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子 (四部叢刊本)/卷之四

卷之三 白沙子 卷之四
明 陳獻章 撰 東莞莫氏五十萬卷樓藏嘉靖中刊本
卷之五

白沙子卷之四

 墓誌銘表

  封署𭅺中事員外𭅺魯公墓誌銘

公諱真字伯真別𭈹素軒都御史魯公父也

其先寧國之涇縣人洪武間大父以寜國守禦

民調戌南昌歸老於涇其子通寳由南昌轉戌

廣之新㑹因家焉通寳生公父保輗勤儉理生

實基乃家及公而新㑹之魯始大公長者𥘉𥙷

隊長卒伍爭較曲直不屑爲辯而以理譬觧之

恆愧服謝去扵所事尊貴人有過面折之無少

囬譲貸者告窘或索劵焚之正統間民虞黃賊

之患將至挈所有赴城老㓜扶攜塞路守關者

爲不便扵民公力爭止之曰城守所以扞民民

有急冝早爲之所奈何拒之旣而賊奄至城下

圍旬日不觧瀕海騷然官岀榜招諭民之從賊

者公使人扵常所徃還之地暁以利害所在使

民趨避之不疑由是得免扵兵患人至今徳之

公生扵永樂癸未某月日卒扵成化甲辰某月

日享年八十有二先是予歸自亰師未抵家前

一夕夢見公化爲嬰孺嘗夢數人爲嬰孺者輙

死未㡬公病遂不起嘻豈非數也耶公娶同邑

訓科周旋之女賢克相公先公若干年卒塟歸

徳里之鳯山子男六人長曰賢先卒次曰䏻即

都憲公曰英曰俊曰秀曰傑英秀皆義官俊未

仕傑陽朔訓導女二人適何宏葉蒼及公之存

孫男十五人曽孫㡬人夀祉子孫之繁人以爲

積善所致也都憲公由進士官戸部以其官封

公署𭅺中事貟外𭅺贈母冝人初有司命選武

衞子弟之良者入學公環眡諸子以都憲公𠑽

選蓋識之扵穉孺時也都憲巡橅甘肅公訃至

觧官歸薨扵路諸弟奉公柩將以今年丙午冬

十二月十九日合塟於鳯山之原以狀來請銘

吾先子處士與公舊思先子而不得見見其所

與猶父也不銘公墓奚以辭銘曰源之華舒舒

柯之實纍纍人無固本𠔃草木弗如澤不竭𠔃

公之餘我銘示後昆𠔃勿替厥𥘉

  朱君惟慶墓誌銘

君名惟慶字汝善桂陽外沙朱氏贈資政大夫

右都御史諱思諫之子故太子太保誠庵先生

之弟也君生三𡻕而孤兄弟二人同受學扵掌

敎凌先生某先𥙷太保儒學生貟次將𥙷君家

籍戎偏橋衞有司以君𠑽戌母夫人胡氏謀盡

棄其所有以贖君君𡚒曰男子之始生也懸弧

以志偏橋戌扵吾何有貨以圖之不恤家恤

太夫人心室如懸磬使吾兄朝夕憂衣食之不

暇而暇爲筆硯憂乎於是毅然請行至則見者

無貴賤遇以禮不敢以常卒伍例視之其地有

橫蠻黃一竒奪孀婦李氏爲妻君扵其夫爲族

兄弟李氏使人告難於君㫁一指以示信蠻知

禍將及亟餽金以冀免君叱以狗彘即日以其

狀白於官捕蠻投衞獄死焉君僯盜者君知之

而未䏻徙盜憂不見容以所刼帛獻君從容喻

之於義火其帛盜亦感悟都指揮告某由是重

君為人將謀進之君一不以介意而獨以母老

哀鳴一衞憐之遂得觧伍以歸間夫人來廣

就其兄叅議之養遇塩啇餽白金百餘不顧而

去其在困也不自卑而失守其䖏亨也不藉𫝑

以徼利其才如此與太保俱學其不遷業扵戎

伍以需其成其亦可觀也夫君娶何氏生男子

四人恆亦選節女二人長適何紹箕次適胡紹

海君生扵永樂己亥十月十五日卒扵成化丁

未二月二十五日夀七十及君之存孫男十人

玭珸璠珂琨珦琯玠璝琚恆與諸弟卜今年十

二月辛丑塟君里之栗堆節以其狀走南海乾

銘扵予爲請者曰太保知先生者先生以太保

銘不可乎乃序而銘之外沙之族何以名詩書

先後著簮纓汝善可欲介以清匪我不學困於

兵搜抉幽隠爲君銘有譽扵試惟我徵

  李子髙墓誌銘

君姓李氏諱昻字子髙別𭈹鈍齋少孤奉母王

氏孝謹䖏於兄弟之間上順下友宗黨稱之景

㤗庚午之秋母以兵革之患客死金陵君得報

慟絶失扵顛沛之𥘉不䏻捐生以赴飲恨而卒

予從何宗濂跡君甚矣君之所爲不足以盡君

之心也遭時擾攘母子兄弟異處君獨以一身

周旋其間恩非不足扵𰯌下而病扵仁愛非不

足扵同氣而竆扵智天地鬼神臨之親戚朋友

郷黨孰不知之而終不足以釋君之心至不能

⿰日𡨋 -- 暝目以死甚可哀也君與宗濂同邑里世居番

禺之沙灣宗濂乆從予㳺實君之子壻也與君

之族子𤤽撰述君之世次行實爲其子孫請銘

於予君名臣之後八世祖文溪先生忠簡公諱

昴英宗龍圖閣待制尚書吏部侍𭅺考諱彥章

君娶同里趙氏生子男一人曰元宗早卒女一

人適宗濂者是也孫男四人振綱振𥙿振安振

芳君之生以永樂甲申其卒以景㤗辛未二月

二十六日年四十八是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

塟里之金(⿰釒義)-- 釵山趙氏祔焉狀稱君長厚恬靜自

適喜讀書手未嘗釋卷尤樂吟詠春秋致嚴扵

祀事接人無親踈一以誠宗濂當不我誣也銘

曰生不足歸於天義不足何有於年烏虖子髙

之心匪我銘之而誰與傳

  䖏士陳君墓誌銘

始者郡諸生馬龍爲其友陳東淵乞銘其祖父

處士忍庵之墓扵我生之言曰處士居増城之

仙村無聲色嗜好以亂其耳目無形𫝑奔走以

瀆其交際無是非毀譽以干其喜戚上下原隰

相地之便冝冝田亦田冝圃亦圃長鑱大笠徃

來扵蔗畦稻壠之間躬𣗳藝自旦至暮不少休

𭣣田圃之入以𥙿乃家夫䖏士行乎無名以䏻

拓土業治生爲樂事故不知老之將至敢以是

請惟先生念之將無擇扵細大而𢌿之銘既而

東淵承其父永榮君之命來謁予白沙館之小

廬山精舎自冬徂春戀戀不忍別去余逰崖山

東淵請執杖屨以從余既與東淵凢所紀述令

一一録之東淵朝夕侍我側畧無一言及於銘

余亦重之乃命取馬生之狀來考其世之粗可

知者始遷番禺之祖宋天聖間敎授南雄儒學

因家番禺生五子曰守寜者遷增城山羙村數

傳至朝奉大夫文徳有女⿺辶商李忠簡公文溪先

生其中子曰汝霖爲縣尉縣尉以下至處士九

世其遷仙村自文徳始處士諱誠字致明質木

少言與物無競非橫之干直受之而不報故自

號曰忍庵雲處士娶伍氏曰永榮者其子也一

女適徐禧孫男三人東淵東沂東瀾處士卒弘

治戊申四月十三日年七十三永榮以其年冬

十二月某甲子塟䖏士於曾岡頭祖塋之左未

銘烏虖一善可稱也亦可傳也顧處士於余𥘉

無一臂之交與之銘以一馬生之言猶未也豈

不曰東淵在白沙館下䏻謹子弟之職事先生

於厥祖有光耶此吾所以爲處士銘也其詞曰

世無我遺安以𨼆爲世不我須其𨼆亦冝不求

異乎人不求合乎人委𡻕月扵農圃手足胼胝

既𥙿其身又以及其後昆則以彼之危易此之

安以遺之其不可也復奚疑

  處士李君墓誌銘

㓜而䏻求父書扵死䘮顛沛散亡之餘長而䏻

誦朱文公資治通鑑綱目真西山文章正宗及

他書而不以媒仕進志非不立也才非不𠑽也

冨貴貧賤愛惡之岀於已非與人異也父歿扵

官母挈諸孤匍匐萬里扶護來歸憂極成疴是

以不䏻去離左右旦夕與婦謀所以便母者母

痛亦痛母飯亦飯其兄慷慨嗜酒衆目之爲酒

豪一飲或盡酒一石每岀從所親飲自旦至日

晡既醉而歸率諸卑㓜迓扵途或徑至飲䖏扶

前曵後徐徐而隨肅肅而趨莫敢少拂其意雖

以弟之貴竆公卿自視漠如足未嘗至公府若

是者吾謂之賢不可乎此故䖏士嘉魚李君行

實之著於州閭吾聞其子承箕之言也李氏之

先世自西江武寕來居嘉魚至名逺仕元爲譯

史君之四世祖也大父奐洪武間舉巡檢父善

敎諭敘珙咸以弟官贈至通議大夫副都御史

祖母熊氏母童氏懼贈淑人君名阜字元春伯

曰陵是爲酒豪非直酒豪扵義亦豪季曰田曰

郊田即所謂貴竆公卿而以其官贈三代者也

兄弟四人相爲師友而庭無間言君娶鄧氏承

芳承箕其二子也皆舉進士有名長女適王鉅

臣次適㳺恢皆蒲圻儒家子承箕以今年首夏

至白沙留數月不去因得問君家世之詳君年

五十一卒塟蒲圻之某山今七年矣承箕至是

屬予以墓銘予少不樂多學老益孤世豈以文

而望予何承箕所嗜與人異謹爲序而銘諸有

道扵此匪難匪易䏻者謂賢不䏻者恥母疾子

侍弟扶兄醉堯舜之道孝弟而已

  寳安林彥愈墓誌銘

君姓林氏諱彥愈字抑夫居室外種竹十數箇

自𭈹曰竹齋君上世閩之莆田人有諱喬者宋

紹定間爲廣州路別駕卒於官其子日新塟之

寳安之茶園山因家茶園日新生慕升慕升生

可乆可乆生茂賢茂賢生信本娶黃氏君之考

妣也自別駕至君凢七世世爲茶園人君姓快

朗贍扵才而周扵事有忤之者聲色爲突然其

消也可立而待少衣食於賈賈所至勘耳目所

接事好惡乆之(⿱艹石)有得者手書小𥿄帖示㣧兒

灮曰𣗳立冝如是乃範文正畫粥長白山時事

也復𢌿之全集曰是爲汝師居常扵外見一名

文字時所稱者亟手録與灮擕錢入市買書卒

灮所欲得不問值寡多灮爲舉子業夜分起

讀輙爲戒曰兒勿苦吾聞亥子之交血行經心

設令勩形神得官扵輕重計不亦左乎欲速不

速不欲速速之非善爲速者也灮既領郷薦未

即仕耒與余㳺君益爲喜灮誅茅㰖山爲脩業

之所君笠𡲆日至視工築不少廢暇時爲灮

朱子語𩔗至四十三卷值板本岀乃已灮感而

嘆曰父師覆育灮得一日於此如得一月一月

如得一年不培不暢不晦不光君聞而頷之時

論多弗合者君視之漠如也灮旣杜門㰖山同

時士徃徃有紆青曵紫照曜閭里者親舊以其

落莫告君裁君爲不省荅徐呼光謂曰汝學如

是欲有立即汝䏻立吾啜菽飲水死⿰目𡨋目矣蓋

父子間自爲知已人莫䏻間也君䖍扵事死遇

宗族內外有恩接小夫孺子常情所不屑者君

惟恐小咈其意治家不遺細碎庭宇必潔畚帚

必親田圃樹藝之事與僮㒒均勞逸身所服用

非極弊不忍棄至承𥙊祀接賔客則儼然明盛

也嘗以仲秋天日晴朗擕諸子壻暨後生可意

者數軰徃逰羅浮登黃龍飛雲頂坐磐石引葫

蘆酌酒徜徉信宿而後返君所好竒也㢤君娶

㳺氏生二男子四女曰明者灮弟也孫男一人

曰仲孺尚㓜君卒之前一日植菊數本石竹一

夲與客行酒𥬇語竟夕凌晨將起就盥倐逝去

成化己亥四月二十日也春秋六十五灮

以其年十二月某日塟君於銀瓶嶺之原狀來

乞銘乃序而銘之先世英自莆田少服賈困魚

塩僥弗長積乃宣誰其徵在㰖山

  處士容君墓誌銘

東良䖏士旣歿之二十八年爲今之成化十一

年𡻕值乙未其子珪始以其墓乞銘於白沙陳

先生辭之曰銘以昭徳考行予生也晚不及見

郷先進而今談者亦不聞郷先進某有某事某

異也惡乎銘珪以狀進予閱狀喟曰是何足以

驚動世俗徼譽於郷黨閭里耶蓋世所恆稱道

者其事必有異乎其衆驟而語之可喜可愕故

相與樂道而傳之也處士才不爲世用施扵其

家者亦曰爲子不得罪扵父爲弟不得罪扵兄

爲父兄不虐棄其子弟雲爾處士之不見稱扵

時冝也雖然常道如菽粟布帛時而措之如冬

裘夏葛不離人倫日用之間故道率其常者無

顯顯之形也惟夫事變生扵不測智者盡謀勇

者盡力捐軀握節死生以之夫然後見其異也

而豈人之所願㢤處士韜光里閭正終袵席則

其見諸銘者殆亦不過是而已玆其常也䖏士

姓容氏名某字某娶阮氏生四男一女䖏士之

生以永樂庚寅二月十九日卒時年三十九珪

率其弟珽璿璣以某年月日塟處士於三岡社

馬鞍山木巳珙雲銘曰伏其龍蛇逍遙雲霞綱

紀孝友以𥙿乃家干我銘者其在茲耶

  朱夫人胡氏墓誌銘

夫人姓胡氏諱盧桂陽處士胡廣之女年十九

歸同邑朱氏爲誠庵先生夫人誠庵先生者故

資政大夫都御史贈榮祿大夫太子太保朱公

英也公㓜而𡵨嶷夫人之大父芳見而異之手

捫公頂以夫人許之卒定昏焉公自㳺邑庠舉

進士爲監察御史歷諸大藩政績顯著至入䑓

爲股肱晝為夜思四十餘年無內顧之憂者夫

人實相之夫人之事姑也以姑爲心以心爲孝

和氣蒸於一家聞從公於外常擕族孫竒竒得

痢病穢不可近夫人親與湯藥夜禱於天曰諸

叔祖無一後獨此孫尚存天若弗祐願吾子代

之竒疾愈平居事紡績不少替既貴猶以身率

下自旦至夜分不𥧌以爲常謂食祿之家惟一

侈易流爲之鐡簮布裙以防之男未冠女未笄

不識繒帛珠翠之華者夫人敎之也過蘇見故

𥠖邦伯長子凍餒無可仰給扵人爲觧衣衣之

以粟周之顧謂諸子曰邦伯食二品祿足以佑

其後人使其家不驕不侈不逞威而作𫝑以取

快於目前寜有是戒之戒之夫人以勤儉成性

而敎其家不能者約之其視朝領一官暮取諸

民作噐皿宮室衣服以愚弄其妻子者何如也

昔者吾嘗見公於蒼梧服食不踰常人語予曰

吾在扵得巳雖一錢惜之而不以病民吾入其

室神爽頓清便如向夜入三洲巖秉燭讀蘇子

瞻題名陶長官不以家累自隨公舎人自桂陽

來者老蒼頭一人而巳是謂有之不居得而不

爲吾以𮗚扵夫人事徃徃槩之公不約而同殆

天合也夫人居家事小大處之咸冝至臨大利

害決大去就矻然以身當之尤人之所難也正

統已已盜起閩浙間公以名御史治盜𭻍夫人

於北京時 英宗北狩未返虜𮪍將薄都城

盍去諸夫人面叱之召諸子前曰虜何能爲

設有不𦍒臣爲君死義也柰何去之夫人先後

累受誥封至夫人揆扵徳真無愧也夫子五人

守孚守頥守謙守蒙守賁守孚舉進士歴官刑

部𭅺中先夫人一年卒守頥守謙未仕守蒙領

郷薦守賁生貟側室徐氏出也夫人一視之二

女皆適官人及夫人之存孫男十五人女六人

曽孫男五人女二人夫人生永樂某年其卒以

成化某年夀七十三是年十月甲子守熈等塟

夫人於髙陂祔公墓也以狀來請銘銘曰徳之

愛孰與色之愛奈何乎配身之華孰與後之華

柰何乎家配之既良家道用昌乃天錫之祥蘭

桂承芳以世其光繄夫人之澤𠔃百世可忘歸

骨扵髙陂𠔃永與公同蔵

  何廷矩母周氏墓誌銘

成化八年壬辰四月日番禺何廷矩之母卒卜

以其年冬十二月某甲子塟邑之永㤗郷石馬

山祔其親之兆廷矩先事告伯兄廷桂以狀走

白沙來請銘廷矩在諸生中齒長而賢首率諸

生事余余懼與廷矩比諸生咸進曰是生廷矩

者也非是母不生是子徵賢母也子冝以其賢

銘予乃閲狀母姓周氏諱某番禺人福建都司

都事君諱普敬之女澤庵何先生諱淵之妻性

孝敏勤恕始辭襁褓得一果必以獻諸母事鍼

縷刀尺巧不俟敎絶人臨事恪而有法勞不厭

也愽愛而善喻人不待矯而至也年(⿱艹石)干歸何

爲冢婦愛舅姑如愛父母奉賔客如奉𥙊祀雖

居流離未嘗窘戚爲㓕裂平居處扵娣姒得娣

姒處扵媵侍得媵侍處扵族親無貴賤內外尊

卑賢否咸冝故視其疾者無不憂哭其死者無

不哀也自澤庵歿專家政至是(⿱艹石)干年而終春

秋七十二子皆已岀二女皆巳有歸始新喻胡

公以按察僉事提調學校嶺南廷矩爲郡學生

員以文行見噐重及秋將試廷矩一旦謝去公

弗䏻止親舊欲其仕進群來譁廷矩廷矩閉門

拒之有譲其母謝曰兒削行爲君子耳吾何尤

廷矩倍益厲(⿱艹石)負重進進不敢爲少⿰忄觧 -- 懈母之訓

使然也嗚呼賢㢤銘曰昔有尹母和靖實賢今

有廷矩豈無母焉卓彼兩母輝光後先我銘其

墓以永扵傳

  王徐墓誌銘

君姓王氏名徐字行安別號蕖軒莆之耕垻里

人也自其先大父舜臣父師至君連三世不

仕而豊其家君孝友和樂與弟居四十餘載

囊無私蓄撫養孤遺以嫁以娶則視諸從昆弟

所生同扵已子㐫𡻕貸貧者粟傾廩倒囷而岀

粟雖多不以息歸在親舊者不責償而凢公𥝠

勸藉助脩壇宇津梁陂河水利君亦徃徃有焉

其所濟大者數百金捐之弗計也有司以聞官

給冠帶榮之君平居不尚爲山林落莫勝日置

酒邀賔客飲扵䑓池社院酣歌徜徉其所與㳺

者率時之貴人耳君旣卒大理評事黃君仲昭

狀君之事如此雲君兩娶李氏四子某某舉進

士未第而卒五女皆適縉紳家君生永樂丁酉

卒之時年七十二將以某年月日塟某山某原

惠州別駕林君仲璧以大理之狀爲致其孤

懇乞銘扵予屢辭而屢復別駕卒與予書曰必

得先生銘以報王君扵地下別駕則誠愛君矣

寜不愛吾言乎向夕吾夢與人謳𩭔髴記之其

辭曰冨而居𤱶畆體便輕暖口足甘肥左右僮

㒒隨意指揮𮪍欵叚坐藍輿出入閭里施施親

友相過飲酒忘歸縦𮗚山雲水月魚沉鳥飛引

滿髙歌吹竹彈𢇁以相諧嬉過此以徃舉無所

用其心黜陟不聞理亂不知老死岩穴之間蓋

福人也賢扵世之患得患失者多矣吾猶爲子

孫𩓑之其王君之謂乎以是銘君之墓至當尚

奚言

  漁讀居士墓誌銘

何氏世居番禺之沙灣當宣徳正統間有號漁

讀居士者名貞字紹元取適扵漁常讀書遇良

夜皓魄當空水天上下一色居士手持竿線呼

童冠三五髙歌走舴艋遨嬉於江歸則焚香佔

畢坐牅下吟哦過夜分不𥧌以爲常尤喜飲酒

子弟取杜詩之可歌者爲越聲歌以侑觴居士

頺然真率從之飮者孔伯平胡孟時呉侃王子

倫皆鄊之名士非四人之儔者弗與飲焉㬌㤗

己已之秋盜起南海東西亘數百里沒於賊居

士見㡬而作不俟終日王師至討叛玉石俱焚

始爲請於官持檄至鍾村鎮招之全活甚衆沙

灣人至今徳之居士行必顧義言必顧道將屬

纊猶顧諸子申以平日之誨言曰吾世䆠之後

族大以蕃勿倨以髙寜儉而卑忠信基之禮義

行之親賢取善倿者逺之培之埴之勿替書詩

先其義後其利薄已而厚彼廣積而約費惟家

廟之奉墳域之治賔師之養窶弱之施則致𨺚

而不可復惜俾子孫承守世世而勿以滛侈壊

之則何氏之福與家法並傳無涯矣語已而卒

居士生洪武戊寅卒之時天順己卯六月十六

日也六世祖諱起龍仕宋官至太常大卿考諱

志明妣趙氏𥘉娶三山崔氏清獻公七世孫也

生子男六人浩瀚淳淑瀞沂女二人繼室簡氏

楊氏無子崔氏先居士二十年卒塟里之羅山

六子奉居士柩以卒之年十二月十二日合塟

其地儷兩⿰糹⿱𢆶匹 -- 繼室焉成化𡻕丙申瀞始至白沙從

予㳺又七年壬寅夏五月乃以其狀來乞銘銘

曰世之昧昧奔名與利有卓其英以不混世或

貴而賤或賤而貴揮觴以爲適投竿以爲戱故

不知老之將至

  馬甘泉墓銘

宋有名馬其名甚大衞公得之空羣莫駕九世

曰𬓲育徳於野一本於身祖徳勿舎今其歸矣

附於馬灑我則銘之後有興者

  陳冕墓銘

伯道有子劉蕡登科責報扵天所得㡬何邁邁

子文蹈此髙墳我銘爲子顕於千春

  志孫杌壙

成化丙午之𡻕秋九月七日景易之婦苑氏生

次孫以周易筮之得渙之比占曰渙奔其杌悔

亡因以杌名之明年春夏之間疫作里中之兒

十五亡於疹杌朝病夕愈面光射人見者咸驚

其異未㡬婦擕杌如外氏得疾將歸俄而風雨

𭧂至連數日不止比歸療弗及張目視左右淚

⿰氵⿱林目 -- 潸然下如不忍捨其母然少頃遂絶七月十六

日也杌生質異常兒清揚婉𠔃太夫人撫之喜

曰似其祖又熟察其𥨊興啼𥬇蚤夜之有常曰

無不似天𢌿我杌將恤我後我固無以活之痛

㦲是月己丑塟白沙蓢園岡冢婦梁氏墓左志

其壙以畢予哀雲生之異保之未至愧極生哀

哀極生媿何以冩之爲壙記

  封燕山左衞經歴張公墓表

公諱子真字伯大姓張氏家南海之西滘村自

西滘鼓柁竝南下得風水之便其至白沙一日

耳餘嘗聞公於番禺李禎徳孚曰有恆人少力

田給數口無贏衣食不爲恥晚𡻕既家𥙿又以

其子官徵仕郎贈燕山左衞經歴公不色喜自

奉飬儉約如歷田時對郷人輙自稱姓名以語

篋命服不以新易故葛巾布裘曰吾素性乃爾

即不爾吾敢忘吾𥘉故公之度大一鄊一郷人

咸嗟以爲有徳余聞士不恥賤貧雖貴冨而弗

驕則不失義不離道入於患得患失碌碌爲鄙

夫以是考公之跡而揆其所用心謂其無以異

扵今之人則吾不信也公積扵家者厚矣余特

表其大節以爲世勸公以農業起家故自𭈹曰

稼軒示有𥘉也塟西林郷之某原望之木已拱

髙其封若馬鬛題曰燕山左衞經歷者公之墓

也考諱可達背公扵娠鞠公於外氏以成者公

之妣梁也生於洪武己酉天順辛巳九十三妻何氏子男五長者某徵仕郎也次某

某孫男八屬扵余以表公之墓者徴仕郎所岀

丙戌羅倫榜進士㤗也近以宰沙陽政㝡被徵

時徵者𩔗有御史之拜雲

 𥙊文

  禱雨𥙊五方𡈽神文代丁知縣作

六月不雨田苗將稿愆伏爲災孰非天造探殃

所由誰實召諸惟令不令斯民何辜神不宥過

某敢辭死𩓑沛甘澤以緩赤子

  禱雨告各神文代丁知縣作

邦有常祀祀爲邦主食民知報罔間今古神冝

惠民民實頼之彌月不雨苗則稿而某忝爲令

我民是軫敬祈神休蘇我民窘

  謝雨文代丁知縣作

今令所急者簿書期㑹而巳政敎不修何以爲

邑徒食七品之祿以在民上安能使隂陽和風

雨時乎故若某者履任以來未及一載惟不䏻

修厥軄而亢旱是憂幸頼天地神靈閔民之竆

降茲甘澤誠忺誠荷謹具牲醴用荅神賜惟神

尚終惠之使永有年

  𥙊大忠祠文代丁知縣作

儼其堂堂沛其洋洋是謂正氣至大至剛上有

青天下有黃壤不亡者存薰蒿悽愴維茲仲春

謹以牲帛醴齊粢盛庶品式陳明薦尚享

  𥙊菊坡像文

先生宋代之名臣吾郷之前哲卷舒太空之雲

表裏秋潭之月淮蜀委之而有餘疑丞尊之而

不屑故能効力扵當年而全身扵晩節猗歟先

生挺生南越廣厚深沉清通朗徹藐予區區心

馳夢謁稽首丹青㸃茲頑鐡庶㡬百年不逺途

轍秋菊之芳寒泉之洌奚而薦之用表真潔

  𥙊先妣林夫人文

弘治十年𡻕次丁巳冬十月已巳朔越廿又

一日己丑孝子陳某敢昭於先妣林氏夫人友

人刑部主事蘭谿姜麟肅具香一束帛一端俾

告夫人之墓焚之以表哀慕之誠謹以茶酒時

撰用申虔告

  𥙊先師康齋墓文

成化十八年𡻕次壬寅十一月日門人新會

陳某被徴赴闕道岀劍江謹具牲醴告於先師

聘君康齋先生之墓曰於乎元氣之在天地猶

其在人之身盛則耳目聦明四體常春其在天

地則庶物咸亨太和絪緼先生之生孕三光之

精鍾河嶽之英其當 皇明一代元氣之淳乎

始焉知聖人之可學而至也則因純公之言而

發軔既而信師道之必尊而立也則守伊川之

法以迪人此先生所以𡚒起之勇擔當之力而

自況扵豪傑之倫也先生之敎不躐等由㴠飬

以及致知先據徳而後依仁下學上逹日新又

新啓勿助勿忘之訓則有見扵鳶魚之飛躍悟

無聲無臭之妙則自得乎太極之渾淪弟子在

門墻者㡬人尚未足以窺其閾域彼丹青人物

者或未暇深考其故而徒摘其一二近似之跡

描𦘕之又焉足以盡先生之神某也生長東南

摳趨日少三十而後立志五十而未聞道今也

欲就而正諸而悲不及先生之存先生有知尚

鑑斯文尚享

  𥙊太子少保朱公誠庵先生文代陶㢘憲

  作

烏虖公不爲矯矯亢亢以要譽扵衆口而其端

方儉約以事乎其上者足以爲忠不爲烈烈轟

轟以震耀扵當世而其清靜簡易以臨乎其下

者足以爲㓛昔者兩廣盜賊𠑽斥自西而東韓

公率師擣穴攘𠒋兵由義勝民以盜竆公來繼

之以守易攻隂𢡖陽舒相爲始終甚矣公之厚

扵民而薄扵躬也一食之費必計曰民其不𦕅

生一後之興必計曰民其不堪故人之遂其生

養者若赤子之慕慈母人之免扵塗炭者(⿱艹石)

稿之遇春風某奉韓律未弛我弓公曰撫之敢

爲異同知我任我寔惟兩公 天子以公乆勞

扵外還公扵朝齒雖落而志則雄食雖少而神

則充扵是乎竭股肱之力而効臣鄰之軄旁引

善𩔗以扶天地之元氣大明公道以夀國家之

命脈士以此望扵公公亦以此自期胡天之不

慗遺俾公之㓛著於四方者雖成乎昭昭之羙

而公之忠𡚒於廟堂者未底乎赫赫之𨺚烏虖

哀㢤尚饗

  𥙊誠庵先生文

成化二十二年歳次丙午冬十二月壬申朔

越𥘉八日己卯門人翰林院檢討古岡陳獻章

謹具牲醴粢盛庶品遣子陳景雲致𥙊於誠庵

老先生太子少保朱公之靈曰於乎昔我抱病

造公戎府公曰時㢤母戀衡宇賢才用世小大

有𥙷長笻下山可以撐拄群龍在朝可以參伍

皇皇仲尼與世爲矩獵較不行然後去魯好髙

欲速爲戒自古再拜謝公不我色許短䟽叩天

歸寜老母公曰嘻㢤不忘陟岵甲辰之春公委

齋斧 帝命還䑓以親四輔炳如日星衆目所

覩我貢尺書傾竭心腑公在廟堂當爲砥柱公

去廟堂當爲鴻羽公攬䑓綱閱兩寒暑或弛或

張或黙或語跡公所爲誰奪誰予萬石之鍾千

鈞之弩我欲言之猶懼莾鹵胡天弗弔禍來二

竪於乎公乎是謂卷婁豈惟門生匹夫匹婦遼

㢤郴陽欺我疾苦犬子執巵徃澆墓𡈽索𥿄題

情涕下如雨於戱哀㢤尚享

  𥙊𡊮侍御文

思昔南亰傾蓋而語垂二十年君岀我處君由

進士宰邑太平再蒞冝興廉惠有聲遂簡霜䑓

來廵弊省未至而孚姦吏縮頸頃以公務過扵

白沙夜䦨秉燭相對咨嗟君病未衰我衰而病

進退存亡必得其正與君論易託詩以宣君口

不言豈不謂然除虐救民負荷以徃止於龍川

其勞可想或雲非也無疾而萎道路流言將信

將疑惟君英明夫誰敢犯茍得其正死亦無憾

君司風紀寔茂才猷天佑下民而不少留吁嗟

君𠔃民之司命君子之竆小人之𦍒兼素之訃

⿰糹⿱𢆶匹 -- 繼此亦聞海內知已存者㡬人烏虖哀㢤尙享

  𥙊陶方伯文

𣗳立大者不覊小節其行翩翩其光烈烈公攘

㓂患於嶺西東百里大藩勞貫始終四十年來

枕戈捲甲力能誅夷威足鎮壓公在嶺表長城

是依公今逝矣人胡不悲某也於公雅匪朝夕

東望仙城有淚霑臆昔者枉棹扶病過予笑語

竟日放歩徐徐將謂百年精力猶在別㡬何時

忽此顛沛乖厓將去逸人復來一訣萬古豈偶

然㢤世烈光前錦衣𥙿後俾公子孫世享其有

死生一致公何憾焉有未厭者六十五年惟天

命之竆逹壽夭惟心安之㤗山毫杪老病日益

跬歩莫支敬陳薄奠以冩我𥝠尙享

  𥙊顧勉庵別駕

於乎昔倅我邦公才獨優徃貳端陽實惠一州

通逹萬變可期一面止於郡僚督府之薦公車

翩翩愈勵愈鶱一病不起孰雲非天少有抱負

受知當路衆論孰識其故晩節不𧇊浩然賦

歸進退可觀吾寜不悲一息不至今其巳矣神

乎洋洋歆此誠意

  𥙊丁知縣彥誠

嗚呼登賢名扵甲榜與多士而並馳試牛刀扵

小邑稱庶物以平施恥溷溷以希合寜戚戚而

謀私嘗錚錚以䧟獄亦蹇蹇而忘危故法不貸

扵豪右而惠可及乎㷀𭒀汛掃滛祠綱維化典

載𭄿載懲條章顯顯雖小人之難化亦向風而

革面兩考於玆夙夜有常殷憂成疾二堅爲殃

方其在病斯民皇皇今其既徃行路涕滂此見

好惡之公出扵人心之天不容巳君雖死而有

灮念昔從㳺禮崇信篤旅魂何之遺孩在目扶

護者誰我力不足生死交情盡付一哭想英爽

之未亡故莙蒿之可掬烏乎哀㢤尙享

  𥙊黃君朴文

於乎逍遙乎半月之舟留連乎澤垓之酒面圭

峯以放懐唱竹枝而拍手春月秋花卷爲巳有

何百年之未半與衆木而同朽大塊無心孰夭

孰夀消息自然匪物有咎委變化於浮雲逹榮

枯扵踈栁有肉在爼有羮在豆公死如生薦滿

一斗

  𥙊李磐石

公郷之父兄行也子弟軰事公於茲有年矣公

坦直而不華約而有恆其中舒舒其扵事得䘮

無大欣戚又不作冨家翁様巾屨雖極粗垢不

恥也凢公之事如此人之詭譎侈靡者孰不笑

之公以此賢於郷人逺矣烏乎哀㢤尙享

  爲㬌易撰𥙊劉氏外母文

烏乎外舅之生二十八年奄棄之孤孰維其顛

恭惟外姑守一秉貞勤儉始終家用不傾男女

五人以母爲命爰有室家內外各正古之賢母

比得則同母扵苑氏可謂有㓛自昔於歸迄乎

就木徳亦可師㓛亦可録於乎哀㢤尙享

  𥙊伍光宇文

烏乎光宇麗麗而強其執則固其謀則方惟其

篤扵善也不忘乎一飯之頃故其向扵道也䆮

近乎數仭之墻予𮗚之子乆矣子𥘉爲人烈烈

亢亢其味桂薑人不敢嘗世之病子者謂子好

伐乖扵和而軒扵直予獨畏子感激而慷慨其

才如此故變而至善也去故習如脫屣而人之

望之也若斷鴻天路之翶翔茍不纒扵宿疾限

扵短命而肆其力扵學也又焉可量㢤使其辭

煙霞而依日月展股肱而佐廟廊砥定海岳爕

調隂陽下撫𥠖庶上佐元良吾不知子之究於

用何如也至若犯顔敢諌正論堂堂可以引𥚑

批逆鱗之怒可以折檻干刀鋸之芒直而不囬

死而愈灮(⿱艹石)是者非子之望而誰望𫆀古之榮

扵進者𦗟其言若可信也觀其色若可壯也至

扵臨死生利害之變鮮不囬顧而彷徨顧士之

可貴者不於其身之彰於其志之臧不臧而彰

匪事之常臧而弗彰庸或何傷古之豊於才而

嗇於命者多矣奚獨子㢤惟其不待生而存𠔃

故不待死而亡夫既信其如此𠔃又焉論其行

藏嗚呼光宇其何可忘

  𥙊容彥禮文

弘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有一月己卯朔白

沙先生門人容彥禮之柩以明日庚辰發引將

⿱穴之 -- 窆於大田先生許爲之墓銘而未具乃命其

子陳景雲持庶羞粢盛酒果致奠扵彥禮柩前

而告之烏虖士而好竒揆道則離士而無竒罔

聞於時彥禮之生五十五年於茲矣彥禮之䖏

乎宗族行乎閭里同不同者爲誰彥禮之希慕

乎古而取法扵今而誰與歸𮗚其所與而人之

賢否可知彥禮之墓吾將徵扵彼以銘之嗚呼

哀㢤

  奠丘閣老文

於乎先生之志見於行事先生之言存扵著述

旣大顯扵當年必有聞扵異代某一病多年老

扵林下足不至先生之門目不睹先生之書比

𡻕得所遺瓊䑓吟稿𦂯一編而已而何足以知

先生之大全㢤於乎有言依乎敎有行槩乎道

行由敎宣言以道傳沒而有知尚鑑斯言

  奠何敎授文

於乎生之謂來死之謂徃徃來之間奚得奚䘮

河嶽星辰䑕肝䖝臂小大則殊由其所遇載鳴

敎鐸載典文衡引年而休於乎先生

  奠舉人譚士直文

於乎士直遽至此耶天不與之年與之才將誰

咎耶彼碌碌者老無聞扵世又何貴扵年耶哀

㢤尙享

  奠汪海北文

烏虖天馬行空歩驟不凡自然世外衆莫䏻叅

氣雄萬夫徳罔二三予何人㢤爲公指南脩古

日新懐沙匪堪譬彼世味甘其所甘江門秋月

廬阜晴嵐海北二年朝諷夕談如飲醇酒無日

不酣從事數至命我則慙我賦白洋句不待探

可以立懦可以激貪雖有百鈞何足以擔擴而

充之奚適不堪烏虖千古在前萬古在後上下

四方誰無宇宙負大翼者其風必厚惡木道旁

徃來莫覯昔人之交傾蓋如舊蓋不待傾金石

亦透天俾爾才不俾爾壽厥𥘉受之今也奚咎

尚嚮

  奠梁貞文

於乎惟正思慕古之人師之非不足扵才也𡻕

月永謝於呻吟囬翔今之世行之非無其志也

科第未殫其胸𬓛昔之來也碧玉樓中指蒲圑

而語靜今之去矣白雲何䖏想鶴駕以傷心果

司命之在天不可以人力勝耶抑所養之未至

不可委之命耶今館中之士求如惟正者守一

而歿蓋亦希矣薄俗移人始終殊歸不自知其

非也於乎哀㢤尚享

  奠表兄何䖏素文

弘治八年嵗次乙卯四月甲寅朔越二十一

日甲戌孤哀子陳某謹以牲特柔毛粢盛酒果

遣子景雲等奠於表兄䖏素何君之靈曰當披

髪𥘵跣之𥘉聞兄之訃兄不𦍒屬纊與先妣同

日某摧裂肝肺之餘無由徃哭烏虖哀㢤烏虖

痛㢤兄年七十不爲不夀兄有二子不爲無後

死生晝夜萬物芻狗復何言㦲尙享

  奠謝伯欽文

烏虖伯欽知吾言否六十年中通家之舊親我

事我棲棲自㓜情(⿱艹石)兄弟爲足爲手吾行東西

不離左右矢心靡它乃君之厚庭有佳植雪霜

爲㓂如何弗顧身木巳𭕒遺憂孔深奚測奚究

積善餘慶反躬可乆茍無令人天損必受誰其

憂之不負良友於乎哀㢤尙享

  告羅一峯墓文

成化十八年𡻕次壬寅十月某甲子白沙陳

某應 徵起赴京行過永豊謹具酒果庶羞告

於亡友一峯羅先生之墓曰嗚呼先生今曷爲

而徃始曷爲而來處則𤱶畝之逸民出則文章

之鉅魁其洞徹不欺之心炳中天之杲日而轟

動岀群之氣殷百蟄之春雷知先生者儗先生

於北海不知先生者謂松柟弗𩔗反見目於榆

槐先生見賢必親聞善必録遇惡必摧存而知

亡過而能裁隨時變化有闔有開而平生念慮

所存其大者正君正 朝廷正三綱正萬民正

四方皇皇之憂耿耿之忠則致死而勿頽貧賤

而不爲戚患難而不以囬成化己丑之夏予遇

先生扵南畿盍簮之讙忘形爾汝旣三宿而後

別去屢反顧而徘⿰彳囬 -- 徊先生贈予南歸之文予處

先生草亭之什既而各申其戒曰我不枉已君

無鑿壞孰謂先生去官而死曹溪之約不遂麗

澤之資何有而今而後復仰望扵何誰於戱惜

㦲宿草之墓朋友弗哭禮之常也非予與先生

之冝也先生有知歆此絮醅尙享

  奠容彥昭文

白沙先生聞生容彥昭將歸窀穸遣子景雲持

炙鷄之奠告於彥昭之靈曰烏虖彥昭顔子之

壽過於彭祖王公之樂不如匹夫彥昭居吾門

不可謂不乆矣四十一而亡不可謂夭矣已矣

乎吾將以悼彥昭者自悼而又以悼衆人乎烏

虖哀㢤尙享

  奠容彥潛文

白沙先生聞生容彥潛之卒遣其子陳景易具

𨾏鷄酒果致奠扵容生柩前而告之曰俯江流

而鳴咽望雲⿰彳囬 -- 徊歎一生而已矣悵獨立以

興哀㳺好㡬時音容永謝致奠一觴有淚如㵼

尙享

  奠伍光宇文

壬辰𡻕首月之二日某甲子白沙陳某過亡友

伍光宇㝷樂齋撫物興懷⿰氵⿱林目 -- 潸然㵼涕遂命子景

雲持炙鷄絮酒奠於南山之廬而哭焉烏虖光

宇遽至此耶去年今日版築㝷樂其聲登登隠

然在耳手植庭蕉上墻緑逐日新光宇何之斯

文一縷千鈞我軰三綱五典左顧右盻兩壁間

聮句想見負荷一叚精神耿耿不㓕天道予

善斯人也而不永年烏乎哀㢤尚享

  告伍光宇文

成化壬辰夏六月戊寅白沙陳某奉柬於亡友

伍光宇之靈曰一死一生乃見交情某平生於

光宇至誠相與無異骨肉不𦍒光宇早世某在

何敢以死生相背凢百舉措一如光宇存時近

日家塾刋拙書真草百餘字與諸生臨冩尚有板四

隅匡郭未整欲借安仔刀斧一日又所卜屋後

山近請得李立武來㸔雲此地三台落穴有氣

是可蔵矣敢告新刋孔易來鶴亭詩並拙作數

首奉去⿱冝八 -- 𡨋

 賦

  湖山雅𧼈賦

丙戌之秋余䇿杖自南海循𢈔關而北渉彭蠡

過匡廬之下復取道蕭山泝桐江艤舟望天台

峯入杭觀於西湖所過之地盻髙山之漠漠渉

驚波之漫漫放浪形骸之外俯仰宇宙之間當

其境與心融時與意會悠然而適㤗然而安物

我扵是乎兩忘死生焉得而相干亦一時之壯

逰也迨夫足渉橋門臂交群彥撤百氏之藩蘺

啓六經之闗鍵於焉優㳺於焉𭣣歛靈䑓洞虛

一塵不染浮華盡剝真實乃見鼓瑟鳴琴一囬

㸃氣藴春風之和心㳺太古之面其自得之

樂亦無涯也出而觀乎通達浮埃之濛濛㳺氣

⿱冝八 -- 𡨋⿱冝八 -- 𡨋俗物之茫茫人心之膠膠曽不足以獻

其一哂而況扵𫞐爐大熾勢波滔天賔客慶集

車馬駢填得志者掦揚驕人扵白日失志者戚

戚伺夜而乞憐若此者吾哀其爲人也嗟夫冨

貴非樂湖山爲樂湖山雖樂孰(⿱艹石)自得者之

怍㢤客有張者聞余言拂衣而起擊節而歌

曰屈伸榮辱自去來外物扵我何有㢤爭如一

笑觧其縛脫間有真樂余欲止而告之竟去

不復還噫斯人也天隨子之徒與振衣千仭岡

濯足萬里流微斯人誰將與儔

  止遷蕭節婦墓賦

昔兵戈之攘𠒋盜𠔃孰倀倀而握之符號令紛

其不一𠔃汨珠玉扵𭰖塗抹之亂之執兵之徇

而慾𠔃胡寜知恥而畏誅若羙人𠔃宗廟之瑚

毋我即帶𠔃毋我捫祛毋我執手𠔃手可㫁而

不可汚𡚒犬豕之罵以冐刃𠔃貌凜稟其若蘇

死則快𠔃生安用諸嗟此烈婦𠔃彼丈夫弗如

丁侯爲縣𠔃徳敎用敷表貞塚𠔃營𥙊畬行路

嗟嘆𠔃揭聲敎扵海隅蠢茲弗畏𠔃託日者以

爲誣欲改封以自便𠔃動有識之長吁匪今侯

之繼𮜿𠔃𮥠四尺其奚辜我將告外史𠔃筆之

於書

 賛

  忍字賛

七情之發惟怒爲遽衆逆之加惟忍爲是絶

實難䖏逆非易當怒火炎以忍水制忍之又忍

愈忍愈勵過一百忍爲張公藝不亂大謀其乃

有濟如其不忍傾敗立至

 銘

  世頼堂銘

恭惟我祖渭川府君所立殊衆七十八年漢隂

抱瓮自是以來我家用開堂以世名徳音孔恢

  家廟鍾銘

其質重其聲遲其動靜有時永以爲神之依

  丁氏祠堂鍾銘代彥誠作

出佛山冶入濟陽堂厥聲鏜鏜震於無彊

  改鑄樵樓鍾銘並序

費而不傷壞則有成同百里之聲存萬世之經

我民不信視此鍾銘鍾始造模而丁矦卒惜矦之志不及成此銘亡後有

   ⿰糹⿱𢆶匹 -- 繼之者何以考故録之

 啓

  聘啓成化癸巳月代兄作

伏㠯持鈍舌者必淡顔良易投扵正士工巧言

者冝令色毎見恱於常流蓋夙分之雅同豈強

能而苟比玆者𦍒遇尊親家鄭䖏士閥閲偉而

着眼髙不鄙小弱弟某秀才章句踈而用心苦

是故聲氣之相感庶㡬物我之相忘雖首院以

難諧必東床而𫉬選鄭髙楊郭𦍒扳貴邑之甲

科馬聶鍾容徒竊弊郷之啇品侔四姓敢賛一

言此不徃而彼不來隂則升而陽則降慙魚緘

之莫罄念雁幣之冝將浩矣滄⿰氵𡨋 -- 溟寜郤一蹄涔

之水巍㢤太華何辭五弓許之陵乞箋起居用

慰注仰謹奉啓不宣

  又成化辛卯十二月作

文啓伏㠯得陋巷顔一瓢趣味儘殊扵俗尙著

淸門羅三字品題蓋屬扵郷評惟此翁之可人

冝吾弟之有室始者曠十年而莫遇訪㝷顧屑

屑扵執巾玆焉比兩克諧期待乃惓惓扵舉

案正將求閨門之𦔳必無忝伉儷之名至誠斯

合扵天人素志何疑扵夢卜片言賜𠃔束帛冝

先懐素履而仰髙山躋攀絶矣接清絃以奏流

水風韻悠㢤謹奉啓不宣

  請期啓成化辛卯二月代兄作

文啓伏㠯鸞膠續好庶㡬無擇扵高明雁幣將

誠蓋巳不嫌扵菲薄遂入芝蘭之室況逢桃李

之晨須傳采牘以求通當載墨車而攝盛斯文

未䘮故事冝遵絶言資送之有無盡屬去來之

感應遲佳期之甚邇庶𫉬瞻依承至況之匪加

奚勝悚愳謹奉啓不宣

  與李宗成化壬辰月代兄作

文啓猥䝉不鄙弱弟某遂玆室家之𩓑實吾子

之惠𦍒甚𦍒甚某以序次當爲主人不得詣吾

子躬專請也倘吾子不憚劬扵路而以歸羅氏

子於白沙某也則願吾子之終賜愛焉

 說

  菊逸說

草木之品在花桃花於春菊花扵秋蓮花扵夏

梅花扵冬四時之花臭色髙下不齊其配扵人

也亦然潘岳似桃陶元亮似菊周元公似蓮林

和靖似梅惟其似之是以尙之惟其尙之是以

名之今之託扵花者吾得一人焉吉水䖏士張

某𭈹菊逸蓋賢而隠者屈子曰飡秋菊之落英

陶子曰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皆以菊爲恱

者也皆古之賢人也菊之羙不待賛菊花之羙

而隠者也某之託扵菊也亦不待賛

  素馨說

草木之精氣下發扵上爲英華率謂之花然水

陸所産妍媸高下羙惡不等蓋萬不齊焉而人

扵其中擇而愛之凢欲其有益於事非愛之而

溺焉者也産扵此邦曰素馨者香清而體白郁

郁盈盈可掬可佩貫四時而不凋供一賞而有

餘亦花之佳者也好事者致扵余余旣愛之遂

益究其用取花之蓓蕾者與茗之佳者雜而貯

之又扵月露之下掇其㝡芬馥者置陶瓶中經

宿以俟茗飲之入焉然則是花之用扵人雖不

(⿱艹石)𢊆縷之與菽粟然蓋亦不爲無用也人之資

於𢊆縷爲其可以溫也資扵菽粟爲其可以飽

也得之則生弗得則死今是花也吾取焉姑以

其䏻鬱郁盈盈少禆扵茗耳雖不汲汲可也不

汲汲由用之可巳也使是花之於人如𢊆縷之

與菽粟然又安可巳㢤可巳而巳不可已而不

巳引而伸之觸𩔗而長之於道其庶㡬乎治國

其庶㡬乎

  大頭蝦説

客問郷譏不䏻儉以取貧者曰大頭蝦父兄憂

子弟之奢靡而戒之亦曰大頭蝦何謂也予告

之曰蝦有挺鬚瞪目首大扵身集數百尾烹之

而未䏻供一啜之𦎟者名曰大頭蝦甘羙不足

豊乎外餒乎中如人之不務實者然郷人借是

以明譏戒義取此歟言雖鄙俗明理甚當然余

觀今之取貧者亦非一端或原扵慱塞或起扵

闘訟或荒扵沉湎或奪扵異好與大頭蝦皆足

以致貧然考其用心與其行事之善惡而科其

罪之輕重大頭蝦冝從末減譏取貧者反捨彼

摘此何耶恆人之情刑之則懼不近刑則忽慱

塞闘訟禁在法典沉湎異好則人之性有嗜不

嗜者不可一槩論也大頭蝦之患在扵輕財而

忘分才子弟𩔗有之蓋其才高意廣恥居人下

而雅不勝俗專事已勝則自畋獵馳騁賔客支

酬輿馬服食之用侈爲羙𮗚以取快扵目前而

不知竆之在是也如是致貧亦十四五孔子所

謂難乎有恆者是也以爲不近刑而忽之故譏

其不䏻自反以進扵禮義敎誨之道也孳孳扵

貧冨之消長錙銖較之而病其不䏻者曰大頭

蝦此田野細民過扵爲吝而以縄人之驕非大

人之治人也夫人之生隂陽具焉陽有餘而隂

不足有餘生驕不足生吝受氣之始偏則爲害

有生之後習氣乗之驕益驕吝益吝驕固可罪

可鄙驕與吝一也不驕不吝庶矣乎

  禽獸說

人具七尺之軀除了此心此理便無可貴渾是

一包膿血褁一大塊骨頭飢䏻食渇䏻飲䏻著

衣服䏻行滛慾貧賤而思冨貴冨貴而貪𫞐勢

忿而爭憂而悲竆則濫樂則滛凢百所爲一信

氣血老死而後巳則命之曰禽獸可也

  批荅張廷實詩箋

首章似胡文定觧春秋以義理穿鑿二章發揮

得道理極致非所敢當然此心亦自不䏻已願

與公共勉之三章仙術多門姑置勿論然興致

高逺者非此無以托古有留意扵參同契而爲

詩則斥以盜竊四章箋得之餘清老唱道歌雲

世間膏火煎熬可厭亦在其中五章要㸔第二

句與第四句相應親切六章醉以溷俗醒以行

獨醒易扵醉醉非深扵易者不䏻也漢郭林宗

晉陶淵明唐郭令公宋邵堯夫善醉矣夫七章

其失與首章同黃涪翁大雅堂記似爲此箋發

者正詩家大體所𨵿處不可不理㑹大抵詩貴

平易洞逹自然含蓄不露不以用意裝綴蔵形

伏影如世間一種啇度𨼆語使人不可模索爲

工欲學古人詩先理㑹古人性情是如何有此

性情方有此聲口只㸔程明道邵康節詩真天

生溫厚和樂一種好性情也至如謝枋得雖氣

節凌勵好說詩而不識大雅𮗚其註唐絶句諸

詩事事比喻是多少牽強多少穿鑿也詩固有

比體然專務爲之則心已䧟扵一偏將來未免

此弊不可不知八章不知馬其失在人不在馬

少知進退去就而巳者亦未以馬稱也平湖之

進吾惜之九章珠珮用鄭交甫事十章箋得之

詩從後定夲統論好非但拙作所䏻當持以論

詩可矣槩𮗚所論多隻從意上求語句聲調體

格尚欠工夫在若論詩家一齊要到荘定山所

以不可及者用句用字用律極費工夫初須訪

古乆而後成家也今且選取唐宋名家詩數十

來首諷誦上下効其體格音律句句字字一毫

不自滿莫容易放過若扵此悟入方有蹊徑可

 傳狀

  羅倫傳弘治癸丑三月作

吾平生有故人曰羅倫字𢑱正江西永豐人宋

羅開禮之後也性慷慨樂善不疑人欺遇事無

所囬避有不可輙面斥之舉成化丙戌進士䇿

對 大SKchar頃刻萬言中引程正公語人主一日

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䆠官宮妾之時少

執政欲截其下句倫不從直聲震於時奏名第

一爲翰林脩撰㑹內閣大學士李賢遭䘮 朝

廷留之䑓諌皆不敢論說倫詣其𥝠苐告以不

可李公始以其言爲然既數日復上䟽歷陳古

今起復之非是且曰如其不然必凖冨弼故事

終䘮劉珙故事言事反復數千言一夲於天埋

人心之不可巳者孔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倫以

犯顔切諌爲大救時行道爲急其負荷之重未

嘗一日忘天下故發憤如是䟽奏遂落軄提舉

泉州市舶司倫雖見逐而士論益榮之由是天

下之士爭自刮磨向之不言以養忠厚者爲之

一變而終倫之世䑓省未聞有起復者矣雖以

此爲人所知然亦以此取嫉扵人明年召還復

脩撰改南亰㝷以疾辭歸開門授徒日以註經

爲業垂十年卒於退居之金牛山世之知倫者

不過以其滂沛之文竒偉之節果敢之氣而巳

至其心之所欲爲而力之所未逮盡知也嘗

欲倣古置義田以贍族人或𦔳之堂食之錢謝

而弗受或衣之衣行遇乞人死扵途輙觧以覆

之客晨至𭻍具飯其妻語其子曰瓶粟罄矣之

旁舎干之比舉火日巳近午亦曠然不以爲意

提舉泉州時官例應得折薪錢其人欺以乏告

即放遣之不復問予嘗遣人訪之山中結茅以

居取給扵壠畝徃來共樵牧(⿱艹石)無意扵世者時

或作爲文章以發其感慨之意而人亦莫知之

也論曰倫之必爲君子而不爲小人較然矣如

倫之才少貶以徇人雖欲竆晦其身寜可得也

以其所學進說於上世目之爲狂何足怪也孟

子稱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艹石)倫者今所謂

豪傑非歟無導於前而所立卓然人莫䏻奪之

又曰倫才大不及志其青天白日足稱雲

  丁知縣行狀成化丙戌月代容珪作

侯姓丁氏名積字彥誠別𭈹三江漁樵人世家

寜都之西關丁氏系出丹陽司馬司馬之後世

有顯人曽祖某祖某父某皆𨼆徳弗仕曾祖妣

某祖妣某妣某侯生有羙質自少岐嶷入邑庠

𥙷弟子員挺立不爲時軰所喜登成化戊戌

士明年岀知新㑹縣新㑹廣藩巨邑素號難治

矦聞邑中有白沙陳先生喜曰吾得所師矣矦

之同年梁編脩儲李主事祥皆先生門人矦請

書以爲先容比下車未視篆即上謁先生欲事

以師禮月分其所得俸先生毎避還之凢有所

聞行之惟恐後四方學者徃來白沙之門矦聞

林縣愽光張進士詡至必欣然徃㑹旦夕聴其

議論(⿱艹石)渇得飲焉與一峯羅先生雖素昧平生

然毎思慕其賢訃聞專使走湖西致奠捐俸金

以𦔳塟事其尊賢樂善無間扵存亡如此有中

貴弟梁長責民償逋過倍復妄訴之矦矦㢘知

其情繫長獄悉追貸劵焚之由是𫞐豪縮頸是

是非非苟罹於法雖素親愛不少貸未踰年民

大趨令矦於干謁之來厲詞色以拒之甚者掲

其姓名以示衆嚴賭愽竊盜之禁既寘於法復

大榜其門曰某賭愽某竊盜之家月朔赴縣庭

𦗟戒諭俟其悔然後去其榜其良家子弟䧟於

賭慱者矦悉聚之廡下使日誦小學書親爲講

解冀其變化其氣習嘗爲民辯𡨚忤當道繋獄

且危百姓惶懼欲用計爲矦觧矦示以手書曰

君子但求無媿扵心而巳禍福之來有命爾等

愼勿妄動以貽我羞有積年起㓕詞訟者官司

病之莫敢誰何矦盡擒之斃於獄矦尤善節財

用前此上下徃來非𧨏之餽一𡻕所費無筭民

苦之矦痛革其𡚁蓋異時當甲首者均平錢悉

貯於官復令出私錢供用名曰當月錢官吏里

胥乗時侵尅每𡻕雖單丁小戸所費亦至五六

千餘貧者鬻子女故迯亡者衆矦爲處當毎丁

𣲖均錢月支里胥供用備足外不妄科一錢毎

𡻕甲首納均平錢畢即歸田畝更不令在縣當

月白沙先生樂𡻕詩云長官𩓑似丁明府甲首

終年不到衙蓋實録也民竆扵侈且僣矦爲申

明洪武禮制叅之文公冠婚䘮𥙊之儀節爲禮

式一書使民有所㨿守毎郷擇老成者數人主

之月朔進問扵庭優禮其䏻者都老馬廣爲衆

所推譲矦扵元日進廣扵庭率諸郷老再拜謝

之春秋𥙊祀品物牲牢極其靖潔役者悉令沐

浴更衣然後將事俎豆旣陳矦周視行列必極

其整方止壬寅嵗大旱春盡種未入𡈽矦憂之

曰此令之責也遂扵圭峯絶頂築壇禱雨時當

酷暑山氣欝蒸矦晨夕齋沐伏壇下致禱凢七

日未雨羸甚左右進曰軀命所闗可以少止矦

呵曰民得雨吾病何憾至八日暑氣愈熾矦觸

暑跪壇下衣汗浹踵大風忽作卷爐中火著矦

衣略不爲動雨遂迸空下左右張蓋矦命撤之

衣盡濕翌日雨止矦復禱至十有一日雨足乃

巳如是者凢三次焉節義所𨵿或廟或墓各置

𥙊田擇人守之如大忠祠置田二百餘畆節婦

何氏荘氏蕭氏等墓置田共一頃六十餘畆民

所敬事者惟修復里社一壇而巳其不載祀典

之祠無大小咸毀之此其政蹟顯著之大者一

念終始在民既得疾羸甚猶日究心於民事朋

友遺之書不䏻止遂卒於官矦生正統丙寅

二月初十日至是卒年四十一也配羅氏生子

男二人長曰一芳次曰某生扵公卒之五月女

二俱㓜矦卒之日民相弔哭扵途歸徳里有一

嫗夜哭於家僯人怪而問之曰來年甲首到丁

大人死吾殆不䏻𦕅生矣是以哭至今邑人之

思矦者甚於在任之日雖古桐郷之遺愛不是

過也珪邑人也矦之善政善敎皆所親覩故爲

狀其行以俟他日𮗚風者采焉謹狀

  伍光宇行狀

君諱雲字光宇系出汴梁伍氏先世仕宋爲嶺

南第十三將曰氓之子始來新會至君爲(⿱艹石)

世世爲士夫家君自少軒整有志扵世無所屈

譲與人語惟其所欲語輙語必竭乃巳或忤之

爭必務勝人有善好之若出諸巳巳所欲爲必

以強人爲之垂四十始交扵余余之所可君亦

可之餘之所否君亦否之惟余言之適從南山

之南有大江君以意爲釣艇置琴一張諸供具

其中題曰光風艇遇良夜皓魄當空水天一色

君乗艇獨釣或設茗招余共啜君悠然坐艇尾

賦詩傲晲八極余亦扣舷而歌仰天而嘯飄飄

乎任情去來不知天壌之大也所居之北爲巖

亭髙不盈一丈其中閴寂視之𥥆如也而君以

夙疾未除齒髪日耗其爲學也蓋不䏻無日暮

途逺之憂便杜門息交不擇逺近爲趨舎凢平

居一切與徃還者皆抗顔謝焉入處於亭焚香

𬓛趺坐竟日聞者異之別於白沙築草屋三

間號曰㝷樂齋與巖亭徃來居之蓋自成化庚

寅之冬至明年首夏凢四閱月無日不在㝷樂

始與家人約雲吾不可去白沙吾其齋戒有事

於家廟吾疾作須扶持吾乃歸一日二日小健

吾當返愼無以家事既而果如其言學主力

行與之語雖不便了而䏻鞭䇿益力肯擔負

乎不移前此惟務意氣勝人不自𮗜束凡岀藩

蘺事亦無所不爲至是痛自懲艾痛自改革嘗

激昻厲聲語雲雲不自𣗳立爲人不如死暁夕

約已以進有所弗及無所憚劬焉間與余論爲

文必曰黃培翁題摹燕郭尚父圖盡之論書曰

兔起鶻落法語也知𦘕者必知書其惟蘇長公

乎至於詩則謂唐以下多近體古詩沖淡之流

吾其陶處士師乎凡此項皆君篤好而願爲之

及其卒也十九無成則亦慨乎𡻕月之巳晚而

其力之所及有未暇焉耳君篤扵事死之禮謂

斯禮之興廢在人後世無以爲籩豆之費則不

省者有以藉口乃告扵季父絢洎伯兄𥙿割田

若干畝以供祀事權以所居第爲祠有事扵此

必誠必敬月旦十五日君率以夜半起衣冠端

拱立祠下以俟尊㓜男女咸來無或敢不䖍𡻕

辛卯秋始大營材爲祠當病未亟時尙日經度

茲役將諏日始事語人曰吾息奄奄吾旦夕死

不可知惟是祖考之神所棲未有定處吾深懼

焉雖存一日不敢怠語斯須未畢痰湧岀喉中

滾滾不絶如縷日夜且數升親舊憫其如此咸

𭄿之令止勿聴卒之前數夕焚香秉燭招余與

訣父兄子弟具在直雲雲薄命雲負先生數日

遂卒卒之時年四十又七實辛卯十月十八日

也君娶某氏無子𥙿以其次子秉中爲君後雲

 題䟦

  䟦清獻崔公題劍閣詞弘治甲寅十月作

萬里雲間戌立馬劍門闗亂山極目無際直北

是長安人苦百年塗炭鬼哭三邊烽鏑天道乆

應還手鴈𭻍屯奏烱烱寸心丹對青燈搔白髪

漏聲殘老來勲業未就妨卻一身閑梅嶺緑隂

青子蒲澗清泉白石恠我舊盟寒烽火平安夜

歸夢到家山右調水調歌頭吾郷先軰菊坡先

生宋丞相清獻崔公鎮蜀時題劍閣即此詞也

曩夢拜公坐我扵床與語平生仕止乆速偶及

之仰視公顔色可親一歩趨間不知其已翶翔

扵蓬萊道山之上欲從之上下而無由因請公

手書公欣然命具𥿄筆烏虖古今幽明一理人

之所見則有同異感而通之其夢也耶其非蘿

也耶今書遺其後後世孫同夀雲

  書思徳亭碑後

成化八年壬辰夏廣右陶公由吾邑長進秩憲

僉六年考滿如亰師將行也諸父兄相與攜思

徳碑文一首詣余請文以贈曰將以是考也諸

父兄坐既定余撫碑歎曰嗟夫昔壬午之冬㓂

忽大至城下民被剽掠死者甚衆公方備㓂於

外報至哭徑歸及郊哭入城呼士卒慟哭撫之

告以㓕賊皆感激増氣捐軀赴難震動一邑此

吾與諸父兄所共見也賊益𠑽斥公由是建子

城與民固守又量地逺邇連爲營以塞四境要

害設守備之法內外戒嚴賊不敢犯民到今頼

之凢使吾兄弟妻子得免流離老稚謳歌田裡

與鄰壤異者公也公有識慮善揆度其所施爲

事務實而不爲虛文故䏻取必扵此經歷乆逺

民受其賜而公之㓛有成此吾與諸父兄所共

知也公家廣右之欝林去賊近吾邑在吾省之

西南近省多饒資民賊利得之每𡻕入㓂公遏

之賊不得逞退過公先塋衆憤將伐木取坯𡈽

以懼公頼忠烈之靈震怒在天賊㝷畏不敢近

嗚呼此公捨一家之危以易一邑之安吾與諸

父兄所共聞也夫是三者之難能公實䏻之以

惠吾民吾民所以頌公之徳在此一片石則或

聞之而不言或言之而非專豈諸父兄與作碑

者之意耶公爲縣乆其有勞扵吾民不可具書

蓋公之治民如其治兵因應隨機𥘉無定體其

治兵也如文士作文竒生筆端無事蹈襲故䏻

使人畏之而率以取勝此皆公精神心術之奧

之運人不可得窺故尤不可得書可見者跡之

顯者耳書其跡而民莫不信余是以冐言之以

𥙷碑之弗及若夫述軄贈言以勉當道此僚友

之分君子之任非吾與諸父兄之冝

  書韓荘二節婦事

烏虖二氏之生其相去且千載韓故相國休之

孫女荘雷郡庶人妻貴賤雖殊其死於義一也

心事如青天白日皎乎其不可尙辭氣如大冬

嚴雪凜乎其不可犯是豈資學問之㓛㢤是豈

嘗聞君子之道於人㢤亦發於其性之自然耳

今之誦言者咸曰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故

利害比二氏乃能之學者故不能於此然則從

事於詩書反無所益彼之弗學乃䏻不壞其性

何邪是必有所以然者學止扵誇多闘靡而不

知其性爲何物變化氣質爲何事人慾日肆天

理日消其不䧟扵禽獸者㡬希矣余讀二氏之

辭有感故録而蔵之

  書孔髙州平賊詩卷後

王別駕所爲孔髙州平賊十二詩並圖說余覧

之嘆曰嗟夫太守誠有㓛扵民也太守今進秩

憲副使其視民如傷必不偏扵一隅安扵一日

以爲足吾意副使之賢勞謙而不伐雖有同時

詠歌之羙蓋未知其果樂聞之而首肯否雖然

或亟稱之必深𩓑望之亦君子所不能已扵言

  書蓮塘書屋冊後

成化十九年春正月予訪予友荘定山扵江浦

提學南畿侍御上饒婁克譲來會予白馬庵三

人相與論學賦詩浹辰而別侍御之兄克貞先

生與予同事呉聘君予來亰師見克貞之子進

士性及其髙第門人中書蔣世欽因與還徃居

無何侍御官滿來朝予臥病慶夀寺之數人者

無日不在坐師友蟬聮臭味相似亦一時之勝

㑹也侍御示予蓮塘書屋圖山雲水石竹𣗳隂

翳恍然若蓮塘之在目藹然絃誦之聲盈耳也

予玩而樂之謂侍御曰地由人勝不勝誰傳周

茂叔濯纓扵濂溪而世濂溪程叔子著書於龍

門而世龍門朱晦翁講道扵考亭而世考亭今

婁氏居蓮塘冝世連塘使蓮塘之名有聞扵天

下後世者婁氏也使婁氏有聞扵天下後世者

婁氏自爲之非蓮塘也蓮塘之遇不其𦍒歟濂

溪以茂叔勝龍門以叔子勝考亭以晦翁勝蓮

塘以婁氏勝古人今人無不同也抑不知婁氏

之所脩而執之者同於古人否歟惡乎同乎同

其心不同其跡可也同其歸不同其入可也入

者門也歸者其夲也周誠而程敬考亭先致知

先儒恆言也三者之學於聖人之道孰爲邇孰

知之無逺邇歟周子太極圖説聖人定之以中

正仁義而主靜問者曰聖可學歟曰可孰爲要

曰一爲要一者無欲也遺書雲不專一則不能

直遂不翕聚則不䏻發散見靜坐而歎其善學

曰性靜者可以爲學二程之得扵周子也朱子

不言有𧰼山也此予之狂言也婁氏何居焉予

景㤗甲戌逰小陂與克貞先後至凢克貞之

所修而執之者予不䏻悉也書予說扵蓮塘圖

侍御質諸克貞先生以爲何如

  誡子弟

人家成立則難傾覆則易孟子曰君子創業垂

統爲可繼也若夫成㓛則天也人家子弟才不

才父兄敎之可固必耶雖然有不可委之命在

人冝自盡里中有以彈𢇁爲業者琴瑟雅樂也

彼以之敎人而𫉬利既可鄙矣傳及其子託琴

而衣食由是琴益微而家益困展轉𡻕月㡬不

䏻生里人賤之恥與爲伍遂亡士夫之名此豈

嘗爲元惡大憝而䘮其家乎才不足也既無髙

爵厚業以取重扵時其所挾者率時所不售者

也而又自賤焉奈之何其䏻立也大抵能立扵

一世必有取重扵一世之術彼之所取者在我

咸無之及不䏻立諉曰命也果不在我乎人家

子弟不才者多才者少此昔人所以嘆成立之

難也汝曹勉之

  示學者帖

諸君或聞外人執異論非毀之言請勿相聞(⿱艹石)

事不得已言之亦須𨼆其姓名可也人氣稟習

尙不同好惡亦隨而異是其是非其非使其見

得是處決不至以是爲非而毀他人此得失恆

在毀人者之身而不在所毀之人言之何益且

安知已之所執以爲是者非岀扵氣稟習尚之

偏亦如彼之所執以議我者乎茍未䏻如顔子

之無我未免是已而非人則其失均矣況自古

不䏻無毀盛徳者猶不免焉今區區以不完之

行而冐過情之譽毀固其所也此冝篤扵自修

以求無毀之實不必以爲異而欲聞之也昔呂

蒙正拜副相一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參政乎同

列欲詢其名遽止之曰知當終身不忘不如勿

聞賢者所存固異扵人也諸君亦冝念之

  手帖

讀一之自罰帖所謂喜三代之犧羊猶存也此

舉雖過然究其爲心蓋亦可憫且自罰之辭甚

實其進固未可涯也若夫乆居師席不䏻致門

人於無過舉之地此則老夫之罪請附此扵日

録算一過諸君其誌之

  喻塾中帖

不邀人敬不受人慢某今日方暁待深道大

抵情不可過㑹不可數抑情以止慢踈㑹以増

敬終身守此然後故舊可保請自今後朔望免

禮諸生在塾中者亦不勞進揖容珪持此𥿄徃

喻俾悉知余意

  與容珪帖

絢等雖在門墻其與拙者之意實未相接徒以

名分相繋爲羙談耳雖然賢扵吠雪者多矣廣

𭣣而勿拒小警而大遺其諸全交與待衰俗之

意乎

  書一之自罰帖後

此帖某實命之而雲自書者貫不自以爲過導

之使知悔也貫之此舉某𥘉蓋以爲可卒歸扵

貫者貫主之託始於貫謀事愆義規畫無度皆

貫之失不容扵公議故與士友共責之而不得

𥝠焉其不可自恕者謹以書諸日録矣自罰必

一年而後復者過之小大爲恨復深責望之昭

仁示義殆亦孔門鳴鼔之遺意歟子曰由也升

堂矣未入扵室也逮其晩年進徳極扵髙逺未

必非此門人之助而由之名光扵後世矣則貫

其可侮㢤

  漫筆示李世卿湛民澤

昨夕樓上聞雨聲澎湃睡不能著枕因檢會郷

里平時還徃人十亡七八中間年及七十者才

一二餘皆六十而下四十蚤晩死者恆多烏虖

人所得光隂䏻㡬生不知愛惜澷浪虛擲卒之

與物無異造物所賦扵人豈徒具形骸喘息天

地間與䖝蟻並活而已耶浮屠氏雖異學亦必

以到彼岸爲標凖學者以聖人爲師其道何如

彼文章㓛業氣節世未嘗乏人在人立志大小

𡻕月固不待人也

  書澷筆後

文章㓛業氣節果皆自吾㴠養中來三者皆實

學也惟大夲不立徒以三者自名所務者小所

䘮者大雖有聞扵世亦其才之過人耳其志不

足稱也學者䏻辯乎此使心常在內到見理明

後自然成𭕒得大論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孔

子豈欺我㢤

  䟦沈氏新蔵考亭真蹟卷後

張宣公城南雜詠廿首考亭朱子爲和之楊鐡

崖評其詩謂宣公有古風思緻扵考亭惟曰朱

子之辭不敢評其信然耶抑別有所指不欲盡

發之耶昔之論詩者曰詩有別材非闗書也詩

有別趣非闗理也又曰如羚羊掛角無跡可㝷

夫詩必如是然後可以言妙近代之詩逺宗唐

近法宋非唐非宋名曰俗作後生溺扵見聞不

可告語安得鐡厓生並世余將叩之其亦有以

復我耶鐡厓𥙷書宣公詩與文公真蹟併蔵沈

氏都憲公書來俾予題予既未及見因附論鐡

厓之後如此雲

  䟦梁暁挽李唐詩

暁爲詩悼李唐唐卒未娶無顯然悔尤皆以爲

𦍒然暁之扵唐既送其徃復迎其來何曉之不

憚煩也造化固無是理矣但如暁說茍無聖人

之徳而有妻子之累雖暁不䏻以一日活世間

況扵唐乎暁之爲人謀亦踈矣暁乎其自䖏可

  䟦張聲逺蔵康齋真蹟後

先師康齋遺稿某蔵之十二年矣出入必偕天

順𥘉先師膺聘入亰途中紀行諸作皆當日手

書𭔃白沙凢七𥿄成化巳丑春三月行李岀北

亰是日次於析木之店以示東呉張聲逺鍈一

見驚絶閱之竟日不目瞬以手撫弄以口吟哦

某憐之割一𥿄是𡻕六月過清江以手書問先

師尚無恙也明年秋鍈書來求䟦又二年壬辰

二月豊城友人始以訃來先師之卒在已丑十

月至是三易𡻕當鍈求䟦語時屬纊來一年矣

烏虖悲乎先師道徳名譽傾一世婦人小子知

之華夏蠻貊咸知之平生愛一字一辭不以假

人某之所得徒以一日在門下然誦其言想見

其丰采而得其爲人則冝其有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然而感勃然

而興者矣某猶望此扵百世之下況其邇者乎

後生可畏鍈其念諸門人某謹識

  䟦漳州㓛徳碑後漳州姓張名璝字徳⿰氵閠 -- 潤別號兩山居士番禺人

   詡之父也

讀漳州㓛徳絶句雲罷守三州臥兩山漳州面

目此碑間郡人慾識蒙庵老也傍斯文捉一班

作碑者林蒙庵𭧽扵亰師見其人愼許可人以

是信之今直靠他作證明師也蒙庵見拙詩想

爲抵掌但未知肯勒扵碑隂否也

  論詩不易

宋歐陽文忠公最愛唐人逰寺詩曲徑通幽處

禪房花木深又愛一人送別詩暁日都門道㣲

涼草樹秋雲修平生欲道此語道不得朱文公

謂今人都不識此等好處是如何二公最知詩者

也後人誠未易及如此兩聮予始因歐公歎賞

之至欲求見其所以妙如歐公之意了不可得

徧問諸朋友無知者徐取魏晉以下諸名家所

作凡爲前軰㸃岀者反覆玩味乆之乃若粗有

得焉間舉以告今之善言詩者亦但見其唯唯

扵吾所已言者而巳吾所不言者彼未必知也

夫然後歎歐公之絶識去今之人逺甚而信文

公之言不誣也噫詩可易言㢤

  書自題大塘書屋詩後

予既書婁克譲蓮塘書屋圗後蔣世欽⿰糹⿱𢆶匹 -- 繼之以

大塘書屋之請予賦五言近體一章既以荅世

欽世欽少之予乃究言詩中之㫖首言大塘書

屋乃中書蔣世欽所建頷聮言爲學當求諸心

必得所謂虛明靜一者爲之主徐取古人緊要

文字讀之庶能有所契合不爲影響依附以䧟

於狥外自欺之弊此心學法門也頸聮言大塘

之景以學之所得易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此理洞如然非㴠養至極胸次澄澈則必不䏻

有見扵一動一靜之間縦百揣度秪益口耳所

謂何思何慮同歸殊塗百慮一致亦必不䏻深

信而自得也末聮借方士之丹以喻吾道之丹

卒歸之龍門者明其傳出於程子而人未之知

也拙見如此未知是否然予於世欽不可謂無

意矣所病者辭采不足以動人耳世欽胡爲而

少之予以世欽厭夫爲文字章句之學者勇扵

求道不恥下問於予予是以重言之謂予俯仰

於時姑喋喋以塞夫人之意非予所以䖏世欽

  速勾丁知縣廟䟽

立一祠旣以表茂宰之賢又以見吾郷尚徳慕

義一唱百和視死如生又孰不咨嗟而歆羨其

羙耶且報徃可以勸來此祠立必有聞義而興

起者問所由來郷諸父兄子弟不忘舊令之徳

章與有榮矣𦍒甚𦍒甚即辰春日布和工匠畢

集其告諸義士及是時慨然念此舉之不易發

誠心而共濟𦍒無辭曰姑俟來日區區不勝至

  書鄭檢討所編劉閔札後

此吾翰林鄭先生廷綱取其平日所得扵其友

劉閔子賢手書㑹而編之以爲此卷子賢甞以

孝行聞於郷之人今閲此卷意其天資可與共

學而鄭先生不沒人善也皆可敬中間一簡告

鄭先生以處貧之難吾獨惜子賢之困於不足

無所於謀也三旬九食亦昔人之常事必不得

巳而干人雖謀於鄭先生可也而徒告之難鄭

先生豈難於濟人者㢤觀者疑焉雖不以編入

可也

  書鄧政求濟帖後

於乎𫝑利爲市朋友道絶昔人所䏻者例不可

望扵俗軰政之𭈹不足扵余固其所矣惜予貧

且賤無以副政之請此昔人所謂旋渦底佛安

䏻救落水羅漢不然余之所欲濟與所識求濟

扵余者多矣豈獨政㢤雖然政扵余無一日之

雅奚以亮余之能惠予負政多矣十室之邑尚

有忠信如夫子政其廣求之必得一士如予而

無予之貧賤政其庶㡬乎撫紙太息書其後歸

  書玉枕山詩話後

余又有囬龍寺夜坐詩云孤燭江邉寺踈鍾雨

後天愁人知永夜逺客惜流年不買南安酒留

充玉枕錢床風無意緒吹斷藥罏煙第三聮亦

以玉枕而發東海乃不𭣣入詩話中偶忘之耶

東海平日自謂具隻眼䏻辨千古是非人物而

近遺夫康齋又何也康齋易知耳予年二十七

㳺小陂聞其論學多舉古人成法由濂洛闗閩

以上逹洙泗尊師道勇擔荷不屈不撓如立千

仭之壁蓋一代之人豪也其岀處大致不假論

然而世之知康齋者甚少如某軰徃徃譏呵太

甚群啄交競是非混淆亦冝東海之未察也微

君與蘇君今日之論則東海之 康齋其爲晏

嬰之孔子乎了翁之伯淳也噫成化壬寅九月

二十八日新㑹陳獻章在南安橫浦驛讀東海

先生玉枕山詩話秉燭書此於蘇君卷中

  書鄭廵檢詩卷後

吾邑沙岡廵檢鄭榮官滿告歸持此卷過白沙

乞詩榮莆人也壯而仕老而休賢於不知止者

予既贈之詩復録近作七絶扵此莆有大理黃

先生故人也榮見問我以此卷呈之

  題吳瑞卿采芳園記後

𡻕雲暮矣冬雨淒淒牛僵馬危啇旅不歸號寒

啼饑竆民怨咨采芳何爲將以遺所思所思在

逺道天寒日短誰爲致之不如待時時維仲春

陽道旣亨萬物得時和風披披人情熈熈慱采

衆芳汎汎輕航駕言岀㳺不𭰖一邦雲龍風虎

其傳自古而徳之所𬒳人將化之如赴壑之水

汨汨洋洋不亦深乎瑞卿天下未有不本扵自

然而徒以其智𭣣顕名扵當年精光射來世者

也易曰天地變化草木蕃時也隨時詘信與道

翶翔固吾儒事也吾志其行乎猗歟休㢤

  題余別駕中流砥柱圖後

別駕余先生命余題中流砥柱圖余讀彭秋官

序文雖非正說此圖而意巳足末舉元貞事一

叚結褁尤警䇿有力故予倣其意而切言之蓋

不言則巳言必欲其有益扵別駕非相啖以利

者也故不爲䛕辭其辭曰使君使民不厭真使

君爲臣莫愛身使君不以榮落爲詘信死生爲

戚忻而以嗜欲爲伐性之斧斤千秋萬𡻕難磨

㓕乃見中流砥柱人

  偶書遺湛民澤龔曰髙逰羅浮者

仙人譚景升詩云逢萊料想無多路只在譚生

拄杖前羅浮海上山葛仙治之真蓬萊㢤方竹

君入手振之鏗然有聲上撐天下拄地四方惟

意所如諸君即日東逰度鐡橋登飛雲坐黃龍

嘯明月是真神仙矣譚生豈欺我㢤乆矣吾夢

長髯翁遺予羅浮山盡四百三十二峯一囊括

之開半面以待逰笻之入

  次王半山韻詩䟦

一日忽興動和得半山詩一十八首稿寄時矩

𭣣閲作詩當雅徤第一忌俗與弱予嘗愛看子

羙後山等詩蓋喜其雅徤也若論道理隨人深

淺但須筆下發得精神可一唱三嘆聞者便自

鼓舞方是到也須將道理就自巳性情上發岀

不可作議論說去離了詩之夲體便是宋頭巾

也大槩如此中間句格聲律便一一洗滌平日

習氣渙然一新所謂濯去舊見以來新意作詩

亦正用得著也批判去改定乞再録來見示爲

𦍒稿中有工拙請下一轉語以𮗚識趣髙下可

  書和倫知縣詩後

屠沽可與共飲而不飲彭澤公田之醸古之混

扵酒者如是與獨醒者不相䏻而同歸於正雖

同歸於正而有難易焉醒者⿰扌⿱𠂉幾 -- 抗志直遂醉者韜

光內映謂醉難扵醒則可今之飲者吾見其易

耳非𭰖扵酒而飲者也烏虖安得見古醉郷之

逃以與之共飲㢤

  送張方伯詩䟦

某嘗謂作詩非難斟酌下字輕重爲難耳如此

詩第五句清字旣研於心又叅諸友左揆右度

終不可易而非公九載之守不渝某亦豈敢孟

浪蓋一字之下其難如此詩其易言㢤

  書法

予書每扵動上求靜放而不放留而不留此吾

所以妙乎動也得志弗驚厄而不憂此吾所以

保乎靜也法而不囿肆而不流拙而愈巧剛而

䏻柔形立而𫝑奔焉意足而竒溢焉以正吾心

以陶吾情以調吾性此吾所以㳺扵藝也



白沙子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