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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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洮河蘭會 上
編輯熙寕四年八月辛酉[1],著作佐郎、同提舉秦州西路蕃部及市易王韶為太子中允、秘閣校理、兼管勾秦鳳路縁邉安撫司兼營田市易[2]。遣僧智縁乗驛,隨王韶驅使,仍賜銀三百兩。置洮河安撫司,自古渭寨接青唐武勝軍,應招納蕃部、市易、募人營田等事,並令韶主之。調發軍馬及計置糧草,即令秦鳳經略司應副。韶以董氊、木征多與僧親善,而僧結吳叱臘主部帳甚衆,故請與智縁俱至邉。初,韶言措置洮河事,止用囘易息錢給招降羗人,未嘗輒費官本[3],文彥博曰:「西蕃脆弱不足収。」安石曰:「星羅結等作過,秦州乃不能捕,況有豪傑能作文法連結黨與者哉?亦豈得言其脆弱也?」彥博曰:「西人不能立文法。」安石曰:「唃廝囉魚角蟬乃能立文法,此已然之效也;非徒如此,若為夏人所收,則為患大矣。」彥博曰:「既收為內屬,彼有警急,恐湏捄援。」安石曰:「彼今不能合為一,尚能自守,不為西人所並;今既連結,則自可相捄援,不必待官兵矣。若能為屏扞,則雖以官兵援之,亦所不計,況又無此理。」馮京、吳充皆曰:「此事未經延州相度。」上曰:「延州必不樂,如此不湏行下,今當如何措置?」安石曰:「恐湏別為一路,如麟府軍馬司。」上曰:「湏如此,令得專達。」安石曰:「仍當捐[4]十萬緡錢,委之市易,令兵馬事則取經略司節制,撫納蕃部及市易司則一面施行。」
十二月戊辰[5],中書樞宻院同進呈,王韶奏:「俞龍渴及汪奇巴等舉種內屬,乞依已得朝㫖:除俞龍渴殿直、蕃廵檢。又分其本族大首領四人爲族下廵檢。既分為四頭項,自此可令不復合為一,免㸃集作過。又乞除汪奇巴殿侍、秣邦山一帶廵檢。」上曰:「如何便言舉種內屬?」王安石曰:「不知如何不謂之『舉種內屬』?」上曰:「須㸃集,得方為內屬。」文彥博曰:「分卻俞龍渴族下人作四頭項,恐俞龍渴不肯。」又言:「未須與殿直與軍主,恐見得力蕃官觖望生事。」安石曰:「分為四頭項,既責任王韶,必有斟酌,朝廷何由遙度,不知蕃官如何便敢觖望?」彥博曰:「如韓絳厚蕃兵,便致漢兵作過。」上曰:「此事不類。」令悉依王韶所乞。
五年二月丙寅,觀文殿學士、吏部侍郎、知鄭州呂公弼,為宣徽南院使、判秦州;判秦州[6]郭逵,判渭州。上諭中書曰:「公弼在河東,當五路出師倉猝,制御有方,故使代逵,恐王韶生事,則委之鎮撫。」丁丑,郭逵奏:「聞王韶招俞龍渴甚屈辱。」上謂執政曰:「韶所奏乃與逵不同。」乃詔逵分析,時經畧司已逮捕元瓘,送秦州獄,鞫詔[7]擅用市易錢贓狀,未竟也,其後安石進呈逵分析韶招俞龍渴事,上曰:「乃無屈辱,須差官勘韶,並此事合勘。」
五月辛巳,詔以古渭寨為通逺軍[8],以王韶兼知軍。古渭,唐渭州也,自至徳中陷扵吐蕃,至皇祐中始得其地,因建為寨。上將恢復河隴[9],故命建軍,為開拓之漸。,庚寅,青唐大首領俞龍渴為西頭供奉官,仍寵以階勲,賜姓包,名順。辛卯,王安石以王韶書進呈,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招附三十餘萬口。
六月癸亥[10],詔權通逺軍都監王存等五人,各減磨勘三年。初,奄東熟戶久不順命,招呼不至,王韶遣存等破蕩,而秦鳯路經畧司以聞,故賞及之。初議賞,王安石曰:「方欲創事,宜加厚。」文彥博曰:「打族帳,與軍賞格不同,難用軍賞。」上曰:「惟賞無常,輕重視功。」蔡挺曰:「比捉賊,賞未為厚,以此比捉賊,則其勞績豈不過於捉賊乎?」上曰:「王中正言洮河以西,未有朝廷明降指揮許招納。」蔡挺曰:「乘今機㑹,破竹之勢,正可厚以金帛官職招納,然王韶新經摧沮,不敢開濶擘畫,須朝廷諭意。」乃令中書宻院諭意,王安石言:「將帥事事指教闗防不得,必得有智畧,自肯建功人乃可使為將帥。」上曰:「如何得如此人?」安石曰:「豈患無人,但患知人未盡。若陛下盡知人之道,御製不失理,則人才自出,如王韶被朝廷三度疑其為盜,若尚氣節自免,去久矣,安肯復黽勉到今?功名如夢幻,氣節之士,豈肯摧氣節以就功名。朝廷遇人如此,即未有以致豪傑之士。」上曰:「既被人誣罔,須與辨明。」安石曰:「被人誣罔,須與辨誠是,然陛下前出手詔,専委宻院指揮,令市易司息錢別封樁蕃戶料錢,以省錢支,陛下以為人言市易司全無息錢,言此事者必有其人,陛下後來既知言此者非實,即未見陛下行法。」上曰:「郭逵便行遣。」安石曰:「郭逵若但膚受浸潤,雖百年無害,今所以不免行遣,乃是逵自作孽,至於不可復容故也。臣以謂人主用威福,所以操制姦罔,不必待其自猖獗,不可復容,然後行法也。」[11]
七月庚寅,王韶為右正言、直集賢院;權[12]秦鳳路鈐轄髙遵裕,為引進副使,落權字;進士王夏,為江寧府法曹參軍。韶等並以招納蕃部,特推恩,而夏者,韶母弟也。上欲慰其母心,故先及其弟。[13]
八月甲申,管勾秦鳳路縁邊安撫司王韶等言収復武勝軍,詔具合修堡寨處所以聞,其蕃族所委牛羊,有屬降人者,並給還,或先已支用者,償其直。先是七月,韶舉兵城渭源堡,遣將破䝉羅角,遂城乞神平,破秣耳水已族等,時處高恃險,諸將欲置陣平地,韶計其茍不肯捨險離巢穴速鬬,則我師必且徒歸,而師已入險地,則當使險為吾所有,乃徑領師至秣邦山,踰竹牛嶺,壓冦而陳,下令曰:「兵置死地,敢有言退者斬!」賊乗髙下戰,官軍稍卻,韶親擐甲,麾帳下兵逆撃之,其衆潰走,獲首虜、器甲,焚其族帳,洮西大震,秣邦山可一舉而定,㑹木征渡洮,為之聲援,餘黨復集,乃令景思立、王存將涇原兵,由竹牛嶺南路,張其軍聲,示以不疑,而韶潛師由東谷路徑趣武勝,未至十里,遇賊破之,瞎藥等棄城夜遁,大首領曲撒四王阿珂出降,遂復武勝。[14]壬辰,改武勝軍為鎮洮軍,以髙遵裕兼知鎮洮軍。先是遵裕以慶平堡兵夜行,晨至野人關,羗人旅拒,引親兵一鼓破之,進營武勝城下,羗衆渡洮馳去,遂據其城。王安石曰:「洮西為內地,武勝更移市易,即必為都㑹,洮河據夏國上游,足以制其死命。」吳充建議,以為:「師屯暴露,糧餉間關,生民之勤,由此未艾,宜委王韶招誘木征,以城還之,授以官爵,令自守岷洮,領部族,長為外臣,不必留兵絶塞,列置郡縣,屈力費財。」上不聽。
十月戊戌,改鎮洮軍為熈州,以鎮洮為節度軍額,分熈河洮、岷州、通遠軍為一路,置馬歩軍都總管、經畧安撫使。
十二月乙亥[15],詔賜王韶御製攻守圖、《行軍環珠》《武經總要》《神武祕畧》《風角集占》《四路戰守約束》各一部,仍令秦鳳路經畧司抄錄。
六年二月丙申,王韶克河州。
三月丁未,熈河路經畧司言:「二月丙申〈 二十二日〉,克復河州。」上謂王安石曰:「非卿主謀於內,無以成此。」時河、洮、岷州雖共為一路,而實未復,韶方圖進兵,上手詔令所議不須申覆及上奏亦不必過為詳謹妨事。
四月乙酉,河路經畧司上河州得功將卒三千七百二十七人[16],詔每獲首一級,賜絹五疋,於是王安石白上:「士氣自此益振,要當飬之而勿傷爾。」文彥博曰:「使更不怠,則南征北伐,將無不可矣。」上曰:「古人謂舉事則才自練,此言是也。」庚寅,熈州洮河浮梁成,賜名永通橋。
六月丙子,上謂執政曰:「昨洮西香子城之戰,聞官軍貪功,有斬巴氊角部蕃兵以效級者,人極嗟憤,此為害不細,不可不察,蓋《李靖陣法》以漢兵為一隊,蕃兵為一隊,用人如此自無紛亂,可令王韶詳度,具條約以聞。」王安石曰:「武王用庸蜀微盧彭濮人,但為一法,今欲用夏變更,則宜令蕃兵稍與漢同,與蕃賊異。」王珪言:「當別給衣為號。」上疑別給衣費多,安石曰:「今欲用夏變更,必先用其豪傑,所謂蕃敢勇者,既收其用,豈可惜費計,比招軍,其費亦不為多。蕃敢勇既樂為用,則其餘漸皆慕嚮,樂為用矣。」
七月己未,熈河經略使王韶言:「奉㫖令臣躬將士卒,徃視河州修城。臣欲令景思立管勾涇原兵馬,而委臣就本路擇禁卒、蕃兵、弓箭手五千,及秦鳯路先差下䇿應強壯三千盡以付臣,爲思立後繼。若有警急,即專留思立修城,臣不妨退軍應接。」上善韶䇿,遂如所奏行之,王安石曰:「韶䇿誠善,若聲言應接河州,遂自洮西,由洮岷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乃用兵之至計。」既而韶果以兵穿露骨山,破賊[17]如安石所料。
八月乙亥,王安石以王韶書進呈,韶言洮西事{雲}-:「但恐臨時,制不在我,則無如之何。」上怪韶有此言,僉以爲韶忌景思立,上曰:「將帥多不能容偏禆,稍有功,即忌之。韶方欲興事,恐不宜如此。」安石曰:「韶頃為髙遵裕所害,然能容遵裕,韶似與餘人不類,不至不能容偏禆,亦恐逺方,情有不得以自竭。」丙申[18],中書言王韶、景思立入河州,諸羗皆降,王安石等請率百官稱賀,上曰:「河州前已収復,但未城守,此亦廟堂之謀,將帥之功,於朕何有?」安石等再三陳請,以爲「熈河之功,近時少比,陛下神算前定,舉無不克,祖宗以來,毎下州郡,例皆稱慶」,上猶不允,安石曰:「中外傳河州事,多端稱賀,則人情釋然,請俟修河州城畢入慶。」從之。初,王韶自以兵穿露骨山南,入洮州界,破本徵弟 —— 巴氊角,盡逐南山諸羗,本徵震恐,留其黨守河州,自將精銳,尾官軍伺擊,諸將皆欲直走河州,韶獨思念兵抵城下,本徵必爲外應,而四山蕃部得氣,且復坌集,則大事去矣,乃宻分兵遣景思立攻河州,而特蹤跡本徵所在,與戰破走之,然後抵城下,時守者猶以爲本徵至,已而知其非是,乃出降,遂城之。
九月壬戌,王韶入岷州,瞎吳叱及本令征來降,韶諭以不討虜,無所得食,兩人各獻大麥萬石、牛五百頭、羊二千口,並甲五十領。於是王安石請償其價,上疑此犒軍物不須償,安石曰:「攻而取之,服而有之,既有之,則不宜徒受其獻,償其價乃所以懐慰新附也。」上從之。
十月壬申[19],詔河州安鄉城黃河渡口置浮梁,築堡於河之北。上曰:「安鄉城,鄯廓通道也。濵河戎人嘗刳木以濟,行者艱滯既甚,何以來逺?」故命景思立營之。戊寅,詔熈州大威徳、河州徳廣禪院,歲各賜錢五十萬,設道場爲漢蕃陣亡人營福。庚辰,熈河路走馬承受、入內東頭供奉官李元凱,為六宅副使寄資,元凱以經略司㨗奏詣闕故也。初,王韶既城河州,獨將兵至馬練川,降瞎吳叱,進攻宕州,㧞之,通洮山路,岷州本令征以城降,遂入岷州,分兵破青龍族於綽羅川,通熈河南,岷州欽令征、洮州郭廝敦皆相繼詣軍中,以城聽命,巴氊角亦以其族自歸。軍行凡五十有四日,渉千八百里,復州五,闢地自臨江寨至安鄉城,東西千里,斬首三千餘級,獲牛羊馬以數萬計。【呂惠卿《墓誌》云:「於是西直黃河,南通巴蜀,北接臯蘭,幅員踰三千里。」當考,今依本傳,並書於此】是役也,人皆傳韶已全師覆沒,及奏㨗,上乃大喜,葢洮、岷、疊、宕,連青唐秣邦山,林木翳薈,交道險阻不可行,韶欲為兵除道,乃先遣人以伐木為名,令青唐羗為衛,以大兵駐谷口鎮之,至是可連數騎以行,而鹽井平川,初既築城,又據青唐咽喉之地,王安石謂韶謀中機㑹,故所至克㨗云。辛巳,宰臣王安石等以修復熈州、洮、岷、疊。宕等州幅員二千餘里,斬獲不順蕃部萬九千餘人,招撫大小蕃族三十餘萬帳,各已降附,上表稱賀,上觧所服玉帶賜安石,遣內侍李舜舉[20]諭㫖曰:「洮河之舉,小大並疑,惟卿啟廸,迄有成功,今觧朕所御帶賜卿,以旌卿功。」安石再拜固辭曰:「陛下㧞王韶於疎逺之中,恢復一方,臣與二三執政奉承聖㫖而已,不敢獨當此賜。」上又令舜舉諭㫖曰:「羣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賜卿帯以傳遺子孫,表朕與卿君臣一時相遇之美也。」安石受賜。常日御垂拱殿,是日以受賀,故再御紫宸。甲午,上謂輔臣曰:「梁從政自河州至,言黃河水極清泚,不與中國比,前書所謂[21]黃河之源淺可渉,葢不誣也。然河之本源未見所出,《禹貢》但言導河積石至於龍門,不言導河自積石,以此知出積石者,特其下流耳。」王安石曰:「按《西域傳》,河有兩源,合注蒲昌海,其水停居,冬夏不増,皆以爲潛行地中,南出積石爲中國河,陛下所考《禹貢》導河,不言所自,非臣等所及。」
七年正月辛亥,賞收復洮岷等州功 —— 西京左藏庫使桑湜等八人,各遷三資;蕃官李藺氊、訥支溫王等十一人,各遷兩資;蕃僧馬尊[22]九人,給奉職至指揮使俸,餘補下班[23]殿侍至承局及減年磨勘,支賜各有差。既而湜獨辭所遷官曰:「羗虜畏國威靈,不戰而降,臣何功而遷官?」執政曰:「衆人皆受,獨君不受何也?」湜對曰:「衆人皆受,必有功也。湜自知無功,故不受。」卒辭之,時人重其知恥。湜,懌子也。
二月[24]甲申,知河州景思立、走馬承受李元凱,戰死於踏白城。乙未,上始聞景思立等敗歿,熈河路經略司具奏也,開天章閣延訪輔臣,樞宻副使蔡挺自請行,上曰:「此不足煩卿,河朔有警,卿當行矣。」丙申,上批:「熈河邊事未有安靖之期,其湖南、廣南等處,可詔章惇、沈起早務了畢,追還兵馬,併力一方,庻幾不至乖張,別貽大患。」
三月辛丑,涇原路經略使王廣淵言:「自渭州至熙州,運米斗錢四百三十、草圍錢六百五十,諸處闕廂軍,若差倩義勇之類,騷費尤甚,必大失生業,如支移糧草,乞詳酌所以應副。」詔劄與王韶。壬寅[25],吳充建議乞棄岷州,上曰:「自可守,何須棄。」翌日,邊奏木征、鬼章大兵轉入岷州,上以為憂,安石與王珪皆言:「彼師已老,必難渉險逺攻岷州,保亡慮。」馮京獨不謂然,已而奏至,果如安石等所料。
四月己卯,岷州刺史髙遵裕,為岷州團練使,旌守城功也。賊乗景思立踏白之敗,圍岷州,蕃僧溫遵率容、李、龍族應之。岷城卑缺,守者恐,遵裕登西門,遣偏將及包順引兵縱擊,選精兵百餘人,繇南門鼓譟而出,合擊之,賊遂敗走。遵裕謂容、李、龍三族應賊,而龍氏實破和𢇲川砦,度不可盡誅,乃以二十縑募取龍氏一級,斬捕幾盡。丙戌,王安石罷知江寜府。乙未,祕書丞。權[26]通判河州鮮于師中,為祠部員外郎,録城守之功也。先是鬼章使諜紿景思立,云木征有衆數千在踏白城,將來降,請逆諸河上,思立信以為可取,率精騎徃襲之,師中知其詐,勸思立無徃,不聽,遂行,師中即治守具,思立既敗,鬼章遂圍河州,師中卒全其城,故賞之。置南山堡、通㑹闗於河州。丁酉,李憲言木征出降,詔木征及母、妻、子,令王韶、李憲發遣赴闕。初,韶還至興平,聞景思立敗,疾馳而西,㑹兵於熙州,謀所向,諸將皆欲趨河州,韶曰:「賊所以圍河州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設伏以待我,且彼新勝,氣甚銳,未可與爭鋒,不若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古人所謂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者此也。」乃以兵直趨定羗城,賊知黨援既絶,且恐斷南山歸道,乃㧞寨遁去,乙酉,進築珂諾城,前後斬七千餘級,燒二萬帳,獲牛羊八萬餘口,木征率酋長八十餘人詣軍門降,王韶言己遣閤門祗候麻宗道等管押木征赴闕。思立之覆軍也,賊勢復張,而京師風霾旱災相乘,論者欲乗此棄河湟,上亦為之旰食,數遣中使戒韶駐熙州,持重勿出,且諭髙遵裕,令退保臨江,及是告㨗,上喜甚,賜手詔褒諭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寜河之行,卿得之矣。」
五月甲辰,詔:「熈河路嵗計用錢,令秦鳯等路轉運司、熈河路經略司開具,無事時各一年收支數,申中書。」自開建熈河,嵗費四百萬緡,七年以來,財用出入稍可㑹,嵗常費三百六十萬緡。是月,置岷州荔川、𢇲川、閭川[27]三寨,改河州南山堡為南川寨。
九月戊戌[28],岷州言:「已立觧額,乞賜國子監書,許建州學。」從之。
十二月丙寅,詔省熈、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員,留五十七員,從經略使王韶、都轉運使熊本請也。
八年三月癸巳朔,詔分熙河路正兵三萬三千,參以弓箭手、寨戶、蕃兵為四將,其下蕃軍馬,隨地逺近分隸。戊戌,知河州鮮于師中乞置蕃學,教蕃酋子弟,賜地十頃,嵗給錢千緍,增解進士為五人額,從之。
九月庚午[29],岷州置鑄錢監,名曰滔山。
九年,是夏[30],富弼言:「秦隴之外,數年用兵,尅取熈河等五州,別立一路,闢地進境,開拓故疆,誠為國朝美事。然而逺近共傳,當時殺戮人命不可勝計,費耗財用莫知紀極,今既立成部分,建置官屬,屯兵守禦,各有定製,即須所得之地,所出之物,足以供贍,奈何罷兵後,惟聞朝廷自京師輦運金帛,監司從內地支撥糧草,自此國家府庫如何供億?民間物力如何出辦?遂使官私俱困,得之何用?伏願陛下親選無所畏憚公忠臣僚,不與其時用事人為黨者,往彼按視,土地可耕否?所收貨物足用否?人情可安否?久逺可守否?俟得其實,然後委二府㑹議,方見經久利害如何,若不審行考校,但務竭力勞費,臣以為末等之家有十金之産者,且猶未肯如是,況為天下之計哉!」
十年二月己亥,樞宻副使、禮部侍郎王韶,為戶部侍郎、觀文殿學士[31]、知洪州。韶時以母老匄外,因抗疏言:「決里廣源州之事,以為大臣圖國事,不當貪虛名而忘實禍,捨逺業而先小數,執政莫肯聽用,毎聞臣言,則必以熈河事折臣,然本欲不費於朝廷而可以至伊吾盧甘,初不欲遽令熈河作路,河岷作州,廣費以自累也。」又言:「李憲欲聚兵六萬人為攻討計,臣以為用衆不如用寡,兵多則與糧競,兵少則與敵競。」韶鑿空開邊,以軍功至執政,乃專以勤兵費財,歸曲於朝廷,上不悅,故出之。【王安石以八年二月復相,至九年十月罷判江寧府,樞密吳充爲相】
五月壬戌,李憲爲皇城使,徐禹臣等七人轉官減年循資有差。先是冷雞樸誘山後生羗擾邉,木征請自効,衆以為不可,憲曰:「何傷,羗戎畏服貴種,其天性也。」木征盛裝以出,諸羗聳視,皆無鬬志,我師乘之,獲級、生降以萬計,臨陣斬冷雞樸,董氊懼,因作旁行書喻之,遂遣使入貢。
十月壬午,詔觀文殿學士、戶部侍郎、知洪州王韶,落職,知鄂州。韶謝到任表云:「為貧而仕,富貴非學者之本心,與時偕行,功業蓋丈夫之餘事。」又云:「自信甚明,獨立不懼,面折庭爭,則或貽同列之怒,指擿時病,則或異大臣之為,以至聖論時有小差,臣言未嘗曲徇。」又云:「陷人君於不義,莫如退縮。」又云:「曉然知死生之不迷,灼然見古今之不變,通理盡性,雖未能逹至道之淵㣲,立言著書,亦足賛一朝之盛美。」侍御史知雜事蔡確言:「韶表皆怨憤,欲歸過主上,而妄為自潔之辭。」乞行黜責,故有是命。韶既罷樞宻,言動頗不常,上《法身三門》一篇,且云:「發明自身之學:一曰鴻樞獨化之門、二曰萬靈朝真之門、三曰金剛巨力之門。」又摹印徧投宰執,人以為病狂。
元豐元年十月戊辰,經制熈河邉防財用司言:「四川軍依朝㫖,摽撥官莊田外,乞於近城各更擇沃土上腴地二十頃為營田,專差使臣等管勾。」從之。
三年正月乙亥,經制熈河路邊防財用司言:「置司以來,實收利入:元豐元年,四十一萬四千六百二十六貫石;二年,六十八萬四千九十九貫石[32]。」【朱本削此,今從墨本〉】
四年六月己卯,洪州言知州 —— 觀文殿學士、正議大夫王韶卒,輟視朝,贈金紫光祿大夫[33],諡襄敏。韶爲人麤獷,用兵頗有方略,毎召諸將指授,不復更問,所至輒㨗,嘗夜臥軍帳中,前部遇敵,矢石交下,呼聲震山谷,侍旁者徃徃股慄,而韶鼾息固自若。然熈河所奏多欺誕,殺蕃部老弱不可勝計。軍以首級爲功,韶交親皆楚人,多依韶以求仕,韶分屬諸將,諸將畜降羗老弱,或殺與其首以應命。既病疽發背,洞見五臓,亦其報也。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6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6 補
- ↑ 原作「輒廢官本」,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6 改
- ↑ 原作「絹」,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6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8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0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0 補
- ↑ 原作「安逺軍」,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3 改
- ↑ 原作「沙隴」,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3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4 補
- ↑ 「上曰王中正言」至「然後行法也」,原書繫於六年四月乙酉,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4 改
- ↑ 原作「權管勾」,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5 改
- ↑ 「七月庚寅」至「故先及其弟」,原書衍入六年四月乙酉後,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5 改
- ↑ 「八月甲申」至「遂復武勝」,原書衍入六年四月乙酉後,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7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1 補
- ↑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4 作「三千五百二十七人」
- ↑ 原作「破寨」,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6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6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7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7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7 補
- ↑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9 作「馬遵」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49 補
- ↑ 原作「三月」,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3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51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52 補
- ↑ 原作「同川」,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53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56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68 補
- ↑ 原作「六月」,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76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80 補
- ↑ 原作「六十八萬四千九十九萬貫石」,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302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313 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