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叢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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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出處
白沙歸,至南安,守張弼問出處,對曰:「康齋以布衣為石享所薦,所以不受職而求觀秘書,冀得間悟主也。惜當時宰相不悟,以為實然,言之上,令受職然後觀書,殊戾康齋意,遂決去。某以聽選監生薦,又疏陳始終願仕,故不敢偽辭以釣虛譽,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弼唯唯。
莊定山被薦召用,巡撫何公鑒躬詣定山勸駕,繼遣應天府官候行。先是,塚宰王公恕、司寇張公瑄輩諸薦疏,皆出部檄,非特旨也。故先生曰:「吾向以諫謫,退處幾三十年矣,乃今特旨,敢不行乎?且學士丘瓊台嘗嫉曰:『引天下士夫背朝廷者也,吾當國,必殺之。』承特召而不行,非其可逭乎?」遂行。九月入京,陛見,大學士徐溥語郎中邵寶曰:「定山,我朝出色人,當官翰林,乃協輿情。」丘語人曰:「我不識所謂定山也。」徐公又與李西涯曰:「定山,君之故人,君當注意。我已致政,不能為國家薦賢矣。」李唯唯。謁吏部,三揖不跪,塚宰耿公裕起,延之以茶,令四司送出部門。先生曰:「第令不失己,官職外物耳。」吏部題補行人司副,升南京吏部驗封郎中。到任十二日,病作,赴部告歸,不為題處。又明年丁巳,遇考察,尚書倪嶽以老疾去之,乃先生告去已改歲矣。故白沙詩曰:「欲歸不歸何遲遲,不是孤臣託疾時。此是定山最高處,江門漁父卻能知。」
謝文肅丁內外艱,水飲疏食,一如古禮。終製,親友勸起復,先生曰:「初心縻祿,為親爾,今復何為?」乃閉門讀書。時侍叔逸老登眺方山雁蕩之上,怡神自足,彈冠之念泊如也。孝皇登極,詔起之,李長沙移書勸駕,極言乘運救世之義,始勉力入朝,補國子監祭酒。以師道難盡,請致仕,不許,適喪仲子,力求解任。將十年,特升公禮部右侍郎,掌祭酒事,遣使就其家起之。未逾年,疏凡五上,每優旨勉留,不能奪,乃許養疾。
劉瑾擅國日,人皆責李文正不去。蓋孝宗大漸時,召劉晦庵、李西涯、謝木齋三人至禦榻前同受顧命,親以少主付之。後瑾事起,晦庵、木齋繼去,使西涯又去,則國家之事將至於不可言,寧不有負先帝之託耶!文正義不可去,有萬萬不得已者。西涯晚年,有人及此,則痛哭不能已。此一事,顧東江言之。
○師友
劉誠意年十四入庠,從師受《春秋》經。人未嘗見其執經讀誦,而默識無遺。習舉業。為文有奇氣,決疑義,皆出人意表。凡天文、兵法諸書,過目洞識其要,講理性於復初鄭先生,得濂、洛心法,先生大器之。元揭亻奚斯見而奇之,曰:「此魏徵之流,而英特過之,濟時器也。」
柴廣敬言其師國學典簿趙撝謙訂聲音文字,通可收錄。遂奉命馳傳,即其家取之。典簿先生以學官沒嶺表,其子夭死,無後,廣敬為經紀其葬。及在翰林,又狀其行,懇詞盡禮,乞表其墓於學士解先生。近世師友義薄,獨廣敬能惇而厚之,非篤於義者不能也。
金先生問、陳先生繼少時,從俞先生貞木遊。先生《日錄》多書金、陳二生某日講某書,某日作某文,頗優待之。嘗與王文靖公汝玉曰:「二生學問略相似,金之名位,過陳遠矣。」後兩先生皆以白衣薦,陳為翰林檢討,不久而歸;金至禮部侍郎,享福祿榮名者甚久。俞之孫嗣嘗以《日錄》示餘。
宋景濂先生嗜學日篤,時柳文肅公貫、黃文獻公溍皆大儒,天下所師仰,又各及其門執子弟禮,二公皆禮之如朋友。柳公曰:「吾邦文獻,浙東為盛。吾老矣,不足負荷此事,後來繼者,所望惟景濂耳。」
國子多大臣子弟,宋先生蒞之以勤,率之以正,日進諸士立兩序,據坐執經,敷揚閫奧,教以孝悌忠信之道。學者帖帖遵度,惟恐不得為先生弟子。
戊辰,詔擇進士穎敏者為庶吉士,屬教之,劉鉉懲曩之事虛文者,慨然以師道自任,俾力追古作,有一字未愜者,經月不置。以故諸吉士大有所造,後多以文學致名。
方孝孺在宋濂門為高第弟子,從濂後,每私居念及,或見其手跡,或談及濂事,輒涕泣。既官漢中,其家不能存,言於蜀王,厚撫恤之。基在夔,每舟次夔,必往祭墓下,慟哭移時乃去。
永樂中,陳檢討繼少孤貧,嘗就學於俞貞木先生。每歸飯,輒就返,俞異焉。竊視其所之,至密蘆中,懷出一糖餅,哺之即行。俞以是留食於家,以為常。一日妻失留之,俞歸,切讓其妻,乃改而加禮焉。後繼以布衣仕翰林檢討,未必非勵志所為也。
永樂間,胡文穆公與楊文貞公俱在內閣。文穆嘗語文貞曰:「吾二人將老,得退,即各具小舟可二僮操者,舟中貯書冊、楮筆、壺觴、棋局。如廣訪君,艤舟君門外一里所,遣童子招君,君逕入舟,溯流至五雲驛,望夫容峰則返棹,至君入舟處,君獨歸。君訪廣亦然,但溯流至玉峽而返,歲必五六過,用此共適餘年。及文穆歿後半歲,文貞夜夢偕文穆泛舟,自快閣至郡城下,同載甚樂。」共聯詩,文穆起首句,文貞續第二第三句,相續成一律,覺而忘第六第七二句,文貞悲愴不勝,遂補之,詩曰:「金螺瀟灑對夫容,鷺渚漁洲窈窕通。遠樹白雲秋色淨,故人清興灑尊同。河山夢冷謳吟後,生死交深感慨中。猶想勝緣如夙昔,並騎黃鶴過江東。」
徐健嘗與洛中名士閻禹錫論學,閻改容禮之,謂鄉人曰:「伊、洛淵源,續有人矣。」又與白良輔論,不合而罷。比曉,白扣門揖曰:「吾中夜乃思得之,始知吾子賢予遠甚。」由是益知名。
李賢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災,時學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往造之,叩質所疑。薛公亟稱之,以為英悟淳確,非流輩可及。
蒲州王神曰:「河津薛德溫,直內方外,果敢自取,可謂得許子、平仲之傳矣。」蒲州衛述學於河津,忠信無詭,可透金石,可謂不愧乃師矣。
編修梁諲病,語家人曰:「朋遊中惟陳同年汝同心地好,且有家法,孤子女可托也,詢聞而諾焉。」及諲卒,為經紀其家事,無不曲盡,至冒謗毀而為之不恤。嫁其女,得鬆人黃瑜。後參福建政,竟以梁之喪歸其鄉。其篤於友誼如此。
蔡虛齋清友甯永貞、孫九峰,拜何椒丘,願為弟子。既又友儲殖庵、楊月湖。好古獨信,貞風淵軌,使人躁息妄消。
正統十一年,太師英國公暨侯、伯二十餘人早朝畢,奏曰:「臣等皆武夫,不諳經典,願賜一日偕詣國子監聽講。」上命以三月三日往。於是太師率諸侯、伯至日到監,始攜茶湯果餅之類甚豐。祭酒李先生時勉命諸生立講五經各一章,講罷,設酒饌奉款。諸侯伯讓曰:「受教之地。皆就列坐。」惟太師與先生抗禮久之,太師屢辭,先生曰:「秀才家飯不易措置,願太師少寬。」命諸生歌《鹿鳴》之詩,賓主雍雍,抵暮而散。此亦太平盛事也。
王公恕在揚州立資政書院,如高尚書銓、儲侍郎雚,所造就孔多。在江西提學,如浮梁戴恭簡珊、泰和蕭尚書禎、淦縣孫都憲仁、安福劉祭酒震,皆文藝之外,而別其器識,誘以遠到。
李西涯當國時,其門生滿朝,西涯又喜延納獎拔,故門生或朝罷或散衙後,即群集其家,講藝談文,通日夜以為常。一日,有一門生歸省,兼告養病還家,西涯集同門諸人餞之,即席賦詩為贈。諸人中獨汪石潭才最敏,詩先成,中有一聯雲「千年芝草供靈藥,五色流泉洗道機。」眾人傳玩,以為絕佳。呈稿於西涯,西涯將後一句抹去,令石潭重改,眾愕然。石潭思之,亦不復能綴,眾以請於西涯曰:「吾輩以為抑之此詩絕佳,不知老師何故以為未善?」西涯曰:「歸省與養病是二事,今兩句單說養病,不及歸省,便是偏枯。且又近於合盤。」眾請西涯續之,西涯即援筆書曰:「五色宮袍當舞衣。」眾始歎服。蓋公於弘、正間為一時宗匠,陶鑄天下之士,亦豈偶然者哉!
西涯晚年致政家居,至臨沒時,門生故吏滿朝。西涯凡平日所用袍笏、束帶、硯台、書畫之類,皆分贈諸門生,顧東江亦分得數件。東江子顧伯庸嘗言之。即書籍所載古之宰相,亦未有如此者。
許公誥弘獎風節,絀抑華競,以經世為士筌,尊德為學軌,故一時人士翕然化之。不徒敦悅典墳,涉誌弦誦而已。時太學生有遐方旅襯暴露無歸者幾三十人,歲時名字,漫滅無稽。公乃以公帑羨餘,購地葬之,復察生理窘迫衣食弗給者數十人,周恤之,由是生徒感德懷服。又奏罷教職不稱者,及劾勳戚習禮不律者,一時成均條約,肅然改觀。
顧公清教庶吉士,陶鎔造就,一時出門下者若江右舒芬、南廣倫以訓、建康陳沂、貴溪汪佃、關中馬汝驥,至今稱為一代雅流。
顧華玉曰:「景伯時自窮時與維揚火城相知交,為中允時,數向餘稱其為人。餘以伯時方貴盛,遊者固自厚,不甚入心。比伯時卒,遺孤孑孑,門戶衰落,曩時親昵,多不相往來。獨火君顧念益勤,時時遣人過江問遺,逾於生時。伯時有遺文數十卷,火君捐百金梓行之,曰:『吾不忍故人菁華遂殞於地。』火君可謂貴賤死生無替交態,而伯時之知人未易及也。」
徐公階以學士誨庶吉士,雖名不廢課習,而脫去所謂駢麗帖括之舊,推所真得於身心者訾娓說之,又間勖以國典民事。其後多卓然稱名臣,咸歸公善誘功。
荊川於文稱曾子固,詩稱《擊壤集》、黃山谷,學則篤信朱元晦。一日絛云:「吾覺朱子所解書,無一句是者。」非有會於言語之外,胡以及此?學者不如此汗悟一番,與不讀書何異?
詞林故華貫,國初惟材是畀,不局身格,後獨以一甲進士若庶吉士充之,他有與者,輒擯不相容,而其途狹矣。嘉靖初,永嘉、貴溪受上異知,近遴士不主故常。謝公與槐繇御史改春坊司直,至今指摘棼如,餘亦不能明也。頃其家出所藏交遊尺牘,獨鄒東廓、程鬆溪、趙大洲、唐荊川、羅念庵五六公,皆名碩也。手書款密,非肺腑交不及此。噫,諸公豈世之泛交苟相說者哉,非數公不能知司直,非司直不能以友數公。乃知流俗相詆,皆承冒疾者之誤,非實錄也。語曰:「不知其人,觀其友。」執此可以為論公左券。
○品藻
楊文懿守陳曰:「子房不見詞章,玄齡僅辦符檄,劉誠意勳業造邦,文章傳世,可謂千古人豪。」
解縉讚劉三吾曰:「餘聞之故老,多言國初草昧時官民冠冕衣裳之制皆出自三吾,可謂有製作才矣,不獨擅華國之文而已也。」論者又謂三吾文章不如宋濂,而渾厚過之;先見不如劉基,而直亮過之;勇退不如詹同,而事功過之。語曰:「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信哉!
學士歐陽玄評宋景濂文氣韻沉雄,如淮陰出師,百戰百勝,誌不少懾;神思飄逸,如列子禦風,翩然騫舉,不沾塵土;辭調爾雅,如殷彝周鼎,龍文漫滅,古意獨存;態度多變,如晴霽終南,眾騶前陳,應接不暇。非才具眾長,識邁千古,安能與於斯?
高帝嘗謂宋濂:「浙東人才,卿與王禕耳。才思之雄,卿不如禕;學問之博,禕不如卿。」
國初,宋學士景濂精於釋,釋宗泐季潭精於儒。太祖每稱之曰:「泐秀才,宋和尚。」
上欲相楊憲,劉基與憲素厚,以為不可。上怪之,基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己無與焉者也。今憲不然,能無敗乎?」上曰:「汪廣洋何如?」曰:「褊淺,觀其人可知。」上又曰:「胡惟庸。」曰:「此小犢,將僨轅而破犁矣。」上曰:「吾相無逾於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惡太深,又不耐繁劇,慮且孤大恩。天下何患無才,願明主悉心以求之。如目前諸人,誠未見其可也。」既而授弘文館學士,進封誠意伯。逾年,賜歸老鄉里。後上使克明以手書問天象,悉條答其大意,以為「霜雪之後,必有陽春,今國威已立,宜少濟以寬。」書奏,上悉以付史館。
太宗嘗命解縉評諸臣,縉以實對。於蹇義曰「其資重厚,中無定見。」於夏原吉曰「有德有量,不遠小人。」於劉俊曰「雖有才幹,不知顧義。」於鄭賜曰 「可為君子,頗短於才。」於李誌剛曰「誕而附勢,雖才不端。」於黃福曰「秉心易直,確有定奪。」於陳瑛曰「刻於用法,好惡頗端。」於宋禮曰「戇直而苛,人怨不恤。」於陳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於方賓曰「簿書之才,駔儈之心。」既奏,上以授仁宗,曰:「李誌剛,朕燭之矣,餘徐驗之。」
御史汪宣疏云:「先任吏部之臣,廉介端貞不如王翱,公忠直亮不如王恕,坦夷無物不如耿裕。」
霄問呂仲木曰:「何仲默何如?」曰:「其詩有漢、魏之風,可取也;其文沿六朝之體,不可取也。然而其人則美矣。」問李獻吉,曰:「為曹、劉、鮑、謝之業,而欲兼程、張之學,可謂係小子失丈夫矣。」問康德涵,曰:「漢馬遷之材也,而學則未逮。」問馬伯循,曰:「見善而能聚,見惡而能勸,其志遠哉。」 問張仲修,曰:「直而敏,足以從政矣。」
○事例
洪武二十六年,選秀才張宗浚等隨詹事府左春坊官分班入直文華殿,侍講畢,近前說民間利害、田裡稼穡等事,間陳古今孝節、忠信、文學、才藝諸故事,日以為常。
高皇帝命翰林編修、檢討、典籍,春坊司直郎、正字、讚讀,考較諸司奏啟,如平允,則署其銜曰「翰林院兼平駁諸司文章某官某」,列名書之。
永樂五年,遷翰林院學士兼右春坊大學士階奉政大夫,諭吏部曰:「胡廣等侍朕日久,繼自今秩滿,勿改外任。」
宣宗欲選進士之尤者績學以備官僚,既命楊溥掄宣德五年進士,得三山薩琦等八人,與列作養,後又敕通取二年、五年、八年進士,召試於文華殿,取二十人,鎡為首。通前二十八人,如永樂間應二十八宿之數。
太宗嘗命翰林院覆試下第舉人,得張鉉等六十人,賜冠帶,入國學,以俟後舉。又嘗進副榜舉人親試之,拔三人入翰林,時復有副榜進士之例。
宣德六年五月,行在禮部成,逾月,上命寮屬入蒞事,賜什器百六十二,刻「禮部公用」四字其上。已,南禮部復析所藏古今書百十二部,總二千八百冊以實之。
宣德七年,以故鴻臚寺為翰林院,落成,諸殿大學士皆至習禮,不設西楊、南楊座。或問之,應曰:「此非三公府也。」二楊以聞,上命工部設座,禮部敘位次,二楊始自內閣出,座諸學士上。
自太祖相傳,列聖臨朝,每至日昃,不遑暇食,惟欲達四聰以來天下之言。英宗以幼衝即位,三楊慮聖體易倦,因創權制,每日早朝,止許言事八件。前一日,先以副詣閣下,豫以各事處分陳上,遇奏,止依所陳傳旨而已。英宗既殂,三臣繼卒,無人敢復祖宗之舊者,迄今遂為定製。
取孔、顏、孟三氏子孫至京,從陪祀。顧鼎臣上言,以為孔子之道,為萬世帝王法,在當時門弟子唯曾參之傳獨得其宗,而二千年以來,未有能表章之者。我皇上崇儒重道,遠邁帝王,似茲曠典,所宜肇舉。伏乞命禮官詳議,盍訪曾氏子孫,與孔、顏、孟三氏一體錄用,則吾道幸甚。上是之。於是求得曾氏子孫名質粹者,授博士,以主祀事。
正統四年夏,詔百官悉遵《諸司職掌》定員,員外者送吏部改除,修撰林在列。林,宣德庚戌都魁也。上知其賢,不欲以處他職,特詔記其名,賜歸以待用。
景泰元年九月,初令九卿內閣相移文書名,內閣移司屬書孔目名。
彭時《雜記》:戊寅年二月,上聖烈慈壽皇太后尊號告天下,詔草已進。予謂李公曰:「此事宜有恩典。」李曰:「先年兩赦,數赦非所宜。」予曰:「非赦也,但行優老之政。欲朝官父母七十者與誥敕,百姓年百歲與冠帶,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如此恩典,斯與上徽號相稱。」李公甚喜,因共擬仁政數條呈。上大悅,命即行之。
李公賢在內閣時,太監曹吉祥嘗在左順門令人請說話,公語云:「聖上宣召則來,太監請不來也。」曹乃令二火者掖而至,公云:「太監誤矣!此處乃天子顧問之地,某等乃謹候顧問之官,太監傳聖上之命,有事來說,自合到此。豈可令人來召耶?」曹云:「吾適病足耳,先生幸恕罪也。」聞李公沒後,有事,司禮監隻令散本內官來說,太監不親至。今日閣老請太監議事,亦不至矣。內閣體勢之變,又非前比。
洪武、永樂以來,凡百司朝覲,命吏部、都察院考,其尤不職者,乃黜之,不過數十人。其後吏部患人言,務以多黜為公,方嶽以下,少有微瑕,輒黜之,黜者亦不敢訴。丘公浚深知其弊,言於上曰:「唐虞三載考績,三考黜陟,今有居官未半載而黜者,所黜徒信人言,未必皆實。此非唐虞之法,亦非祖宗舊制也。」 上深然之。會吏部上大小庶官當黜者幾二千人,乃敕凡曆官未三載者,俱復其任,雖經一考,非有貪暴實跡者,亦勿黜。
孝宗臨御,弘治七年以後,天下章奏,早期後幸文華殿,司禮監奏送,御覽過,大事親批,庶事發內閣調帖,送司禮監批行。當中批行者,聖批也;傍行批行者,調貼批也。至於事有所疑,必召內閣大學士諭以聖意所在,使之參酌可否然後行。真推心置臣腹也。
焦芳入閣,仍欲兼部事,瑾屢遣人來與李閣老商議,李云:「無此例。」瑾云:「曾聞李賢兼管。」李云:「李賢是吏部侍郎,入閣後升尚書,時王翱掌部事。」又問:「前有之乎?」答曰:「蹇義為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夏元吉五日一赴東閣,與大學士三楊議事,未嘗兼學士也。」次日吏部請印信,內批令焦芳兼管部事,芳以問李,李曰:「某已言之,此二事實難兼攝。內閣佐天子出令,吏部所擬升調官間有可否,今自擬之,而自可否之邪?又每日通政司奏事奉旨吏部知道者,即當廷跪承旨,內閣班侍立聽。今亦將出跪而更起立耶?又部事差謬,或章奏錯誤,小則回話認罪,大則罰俸。脫有之,亦將隨同認罪乎?」芳乃辭部事。
吳文定公卒後,朝廷贈宮議諡,命祭葬,仍官其一子為中書舍人。時公長子奭已承蔭為國學生,部以次子奐進。上特改奭為中書舍人,而以奐補國學,謂「弟不可先兄也。」群臣歎服。
藩府親臣,無不任京朝官之禁,弘治十二年詔修《問刑條例》。吏書屠公滽與大理少卿王輔有隙,因言輔係儀賓,不當居輦下,乃出為參政,遂條為例,至今遵之。不知國初王親多掌禁兵,為輔佐,曷嘗有是耶?
貢舉試院諸需,舊皆取之順天宛、大二縣,裁數百金而民不堪,用且不給。費宏議以各省鄉試用度皆有羨餘,請俱令解部,轉貯順天府庫而取用之。遂加舊額三分之二,諸用以足。
劉春,初開武舉充試官,武舉有錄自此始。其條格皆創為之,最稱折衷。
王瓚升南祭酒。六年,南禮部移文本監,撰述慶賀皇上尊慈聖康壽太皇太后、慈壽皇太后表文,瓚以非奉旨不敢撰述答之。部復查有成化二十三年舊規,本監乃與南翰林公同撰述。
或曰今內閣一人兼四官,非禮。此不然,顧其人稱否耳。唐虞三代盛時,大禹嗣崇伯,為司空,加百揆;三官也,其帥師征苗,又兼士師蠻夷猾夏之職。伊尹為塚宰,領阿衡,又兼師保,太甲稱為師保,高宗稱為阿衡,意當時亦有封爵,非四官乎?周公以魯侯代太公為太師,兼塚宰,領東伯,召公以北燕伯入為太保,代周公為塚宰,領西伯司馬。畢公以列侯代周公為太師,領東伯。皆四官也。景泰時,陳芳洲一人領五官矣。
國初,自徐太傅達出為征虜大將軍,入為中書右丞相。其出將者,文襄而後,若翟文懿巡九鎮,楊文敏三使寧夏、甘肅與寧遠、西寧。謀軍務。景泰中,王毅湣、高文懿皆以賑濟行;江少師督察四川軍情,理儲餉行;李文正以次輔祭孔廟,兼撰碑文,以闕里完,故重之也。
張永以東廠功乞封,已持內旨,引內官劉馬兒例,要楊公廷和,公曰:「劉以功封其族人,非封自身也。事載《嶽公類博稿》中。」取示之,乃已。
劉公龍掌翰林院事,奉命同吏部考察本院並內閣兩房官。舊例,四品自陳,五品聽考。往年王文恪公獨以學士掌院事,免考。先生申明舊例,奏可,著為令。
故事,台省有缺,選博士等官充之,而南監不得與。賈詠疏以南、北一體,宜采擇以勵有誌。詔可之。
諸大綬修撰滿考,是時生母陳與所後母金並在邸,而製不得兼,封本生,則疏請貤封。肅皇帝許之。庚申春,乞假奉兩淑人歸,陳涉人卒於塗,製又不得服本生,而公衰絰疏水,竟三年,然後赴闕,則閱假限兩歲矣。當事者矜其情,為請於上,凡為人後者,皆得服其本生,著為令,嗣是廷臣得貤封及服本生者,咸推公,謂孝能錫類雲。
祖宗時,凡遇常朝,內閣與錦衣衛官俱墀下侍班,而領敕者亦非翰林官捧給。嘉靖九年,上始定製,常朝畢,內閣官於東陛,錦衣衛於西陛,各以次升立於寶座之左右,捧敕用翰林官,日輪一員,立於內閣官之後候承旨,由左陛下至御道,授領敕官,畢,方回本監。蓋自是閣臣愈嚴重,而錦衣亦日崇顯矣。
舊制,經筵講官及執事官失儀,許令出班請罪,得麵宥。至是,鴻臚寺卿黃紳等奏言:「經筵乃聖天子講學親賢之地,非視朝聽政比,一切差誤,宜令侍儀科道等官退而具奏上,請免其面奏。」從之。經筵官失儀不麵奏,自嘉靖六年始。
東閣在六館之下,祖宗時初不設官,後來以翰林學士年深者居之,專管文官誥敕事。在正統年間,已久不設,弘治七年復設,如石缶、賈詠皆以吏部尚書兼學士,吳一鵬、溫仁和皆以禮部侍郎兼學士管誥敕,若籍以為入閣地者。大學士張璁謂:「此官實內閣私門。況誥敕,彼無一字之勞,徒建虛名,以希幸進,宜革之便。」上從之。故嘉靖六年以後,文官誥敕俱屬之史官,閣臣看正而已。
故事,科道官有父兄位九列者,例得改除館職。俟其積有年資,仍出為外官。武廟《實錄》成,加恩,而大學士費宏擬升檢討席春按察僉事,則以春原係避其兄禮部尚書席書改除館職者也。書憾宏,上疏曆稽累朝升官無調外者。上以書言,特令升春翰林修撰。宏疏奏辨明前擬,不得已,升春副使,御筆復改為僉事,蓋出宸斷也。其能容大臣守法如此。
故事,父任京堂而子為科道者,例得迴避改他官。耿裕、許誥俱以父任塚卿故得改授翰職。嘉靖九年,御史胡效才以父璉任都御史,奏當迴避,上曰:「近年科道改翰職,此陰厚私弊,效才準於在京別衙門相應職事改授。」以後俱照此例行,凡迴避者,不得改朝職矣。
張文忠久於科第,諳世故,得位,每事欲復祖宗舊制,行進士、舉人、歲貢三途並進法,士風一變,人思奮庸,賢才輩出而無滯。又科舉,各省差京朝官主試,亦復舊例,且免夤緣外簾諸司之弊,又刻舉子中式原卷文字,以免作小錄誤閱卷之功。後夏言當柄,盡廢之。
○科試
永樂甲申科,廬陵周孟簡與弟述同登第,述在孟簡之前,太宗曰:「弟不可以先兄。」乃置述於後,此即二宋故事也。
永樂二年,曾棨舉狀元及第,周述、周孟簡次之,皆江西人,述與孟簡,兄弟也。文皇禦批棨策曰:「貫通經史,識達天人,有講習之學,有忠愛之誠。擢魁天下,昭我文明,尚資啟沃,惟良顯哉。」批述曰:「瑰偉之才,充實之學,朕用爾嘉,擢居第二。勿自滿假,惟時懋哉。」批孟簡曰:「辭足以達意,學足以明理,兄弟齊名,古今罕比。擢爾第三,勉其未至,罔俾二蘇專美於世。欽哉。」
曾公鶴齡考順天鄉試,初試之夕,場屋火,試卷有殘缺者,有司懼罪,不敢以更試為言,惟欲請葺場屋,以終後試。公曰:「必更試,然後百弊滌,至公著。不然,雖無所私,亦招怨謗。朝廷何惜一日之費以成此盛舉哉!」有司具二說以進,命下,竟如公言,眾皆懾服。
侶鍾監秋試場,黜舉子之私以賄請者,而不暴其名,曰:「毋以一人玷我賓興盛典。」
景泰改元,詔以邊圉孔棘,凡生員納粟上馬者,許入監,限千人而止。然不與饌餼,人甚輕之。成化己丑進士安邑張遂當在首甲,以援例仰置二甲第一。成化甲辰,山西、陝西大饑,復令納粟入監,兩閱月放回依親,有告願自備薪米寄監讀書者聽。尋令監生年二十五歲以上,方準食糧收撥,其省費如此。丘文莊以禮侍掌監事,季考以南城羅玘為首,曰:「此解元才也,取之者其惟李賓之、程克勤乎?」是年丙午京闈,果二公主文柄,論題「仁者與物為體。」玘以「無我,則視天下無非我」立說,理既明暢,詞亦奇古。參以前後場俱稱,遂置首選,連第入史館,文名震海內。於是援例之士增價矣。
景秦間,吉安劉公宣代戍於京師龍驤衛,為衛使畜馬,晝夜讀書廄中,使初不知也。公偶與塾師論《春秋》,師驚異之,以語使,使乃優遇之。未幾,發解及第,由翰林編修仕至工部尚書。取解時,劉文恭公鉉主試,訝其文,謂必山林老儒之作,及啟封,乃公也,人始識公,而文恭知人之名益著。
彭華為詹事時,成化壬辰殿試,與讀卷,鄉人劉震當為第一。華兄時在內閣,避嫌欲寘震二甲,華曰:「舉不避親,何嫌之有?」乃以震居第二,識者謂華有宰相器。
天順庚辰,會試罷,李文達詢人物於考官,或曰:「五魁中,張元禎神童也,人物獨王一夔。」及選庶吉士,英廟欲專選北人,公曰:「南人亦須選。」乃會選於吏部,元禎不與,公曰:「此神童,不可以貌取。」急追回與進之。成化丙辰廷試,王塚宰以程敏政卷字精楷,力讚為第一,公曰:「論文不論書。」卒取羅倫第一。
黎淳考鄉試時,有試卷甚奇,公喜得人,及後二場捲入,輒不類。公移文外簾,使勾稽墨卷,果謄錄生截卷為所親地者。公具發其奸,而卒置初卷於首,乃名士馬中錫也。
柯潛考應天鄉試,舟維淮揚,有舉子暮夜投公,公叱之,彼固以請,以所賂遺置公前。公怒,命執付有司,治以法。是秋場屋肅然,比揭曉,咸稱得人。
學士呂原、修撰柯潛為會試考官,揭曉後,有落第舉人奏考官校文顛倒者,上問李賢,對曰:「此乃私忿,考官實無弊,如臣弟讓亦不中,可見其公。」上意始解。乃命九卿會翰林院考前奏者,多不能答題意,因疏其狂妄,命枷號部前以示眾,澆風頓息。
傅珪主應天試事,時應天簾外官有行私者,既知不可為,又畏其人之權勢,乃欲委禍於珪。送稟餼時,令一私人隨至簾內,欲有所請白,即叱出,痛笞之,曰:「此豈汝所至之地?」其人竟不敢言。說者謂當時一容其人啟口,則行私者得以藉詞矣。
國初,考試官雖儒士亦在所聘,惟其人而已。後專任教職,乃有遺珠之歎。弘治甲子,禮部議各省主試以進士為之,而不拘見任致仕,故少卿楊廉以服闋主浙江試,主事王守仁以病痊主山東試。言官劾楊為不孝,王為不忠,法遂廢。至嘉靖戊子復行之,而兩畿同考,亦用京朝官,僅兩試而止。
霍韜言:「變《詩》喪《禮》,至道攸寓,特以命題,不復拘忌。《春秋比事》,碎裂經旨,不可以試士。」與簾內弊盡革之。
田汝成記,壬辰禮部尚書夏言上言:「舉子經義論策,各有程式,請令今歲舉子,凡聘詞浮誕,磔裂以壞文體者,擯不得取。」上從之。會試既畢,夏公復召予語曰:「進士答策,亦有成式,可諭諸生,毋立異也。」予曰:「唯。」因諸舉子領卷,傳示如諭。既廷試,諸達官分卷閱之。時內閣取定二卷,都御史汪公鋐得一卷,詫曰:「怪哉,安有答策無冒語者?」大學士張公孚敬取閱一過,曰:「文字明快,可備御覽。」遂附前二卷封進,上覽之,擢第一,啟之,乃林大欽也。夏公大駭,謂予何不傳諭前語,予無以自解,乃就大欽詢之,對曰:「某寔不聞此言,聞之安敢違也。」予乃檢散卷簿,則大欽是日不至,次日乃領之。因歎榮進有數,非人所能沮也。
《登科考》:大學士李公時等以李璣等十二卷進,上批答曰:「卿等以堪作一甲卷十二來呈,朕各覽一周,其上一卷,說的正合題意。『夫周道善而備』,朕所取法。其上三說仁禮為用,『夫仁基之,禮成之』。亦甚得其意。其上四論仁敬,『夫敬而能仁,他不足說,可以保治矣』。其上二『略泛而滯於行』,其下二 『卻似讜』,雖與題不合,言以時事,故朕取之,可二甲首。餘以次挨去,不知是否,卿可先與鼎臣看一過,再同讀卷官看行。」上復親為品題,首三卷各有批語。於韓應龍曰:「是題本意,可第一甲第一名。」於孫升曰:「說仁禮之意好,可第一甲第二名。」於吳山曰:「敬為心學之極,此論好,可第一甲第三名。」時等以餘卷皆經御覽,不敢遺,乃以李璣等九人對策皆刻之。
禮部侍郎夏言,當嘉靖壬辰會試,條陳科場事宜內一款:「應試之士,於風薝寸晷之中,欲其文可為程式者,蓋已絕無間有,所以試錄文字,多出主司之手,而兩京會試,皆館閣儒臣所為,足為海內矜式。近令錄士子本文,不必考官自作,所以各省試錄,文理紕繆,體裁龐雜。今次會主,若士子之文縱有可錄,仍令考官重加裁正,以示模範。」此疏申明已極妥當。乃萬曆乙酉,言官復以主司作文有礙看卷,欲仍錄士子之文,而本年試錄所謂紕繆龐雜之病,聞亦有如言所論者,殊失華國之體。不知場中看卷,止分黑白,與各省小試不同,隻三四日可畢事矣,何憂其無隙晷作文也?當時禮部不考故案,而漫為題覆,後來終當改。
浙江較士日,大雨如注,號舍皆漂流。諸生急,乃投瓦礫,擲按察,按察走匿,堂階哄然。監臨大懼,欲易明日試,劉公大夏曰:「非製也,且雨驟,勢必霽。」乃令一武官立案上傳言:「諸生宜自度,能決科則留,否者出。」諸生皆聽公言。已而出者雲洶,監臨懼,以為遂空群矣。薄暮雨止,諸生請燭者尚八百餘,諸執事方喜公處分得宜。是歲試者少,主司精於檢閱,得人最盛。
嘉靖甲午,吏部尚書汪鋐子試順天不第,上疏指摘場事,以太祖誅劉三吾為擬。考試官侍講學士廖道南、侍讀張兗,引劉儼、陳循、王文事答之,俱不問。
張桂執政,黜翰林二十八人改別官,楊邃庵一清遂得乘間引所厚入院。時戊子順天鄉試,韓邦奇、汝節、方鵬、時舉俱以按察司副使改春坊庶子,兼修撰,主試事。韓前序引經「元首起哉,股肱喜哉。」又曰「帝光天之下,萬邦黎獻,共惟帝臣。」倒節其語。提學御史周易因劾韓,經語本「股肱喜哉,元首起哉」,「帝光天下」,至於「海宇蒼生」,而韓引云云,亦誤書海隅為海宇。內批捃其失,兩謫之,四方相傳為笑。然周劾雖當,實因韓序不載其名而發。
萬曆己卯,高中允主南京試,出題「舜亦以命禹」。一時試者,以非素所擬,皆閣筆,送惡語詈主司,謂用禪受事媚江陵,因而籍籍。至甲申,言官遂劾高,謂江陵謀不軌,而高從臾之。削其職,仍追毀誥敕。大抵當江陵盛時,媚之者伊周之不足而至大禹,誠可恨,而若如言官所言,非也。毋論江陵無不軌謀有不軌謀,而以此示人,可乎?因憶徐武功與曹石冒而下獄,鍛煉無所得,乃摘其自撰告詞有「績禹神功」語,坐不道,幾棄世,以雷震流金齒。然則禹豈人臣所宜擬也?
○科目
《宋學士集》云:「濂聞前定二事,甚異之,語於金谿吳君伯宗,伯宗曰:「豈惟是哉!庚戌之夏五月二十二日,臨川通判王黻夢城中作樂迎狀元,黻甚訝之。二十五日,忽聞使者來頒科舉之詔。其年秋,伯宗濫充江西鄉試第一,眾已謂與夢葉,至廷對日,復擢寘榜首,鄉里至今以為美談。」濂觀傳記中所載,如此類甚眾,未敢信也。今親聞吳君之言,其有不可信者乎?姑書之,以見人囿氣化中誠有一定之命,不可以智求,不可以計免也,自修之外,一聽於天而已。洪武十八年乙丑會試,黃子澄第一,練子寧第二,花綸第三。及殿試,讀卷官奏花綸第一,子寧次之,子澄又次之。是年童謠云:「黃練花,花練黃。」時人莫解,後果驗。殿試先一夕,上夢殿一巨釘綴白絲數縷,悠揚日下,及投首卷,乃花綸。上以其年少抑之,已而得丁顯卷,姓名與夢符,遂擢居第一。數先定矣。
永樂丙戌,閩人林環夢其友人李文淵饋犬肉一片,環彎一臂,受之,遂狀元及第。一片犬肉,乃狀字,彎一臂,類元字。後官文淵閣學士,李文淵其兆也。
徐瓊始入邑庠,掌教預夢有馳告之者,雲西王先生至,蓋先年禮部尚書王公英,亦金谿人也。翌日,掌教見公曰:「子勉之,西王先生聲跡,將於子乎在?」厥後入翰林,曆學士,詞翰名四方。式媲美西王先生,官至禮部尚書,位望亦與之等。而掌教之夢果符。
永樂甲辰,上臨軒策士,以孫曰恭為第一,邢寬為第二。既而曰:「孫暴不如邢寬。」遂擢寬第一,仍朱書其名於榜首,一時以為盛事。
正統戊子,吳縣學池中蓮一莖三花,巡撫周文襄見之曰:「行有當之者。」明年,施修撰槃以縣學生狀元及第。成化辛卯,郡學池蓮亦一莖二花,明春,甘露降於學之桃梅,越二月,而吳文定為狀元。又吳人舊傳云:「穹窿石移,狀元來歸。」弘治丙辰,狀元為朱學士希周,前一歲穹窿山風雨中大石自移,時學士猶為諸生雲。
孫狀元賢赴會試,途中投宿一民家,主人禮之甚隆,飲食一呼而具。賢疑其家有他會,問之,主人云:「昨夜夢狀元至,故治具以俟,今日公至,應此夢無疑矣。」賢竊自喜,至期下第而歸,後一科果狀元及第。
王華在塾,嘗一夕夢迎春,歸其家,前後鼓吹幡節,中導白土牛,其後一人輿以從,則方伯杜謙也。既覺,以竹軒公、岑大夫人皆生於辛丑,謂白為凶色,心惡之。遂語諸生欲歸,諸生堅留之,甯生曰:「以竑占是夢,先生且大魁天下矣。夫牛,醜屬也,謂之一元大武;辛,金屬,其色白,春者一歲之首也,世以狀元為春元,先生之登,其在辛丑乎?故事,送狀元歸第者,京兆尹也,其時杜公殆為京兆乎?」辭歸,舟過洞庭,阻風君山祠下,因入祠謁,祝者迎問曰:「公豈王狀元耶?」華曰:「爾何從知之?」祝者曰:「疇昔之夕,夢山神曰,後日薄暮有王狀元來,吾以是知之。」華異其言,與梅莊之夢適相協。
固安縣偶大水,崩岸斷橋,岸邊出一碑,碑上題十字曰:「橋崩天子過,碑出狀元來。」其年武宗南幸,過其邑,次年辛巳,邑人楊維聰狀元及第。
張治庚辰舉南宮第一,州有龍化湖,舊有識云:「龍湖坼,榜元出。」公嘗憩而樂之,因號龍湖。及計偕北上,湖忽暵涸龜裂,果符應。
嘉靖己丑試卷,肅皇帝親為批閱,有御筆者,登科錄盡刻之。工書劉清惠公麟在讀卷之列,紀以詩曰:「宮闕東偏紫閣西,九官分局主恩齊。明明撫運收才後,穆穆臨文自品題。手諂日中垂藻鑒,奎文時暝散雲霓。安車打伴南宮宿,中使宵傳有禦批。」
我朝狀元,以直諫而被謫者三人,羅倫、張升、舒芬也。羅倫論李文達奪情起復,張升論劉吉,舒芬諫武宗南巡。此三人者,直可謂不負大科矣。
李旻字子陽,錢塘人,成化二十年進士及第,一授翰林修撰,曆兩京國子祭酒。明習典禮,振舉師模,蓋亦不負科名。仕至南京吏部侍郎。
成化丙戌,羅狀元倫以言事謫外,復言修撰,贈諭德,諡文毅。嘉靖己丑,羅狀元洪先亦以言事為民,官止讚善,贈光祿少卿,諡文恭。兩人地同姓同,大魁同,言事同,講學同,從六品得諡同,贈官從五品同,尤為奇絕。
諸大綬第時,越臥龍山鳴,聲聞數里,君子知公非常人。其後十五年,而張元忭及第,是山亦鳴。
宋乾道間,單尚書夔生母媵也,又往耿氏,生侍郎延年。及死,尚書、侍郎爭葬其母,事達朝廷,孝宗曰:「二子毋爭,朕為葬之。」一時以為美談。永樂中,長樂馬某娶妾,生子鐸矣,而妻妒不容,嫁之同邑李氏,方有娠,未幾生子,故以馬名之。後鐸中永樂壬辰狀元,馬中戊戌狀元。一母而孕兩狀元,可謂曠古之奇。
國朝狀元,正統丙辰周旋,至弘治丙辰,則朱希周,正德甲戌唐皋,萬曆甲戌則孫繼皋,亦一奇。
會元登狀元者八人:黃觀、商輅、吳寬、錢福倫、文敘、楊守勤、韓敬、周延儒。
狀元曾登解元者十一人:黃觀、吳伯宗、林環、蕭時中、陳循、商輅、柯潛、彭教、謝遷、李旻、楊維聰。
狀元入閣辦事者十一人:胡廣、曹鼐、馬愉、陳循、商輅、彭時、謝遷、費宏、顧鼎臣、李春芳、申時行。
狀元官學士者二十三人:吳伯宗、胡廣、曾棨、陳循、曾鶴齡、邢寬、馬愉、曹鼐、劉儼、商輅、彭時、柯潛、孫賢、王一夔、吳寬、謝遷、曾彥、費宏、顧鼎臣、唐皋、姚淶、李春芳、羅萬化。
狀元兼學士二銜者五人:胡廣文淵閣學兼翰學,胡廣左坊學兼翰學,商輅同上。曾棨左坊學兼讀學,彭時同上。劉儼右坊學兼讀學。
狀元兼殿學二銜者一人:陳循以華蓋殿兼文淵閣學,修《寰宇通志》。
狀元贈三官者一人,本朝所無之典:曹鼐贈少傅、吏部尚書、文淵閣學士。
狀元有諡者二十七人:胡文穆廣、曾襄敏棨、馬襄敏愉、曹文忠鼐、施莊僖槃、劉文介儼、商文毅輅、彭文寬時、孫襄每賢、黎文僖淳、謝文莊一夔、羅文毅倫、張文僖升、吳文定寬、謝文正遷、費文憲宏、毛文簡澄、朱恭靖希周、顧文兼鼎臣、呂文簡柟、舒文節芬、羅文恭洪先、李文定春芳、諸文懿大綬、丁文恪士美、申文定時行、羅文懿萬化。
狀元三主會試者二人:曾棨,永樂戊戌、甲辰以讀學,丁未以左坊學,三主會試,復再主順天。柯潛,天順庚辰、癸未以寶少兩主會試,癸未火發而出,仍以洗馬主之,而景泰丙子以學士主順天鄉試。
狀元兩主會試者二人:吳寬,成化丁未以右諭德,弘治壬戌以吏侍學士,兩主會試。申時行,萬曆丁丑以詹事學士,庚辰以尚書大學士,兩主會試。
陳循以正統九年入內閣,至戶書,景泰中,至華蓋殿學,典樞機者十年。天順初謫戍,五年十二月放還。
商輅,正統己卯領解浙江,乙丑為會試廷試第一人,士林豔羨。蓋年二十二發解,十年而成進士,四年而以修撰入閣,七年而以兵侍歸。歸十年而復入,二十年而以少保歸,又十年乃卒。在內閣十八年。
朱希周,弘治丙辰狀元,盛德為天下師表,壽至八十四,及見嘉靖丙辰狀元諸大綬而勿,亦為盛事。彭時在內閣二十年。謝遷腰玉者二十九年。
狀元加上柱國一人,申時行。
《弇州別集》云:狀元入內閣者,自國初至今十一人,入閣而不得大學士者,馬公及曹公也。官大學士而非入閣者,吳公伯宗也。入閣又為大學士而止五品者,胡公也。
○容止
王禕長身山立,人初見之,若不可近,及接之,聽其言,情意藹然,恨知之晚。
陳性善入翰林為檢討,初,誠意伯劉基卒,上遣御史李鐸往取其遺書,基子璉出書於石室中,從鐸詣闕上之。召善楷書者,入便殿翻錄,性善與焉。時上威嚴,進見者人人惴恐,或惶汗不成一字。性善動止安雅,書法妍正,上嘉悅。
倪公謙生異甚,體有四乳,雙瞳炯炯如電,子嶽,其豐如公,而修偉過之。父子同官翰林,同為尚書、宮保。金陵人並其封公稱三代尚書倪家。
王守溪云:成、弘間翰林聲望最著者,吳寬、謝遷二人,皆狀元及第,儀貌修偉。寬溫粹含弘,遷明暢亮直,並有公輔之望。
陳白沙身長八尺,目光如星,右臉有七黑子如北斗狀,音吐清圓,大類中州產。常戴方山巾,逍逍林下,望之若神仙中人。
尹同仁,天順庚辰同考會試,得謝公一夔卷,列之第三,進試於廷。英廟覽對策,嘉悅,擢第一。傳臚之旦,褒然眾中,縉紳屬目。李文達公尤喜得人,後有及第者輒曰:「安得偉器如謝某者乎!」初從尹鳳岐遊,語人曰:「大觀他日所造,吾不及也,吾於文字間卜之矣。」卒以大魁,官學士,位司空。
顧鼎臣長七尺,虯須虎觀,自炯炯射人,聲吐如鍾。性斤弛,好聲酒及內,或以風之,意味勿屑也。自其在班行,上固以目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