心」』。大鋮窘,與誓於神;約得志日,必以南司相酬。映婁乃入見;貝勒召大鋮至,於衣領中出紙一條,有字數行,蓋馮銓手書也。自是,大鋮以軍前內院從政,急招士英、國安出降。自請於貝勒,願為前驅破金華,以報國恩。
魯王聞張國維至黃石岩,傳命國維遏防四邑,圖再舉。國維欲從王至台州,無舟而止。
十五日(庚寅)
唐王開科取士。
時吳炳自江右入關,命為布政司,提調棘闈;以編修劉以修為主考官。題:「大學之道」三句(炳號石渠)。
以修字懋卿,號九一;閬中人,庚辰進士。先是,以修進「文昌化書」;王曰:『「化書」勸人忠孝,朕甚嘉之!以修生長其鄉,即與門人較定;更當廣布成書,以襄上治』。
大清調李成棟征福建、吳兆勝(一作勝兆)移鎮松江。
魯王大學士張國維還守東陽。
國維追魯王至豐橋,方、馬之兵已過;遂還東陽,治兵再舉。
唐王敕鄭芝龍撥兵遣將出守江山,壯衢聲勢;不可卸遠調之擔,自撤藩籬。
舊撫李永茂遣副將吳之蕃以廣東兵五千援贛,數戰皆捷;贛州圍解。
先是,粵中有新銳五千人在南雄,以餉匱大嘩;萬元吉命康范生向李永茂、周士鳳促之來援。永茂捐金五百犒師,遣之蕃及游擊張國祚率之,踰嶺而來。時北兵張甚,各路援師皆列柵城外,不敢下;之蕃、國祚奮勇前驅,與北兵相遇於李家山、九牛之間,數合皆捷。北軍以為援兵必踵至,遂返虔州;撤城下圍,退屯水西。之蕃、國祚亦恐北兵捲土重來,退守南康。
唐王以贛州被圍久,獎勞之,賜名「忠誠府」;加萬元吉兵部尚書、楊文薦右僉都御史。
文薦籍民兵五百端守西門,當北兵之沖;戰多奇捷。奉手敕嘉獎,歷升太常寺卿,加行在都憲。
方國安、馬士英欲執魯王為入閩進身地,遣官守王;守者忽病,王得脫。南奔至石浦,定西侯張名振護王航海。比方、馬至,王已登海舶矣。王由江門出,令保定伯毛有倫扈元妃張氏及世子由定海出。
原任山西僉事鄭之尹沉水死。
嚴州告急,三衢震驚;督輔黃鳴俊具疏入告,特敕行在兵部速發兵三千應援衢州。
金衢道臣疏陳『衢州士民驚竄,庫藏空虛;藩宗烏合之兵盤踞於內,淳、遂鴟夷之寇蹂躪於外。如此艱危,速宜救援』!乃敕都督同知施福提兵出關,以壯聲勢。
三衢告急,兵部司務徐心箴疏陳「三可惜、四可憂」;王目其切中時弊。
御史鄭耀星疏陳諸臣虛聲多、實際少,王深以為然;曰:『爾既知之,自當力挽之;毋僅托空談可也』。
荊本徹至舟山,屯小沙嶼。其將善射,黃斌卿忌之;本徹不戢士卒,所至為民害。斌卿乘民之怒,造為流言。民有單裡者,從斌卿攻殺本徹。斌卿上聞,王敕諭曰:『荊本徹雖非賊寇,乃爾騷擾地方,民怨實甚;殺了便罷。所招降將士,善為約束;勿令流毒,致重民怨』!
本徹,金壇進士,建義兵,結營海上,號「荊家營」;輔崇明義陽王為監軍。原官副使,唐王署副都御史。子元相。全家俱為斌卿所殺。
大清兵渡崇安。唐主敕施福速統兵出關驅剿;福遷延不進。大學士蔣德璟自請行關確察情形,相機督戰;王許之。比至,則疲兵弱卒、朽甲鈍戈,一無可用。德璟疏請趣之;王嘆曰:『如此情景,與鄭彩進關、張家玉守新城伺異乎』!德璟即告病去。
鄭芝龍密通款於大清。
大清內院洪承疇、御史黃熙胤皆晉江人,與芝龍同里。芝龍密遣使通款於承疇;承疇不答書,但答以筆一管。芝龍疑毫端必有密札,破之;無所有。蓋示以隱語「必來了」。
「所知錄」云:芝龍與承疇相通已久,承疇業以王爵啖之;芝龍既為紿,遂漸撤回各關隘守兵。
鄭鴻逵駐關外,傳聞大清兵至,徒跣疾行三日而抵浦城。後至者,紛紛言兵嘩也。事聞,削鴻逵爵。
鄞縣諸生趙景麟聞紹興破,整巾服、懷所作文,走謁先聖,赴泮池死。
二十四日(己亥)
魯王大學士孫嘉績卒。
嘉績遁至滃州,慷慨嘔血死。
唐王贈李翔光祿寺少卿,諡「忠壯」;蔭一子。
紹興警報至,行在大震。鄭芝龍借言海寇至,撤兵回安海;守關將皆隨之,仙霞嶺空無一人。
芝龍聞浙東破,遂疏稱『海寇狎至;今三關兵餉取諸臣、臣取諸海,無海則無家,非遄回防禦不可』。拜即行。帝手敕留之曰:『先生稍遲,朕與先生同行』。中使奉敕至河,而芝龍已飛帆過延平矣。芝龍既回安海,守關將施福聲言缺餉,亦撤回安海;惟帝所遣守關主事及內臣數員,日偵敵信上聞。
張獻忠欲盡殺川兵偽將;劉進忠故統川兵,聞之,率一軍逃。會大清兵入蜀,進忠降。
獻忠在蜀,先屠儒、繼屠民,並欲屠川民之為兵者。細籌諸將軍中以川民為兵者,無如都督劉進忠;將執之而坑其眾。計未成,漏言於閽者。一軍聞之,俱逃;進忠遂降於清。
大清兵復圍贛州,城中守如初。時督師郭維經與御史姚奇胤沿途募兵得八千人,元吉部將汪起龍率師三千,雲南援將趙印選、胡一清率師三千,大學士蘇觀生遣兵三千,兩廣總督丁魁楚亦遣兵四千,楊廷麟又收集亡散得數千;先後至贛,營於城外。諸將欲戰,而元吉必待水師至並擊。先是,中書舍人袁從諤募沙兵三千,吏部主事龔棻、兵部主事黎遂球募水師四千,皆屯南安,不敢下;主事王其宖謂元吉曰:『水師帥羅明受,海盜也,桀驁難制;棻、遂球若慈母之奉驕子。且今水涸,巨舟難進;豈能如約』!元吉不聽。
楊廷麟入贛州,與元吉憑城守。
郭維經之子應詮等駐兵龍泉,為贛犄角;而聲勢不相應。
詹兆恆進攻衢州之開化縣;兵敗,歿於陣。
王命戶部尚書姜一洪前往汀州峙糗糧以俟。
二十五日(庚子)
大清兵破義烏。
蘇城遭兵燹之後,郡學前最為荒涼;大成殿除春秋二祭外,絕不啟門,蛇虺、蝙蝠諸惡物群聚其中。丙戌之夏,雷電繞迴旋,三日不下擊。學中門役以為異,啟門遍視,見至聖牌版上有物叢叢排列,而精光外射。細視之,乃一大蜈蚣抱於牌版之上;其白而叢叢者,足也。役有一黠者,知雷神欲擊之,恐碎牌版;蜈蚣有靈性,知雷神必不敢傷牌版,故環抱之以避誅殛也。乃以火橈遠鈎牌版倒地;蜈蚣離牌版欲遁,而天雷下震,蜈蚣已糜爛矣。扶起聖位,掃除惡物;蜈蚣長五、六尺,腹有「逆閹魏忠賢」五字(「堅弧集」)。
沅州妖僧自稱弘光,自思州歷平溪,據沅州道署為行宮,張官設衛。辰沅道副使徐偉馳報堵胤錫;胤錫曰:『此必假託者,奈何令譸張如是』!乃命監紀官某往辨之;諭以『果偽,即擒付有司』!監紀至沅見偉及貴替李若星,皆以為無可疑議。時若星監軍鄭逢元統兵二千為之護衛,儼然帝制。傳聞至閩,欲令帝讓位;帝召九卿科道議迎請。廷臣議:『即系是真,乃失國之君;有尊奉而無迎請』。適四川巡撫米壽圖以勤王道出沅州,故弘光朝侍御也;監紀遂約逢元叩之。因相與謀,詰朝之見;預戒甲士環署門,上攜親隨數人以入。妖僧朱衣、幅巾,僅出半面;壽圖拜階下畢,即啟曰:『侍衛近臣有密議,請得上殿面奏』!左右侍衛環呼『無旨不得上殿』!壽圖等疾趨直上;出不意,手揭幅巾,大呼『非是!非是』!親隨即掣刀上殿,摔妖僧下;縛送辰州司李戴某嚴鞫。妖僧供:『本姓名查顯仁,即沅州人』。先是,督餉喻思恂等誤以為真,飛章奏聞;廷臣議差副都御史周昌晉探問真偽。未至而胤錫疏上,請斬之;詔即處決,諸文武為其所惑者不問。
二十六日(辛丑)
魯王大學士張國維作絕命三章,赴水死;年五十有二。
大清兵至七里寺,或勸國維入山以圖再舉;國維嘆曰:『誤天下事者,文山、迭山也;一死而已』!遂具衣冠,東向再拜曰:『臣力竭矣』!從容赴園池死。阮大鋮猶虞其詐,開棺驗屍,乃罷。
禮部右侍郎陳函輝從魯王自台州航海,已而相失;哭入雲峰山中,作絕命詞六章,投水死。
唐王擢王士和為延平知府。
士和官兵部主事,疏陳六事:文職廣而蛻卸者多,武弁盛而立功者少,升遷驟而責任轉輕,議論多而實用益寡,聽納博而精神愈紛,移蹕煩而民生日苦。王嘆為苦口良言。即擢守延平。
命戶科給事中李日煒督催汀、邵、惠、潮四府糧餉;其藉助者准作三年預征。戶部尚書李長倩以餉不繼,憂死。提學御史毛協恭亦憂憤死。
二十七日(壬寅)
福京發榜,取中葉纘等一百七十五名、副榜六十五名;錢邦芑請一榜盡賜登科,以成曠典。而科場弊端甚多,榜內李枚文理大謬,編修周之夔、御史劉霖懋取布政司原卷不通處疏糾之;王即命黜革推官王三俊,追贓一萬兩以助水師餉。其餘另有南城御史方元合覆試黜發四名仍讀續榜,俱准為舉人。已而三俊之贓甫完,而大清兵已至,得免株連。
紹興既破,有誣紳衿三十餘家叛逆,密揭貝勒者。貝勒緘發撫軍張存仁,揭偶墮地;錢塘包棨為記室,拾而火之。張問棨;棨曰:『火之矣』!張大驚,棨請自解貝勒請死;張從之。棨年踰四十,長不滿三尺,宛如稚子;乃自作解文云:『童子包棨不識字,誤焚文書,請罪治死』。貝勒見其繭收蝟縮,以為果孩子也;笑作國語。譯者云:『果孩子,饒了罷』!竟放歸。三十餘家得以保全不究,皆棨之力也。後登順治辛卯鄉榜;撤棘,主司見之詢諸人曰:『其貌不揚,果何修而得此』?有知之者曰:『此天報之也』!
二十九日(甲辰)
大清兵破金華,朱大典闔門死之。
大典固守月余,北兵用紅衣大炮破之,屠其城;大典闔門自焚死。子師武進鄭頒亦死,總兵馮用降。貝勒猶以諸將不竭力,各鞭責有差;巡撫張存仁亦受三鞭。
初,阮大鋮在金華,大典與之閱城;至西門,語大鋮曰:『此門新築,土未堅;有事,備御宜嚴』。及是,大鋮專以大炮攻西城,城遂塌,乃陷;焚戮甚慘,以報討檄之恨。有金華府同知耿獻忠被縶至軍前,大鋮遙望見之,即呼「耿父母」!因向諸內院稱其有吏才,可大用;親解其縛,留置帳前。自是,獻忠朝夕不離大鋮左右。崇禎時,獻忠官巢縣令;故大鋮稱之曰「父母」,尋舊好也。
唐王進姜一洪戶部尚書。
魯王大學士方逢年追王不及,與方國安等降於大清。
唐王命鄭為虹巡撫上游四府,兼領閣務。
晉吳春枝為大學士,留守福京;辭不受,駐埔城。
金華被屠,江山知縣方召集父老告之曰:『兵且至,我義不當去。然不可以我一人故,至合城被殃;若輩可迎附』!遂封其印,冠帶北向拜,赴井死。士民為收葬,立祠祀之。
召,宣城人,貢生;授兵部司務,署江山縣事。葬城南景星山。
大清兵追魯王,海中忽有龍升天,風雨驟發;大清兵溺死無算,王因得免。
浦江諸生張君正夜入明倫堂,自縊死。
沙定洲遣其黨王翔、李日芳等攻大理,陷之;陳禎督眾巷戰,手馘數賊而死(禎,世為大理衛指揮,未嗣職)。
太和縣丞王士傑死之。太和,為大理附郭。士傑佐上官畢力捍禦;城陷,士傑死於城上。
大理府教授段見錦、司獄魏從治、經歷楊明盛及子一甲俱死之。故永昌府同知蕭時顯既解任,以道阻寓居大理;亦自經死。
舉人高拱干投池水死。楊士俊同母、妻及妹自焚死。諸生尹夢旗、夢符、馮大成倡義助守,罵賊死。楊憲偕妻、女、子、婦、侄女、孫女、弟婦一門自焚死。楊愻既死復甦,妻竟死。
大清兵逼衢州,張繼榮迎戰,敗歿(繼榮,字君實,鵬翼之弟;官右軍都督府右都督,掛振威將軍印)。
衢州告急,唐王命楊文驄、劉孔昭共援之(時文驄、孔昭駐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