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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稱詩以道性情,人之性情不一,以是發於謳吟歌詠之間,亦遂參差其不同,蓋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唐之詩,傳者幾百家,其善為行樂之詞,與工為愁苦之什相半。雖於性情各得所肖,而求其不悖夫溫柔敦厚之教者,未易數數覯也。

右丞崛起開元、天寶之間,才華炳煥,籠罩一時;而又天機清妙,與物無競,舉人事之升沉得失,不以膠滯其中。故其為詩,真趣洋溢,脫棄凡近,麗而不失之浮,樂而不流於盪。即有送人遠適之篇,懷古悲歌之作,亦復渾厚大雅,怨尤不露。苟非實有得於古者詩教之旨,焉能至是乎。乃論者以其不能死祿山之難,而遽譏議其詩,以為萎弱而少氣骨:抑思右丞之服藥取痢,與甄濟之陽為歐血,苦節何殊?而一則竟脫於樊籠,一則不免於維縶者,遇之有幸有不幸也。普施拘禁,凝碧悲歌,君子讀其辭而原其志,深足哀矣。即謂揆之致身之義,尚少一死,至於辭章之得失何與,而亦波及以微辭焉。毋乃過歟?

又古今來推許其詩者,或稱趣味澄復,若清流貫達;或稱如秋水芙蕖,倚風自笑:或稱出語妙處,與造物相表里之類:揚詡亦為曲當。若其詩之溫柔敦厚,獨有得於詩人性情之美,惜前人未有發明之者。詩注雖有數家,頗多舛鑿,至於文筆,類皆缺如。鄙心有所未盡,愛是校理舊文,芟柞浮蔓,搜遺補逸,不欲為空謬之談,亦不敢為深文之說,總期無失作者本來之旨而已。獨是能薄材譾,讀書未廣,縱有一隅之見,譬之管窺筐舉,所得幾何。幸而生逢聖世,文教誕敷,炳炳麟麟,典籍於今大備。而博物洽聞之彥,接武於蘭台麟閣之間,可以折中而問難。行將訪其所未知,訂其所未合,以定斯編之闕失。其或有雌霓謬呼,金根妄易,薪歌延瀨之未詳者,苟有見聞,克以應時改定,是固區區之志焉矣。

乾隆元年,歲在丙辰正月望日,仁和趙殿成松谷氏漫題於書圃之目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