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王陽明集
卷十四
卷十五 

卷十四 別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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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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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免重任乞恩養病疏(嘉靖六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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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自正德十四年江西事平之後,身罹讒構,危疑洶洶,不保朝夕。幸遇聖上龍飛,天開日朗,鑒臣螻蟻之忠,下詔褒揚洗滌,出臣於覆盆之下;進官封爵,召還京師。因乞便道歸省,隨蒙賜敕遣官獎勞慰諭,錫以銀幣,犒以羊酒。臣感激天恩,雖粉骨碎身,云何能報。不幸遭繼父喪,未獲赴闕陳謝。服滿之後,又連年病臥,喘息奄奄,苟避形跡。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迄今六年於此矣,尚未能一睹天顏,稽首闕廷之下,臣實瞻戴戀慕,晝夜熱中,若身在芒刺。邇者曾蒙謝恩之召,臣之至願;惟不能即時就道,顧乃病臥呻吟,徒北望感泣,神魂飛馳而已。

今年六月初六日,兵部差官齎文前到臣家,內開奏奉欽依,以兩廣未靖,命臣總制軍務,督同都御史姚鏌等勘處者。臣聞命驚惶,莫知攸措。伏自思惟,臣於君命之召,當不俟駕而行,矧茲軍旅,何敢言辭?顧臣病患久積,潮熱痰嗽,日甚月深,每一發咳,必至頓絕,久始漸蘇。乃者謝恩之行,輕舟安臥,尚未敢強,又況兵甲驅勞,豈復堪任。夫委身以圖報,臣之本心也。若冒病輕出,至於僨事,死無及矣。

臣又伏思兩廣之役,起於土官仇殺,比之寇賊之攻劫郡縣,荼毒生靈者,勢尚差緩。若處置得宜,事亦可集。姚鏌平日素稱老成慎重,一時利鈍前卻斯亦兵家之常,要在責成,難拘速效。御史石金據事論奏,是蓋忠於陛下,將為國家宏仁覆久遠之圖,所以激勵鏌等,使之集謀決策,收之桑榆也。

臣本書生,不習軍旅,往歲江西之役,皆偶會機宜,幸而成事。臣之才識,自視未及姚鏌,且近年以來,又已多病。況茲用兵舉事,鏌等必嚐深思熟慮,得其始末條貫,中事少沮,輒以臣之庸劣參與其間,行事之際,所見或有同異,鏌等益難展布。

夫軍旅之任,在號令嚴一,賞罰信果而已。慎擇主帥,授鋮分困,當聽其所為。臣以為兩廣今日之事,宜專責鏌等,隆其委任,重其威權,略其小過,假以歲月,而要其成功。至於終無底績,然後別選才能,兼於民情土俗素相諳悉,如南京工部尚書胡世寧,刑部尚書李承勳者往代其任。

夫朝廷用人,不貴其有過人之才,而貴其有事君之忠,苟無事君之忠,而徒有過人之才,則其所謂才者,僅足以濟其一己之功利,全軀保妻子而已耳。如臣之迂疏多病,徒持文墨議論,未必能濟實用者,誠宜哀其不逮,容令養疾田野。俟病痊之後,不終棄廢,或可量置閑散之地,使自得效其涓埃。則朝廷於任賢禦將之體,因物曲成之仁,道並行而不相背矣。臣不敢苟冒任使以欺國事,不勝感恩激義,懇切祈望之至!

○赴任謝恩遂陳膚見疏(六年十二月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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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於病廢之餘,特蒙恩旨起用,授以兩廣軍旅重寄。臣自惟朽才病質,深懼不任驅使,以誤國事,具本辭免。過蒙聖旨「卿識敏才高,忠誠體國,今兩廣多事,方藉卿威望撫定地方,用紓朕南顧之懷。姚鏌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節制諸司,調度軍馬,撫剿賊寇,安戢兵民,勿再遲疑推諉,以負朕望。還差官鋪馬裏齎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該部知道,欽此。」欽遵兵部移諮到臣,捧讀感泣,莫知攸措。

伏念世受國恩,粉骨齏骸,亦無能報。又況遭逢明聖,溫旨勤拳若是,何能復顧其他。已於九月初八日扶病起程,沿途就醫,服藥調理,晝夜前進。奈秋暑旱澀,舟行甚難,至十一月二十日,始抵梧州。思恩、田州之事,尚未及會同各官查審區處,然臣沿途涉歷,訪諸士夫之論,詢諸行旅之口,頗有所聞,不敢不為陛下一言其略。

臣惟岑猛父子固有可誅之罪,然所以致彼若是者,則前此當事諸人亦宜分受其責。

蓋兩廣軍門專為諸瑤、僮及諸流賊而設,朝廷付之軍馬錢糧事權,亦已不為不專且重,若使振其軍威,自足以制服諸蠻。然而因循怠弛,軍政日壞,上無可任之將,下無可用之兵,一有驚急,必須倚調土官狼兵,若猛之屬者而後行事。故此輩得以憑恃兵力,日增其桀驁。今夫父兄之於子弟,苟役使頻勞,亦且不能無倦;況於此輩夷獷之性,歲歲調發,奔走道途,不得顧其家室,其能以無倦且怨乎?及事之平,則又功歸於上,而彼無所與。兼有不才有司,因而需索引誘,與之為奸,其能以無怒且慢乎?既倦且怨,又怒以慢;始而征發愆期,既而調遣不至。上嫉下憤,日深月積,劫之以勢而威益褻,籠之以詐而術愈窮;由是諭之而益梗,撫之而益疑,遂至於有今日,加以叛逆之罪而欲征之。

夫即其已暴之惡征之,誠亦非過,然所以致彼若是,已非一朝一夕之故。且當反思其咎,姑務自責自勵,修我軍政,布我威德,撫我人民,使內治外攘而我有餘力,則近悅遠懷而彼將自服,顧不復自反而一意憤怒之!

夫所可憤者,不過岑猛父子及其黨惡數人而已,其下萬餘之眾,固皆無罪之人也。今岑猛父子及其黨惡數人既云誅戮,已足暴揚,所遺二酋,原非有名惡目,自可寬宥者也。又不勝二酋之憤,遂不顧萬餘之命,竭兩省之財,動三省之兵,使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數千里內騷然塗炭者兩年於茲。然而二酋之憤,至今尚未能雪也。徒爾兵連禍結,征發益多,財饋益殫,民困益深,無罪之民死者十已六七。山瑤海賊乘釁搖動,窮迫必死之寇既從而煽誘之,貧苦流亡之民又從而逃歸之,其可憂危何啻十百於二酋者之為患。其事已兆而變已形,顧猶不此之慮,而汲汲於於二酋,則當事者之過計矣。

今當事者之於是役,其悴心憔思亦可謂勤且至矣。特發於憤激而狃為其難,是以勞而未效。夫二酋者之沮兵拒險,亦不過畏罪逃死,苟為自全之計;非如四方流劫之賊攻城堡,掠鄉村,虜財物,殺良民,日為百姓之患,人人慾得而誅之者。今驅困憊之民,使裹糧荷戈,以征不為民患、素無仇怨之虜,此人心之所以不奮,而事之所以難濟也。

又今狼達土漢官兵亦不下數萬,與萬餘畏罪逋誅之虜相持已三月有餘,而未能一決者,蓋以我兵發機太早,而四面防守太密,是乃投之無所往,而示之以必不活,益使彼先慮預備,並心協力,堅其必死之誌以抗我師。就使我師將勇卒奮,決能取勝,亦必多殺士眾,非全軍之道,又況人無戰誌,而徒欲合圍待斃,坐收成功,此我兵之所以雖眾而勢日以懈,賊雖寡而誌日以合,備日密而氣日以銳者也。夫當事者之意,固無非欲計出萬全,然以用兵而言,亦已失之巧遲,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矣。

臣愚以為且宜釋此二酋者之罪,開其自新之路。而彼猶頑梗自如,然後從而殺之,我亦可以無憾。苟可曲全,則且姑務息兵罷餉,以休養瘡痍之民,以絕覬覦之奸,以弭不測之變。迨於區處既定,德威既洽,蠻夷悅服之後,此二酋者遂能改惡自新,則我亦豈必固求其罪。若其尚不知悛,執而殺之,不過一獄吏之事,何至兵甲之煩哉?

或者以為征之不克,而遽釋之,則紀綱疑於不振。臣竊以為不然。夫天子於天下之民物,如天覆地載,無不欲愛養而生全之,寧有蕞爾小醜,乃與之爭憤求勝,而謂之振紀綱者?惟後世貪暴諸侯,強淩弱,眾吞寡,則必務於求勝而後已,斯固五霸之罪人也。昔苗頑不即工,舜使禹、益徂征,三旬,苗民逆命,禹及班師振旅。夫以三聖人者為之君帥,以征一頑苗,謂宜終朝而克捷。顧歷三旬之久,而復至於班師以歸,自今言之,其不振甚矣;然終致有苗之格,而萬世稱聖;古之所謂振紀綱者,固若是耳。

臣以匪才,繆膺重命,得總制四省軍務,以從事於偏隅之小醜,非不知乘此機會,可以僥幸成功,苟免於怯懦退避。然此必多調軍兵,多傷士卒,多殺無罪,多費糧餉,又不足以振揚威武,信服諸夷,僅能取快於二酋之憤,而忘其遺患於兩省之民,但知徼功於目前,而不知投艱於日後。此人臣喜事者之利,非國家之福,生民之庇,臣所不忍也。

臣又聞兩廣主計之吏,謂自用兵以來,所費銀兩已不下數十萬,梧州庫藏所遣,不滿五萬之數矣;所食糧米已不下數十萬,梧州倉廩所存,不滿一萬之數矣。由是言之,尚可用兵不息,而不思所以善後之圖乎?

臣又聞諸兩省士民之言,皆謂流官之設,亦徒有虛名而反受實禍。詰其所以,皆云思恩未設流官之前,土人歲出土兵三千以聽官府之調遣;既設流官之後,官府歲發民兵數千以防土人之反覆。即此一事,利害可知。且思恩自設流官以來,十八九年之間,反者五六起,前後征剿,曾無休息,不知調集軍兵若干,費用糧餉若干,殺傷良民若干。朝廷曾不能得其分寸之益,而反為之憂勞征發。浚良民之膏血而塗諸無用之地,此流官之無益,亦斷然可睹矣。但論者皆以為既設流官而復去之,則有更改之嫌,恐啟人言而招物議,是以寧使一方之民久罹塗炭,而不敢明為朝廷一言,寧負朝廷而不敢犯眾議。甚哉!人臣之不忠也。苟利於國而庇於民,死且為之矣,而何人言物議之足計乎!

臣始至,地方雖未能周知備歷,然形勢大略亦可概見。田州切鄰交趾,其間深山絕谷,皆瑤、僮之所盤據,動以千百。必須仍存土官,則可藉其兵力,以為中土屏蔽。若盡殺其人,改土為流,則邊鄙之患,我自當之,自撤藩籬,非久安之計,後必有悔。思恩、田州處置事宜,俟事平之日,遵照敕旨,公同各官另行議奏。但臣既有所聞見,不敢不先為陛下一言,使朝廷之上早有定處,臣等得一意奉行,不致往復查議,失誤事機,可以速安反側,實地方之幸,臣等之幸。臣不勝受恩感激,竭忠願效之至。

○辭巡撫兼任舉能自代疏(七年正月初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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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六年十二月初二日,準本院諮節該吏部題奉聖旨:「王守仁暫令兼理巡撫兩廣等處地方,寫敕與他,欽此。」欽遵外,臣聞命之餘,愈增惶懼。

竊念臣以迂疏多病之軀,繆承總制四省軍務之命,既已有不勝其任之憂矣。方爾晝夜驅馳,圖其所以仰副朝廷之重委者,而尚未知所措。今又加巡撫之責,豈其所能堪乎。況兩廣地方,比於他處,尤繁且難:蠻夷瑤、僮之巢穴,處處而是,攻劫搶擄之警報,日日而有;近年以來,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郡縣之凋敝日甚,小民之困苦益深。巡撫之任,非得才力精強者,重其事權,漸其官階,而久其職任,殆未可求效於歲月之間也。蓋非重其事權則不可以漸其官階,非漸其官階則不以久其職任,非久其職任則凡所舉動,多苟且目前之計,而不為日後久長之謀,邀一時之虛名,而或遺百年之實禍。膏澤未洽於下,而小民無愛戴感戀之誠;德威未敷於遠,而蠻夷無信服歸向之誌。此巡撫兩廣之任,雖才能相繼,而治效之所以未究也。

切見致仕副都御史伍文定質性勇果,識見明達,往歲寧藩之變,嚐從臣起兵討逆,臣備知其能。今年力未衰,置之閑散,誠有可惜。若起而用之,以為巡撫,其於經略之方,撫綏之術,必能不負所委。及照刑部左侍郎梁村,新升南贛副都御史汪鋐,亦皆才能素著,抑且舊在兩廣,備諳土俗民情,皆足以堪斯任。乞敕吏部於三人之中選擇而使之。臣之駑劣多病,俾得專意思、田之役,幸而了事,容令照舊回還原籍調理。非獨巡撫得人,地方有所倚賴,而臣之不肖,亦苟免於覆餗之誚矣。

○奏報田州思恩平復疏(七年二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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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七日,據廣西田州府目民盧蘇、陸豹、黃筍、胡喜、邢相、盧保、羅黃、王陳、羅寬、戴慶等連名具狀,為悔罪投降,陳情乞恩事,投稱:先因本府土官岑猛與泗城州屢年互相仇殺,獲罪上司,於嘉靖五年六月內,致蒙奏請官兵征剿臨境。岑猛自思原無反叛情由,意得招撫,先自同道士錢一真及親信家人逃躲歸順州界,蘇等俱各畏避,四散逃入山林;止有各處寄住客戶千餘,躲避不及,冒犯官軍,俱蒙殺剿,目民人等俱不敢抵抗官軍;惟有陸綬不曾遠遁,當被擒斬;其餘韋好、羅河等俱蒙官軍陸續搜山殺死。驀於當年九月內,歸順土官岑璋書報岑猛見在該州,前月已將道士錢一真功次假作猛解報軍門,爾可作急平定地方,來迎爾主。蘇等聽信,遣人即送衣服檳榔等件。岑璋一一收受,言說岑猛不可輕易見人,官府得知累我。續於十月內,岑猛又差人促令邀同王受招復鄉村,因見府治空虛,乘便入城休息。又遣迎岑猛、岑璋回說,爾今地方未定,姑候來春,我當發兵三十餘營送爾主來,且替爾防寧。蘇等因此逃命屯聚,以候岑猛,並無叛心。嘉靖六年正月,有人傳說岑猛於天泉岩內急病身死,屍骨被岑璋燒毀,金銀盡被收獲。隨遣人去歸順探問,又被岑璋殺死。蘇等痛悔無由,竊思官男岑邦彥先已齊村病故,今聞岑猛又死,無可靠,欲出投訴。切見四方軍馬充斥,聲言務要盡剿,又恐飛蟲附火,必損其身;又蒙上司陰使王受圖殺盧蘇,又使盧蘇圖殺王受,反覆難信,投降無路,日切苦痛。今幸朝廷寬赦,欽命總制天星體天行道,按臨在此,神鬼信服,蘇等方敢捨命求生,率領盍府目民男子大小人等共計四萬餘名口盡數投降。伏乞憫念生靈草命,赦死立功,以贖前罪。哀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俯順夷情,辦納糧差,實為萬幸等情。

並據思恩府頭目王受、盧蘇、黃容、盧平、韋文明、侶馬、黃留、黃石、陸宗、覃鑒、潘成等,亦連名具狀,告同前事,投稱:本府原係土官,自改立流官,開圖立里,土俗不便,奈緣小人冥頑,不諳漢法,屢次擾亂不定。受等同辭懇乞上司仍立目甲,不意反致官府嗔怪。近又蒙官兵征剿田州,要將受等一概誅滅,必要窮追逐捕,只得逃遁山林。兼以八寨蠻子原以剽掠為生,乘機假受姓名,每每攻圖城邑,劫擄鄉村,虛名受禍。受等即欲挺身投訴,見得四方軍馬把截,兼聞陰使盧蘇圖殺王受,又使王受圖殺盧蘇,反覆信,以此連年抱苦,控訴無由。且受等頗知利害,豈敢自速滅亡。今幸朝廷寬恩,命總制天星按臨在此,神鬼信服,受等方敢率領所部目民男女大小人等共計三萬餘名口捨命投降,伏乞詳情赦死,以全草命。更望俯順夷情,仍復目甲,使得辦納糧差,實為萬幸等因。各投訴到臣。

據此照得先於嘉靖六年七月初七日,為地方事,節奉敕諭:「先該廣西田州地方逆賊岑猛為亂,已令提督兩廣等官都御史姚鏌等督兵進剿。隨該各官奏稱岑猛父子悉已擒斬,巢穴蕩平,捷音上聞,已經降敕獎勵,論功行賞。續該各官復奏惡目盧蘇倡亂復叛,王受攻陷思恩。及節據石金所奏,前項地方盧蘇、王受結為死黨,互相依倚,禍孽日深,將來不可收拾。又參稱先後撫臣舉措失當,姚鏌等攘夷無策,輕信寡謀,圖田州已不可得,並思恩胥復失之,要得通信查究追奪。兵部議奏,以各官先後所論事宜,意見不同,且兵連兩廣調遣,事干鄰境地方,必得重臣前去總制,督同議處,方得停當。今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田州因何復叛,思恩因何失守。督同姚鏌等斟酌事勢,將各夷叛亂未形者可撫則撫,反形已露者當剿即剿,一應主客官軍,從宜調遣,主副將官及三司等官,悉聽節制。公同計議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並先今撫鎮等官,有功有過,分別大小輕重,明白奏聞區處。事體十分重大者,具奏定奪。朕以爾功績久著,才望素隆,特茲簡任。爾務以體國為心,聞命就道,竭忠盡力,大展謀猷,俾夷患殄除,地方安靖,以紓朕西南之憂。仍須深慮卻顧,事出萬全,一勞永逸,以為廣人久遠之休。毋得循例辭避,以孤眾望,欽此。」

欽遵,隨於九月內節該兵部諮為辭免重任乞恩養病事,臣奏奉聖旨:「卿識敏才高,忠誠體國,今兩廣多事,方藉卿威望撫定地方,用紓朕南顧之懷。姚鏌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節制諸司,調度軍馬,撫剿賊寇,安戢兵民,勿再遲疑推諉,以負朕望。還差官鋪馬裏齎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該部知道,欽此。」欽遵,當即啟行,至十一月二十一日抵梧州蒞任。

十二月內,續準兵部諮為地方大計緊急用人事,該禮部右侍郎方獻夫奏,節奉聖旨:「方獻夫所奏關係地方大計,鄭潤、朱麟與姚鏌事同一體,姚鏌已著致仕,鄭潤等因賊情未寧,暫且留用。今既這等說,鄭潤取回,代替的朕自簡用朱麟。應否去留著兵部會議,並堪任更代的,推舉相應官兩員來看。田州應否設都御史在彼住紥,還著王守仁議處,具奉定奪,欽此。」備諮前來知會,俱經欽遵外,本月初五日進至平南縣地方,與都御史姚鏌交代。二十二等日,太監鄭潤,總兵官朱麟陸續各回梧州、廣州等處,聽候新任。

總兵、太監交代去訖,當臣公同巡按紀功御史石金,右布政林富,參政汪必東、鄒輗,副使祝品、林大輅,僉事汪溱、張邦信、申惠、吳天挺,參將李璋、沈希儀、張經及舊任副總兵今閑住都指揮同知張祐,並各見在軍前用事等官,會議得思恩、田州之役,兵連禍結兩省,荼毒已逾二年,兵力盡於哨守,民脂竭於轉輸,官吏罷於奔走。即今地方已如破壞之舟,漂泊於顛風巨浪中,覆溺之患,洶洶在目,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今若必欲窮兵雪憤,以收前功,未論其不克,縱復克之,亦有十患。何者?

今皇上方推至孝以治天下,惻怛之仁,覆被海宇,惟恐一物不得其所,雖一夫之獄,猶慮有所虧枉,親臨斷決,況茲數萬無辜之赤子,而必欲窮搜極捕,使之噍類不遺,傷伐天地之和,虧損好生之德,其患一也。

屯兵十萬,日費千金,自始事以來,所費銀米各已數十餘萬。前歲之冬,二酋復亂,至今且餘二年。未嚐與賊交一矢,接一戰,而其費已若此;今若復欲進兵,以近計之,亦須數月,省約其費,亦須銀米各十餘萬。計今梧州倉庫所餘銀不滿五萬,米不滿一萬矣,兵連不息,而財匱糧絕,其患二也。

調集之兵,遠近數萬,屯戍日久,人懷歸思。兼之水土不服,而前歲之疫死者一二萬人,眾情憂惑。自頃以來,疾病死者不可以數,無日無之。潰散逃亡,追捕斬殺而不能禁。其未敵而已若此,今復驅之鋒鏑之下,必有土崩瓦解之勢,其患三也。

用兵以來,兩省之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已餘二年;衣食之道日窮,老稚轉乎溝壑。今春若復進兵,又將廢一年之耕,百姓饑寒切身,群起而為盜,不逞之徒,因而號召之,其禍殆有甚於思、田之亂者,其患四也。

論者皆以不誅二酋則無以威服土官,其殆不然。今所賴以誅二酋者,乃皆土官之兵,而在我曾無一旅可恃之卒。又不能宣布主上威德,明示賞罰,而徒以市井狙獪之謀相欺相誘,計窮詐見,益為彼所輕侮。每一調發旗牌之官,十餘往反,而彼猶驁然不出,反挾此以肆其貪求,縱其吞噬。我方有賴於彼,縱之而不敢問。彼亦知我之不能彼禁也,益狂誕而無所忌。岑猛之僭妄,亦由此等積漸成之。是欲誅一二逃死之遺孽,而養成十數岑猛,其患五也。

兩廣盜賊,瑤、僮之巢穴動以數千百計,軍衛有司營堡關隘之兵,時嚐召募增補,然且不敷。今復盡取而聚之思、田之一隅,山瑤海寇,乘間竊發,遂至無可捍禦。近益窺我空虛,出掠愈頻,為患愈肆。今若復聞進兵,彼知事未易息,遠近相煽蜂起,我兵勢難中輟,救之不能,棄之不可,其為慘毒可憂,尤有甚於饑寒之民,其患六也。

軍旅一動,饋運之夫,騎征之馬,各以千計。每夫一名,顧直一兩;馬一匹,四兩;馬之死者則又追償其主之直;是皆取辦於南寧諸屬縣。百姓連年兵疲,困苦已極,而復重之以此,其不亡而為盜者,則亦溝中之瘠矣,其患七也。

兩省土官於岑猛之滅,已各懷唇齒之疑,其各州土目於蘇、受之討,又皆有狐兔之憾,是以遲疑觀望,莫肯效力。所憑恃者,獨湖兵耳。然前歲之疫,湖兵死者過半,其間固多借倩而來,兵回之日,死者之家例有償命銀兩,總其所費,亦以萬數。今茲復調,踣頓道途。不得顧其家室,亦已三年,勞苦怨鬱,潛逃而歸者,相望於道,誅之不能,止因一隅之小憤,而重失三省土人之心,其間伏憂隱禍,殆難盡言,其患八也。

田州外捍交趾,內屏各郡,其間深山絕谷,又皆瑤、僮之所盤據。若必盡誅其人,異時雖欲改土設流,亦已無民可守。非獨自撤藩籬,勢有不可,抑亦藉膏腴之田以資瑤、僮,而為邊夷拓土開疆,其患九也。

既以兵克,必以兵守,歲歲調發,勞費無已。秦時勝、廣之亂,實興於閭左之戍。且一夫制馭,變亂隨生,反覆相尋,禍將焉極,其患十也。故為今日之舉,莫善於罷兵而行撫;撫之有十善。

活數萬無辜之死命,以明昭皇上好生之仁,同符虞舜有苗之徵,使遠夷荒服無不感恩懷德,培國家元氣以貽燕翼之謀,其善一也。息財省費,得節縮贏餘以備他虞,百姓無椎脂刻髓之苦,其善二也。久戍之兵得遂其思歸之願,而免於疾病死亡脫鋒鏑之慘,無土崩瓦解之患,其善三也。又得及時耕種,不廢農作,雖在困窮之際,然皆獲顧其家室,亦各漸有回生之望,不致轉徙自棄而為盜,其善四也。罷散土官之兵,各歸守其境土,使知朝廷自有神武不殺之威,而無所恃賴於彼,陰消其桀驁之氣,而沮懾其僭妄之心,反側之奸自息,其善五也。遠近之兵,各歸舊守,窮邊沿海,鹹得修復其備禦,盜賊有所憚而不敢肆,城郭鄉村免於驚擾劫掠,無虛內事外,顧此失彼之患,其善六也。息饋運之勞,省夫馬之役,貧民解於倒懸,得以稍稍蘇復,起呻吟於溝壑之中,其善七也。土民釋兔死狐悲之憾,土官無唇亡齒寒之危,湖兵遂全師早歸之願,莫不安心定誌,涵育深仁而感慕德化,其善八也。思、田遺民得還舊土,招集散亡,復其家室,因其土俗,仍置酋長,彼將各保其境土而人自為守,內制瑤、僮,外防邊夷,中土得以安枕無事,其善九也,土民既皆誠心悅服,不須復以兵守,省調發之費,歲以數千官軍,免踣頓道途之苦,居民無往來騷屑之患,商旅能通行,農安其業,近悅遠來,德威覃被,其善十也。

夫進兵行剿之患既如彼,罷兵行撫之善復如此,然而當事之人乃猶往往利於進兵者,其間又有二幸四毀焉。下之人幸有數級之獲,以要將來之賞;上之人幸成一時之捷,以蓋日前之愆;是謂二幸。始謀請兵而終鮮成效,則有輕舉妄動之毀;頓兵竭餉而得不償失,則有浪費財力之毀;聚數萬之眾,而竟無一戰之克,則有退縮畏避之毀;循土夷之情,而拂士夫之議,則有形跡嫌疑之毀;是謂四毀。二幸蔽於其中,而四毀惕於其外,是以寧犯十患而不顧,棄十善而不為。夫人臣之事君也,殺其身而苟利於國,滅其族而有裨於上,皆甘心焉;豈以僥幸之私,毀譽之末,而足以撓亂其誌者!今日之撫,利害較然,事在必行,斷無可疑者矣。於是眾皆以為然。

二十六日,臣至南寧府,乃下令盡撤調集防守之兵,數日之內,解散而歸者數萬有餘。湖兵數千,道阻且遠,不易即歸,仍使分留南寧、賓州,解甲休養,待間而發。

初,盧蘇、王受等聞臣奉命前來查勘,始知朝廷亦無必殺之意,皆有投生之念,日夜懸望,惟恐臣至之不速。已而聞太監、總兵等官復皆相繼召還,至是又見防守之兵盡撤,其投生之念益堅,乃遣其頭目黃富等十餘人於正月初七日先付軍門訴苦,願得掃境投生,惟乞宥免一死。臣等諭以朝廷之意正恐爾等虧枉,故特遣大臣前來查勘,開爾等更生之路,爾等果能誠心投順,決當貸爾之死。因復開陳朝廷威德,備寫紙牌,使各持歸省諭盧蘇、王受等。大意以為:

岑猛父子縱無叛逆之謀,即其凶殘酷暴,慢上虐下,自有可誅之罪。今其父子黨與俱已伏其辜,爾等原非有名惡目,本無大罪,至於部下數萬之眾,尤為無辜。今因爾等阻兵負險,致令數萬無辜之民破家失業,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奔逃困苦,已將兩年;又上煩朝廷興師命將,勞擾三省之民,爾等之罪固已日深。但念爾等所以阻兵負險者亦無他意,不過畏罪逃死,苟為自全之計,其情亦有可憫。方今聖上推至孝之仁,以子愛黎元,惟恐一物不得其所,雖一夫之獄,尚恐或有虧枉,親臨斷決,何況爾等數萬之命,豈肯輕意剿殺。故今特遣大臣前來查勘,開爾更生之路,非獨救此數萬無辜之民,亦使爾等得以改惡從善,舍死投生。牌至,爾等部下兵夫即可解散,各歸復業安生。爾等即時出來投到,決當宥爾之死,全爾身家。若遲疑觀望,則天討遂行,後悔無及。限爾二十日內;爾若不至,是朝廷必欲開爾生路,而爾必欲自求死路,進兵殺爾,亦可以無憾矣。

蘇、受等得牌,皆羅拜踴躍,歡聲雷動。當即撤守備,具衣糧,盡率其眾掃境來歸,本月二十六日,俱至南寧府城下,分屯為四營。明日,蘇、受等皆囚首自縛,各與其頭目數百人赴軍門投見。號哀控訴,各具投狀,告稱前情,乞免一死,願得竭力報效。

臣等看得蘇、受等所訴情節,亦與臣等前後所聞所訪大略相同,其間雖有飾說,亦多真情,良可哀憫,因復照前牌諭所稱,諭以朝廷恩德。以為朝廷既已赦爾等之死,許爾投降,寧肯誘爾至此,又復殺爾,虧失信義;爾之一死,決當宥爾矣,爾可勿復憂疑。但爾蘇、受二人擁眾負險,雖由畏死,然此一方為爾之故,騷擾二年有餘,至上煩九重慮,下疲三省之民,若不略示責罰,亦何以舒泄軍民之憤。於是下盧蘇、王受於軍門,各杖之一百,眾皆合辭扣首,為之請命,乃解其縛,諭以:「今日宥爾一死者,是朝廷天地好生之仁;杖爾一百者,乃我等人臣執法之義。」於是眾皆扣首悅服。臣亦隨至其營,撫定餘眾,皆莫不感泣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

及據狀末告「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俯順夷情,辦納糧差」一節,自臣奉命而來,沿途詢諸商買行旅,訪諸士夫軍民,莫不以為宜從夷俗,仍立土官,庶可永久無變;不然,反覆之患終恐不免。及臣至此,又公同大小各官審度事勢,屢經酌量議處,亦皆以為治夷之道,宜順其情。臣於先次謝恩本內,已經略具奏聞,至是因其控告哀切,當即遵照敕諭便宜事理,許以其情奏請。且諭以朝廷之意無非欲生全爾等,爾等但要誠心向化,改惡從善,竭忠報國,勿慮朝廷不能順爾之情,於是又皆感激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且乞即願殺賊立功以贖前罪。臣因諭以朝廷意惟願生全爾等,今爾方來投生,豈忍又驅之兵刃之下。爾等逃竄日久,家業破蕩,且宜速歸,完爾家室,及時耕種,修復生理。至於各處盜賊,軍門自有區處,不須爾等剿除;待爾家事稍定,徐當調發爾等。於是又皆感激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臣於是遂委右布政林富,舊任總兵官張祐分投省諭,安插其眾,俱於二月初八日督令各歸復業去訖。地方之事幸遂平定。

皆皇上至孝達順之德,感格上下,神武不殺之威,震懾鬼神,風行於朝堂之上,而草偃於百蠻之表,是以班師不待七旬,而頑夷即爾來格,不折一矢,不戮一卒,而全活數萬生靈,是所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也。臣以蹇劣,繆承任使,仰賴鴻休,得免罪責,快睹盛明,豈勝慶幸。

除將設立土官及地方一應經久事宜,遵照敕旨,公同各官再行議處,另行具奏外,緣係奏報平復地方事理,為此具本,專差冠帶舍人王洪親齎,謹具題知。

○地方緊急用人疏(七年二月十五日)

編輯

先該禮部右待郎方獻夫奏前事,節奉聖旨:「田州應否設都御史在彼住紥,還著王守仁議處,具奏定奪,欽此。」兵部備諮前來知會,除欽遵外,隨於今年正月二十七日該思恩、田州二府土目盧蘇、王受等各率眾數萬自縛歸降,該臣遵照敕諭事理,悉已撫定。當遣廣西右布政林富,舊任副總兵張祐,分投督領各夷,各歸原土復業安生。已經具本奏報外。

照得思恩、田州連年兵火殺戮之餘,官府民居悉已燒毀破蕩,雖蔀屋尋丈之廬,亦遭翻挖發掘,曾無完土,荒村僻塢,不遺片瓦尺椽,傷心慘目,誠不忍見,各夷近已誠心投服,毀棄兵戈,賣刀買牛,見已各事田作;自後反側之患,以臣料之,或已可免。但其風景淒戚,生意蕭條,憂惶困苦之餘,無以自存,必得老成寬厚之人撫恤綏柔之,臣等見其悲慘無聊之狀,誠亦未忍一旦棄去而不顧。況思、田去梧州軍門水路一月之程,一時照料,有所不及。近又與各官議欲於田州建立流官府治,以制御土官;修復城池廨宇等項,必須勞民動眾,自非素得夷情者為之經理區畫,各夷雕弊之餘,豈復堪此騷屑;況議設知府等官皆未曾到,一應事務,莫有任其責者。

看得右布政林富慈祥愷悌,識達行堅,素立信義,見在思、田地方安插各夷。合無準如方獻夫所奏,將林富量改憲職,仍聽臣等節制,暫於思、田地方往來住紥,撫循緝理,其於事理,亦甚相應。

臣又看得思、田地方原係蠻夷瑤、僮之區,不可治以中土禮法,雖流官之設,尚且不可,又況常設重臣,住紥其地,豈其所堪;則其供饋之費,送迎之勞,必且重貽地方異日之擾,斯亦不可不預言之者。合無將本官廩給口糧一應合用之費,及往來夫馬一應合用之人,俱於南寧府衛取辦,銀兩於庫貯軍餉內支給,一不以於思、田之人;俟一年之後,各夷生理漸復,府治城郭廨宇漸以完備,則將林富量移別處任用;而思、田止存知府理治,或設兵備官一員於賓州住紥,或就以南寧兵備兼理,不時往來撫循。如此,則目前既可以得撫定綏柔之益,而日後又可以免困頓煩勞之擾。臣之愚見,所議如此,惟復別有定奪,均乞聖明裁處。

○地方急缺官員疏(七年二月十八日)

編輯

先據廣西副總兵李璋呈前事,看得柳、慶地方新任參將王繼善既已病故,地方盜賊生發,不可一日缺官,乞暫委相應官一員前去代理等因到臣。該臣看得柳、慶地方,近因思、田用兵不息,瑤賊乘間出掠;參將王繼善既已病故,而該道守巡兵備等官又以思、田之役皆在軍門督餉督哨,地方重寄,委無一官之託。為照參將沈希儀雖係專設田州住紥官員,然田州之事,臣與各官見駐南寧,自可分理。本官舊在柳、慶,夷情土俗,備能諳悉,而謀勇才能,足當一面,求可委用,無逾本官者。該臣遵照欽奉敕諭便宜事理,就行暫委本官前去管理參將行事,聽候奏請外。

近該思恩、田州土目盧蘇、王受等率眾歸降,該臣行委右布政林富,閑住副總兵張祐,分投督領各夷各歸原土復業安生,今各夷見已賣刀買牛,爭事農作,度其事勢,將來或可以無反側之患;則前項駐紮參將,似亦可以無設。但今議於田州修復流官府治以控制土官,則城郭廨宇之役,未免勞民動眾;瘡痍大病之後,各夷豈復堪此。臣等議調腹裏安靖地方官軍、打手之屬約二千名,隱然有屯戍之形,而實以備修建之役,庶幾工可速就而又得免於起夫之擾。然非統馭得人,則於各夷或亦未免有所驚疑。除布政林富已另行議奏外,看得閑住總兵張祐才識通敏,計慮周悉,將略堪折衝之任,文事兼撫綏之長,今又見在思、田地方安插各夷,皆能得其歡心。乞敕兵部俯從臣議,將張佑復其舊職,暫委督令前項各兵,經理修建之役。仍令與布政林富更互往來於思、田之間,省諭安撫諸夷。其宇悉已完備,則將張祐量改他處任用,而田州止存知府理治,仍乞將沈希儀或就改駐柳、慶地方守備。惟復別有定奪,均乞聖明裁處。

○處置平復地方以圖久安疏(七年四月初六日)

編輯

臣聞傳說之告高宗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後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今天下郡縣之設,乃有大小繁簡之別,中土邊方之殊,流官土襲之不同者,豈故為是多端哉?蓋亦因其廣谷大川風土之異氣,人生其間,剛柔緩急之異稟,服食器用,好惡習尚之異類,是以順其情不違其俗,循其故不異其宜,要在使人各得其所,固亦惟以亂民而已矣。

臣以迂庸,繆膺重命,勘處兵事於茲土,節該欽奉敕諭,謂「可撫則撫,當剿即剿」。是陛下之心,惟在於除患安民,未嚐有所意必也。又節該欽奉敕諭,謂「賊平之後,公同議處,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是陛下之心,惟在於安民息亂,未嚐有所意必也。始者思、田梗化,既舉兵而加誅矣,因其悔罪來投,遂復宥而釋之。固亦莫非仰體陛下不嗜殺人之心,惓惓憂憫赤子之無辜也。然而今之議者,或以為流官之設,中土之制也,已設流官而復去之,則嫌於失中土之制;土官之設,蠻夷之俗也,已去土官而復設之,則嫌於從蠻之俗。二者將不能逃於物議,其何以能建事而底績乎!

是皆不然。夫流官設而夷民服,何苦而不設流官乎?夫惟流官一設,而夷民因以騷亂,仁人君子亦安忍寧使斯民之騷亂,而必於流官之設者?土官去而夷民服,何苦而必土官乎?夫惟土官一去而夷民因以背叛,仁人君子亦安忍寧使斯民之背叛,而必於土官之去者。是皆虞目前之毀譽,避日後之形跡,苟為周身之慮,而不為國家思久長之圖者也。其亦安能仰窺陛下如天之仁,固平平蕩蕩,無偏無黨,惟以亂民為心乎!

臣於思恩、田州平復之後,即已仰遵聖諭,公同總鎮、鎮巡、副參、三司等官太監張賜、御史石金等議應設流官、土官,何者經久利便,不得苟有嫌疑避忌,而心有不盡,謀有不忠。乃皆以為宜仍土官以順其情,分土目以散其黨,設流官以制其勢。蓋蠻夷之性,譬猶禽獸麋鹿,必欲制以中土之郡縣,而繩之以流官之法,是群麋鹿於堂室之中,而欲其馴擾帖服,終必觸樽俎,翻幾席,狂跳而駭擲矣。故必放之閑曠之區,以順適其獷野之性;今所以仍土官之舊者,是順適其獷野之性也。然一惟土官之為,而不思有以散其黨與制其猖獗,是縱麋鹿於田野之中,而無有乎牆墉之限,豶牙童梏之道,終必長奔直竄而無以維縶之矣。今所以分立土目者,是牆墉之限,豶牙童梏之道也。然分立土目而終無連屬綱維於其間,是畜麋鹿於苑囿,而無守視之人以時守其牆墉,禁其群觸,終將逾垣遠逝而不知,踐禾稼,決藩籬,而莫之省者。今所以特設流官者,是守視苑囿之人也。

議既僉同,臣猶以為土夷之心未必盡得,而窮山僻壤或有隱情也,則亦安能保其必行乎。則又備歷田州、思恩之境,按行其村落而經理其城堡,因而以其所以處之之道詢諸其目長,率皆以為善。又以詢諸其父老子弟,又皆以為善。又以詢諸其頑鈍無恥,斯役下賤之徒,則又亦皆以為善。然後信其可以久行,而庶或倖免於他日之戮也矣,夫然後敢具本以請。亦恃聖明在上,洞見萬里,而無微不燭,故臣得以信其愚忠,不復有所顧忌。然猶反覆其辭而更互其說者,非敢有虞於陛下不能亮臣之愚,良以今之士人,率多執己見而倡臆說,亦足以搖眾心而僨成事,故臣不避煩舌之騰者,亦欲因是以曉之也。煩瀆聖聽,臣不勝戰粟惶懼之至!

緣係處置平復地方以圖久安長治事理,未敢擅便,為此開坐具本請旨。計開:

一,特設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勢。

臣等議得:思、田初服,朝廷威德方新,今雖仍設土官,數年之間,決知可無反側之慮。但十餘年後,其眾日聚,其力日強,則其誌日廣,亦將漸有縱肆並兼之患。故必特設流官知府以節制之。其禦之之道,則雖不治以中土之經界,而納其歲辦租稅之人,使之知有所歸效;雖不蒞以中土之等威,而操其襲授調發之權,使之知有所統攝;雖不繩以中土之禮教,而制其朝會貢獻之期,使之知有所尊奉;雖不嚴以中土之法禁,而申其冤抑不平之鳴,使之知有所赴訴;因其歲時伏臘之請,慶賀參謁之來,而宣其間隔之情,通其上下之義;矜其不能,教其不逮,寓警戒於溫恤之中,消倔強於涵濡之內,使之日馴月習,忽不自知其為善良之歸。蓋含洪坦易以順其俗,而委曲調停以制其亂,此今日知府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流官,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

臣等看得田州故地寬衍平曠,堪以建設流官衙門。但其衝射凶惡,居民弗寧。今擬因其城垣略加改創修理,備立應設衙門。地僻事簡,官不必備。環府之田二甲,皆以屬之府官。府官既無民事案牘之擾,終歲可以專力於農,為之辟其荒蕪,備其旱潦,通其溝洫;丁力不足,則聽其募人耕種,官給牛具種子。歲收其入三分之一以廩官吏,而其餘以食佃人,城之內外,漸置佃人廬舍,而歲益增募招徠以充實之。田州舊有商課,仍許設於河下薄取其稅,以資祭祀賓旅柴薪馬夫之給。凡流官之所須者,一不以及於土夷。如此,則雖草創之地,而三四年後,亦可以漸為富庶之鄉。若其經營之始,則且須仰給於南寧府庫。逮其城郭府治完備,事體大定,然後總會其土夷之所輸,公田之所入,商稅之所積,每歲若干,而官吏之所需者每歲若干,斟酌通融,立為經久之計。又必上司之制用者務從寬假,無太苛削,官吏其土者得以優裕展布,無侷促牽制之繁,此又體悉遠臣綏柔荒服之道也。至於思恩舊已設有流官,但因開圖立里,繩以郡縣之法,是以其民遂亂。今宜照舊仍設流官知府,聽其土目各以土俗自治;而其連屬制御之道,悉如臣等前之所議,庶可經久無患,均乞聖明裁處。

一,仍立土官知州以順土夷之情。

臣等議得:岑氏世有田州,其係戀之私恩久結於人心。今岑猛雖誅,各夷無賢愚老少,莫不悲愴懷思,願得復立其後。故蘇、受之變,翕然蜂起,不約而同。自官府論之,則皆以為苗頑逆命之徒;在各夷言之,則皆自以為嬰、臼存孤之義。故自兵興以來,遠近軍民往往亦有哀憐其誌,而反不直官府之為者。況各夷告稱其先世岑伯顏者,嚐欽奉太祖高皇帝敕旨:「岑、黃二姓五百年忠孝之家,禮部好生看他,著江夏侯護送岑伯顏為田州府土官知府,職事傳授子孫,代代相繼承襲,欽此。」欽遵,其後如岑永通、岑祥、岑紹、岑鑒、岑鏞、岑溥皆嚐著征討之績,有保障之功,猛之暴虐騷縱,罪雖可戮,而往歲姚源之役,近年劉召之剿,亦皆間關奔走,勤勞在人。各夷告稱官兵未進之先,猛尚遣人奉表朝賀貢獻,又遣人齎本赴京控訴;官兵將進之時,猛遂率眾遠遁,未嚐敢有抗拒。以此言之,其無反叛之謀,蹤跡頗明。今欲仍設土官以順各夷之情,而若非岑氏之後,彼亦終有未服。故今日土官之立,必須岑氏子孫而後可。

臣等看得田州府城之外,西北一隅,地形平坦,堪以居民。議以其地降為田州,而於舊屬四十八甲之內,割其八甲以屬之,聽以其土俗自治。立岑猛之子一人,始授以署州事吏目;三年之後,地方寧靖,效有勤勞,則授以判官;六年之後,地方寧靖,效有勤勞,則授以為同知;九年之後,地方寧靖,效有勤勞,則授以為知州,使承岑氏之祀而隸之流官知府。其制御之道,則悉如臣等前之所議。如此,則朝廷於討猛之罪,記猛之勞,追錄其先世之忠,俯順其下民之望者,兼得之矣。昔文武之政,罪人不孥,興滅繼絕,而天下之民歸心。遠近蠻夷見朝廷之所以處岑氏者若此,莫不曰猛肆其惡而舉兵加誅,法之正也;明其非叛而不及其孥,仁之至也;錄其先忠而不絕其祀,德之厚也;不利其土而復與其民,義之盡也;矜其冥頑而曲加生全,恩之極也。即此一舉,而四方之土官莫不畏威懷德,心悅誠服,信義昭布,而蠻夷自此大定矣。此今日知州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土官,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

臣等又看得岑猛之子,存者二人,其長者為岑邦佐,其幼者為岑邦相。邦佐自幼出繼武靖州為知州;前者徒以誅猛之故,有司奏請安置於漳州。然彼實無可革之罪,今日田州之立,無有宜於邦佐者。但武靖當瑤賊之衝,而邦佐素得其民心,其才足能制御;邇者武靖之民以盜賊昌熾,州民無主之故,往往來告,願得復還邦佐為知州,以保障地方。臣等方欲為之上請,如欲更一人,諸夷未必肯服。莫若仍以邦佐歸之武靖,而立邦相於田州。用其強立有能者於折衝捍禦之所,而存其幼弱未立者於安守宗祀之區,庶為兩得其宜。至於思恩,則岑浚之後已絕,自不必復有土官之設矣。均乞聖明裁處。

一,分設土官巡檢以散各夷之黨。

臣等議得:土官知州既立,若仍以各土目之兵盡屬於知州,則其勢並力眾,驕恣易生,數年之後,必有報仇復怨,吞弱暴寡之事,則土官之患,猶如故也。且土目既屬於土官,而操其生殺予奪之權,則彼但惟土官之是從,寧復知有流官知府者!則流官知府雖欲行其控御節制之道,施其綏懷撫恤之仁,亦無因而與各土目者相接矣。

故臣等議以舊屬八甲割以立州之外,其餘四十甲者,每三甲或二甲立以為一巡檢司,而屬之流官知府;每司立土巡檢一員,以土目之素為眾所信服者為之,而聽其各以土俗自治;其始授以署巡檢司事土目,三年之後,而地方寧靖,效有勤勞,則授以冠帶;六年之後,而地方寧靖,效有勤勞,則授以為土巡檢;其糧稅之人,則徑納於流官知府,而不必轉輸於州之土官,以省其費;其軍馬之出,亦徑調於流官知府,而不必轉發於州之土官,以重其勞。其官職土地,各得以傳諸子孫,則人人知自愛惜,而不敢輕犯法;其襲授予奪,皆必經由於知府,則人人知所依附,而不敢輒攜二。勢分難合,息朋奸濟虐之謀;地小易制,絕恃眾跋扈之患。如此,則土官既無羽翼爪牙之助,而不敢縱肆於為惡;土目各有土地人民之保,而不敢黨比以為亂。此今日巡檢之設,所以異於昔日之土目,而為久安長治之策也。

至於思恩事體,悉與田州無異,亦宜割其目甲,分立以為土巡檢司,聽其以土俗自治,而屬之流官知府;其辦納兵糧與連屬制御之道,一如田州。則流官之設,既不失朝廷之舊,巡司之立,又足以散土夷之黨,而土俗之治,復可以順遠人之情,一舉而兩得矣。均乞聖明裁處。

一,田州既改流官,亦宜更其府名。

初,岑猛之將變,忽有石自田州江心浮出,傾臥岸側。其時民間有「田石傾,田州兵。田石平,田州寧」之謠。猛甚惡之,禁人勿言,密起百餘人夜平其石。旦即復傾。如是者屢屢,已而果有兵變。今年二月,盧蘇等既有投順,歸視其石,則已平矣。皆共喜異,傳以為祥。臣至田州,親視其石,聞土人之言如此。民間多取「田寧」二字私擬其名。臣等欲乞朝廷遂以此意命之;雖非大義所關,亦足以新耳目而定人心之一端也。

其該府所設官員,臣等擬於知府之外,佐二則同知或通判一員,首領則經歷知事各一員,吏胥略具而已。今見在者,已有通判張華,知事林光甫,照磨李世亨;其知府亦已選有一員陳能,然至今尚未到任。臣嚐訪詢其故,咸謂陳能原奉朝旨,升廣西布政司右參政,管田州府事,又賜之敕旨,以重其權。吏部奏有欽依令其先赴該司到任,然後往蒞田州。該司左布政嚴紘謂其既掌府事,即係屬官,不得於該司到任。陳能遂竟還原籍,至今亦不復來。參照嚴紘妄自尊大,但知立上司之體勢,而輒敢慢視敕旨,蔑廢部移,固已深為可罪。陳能則褊狹使氣,徒欲申一己之小憤,而遂爾委朝命於草萊,棄職任如敝屣;使為人臣者而皆若是,則地方之責焉所寄託,而朝廷威令何以復行乎!臣等所訪如此,但未委虛的。乞將二人通行提究,重加懲戒,以警將來。臣觀陳能氣性悻悻若此,亦非可使以綏柔新附之民者。看得廣東化州知州林寬,舊任南康通判,剪緝安義諸賊,甚得調理;且其才識通敏,幹辦勤勵,臣時巡撫江西,深知其有可用;近因田州改建府治,修復城垣,地方無官可任,已經行文委令經理其事。即若升以該府同知,而使之久於其職,其所建立,必有可觀。迨其累有成績,遂擢以為知府,使終身其地,彼亦欣然過望,必且樂為不倦;為益地方,決知不少矣。

大抵田州之亂起於搜剔太甚,今其歸附,皆出誠心,原非以兵力強取而得者。故不必過為振厲駕抑,急其機防,反足生變;但與之休養生息,略施控禦其間可矣。夫走狗逐兔,而捕鼠以狸,人之才器,各有所宜也。伏乞聖明采擇。

一,思恩府設立流官,亦宜如田州之數。

其知府一員吳期英見在,但已屢有奔逃之辱,難以復臨其下,然未有可去之罪,且宜改用於他所,姑使之自效可矣。看得柳州府同知桂鏊,督餉賓州,思恩之人聞其行事,頗知信向;近以修復思恩府治,委之經理,其所謀猷,雖未見有大過於人,然皆平實詳審,不為浮飾,似於思恩之人為宜。苟未能灼知超然卓異之才,舉而用之,以一新政化,則得如鏊者器而使之,姑且修弊補罅,休勞息困,以與久疲之民相安於無事,當亦能有所濟也。乞敕吏部再加裁酌而改用之。

一,田州各甲,今擬分設為九土巡檢司;其思恩各城頭,今擬分設為九土巡檢司;各立土目之素為眾所信服者管之。其連屬之制,升授之差,俱已備有前議。但各甲、城頭既已分析,若無人管理,復恐或生弊端。臣等遵照敕諭便宜事理,已先行牌仰各頭目暫且各照分掌管,辦納兵糧,候奏請命下,然後欽遵施行。

一,田州淩時甲、完冠砦陶甲、腮水源坤官位甲、舊朔勒甲兼州子半甲共四甲半,擬立為淩時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龍寄管之;緣龍寄先來投順,故分甲比眾獨多。

一,田州砦馬甲、略羅博、溫甲共三甲,擬立為砦馬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蘇管之。

一,田州大田子甲、那帶甲、錦養甲共三甲,擬立為大田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富管之。

一,田州萬洞甲、周甲共二甲,擬立為萬洞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陸豹管之。

一,田州陽院右鄧甲、控講水冊槐並畔甲共二甲,擬立為陽院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林盛管之。

一,田州思郎那召甲、舍甲共二甲,擬立為思郎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胡喜管之。

一,田州累彩甲、子軒憂甲、篤忭下甲共三甲,擬立為累彩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鳳管之。

一,田州怕何甲、速甲,共二甲,擬為怕何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羅玉管之。

一,田州武龍甲、裏定甲共二甲,擬立為武龍巡檢司,擬以土目黃筍管之。

一,田州栱甲、白石甲共二甲,擬立為栱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邢相管之。

一,田州床甲、砦例甲共二甲,擬立為床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盧保管之。

一,田州婪鳳甲、工堯降甲共二甲,擬立為婪鳳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陳管之。

一,田州下隆甲、周甲共二甲,擬立為下隆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對管之。

一,田州縣甲、環甫蛙可甲共二甲,擬立為縣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羅寬管之。

一,田州篆甲、煉甲共二甲,擬立為篆甲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萊管之。

一,田州桑砦甲、義寧江那半甲共一甲半,擬立為砦桑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戴德管之。

一,田州思幼東平夫棒甲盡甲子半甲共一甲半,擬立為思幼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楊趙管之。

一,田州侯周怕豐甲一甲,擬立為侯周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戴慶管之。

一,思恩興隆七城頭兼都陽十城頭,擬立為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韋貴管之;緣韋貴先來向官,故授地比眾獨多。

一,思恩白山七城頭兼丹良十城頭,擬立為白山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受管之。

一,思恩定羅十二城頭,擬立為定羅土巡檢司,擬以土目徐五管之。

一,思恩安定六城頭,擬立為安定土巡檢司,擬以土目潘良管之。

一,思恩古零、通感、那學、下半四堡四城頭,擬立為古零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覃益管之。

一,思恩舊城十一城頭,擬立舊城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黃石管之。

一,思恩那馬十六城頭,擬立為那馬土巡檢司,擬以土目蘇關管之。

一,思恩下旺一城頭,擬立為下旺土巡檢司,擬以土目韋文明管之。

一,思恩都陽中團一城頭,擬立為都陽土巡檢司,擬以土目王留管之。

右各目之內,惟田州之龍寄,思恩之韋貴、徐五,事體於各目不同,而韋貴又與徐五、龍寄稍異。蓋韋於事變之始即來投順官府,又嘗效有勤勞,宜不待三年,而即與之以實授土巡檢以旌其功;徐五亦隨韋貴順投,而效勞不及,龍寄雖無功勞,而投順在一年之前,二人者宜次韋貴,不待三年而即與之以冠帶,三年而即與之以實授土巡檢。如此,則功罪之大小,投順之先後,皆有差等,而勸懲之道著矣。或又以盧蘇、王受不當與各土目並立者。臣等又以為不然。方其率眾為亂,則蘇、受者固所謂罪之魁矣;及其率眾來降,則蘇、受者,又所謂功之首也。況二府目民又皆素服二人,今若立各土目,而二人不與,非但二人者未能帖然於眾目之下,眾目固亦未敢安然而處其上,非所以為定亂息爭之道也。故臣等仍議以盧蘇、王受為眾目之首,庶幾事體穩帖,而人心允服矣。

一,田州、思恩各官目人等見監家屬男婦,初擬解京,今各目人等即已投順,則其家屬男婦相應給還領養。均乞聖明裁允。

一,田州新服,用夏變夷,宜有學校。但瘡痍逃竄之餘,尚無受廛之民,焉有入學之士。況齊膳廩餼,俱無所出,即欲建學,亦為徒勞。然風化之原,終不可緩。臣等議欲於附近府州縣學教官之內,令提學官選委一員,暫領田州學事,聽各學生徒之願改田州府學及各處儒生之願來田州附籍入學者,皆令寄名其間。所委教官,時至其地相與講肄游息,或於民間興起孝弟,或倡遠近舉行鄉約,隨事開引,漸為之兆。俟休養生息一二年後,流移盡歸,商旅湊集,民居已覺既庶,財力漸有可為,則如學校及陰陽醫學之類,典制之所宜備者,皆聽該府官以次舉行上請,然後為之設官定製。如此,則施為有漸而民不知擾,似亦招徠填實之道,鼓舞作新之機也。均乞聖明裁處。

一,思、田去梧州水陸一月之程,軍門隔遠,難於控馭調度;兼之府治雖立,而規制未成,流官雖設,而職守未定;且瘡痍未復,人心憂惶,須得重臣撫理。臣等已經具題,乞將右布政林富量升憲職,存留舊任;副總兵張蹋使之更迭往來於二府地方,綏緝經理;仍乞賜以便宜規敕書,將南寧、賓州等府衛州縣及東蘭、南丹、泗城、那地、都康、向武等土官衙門俱聽林富等節制。臣等所議地方經久事宜,候奏請命下之日,悉以委之林富等,使之欽遵,以次施行,庶幾事無隳墮,而功可責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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