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平吳錄
皇朝平吳錄 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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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平吳錄上
編輯 元乘中國之弱,入主天下。迨其季世,上下淫樂, [1] 政益大壞。歲饑民窮,四方兵起,延至江淮,殆無完郡。
至正十三年癸巳正月,張士誠起自泰州。
士誠,小字九四,泰之白駒場民。有弟三人,曰士義、士德、士信,並以販鹽為業。士誠頗有膂力,重遲寡言。[2]市鹽諸富家,易之多肆凌侮,或負其直不償。有弓兵丘義者,尤屢窘辱之,士誠不勝忿,即與諸弟及壯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殺義並素所凌侮者,更縱火焚其居,延燒數百家,自度不可已,乃謀起兵。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行至丁溪,為大姓劉子仁所扼,多被殺傷,士義中矢死。於是士誠憤怒,必欲滅子仁。子仁眾潰入海,士誠兵勢始振,從者萬餘人。
三月,乘勝攻陷泰州。淮南行省告變,[3]元以萬戶告身招之, [4]不受。
五月,行省復遣知府李齊諭降,亦不聽,齊且被留。久之,會其黨自相戕,始縱之歸。 [5]未幾,復殺參政趙璉, [6] 遂陷興化,結寨德勝湖。
他日,行省以左丞偰哲篤鎮高郵,出齊守甓社湖。俄有數賊呼譟入城,省憲官皆遁,齊還,城門己閉,士誠遂據高郵。元知不能制,詔赦其罪,使至不得入。士誠紿言,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齊於獄,齊辯說百端,竟不能降。且使齊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為汝屈。」士誠椎碎其膝而剮之。人皆多齊之節。
六月,元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擊之。
十四年甲午正月,士誠自稱誠王,國號大周,建元天祐。
六月,攻揚州。元丞相達識帖睦邇率兵禦之,皆潰,尋陷盱眙及泗州。
九月,元命右丞相脫脫督諸軍擊之。兵至高郵,戰於城外,大敗其眾,遂分兵西平六合,賊勢大蹙。脫脫初以被讒出領兵,俄有詔削其官爵,安置淮安。士誠乘隙擊之, [7] 元兵大敗,其勢復振。
十五年乙未,士誠據高郵。
十六年丙申二月,士誠以淮東大饑,謂「惟吳中富庶,可以建國」,乃留兵守高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時福山有曹氏,富甲縣中,眾肆攘掠,一夕而空。遂陷常熟,兵入婁、齊二門,鎮將脫寅率兵禦之,郡人楊椿力戰而死。椿,字子壽,本蜀人,宋少師棟之後,有文藝,尚氣節,為脫寅館客,因署參謀,分守婁門,獨挺身禦寇,鈹交於胸,罵不絕口,死之。明日,其妻王氏哭往軍中覓屍,為賊所執,不屈,賊義而釋之。其屍竟逆水抵張香橋柱,而得殮葬於虎丘之華李壋。椿既死,忽神附王氏語曰:「後五日,吾將取爾與男女去。」時男穎十五歲,女滿奴九歲,皆無病,及期,妻與男女果同一日死。人皆異之。又椿有門人陳普,兵至其門,使拜不屈,且索婦女。普罵之,亦被數創死。普,字季周,能詩。脫寅畏賊,避匿於婁門十八營叢篠中,為亂兵所殺。當是時,吳中全盛,甲仗錢穀如山,守臣貢師泰輩棄之相率遁去。
士誠既入郡城,即承天寺為府,推其佛像,據坐大殿,復射三矢於棟上。改平江府為隆平府。立樞密院,以所親信徐義、徐志堅與親軍李伯昇制軍事,幕官韓謙、錢輔及王敬夫、蔡彥文、葉德新三人為參軍。遣兵陷湖州、松江、常州諸路。
初,立鎮海萬戶於太倉。時有為百夫長張某者,與其伍謀刺其帥,事泄被殺,夷其族並其妻族,次縛其妻周氏於武陵橋上,將斬,帥之子惜其姿容,令?者舍之,語曰:「能從我,活汝命。」婦怒曰:「豈有夫死、父母死,而我獨生乎?」復誘之,不從,更脅之,益憤罵不已,顧謂所親曰:「我有白金若干兩,可以買棺合葬我父母,我則附葬於夫側。」竟就殺。人稱為周烈婦雲。
初,元猶冀士誠降,遣集賢待制烏馬兒、孫撝持詔往諭,士誠反拘之一室,迫使降,撝詬斥不絕,及是徙吳中。撝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復高郵,語泄,並被殺。
七月,士誠攻杭州,破之,丞相達識帖睦邇遁,平章左丞答納失里戰死。 [8] 初,達識等屢敗於賊,或以為苗軍可用,遂自寶慶招土官楊完者至,有軍十萬,自嘉興引其黨及萬戶普賢奴擊敗士誠,達識乃還。然苗軍性殘忍,所過淫虐,人愈苦之。
張氏既有浙右, [9] 於是我太祖高皇帝龍潛濠城,陰有安天下之志。先二歲,自和州渡江,駐金陵,與士誠接境,數交兵。是月,士誠以太祖初克鎮江,遣舟師來攻。徐達與戰於龍潭,破之,焚其舟,殺溺甚眾,遂乘勝攻常州,未下,達營於甘露鎮。太祖遣人諭之曰:「士誠起於鹽徒,術務經紀,詐出多端,交必有變,鄰必有間,倘有說客,須沮其詐術,困其營壘。」達等乃益督兵攻圍其城。未幾,有鄭僉院者,率甲士七千叛入城中,反來攻營。常遇春引兵東壘,擊之,大破其眾,復攻圍常州。
十七年丁酉三月,達攻常州益急,進薄城下。士誠遣其弟士德以數萬眾來援,達遣元帥王玉伏兵以待,士德敗走,玉令男虎子追之,士德遇坎墜馬被擒。 [10] 太祖聞之,喜曰:「士德有智勇,為其兄謀主。今為我擒,張氏之成敗可知矣。」士德母痛失其子,令士誠奉書請和,願歲輸糧十萬石、布萬疋、金銀等物,永為盟信。太祖初許之,後再復書,數其開釁召兵之罪,且謂:「納我逋逃之人,拘我通好之使,予之興師,亦豈得已,既已許給軍糧,中更爽約。今若果能再堅前盟,給糧五十萬石,歸我使者,則常州之師即罷,而爭端永絕矣。」士誠得書不報。士德乃潛與士誠書,俾降於元為助,遂不食而死。至是達等下其城。
初,士誠將史椿守淮安,見士誠不足共事,及諸將驕侈,而左丞徐義更加讒毀,遣人齎書詣建康,願歸順。事覺被殺。
於是士誠復出兵寇嘉興,屢為楊完者所敗,乃以書請降,詞多不遜。完者欲納之,達識以其反覆不許。完者固勸,乃承制假江浙廉訪使周伯琦參知政事,招諭之。士誠始要王爵,達識不許。及請爵為三公,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亦不許。完者又力勸,達識外雖拒之,實幸其降,又恐忤完者意,八月遂授士誠太尉,士德淮南平章,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其黨皆授官有差,而元以達識有招安功,亦加太尉。 [11] 伯琦被留於吳,士誠為造第宅於乘魚橋北,厚其廩給,伯琦日與諸文士以文墨流連,因亦忘歸。士誠既授封,始遷入府治,雖奉元正朔,而錢穀甲兵自據如故。
十八年戊戌,太祖命元帥費子賢、總管張德守安吉,築城固守。士誠出兵來攻,別將廖永安與戰於太湖、乘舟深入,後軍不繼,乃為所獲。士誠欲降之,永安不屈,遂拘囚之。太祖念其守義,遙封楚國公,後竟囚死。
十九年己亥,元自中原既亂,江南海漕久不通,京師屢苦饑。至是,因河南始平,九月乃遣兵部尚書伯顏帖木兒等以御酒、龍衣賜士誠,來徵漕貢。伯顏等至杭州傳詔,命方國珍具舟以運,而達識總督其事。既而士誠慮國珍載粟不入京師;國珍又恐士誠掣其舟乘虛襲己,互相猜疑。伯顏往來開諭,糧得入京者僅十一萬石,自是歲以為常。
初,士誠之臣服於元也,其參軍俞思齊實勸之,既而士誠聽諛臣之言,不漕貢。獨思齊語曰:「向為賊,不貢猶可;今為臣,可乎?」士誠怒,抵案仆地而入。思齊知不可事, 「[12] 即棄官稱疾而隱。會稽楊維禎為作骨鯁臣傳,云:思齊,字中季,泰州人。
二十年庚子,士誠闢土益廣,南自紹興,北至濟寧,上下二千餘里。濠為太祖發跡之地,亦遣其將李濟據之?
太祖欲取士誠,謀於劉基,基曰:「方今陳友諒據上游,名號不正,兵力且強,宜先取之。友諒既平,取士誠如探囊中物爾。」太祖用其言,姑置之。
二十一年辛丑、二十二年壬寅,士誠俱據姑蘇。
二十三年癸卯二月,士誠遣其將呂珍入安豐,攻宋劉福通等,據其城。太祖率徐達、常遇春親援之,珍解圍去。福通奉韓林兒棄安豐,退居滁州。士誠兵復入安豐。時廬州左君弼出兵助珍,亦擊敗而去。
七月,士誠忌楊完者欲圖之, [13] 而達識亦厭完者驕肆不可制,乃陰與定計,舉兵圍之。完者及其弟伯顏皆自殺,士誠遂遣兵據杭州。朝廷因以其弟士信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而方面大權悉歸張氏,達識徒擁虛名而已。
至是,士誠乃令其部屬自頌功德,求王爵。達識恐逆其意被害,乃請於朝,至再三,不報。士誠遂自立為吳王,治宮室,立官屬。其母曹氏,頗有智識,尊為太妃。於是元遣戶部侍郎博羅帖木兒復徵漕貢於士誠,士誠以違其封王之請,遂不與,海運始絕。
二十四年甲辰八月,士誠逐達識。時右丞答蘭帖木兒、郎中真保二人受士誠金帛,諂事之,數媒孽達識之短。至是,士信使面數之,勒其自陳老病去職。 [14] 二人又言:「丞相非士信不可。」即逼取符印,遷於嘉興幽之,而士信自為丞相。士誠又諷行臺請實授王爵,御史大夫普化帖木兒不從,[15] 即使人至紹興索其印,普化封其印置諸庫,曰:「我頭可斷,印不可與。」又迫之登舟,曰:「可死,不可辱也。」從容沐浴更衣,與妻子訣,賦詩二章,乃服藥死。臨死,擲杯地上,曰:「我死矣,逆賊當踵我亡也。」後數日,達識聞之,歎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為?」遂命左右以藥酒進,飲之而死。初,普化為福建平章,境內皆為諸豪所據,不能有所施設。及遷南臺,又逼於士誠而死,人皆惜之。士信既自為丞相,愚妄不識大體,建第宅東城下,號丞相府。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 [16]
二十五年乙巳,太祖以士誠兵屢犯其境,卒欲取之。
十月,下令曰:「王者征伐,應天順人,所以平禍亂而安生民也。張士誠假元之命,叛服不常,天將假手於我,是用行師以致天討。況士誠啟釁多端,襲我安豐,寇我諸全, [17] 連兵搆禍,罪不可逭。今命大軍致討,止於罪首,在彼軍民無恐無畏,無加逃竄,無廢農業。」已,敕大將軍,「約束官軍,無致虜掠,違者以軍律論罪,布告中外,體予至懷。」乃命中書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樞密院馮國勝,左丞華高等率馬步舟師,水陸並進,先取淮東諸郡縣,剪士誠羽翼。
達出兵江口,太祖遣使諭以北方聲息,且曰:「軍旅重事,尤宜加慎。如獲張士誠將校,遣來吾自處之。」達既趨泰州,浚河通舟師,駐軍於海安壩上,進圍泰州、新城。時士誠援兵自湖北來, [18] 達擊敗之,獲其元帥王成等四百餘人。已而李院判兵復自淮安來,常遇春又擊敗之,擒其萬戶吳聚等百餘人。因遣人諭降,城中其僉院嚴再興、副使夏思忠、院判張士俊等拒守不下。 [19]
閏十月,江陰水寨守將康茂才報:「士誠以舟師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別以小舟於江中孤山往來,出沒無常,疑有他謀,請為之備。」太祖遣使諭達曰:「近得康茂才報,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陰直趨上流之計,不過設詐疑我,使我陸寨之兵還備水寨,我兵力既分,彼特棄我水軍疾趨陸寨,擣吾之虛,此寇一計也。爾宜備之。又聞常遇春深入,使我軍去泰州既遠,彼必潛師以趨海安或泰州,令我大軍勢分首尾,衝決不及救援,此又寇一計也。兵法制人而不制於人,爾宜審慮。使至即令遇春駐師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彼若遠來趨敵,吾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泰興以南,並有江寇舟,亦宜設法備之。」後四日,又諭達曰:「寇兵初駐范蔡港,吾度其有詐。今觀望猶豫,不敢即溯上流,其為詐益明。然寇計不過欲分我勢,非有決機攻戰之謀,宜遣廖永忠還兵水寨,大軍勿輕動。此寇徘徊江上,自老其師,乘其怠慢,此月必克泰州。泰州既克,江北瓦解,寇不戰自潰,但宜謹備之爾。」
是月,太祖親至江陰康茂才水寨,又以手書諭達等曰:「初,予聞爾等與寇相去甚邇,為是馳至此,恐有緩急,相為策應。及至,乃知不然。今遣陳經歷去,汝有所言,即疾馳來報,予駐師以待。」後太祖還建康, [20] 達等遂剋泰州,虜其將嚴再興等九十四人, [21] 卒五千,馬一百六十餘疋,船四十艘。遣人獻俘,命五千人者悉安置潭、辰二州,人仍賜衣一襲,婦女亦皆賜衣履、緘線、布帛。初,眾自以抗拒必不免,及得賜,又妻子完聚,咸感悅,拜呼萬歲而去。
泰州平,達遣黃旗千戶劉傑分兵狥興化進攻高郵, [22] 士誠守將李清戰敗,閉城固守,傑攻之不下。有陳元帥者來援清,傑擊敗之。
十一月,達進兵攻高郵。太祖恐達深入敵境,不能策應諸將,遣使即命同知馮國勝帥所部節制高郵諸軍,俾達還軍泰州,圍取淮安、濠、泗。諭達曰:「為將之道,貴於持重。進師攻取,宜加審察。近聞提兵遠出,深入重地,此甚不可也。若常平章,獨提偏師,備寇江上,即有緩急,誰當為之應援者?宜還師泰州,兼總馮國勝所部,留兵萬五千人,以取未下州郡。爾居中節制,見可而進,協和諸將,一乃心力,以成大勛。毋或輕動,以失事機。」
時李濟據濠州,名為張氏守,而觀望未決。太祖曰:「濠為吾家鄉,而吾失之,是有國而無家也。」命右相國李善長以書招之。濟得書,不報。
是月,士誠兵寇宜興,命達令國勝圍高郵,遇春守海安,遣別將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嶼。達遂率兵渡江,擊敗士誠兵於宜興城下,獲三千餘人。
十二月,士誠兵寇安吉,守將費子賢擊卻之。達自宜興還兵攻高郵,其守將俞同僉堅守,不下。時士誠遣其左丞徐義入淮援高郵。義怨士誠,以為陷己死地,屯崑山之太倉,三月不進。
皇朝平吳錄中
編輯 二十六年丙午正月,士誠以舟師駐君山,又出兵自馬馱沙溯流窺江陰。守將以聞,太祖親督水軍及馬步軍往救之。比至鎮江,寇已焚瓜州,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別命一軍伏於江陰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門, [23] 遇寇舟五百餘艘遮海口,乘潮來薄我師。茂才督諸軍力戰,大敗之。凡虜將校四百餘人,卒五千餘人。
後十日,達遣使請以指揮孫興祖守海安, [24] 常遇春督水軍以為高郵聲援。既可之,復敕達曰:「爾所請策皆善。前報彼軍事勢輕重不一,及俞平章請軍甚急,蓋因其未嘗獨將,料度未至。如此,安豐、竹昌糧盡將遁,此不足慮。士誠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駐泰州,彼若來攻海安則擊之。」 [25] 尋又諭達曰:「江陰送至士誠降將秦德等二十人,言士誠之志無日不在泰州、高郵,已六遣兵渡江,其驍將軍壯亦從徐義趨淮安矣。高郵、海安宜慎方略,勿墮其計。」又諭達曰:「士誠由高郵嘯聚以有吳、越。高郵蓋其巢穴也。大軍被之, [26] 彼必來救。今聞徐義兵已入海來援,王保保亦將兵南來。吾料王保保馬步必假道天長,徐義舟師或由射陽湖,或出瓠子角,或出寶應,以趨高郵。二兵苟合,不可不備。通州有士誠從子號火眼張者, [27] 乃疑兵必不敢出。夫軍之勝敗,在主將賢否。王保保雖擁重兵,然千里遠來,其勢必弊。徐義狠愎自用,軍無紀律,以我節制之師當之,可以必勝。爾但秣馬厲兵俟之。」已而,王保保知有備,竟不至。
三月,達自泰州進兵,取高郵、興化及淮安,遂拔高郵。
先是達援宜興, [28] 令馮國勝統兵圍高郵。士誠將俞同僉詐遣人來降,約推女墻為應,國勝信之。夜遣康泰率兵千人入城,城上急下板閉之,皆被殺。太祖聞之怒,即詔國勝回,撻之,令其步至高郵。於是達自宜興還,益督兵往攻。國勝憤甚,令軍士齊登城,一鼓破之,戮俞同僉等,俘其將卒二千二百,民一千四百,獲馬三百七十餘疋,糧八千石。命以所俘將士悉遣戍沔陽、辰州,仍給衣糧。有妻子者,賜夏布人五疋, [29]無者半之。時俘至將士家屬多失實,既分別發遣,乃責問達等,仍遣國勝即軍中搜問。 [30]凡虜人婦女者,皆以軍法治之。高郵既下,復令乘勝取淮安。
四月,達兵至淮安。聞徐義軍在馬騾港, [31] 夜往襲之,義泛海去,俘其院判錢富等及卒三千。 [32] 舟師進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 [33] 副樞唐英、蕭成,籍軍馬府庫出降。達宿兵城上,民皆安堵。命指揮蔡仙、華雲龍守其城, [34] 遂進兵興化。
先是,太祖命圖淮東山川地形要害以進覽之,見瓠子角為興化要地,令達以兵絕其險隘,至是遂取之,淮地悉平。復遣龔希魯潛往濠州,說李濟下蕭把都,把都亦以城降,遂議進兵浙西。
太祖召中書省及大都督府臣,謂曰:「張氏據姑蘇,數侵擾吾近地,為吾境內之寇,不可不討。諸公其熟計之。」右相國李善長對曰:「張氏宜討久矣。然以臣愚觀之,其勢雖屢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儲積,恐難猝拔,宜俟隙而動。」太祖曰:「彼昏淫益甚,生釁不已。今不除,終為後患。彼疆土日蹙,長、淮東北之地皆為吾有,吾以勝師臨之,何憂不拔!況彼敗形已露,何待觀隙?」徐達曰:「張氏驕橫,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時也。其所任驕將如李伯昇、呂珍之徒,皆齷齪不足數,徒擁兵眾,為富貴之娛爾。其居中用事者王、蔡、葉三參軍輩,迂闊書生,不知大計。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銳之師,聲罪致討,三吳可計日而定。」太祖喜顧達曰:「諸人局於所見,獨爾合吾意。」於是命諸將簡閱士卒,擇日啟行。
八月,以伐張氏祭告大江之神,曰:「惟神奉天明命,主宰大江,鑒察無私,代天行令。予生於濠梁,乃庶民也。曩因兵變,遂列於行伍,繼為總戎。歲月以來,軍民既眾,土宇益闢,乃正王位,建國曰吳,立業江南。拓土廣疆,滅強暴之國,恤民養軍,除貪汙之政,於茲十有一年矣。今姑蘇張士誠,據我東南之境,數來生釁。伏聞古今以來,民欲安,聖人一,民欲愁,伯者多。予之與張不可多事於民,並立以榮其身,必決雌雄, [35]以安黎庶。然而剖判在乎天,用事在乎人,其深淵巨峰,淤淺河湖,人力一時不能為者。茲欲獎率舟師,由毘陵之境委曲通道,進入太湖,與張氏決戰,告神鑒知。」乃命中書左相國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師二十萬以行。
太祖御戟門,集將佐諭之曰:「古人立大功於天地間者,必因其時以行其志,如伊尹佐湯以伐桀,呂望佐武王以翦商,皆得其時,而志在於天下蒼生也。自大亂以來,豪傑並起,所在割據稱名號者不可勝數。江南羣雄,西有陳友諒,東有張士誠,皆連地千里,擁眾數十萬,吾介乎二人之間, [36] 相與抗者十餘年。觀二人所用。其志豈在於民,不過貪富貴、聚淵藪、刼奪寇攘而已。友諒敗滅,獨張士誠據有浙西,北連兩淮,恃其強力,數侵吾之疆場,賴諸將連歲征討,克取兩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蘇諸郡未下,故命卿等統精兵討之。」 [37]
謹按:是時,張士誠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長興據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襟喉之處。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溯大江,上金、焦。二邑既為我有,□□二師統精兵固守之, [38]。士誠侵軼路絕,我師得以南征西伐,無反顧之虞,平吳之功,權輿於此矣。
又諭曰:「卿等戒飭士卒, [39] 毋肆虜掠,無妄殺戮,毋發丘壠,毋毀廬舍。聞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無侵毀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諸將帥務在輯睦,勿縱左右欺凌軍士。凡為將之功,必資士卒,善撫卹之。大抵克敵者必以成功為效;樹德者必以廣恩為務。卿等勉之。」諸將皆再拜受命,遂為戒約軍中事,命人給一紙。
仍榜諭其民曰:
伐罪救民,王者之師,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軒轅氏誅蚩尤,殷湯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聖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為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宮,臣操威福,官以賄成,罪以情免,風憲舉親而覈讐,有司差貧而賈富。廟堂不以為慮,方添冗官, [40] 又改鈔法,役四十萬人,湮塞黃河,死者枕籍於道,哀苦聲聞於天。致使愚民,誤中妖術,不解偈言之妄誕,酷信彌勒之真有,冀其治世, [41] 以甦其苦,聚為燒香之黨,根據汝、潁,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兇謀遂逞,焚蕩城郭,殺戮士夫,荼毒生靈,無端萬狀。元以天下錢糧兵馬而討之,略無功效,愈見猖獗,然而終不能濟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傍觀熟慮,或假元氏為名,或托鄉軍之號,或以孤兵獨立,皆欲自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漸至提兵,灼見妖言終不能成事,又度胡運難與成功,遂領兵渡江。賴天地祖宗之靈及將帥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戰而定浙東。陳氏稱號,據我上游,爰興問罪之師,彭蠡交兵,元惡授首,其父子兄弟面縛輿櫬。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將相皆置於朝班,民庶各安於田裡,荊襄、湖廣,盡入版圖,雖未及混一,而政令頗修。惟茲姑蘇張士誠,為民則私販鹽貨,行劫於江湖,兵興則首聚兇徒,負固於海島,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區,難抗天下全勢,詐降於元,坑其參政趙璉,囚其待制孫撝,其罪二也;厥後掩襲浙西,兵不滿萬數,地不足千里,僣號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邊,一戰而生擒其親弟,再犯浙省,揚矛直擣於近郊,首尾畏縮,又乃詐降於元,其罪四也;占據江浙,錢糧十年不貢,其罪五也;陽受元朝之詔,陰行假王之令,挾制達丞相,謀害楊左相,其罪六也;知元綱已墜,公然害其江浙丞相達識帖木兒、南臺大夫普化帖木兒,其罪七也;誘我叛將,劫我邊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 [42] 有甚於蚩尤、葛伯、崇侯,雖堯、舜、禹、湯、文、武與之同世,亦有不容,理宜征討,以拯天下,以濟斯民。
爰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率領馬步官軍、舟師,水陸並進,攻取浙西諸處城池。嘗戒軍士,征討所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凡我逋逃臣民,被陷軍士,咸宥其罪。爾人民果能復業,即我良民,舊有房舍地土,依額納糧,以供軍儲,餘無科取,使汝等永保鄉里,以全室家。此興師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師者,即當移兵剿滅,遷徙宗族於五溪、兩廣,永離鄉土,以禦邊疆。 [43] 果有賢哲,或全城歸附,或棄刃來降,予所賞賜非所敢吝。凡予之言,信如皓日,咨爾臣庶,毋或自疑。故榜。
既而,復召達、遇春於西苑,諭之曰:「今師行,苟張氏全城歸命,不勞吾師,吾必全之。若用師,城破之日,全其將士,撫其人民,無妄殺戮。有可用者即選用之。」達等既受命將發,又問諸將曰:「爾等此行用師執先?」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塞其穴。此行當直擣姑蘇, [44] 姑蘇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太祖曰:「不然,士誠起鹽徒,與張天騏、潘原明等皆強梗之徒。 [45] 相為手足。士誠苟至窮蹙,天騏輩懼俱斃,必併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姑蘇,若天騏出湖州,原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於奔命,羽翼既披,然後進取姑蘇,取之必矣。」遇春猶執前議,太祖作色曰:「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蘇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復敢言。已而,太祖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指揮熊天瑞從行,俾為吾反間也。 [46] 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擣姑蘇,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墮吾計矣。」
於是達等率諸軍發龍江。至太湖,遇春擊敗士誠兵於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逐次洞庭山。進至湖州之毗山,又擊敗其將石清、汪海,擒之。 [47] 張士信駐軍湖上,不敢戰而退。熊天瑞果叛去。師至湖州之三里橋,士誠右丞張天騏兵分三路來拒, 「[48] 參政黃寶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 [49] 右丞相張天騏自當北路,同僉唐傑為後繼。達進攻之。有術者曰:「今日不宜戰。」遇春怒曰:「兩軍相當,不戰何待?」於是,達遣遇春攻寶,王弼攻天騏,達自中路攻子實,別遣驍將王國寶率長槍軍直扼其城。寶敗走,欲入城,城下釣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被擒,並獲其元帥胡貴以下官二百餘人。天騏、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士誠又遣司徒李伯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被圍。伯昇及天騏閉門拒守。達遣國寶攻其南門,自以大軍繼之。其同僉余得全、院判張德義及陶子實出戰,復敗走。士誠又遣平章朱暹、 [50] 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第五子號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三十萬,屯城東之舊館,築五寨自固。達與遇春、湯和等分兵營於東阡鎮南姑嫂橋, [51] 連築十壘,以絕舊館之援。李茂、唐傑、李成懼不敵,皆遁去。士誠婿潘元紹時駐兵於烏鎮之東,為呂珍等聲援,乘夜擊之,亦遁,遂填塞河港,絕其糧道。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皂林之野,又敗之,虜其戴元帥及甲士三千餘人。九月,士誠復遣其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阡鎮覘我師, [52] 欲攻姑嫂橋,遇春遇之與戰。會大風雨,天甚晦,遇春令勇士乘劃船數百突擊之,擒志堅,得兵二千餘人。
是月,太祖又命朱文忠帥師攻杭州,諭之曰:「徐達等取姑蘇,張氏必集兵以拒。今命爾往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師或衝其東,或擊其西,使彼疲於應戰,其中必有自潰者。爾往,宜慎方略。」
士誠自徐志堅敗甚懼,遣其右丞徐義至舊館覘形勢,將還報,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陰遣人約士信出兵與舊館兵合力來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脫。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平望, [53] 復別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館。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 [54] 縱火焚其赤龍船,軍資器械一時俱盡,眾軍散走。自是,舊館兵援絕,饋餉不繼,多出降者。
十月,達以所獲將士狥於湖州城下, [55] 城中大震。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紹及甘院判拒戰,不勝,退走,遇春追至昇山,[56]) 遂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館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是夕,晟亦降。
是月,朱文忠率指揮朱亮租、耿天璧攻桐廬,降其將戴元帥,復遣袁洪、孫虎略富陽,擒其同僉李天祿,遂合兵攻餘杭。
達復攻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時覺其懈, [57] 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船,大呼奮擊,餘舟兢進薄之。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眾大敗。五太子及朱暹、呂珍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誠養子,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又善浮水。暹、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為之奪氣。
十一月,舊館捷至,父老進賀。太祖曰:「此民之福也。自此東南可定,轉輸之勞亦可少甦矣。父老汝諭百姓,各力生業,無作非義,庶可共享太平。」皆拜而出。
舊館既降,達遣馮國勝以降將往湖州城下,語李伯昇出降。伯昇在城上對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得不死。左右語之曰:「援絕勢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昇俯首不能言。其左丞張天騏、總管陳昧以城降,伯昇遂亦降。於是達引兵向姑蘇。至南潯,元帥王勝降。進至吳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彝降。
是月,朱文忠攻餘杭,下之。
初,樞密院判謝再興為都督朱文正之妻父,分守諸暨,與士誠連境。士誠令呂珍離城數十里築一堰,水發,諸暨被浸。再興屢遣人潛決之,太祖嘉其功,以其次女嫁徐達。俄詔回聽宣諭,別遣參軍李夢庚代守,而令再興還受節制。再興恥無權勢,出怨言,且曰:「嫁女不令吾知,何異給配!」與知府欒鳳執夢庚及元帥王玉、陳剛, [58] 以諸暨全城軍馬叛投紹興。及是, [59] 再興弟謝五、謝三共守餘杭,文忠遣人語謝五曰:「爾兄以李夢庚小隙歸於張氏,非爾謀也。爾乃國之戚臣,若降,可保不死,仍享富貴。」謝五答曰:「我誠誤計,若保我不死,即降。」文忠許之,乃與弟姪五人出降。
文忠遂進兵杭州,未至,平章潘原明懼,遣員外郎方彝詣軍門請納欵。文忠曰:「吾兵適至此,勝負未分而即約降,無乃計太早乎?」對曰:「此城百萬生靈所係,今天兵如雷霆,當者無不摧破。若軍至城下,雖欲降,恐無及。故使彝先來請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還報,而駐兵以待。原明即日以欵狀來曰:「嬰城固守,乃受任之當為;歸欵救民,亦濟時之急務。竊復自念,起身草野,叨位省樞,非心慕乎榮華,乃志存乎匡定。豈意邦國殄瘁,王師見加,事雖貴於見機,民實同於歸義。念是邦生靈百餘萬,比年物故十二三,今既入於職方,願溥覃乎天澤。謹將杭州土地、人民及諸司軍馬、錢糧之數以獻。」文忠至杭州,原明及同僉李勝奉士誠所授行省及樞密院浙西、江東兩道廉訪司印,並執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導引。文忠叱去之,進原明等,宣上命慰諭之。禁戢士卒,城中晏然。凡得兵二萬、糧二十一萬、馬六百疋。執元平章丑的、長壽等,與蔣英、劉震皆送建康,並遣原明以下入朝。
既而,紹興守臣同僉李思忠、總管衞良佐以城降, [60] 命駙馬王恭等守之。左丞華雲龍率兵攻嘉興,守將宋興以城降,[61] 及海寧州亦降。達軍至姑蘇城南鮎魚口,擊敵將竇義,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敵兵,又擊敗之,焚其官瀆戰艦千餘及積聚甚眾。達遂進兵圍其城,達軍葑門, 「[62] 遇春軍虎丘,郭子興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城西北,四面築長圍困之。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圖對,築臺三層,下瞰城中,名曰「敵樓」。每層施弓弩火銃於上, [63] 又設「襄陽礮」以擊之,城中震恐。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浮水,天祐潛令入城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於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時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得其中彼此所遺蠟丸書,由是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達時督兵攻婁門,士誠出兵拒戰,武德衞指揮茅成左脅中叉死。成,定遠人,後贈東海郡公。
元平章丑的、長壽等至建康,太祖命有司給廩餼歸於元,而誅蔣英於市,以英嘗刺殺胡大海,叛投士誠。命懸大海畫像,刺英血祭之。乃復誅謝五等。朱文忠以為前保其不死,今復殺之,何以示信,且恐後無降者。太祖曰:「謝再興是我至親,尚投張氏,情可恕乎,兄弟悉磔於市。」以潘原明全城歸附,仍授平章,官屬皆仍舊職,從朱文忠節制。仍下令曰:
予聞帝王之治世,其初也,乘天下之擾攘不得已而起兵;及甚也,憂天下之未一亦不得已而用兵。自有元失御,中原鼎沸,四海瓜分。予時為民於淮上,進不能上達,退不能自安,是以不得已而起兵。至於撫有江東,土地漸廣,民物漸多,而四面皆敵國,民無一日安,又不得已而用兵。於是西平陳漢,跨有蜀川,南定百粵,北有荊襄以及徐、泗。惟浙西張氏與我壤地相接,屢擾我邊,誘納我逋逃,故興問罪之師。淮東郡邑,首先歸定,旅拒者加之以刑,來降者寵之以爵。遂命大將軍、左相國徐達, [64]副將軍、平章常遇春總兵東入太湖。是以湖州、舊館守援之將李司徒、呂左丞等百名,精兵七萬餘眾,節次歸附。復命浙東省右丞朱文忠統兵,東北破桐廬,克富陽,駐兵浙右。杭州守臣平章潘原明差官送欵,以全城聽命。可謂識天時人事之俊傑,有合予弔民伐罪之初意。已敕征行將士,凡府、州城郭鄉村軍民之家,秋毫無犯。官府倉庫,舊有主者,封籍以待,敢有侵漁,以律論罪。其潘平章等大小官員,即我藩輔,各安其職。故茲令諭中外知悉。
皇朝平吳錄下
編輯 吳元年丁未夏,太祖以士誠被圍,諭以書曰:「蓋聞成湯放桀,武王伐紂,漢祖滅秦,歷代帝王之興,兵勢相加,乃為常事。當王莽之亡,隋之失國,豪傑乘時蠭起,圖王業,據土地。及其定也,必歸於一,天命所在,豈容紛然。雖有智者,事業弗成,亦當革心,畏天順人,以全身保族。若漢之竇融、宋之錢俶是也。自古皆然,非今獨異。爾能順附,其福有餘,毋為困守孤城,危其兵民,自取滅亡,為天下笑。」書至,士誠不降。
六月,士誠欲突圍決戰,覘城左方,見軍陣嚴整,不敢犯,乃遣徐義、潘元紹潛出西門掩襲,轉至閶門,將奔常遇春營。遇春覺其至,分兵北濠截其歸路,遣兵與戰,良久未決,士誠復遣參政黃哈剌把都率兵千餘人助之,又自出兵山塘為援,塘路狹塞不可進,麾令稍卻。遇春撫王弼背曰:「軍中皆稱爾為猛將,能為我取此乎?」弼應曰:「諾。」即馳鐵騎揮雙刀往擊之,敵眾少卻。遇春因率眾乘之,士誠兵大敗,人馬溺死沙盆潭甚眾。其有勇勝軍,號「十條龍」, [65]) 皆倉夫善戰者,士誠每厚賜之,令被銀鎧錦衣,將其眾出入陣中,人不能測,一時俱溺死萬里橋下。 [66] 已而,倉夫復有應募者,亦戰死。其妻某氏,得其屍,以綿裹骨, [67] 抱而投水以死。
是日,士誠馬驚墮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計忽忽無所出。降將李伯昇知其勢迫,欲說令歸命,乃遣客詣士誠門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乃為公陳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安意聽之。」士誠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喑嗚叱詫,百戰百勝,卒敗北垓下, [68] 天下歸於漢祖。何則?此天數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郵,元兵百萬圍之,此時如虎落穽中,死在旦夕。一旦元兵潰亂,公遂提孤軍乘勢攻擊,東據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誠能於此時不忘高郵之危,苦心勞志,收召豪傑,度其才能,任以職事,撫人民,練師旅,御將帥有功者賞,敗軍者戮,使號令嚴明,百姓樂附,何特可保三吳, [69] 天下可取也!」士誠曰:「足下彼時不言,今復何及?」客曰:「吾彼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 [70] 何則?公之子弟親戚將帥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妓舞女,旦夕酣宴,身衣天下至美,口甘天下至味,猶未厭足。提兵者自以為韓、白,謀畫者自以為蕭、曹,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當此之時,公深居於內,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不問,故淪至今日。」士誠曰:「吾亦甚恨無及,然則今當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從也。」士誠曰:「不過死爾。」客曰:「使死有益於國家,有利於子孫,死固當。然徒自苦爾。且公不聞陳友諒乎?跨有荊、楚,兵甲百萬,與江左之兵戰於姑孰, [71] 鏖於鄱陽湖,友諒舉火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友諒兵敗身喪。何則?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且今攻我益急,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又失。今猶守此尺寸之城,誓以死拒。然竊慮勢極患生,猝有變從中起者,公此時欲死不得,生無所歸。故吾竊以為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令一介之使,疾馳金陵,稱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公開城門,幅巾待命,不失為萬戶侯,況嘗許以竇融、錢俶之故事耶?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士誠俛首沉慮良久,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決也。
他日,士誠復率兵突出胥門索戰,鋒甚銳,遇春禦之,兵小卻。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軍士疲矣!且止,且止!」遂鳴金收兵。遇春因乘勝奮擊,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復築壘逼其城,自是士誠不復得出矣。士信張幙城上,踞銀椅, [72] 與參政謝節等會食,左右方進桃,未及嘗,忽戰礮碎其首而死。潘元紹出戰歸,見事急,召其妾七人,謂曰:「我受國重寄,脫有不測,宿誡若等宜自引決,毋為人恥。」最少一妾段氏跪即請死,遂入室自縊。六人者,亦皆相繼縊死。元紹殮其屍焚之,以骸骨瘞後園。潯陽張羽為七姬權厝志, [73] 以表其烈雲。
九月,姑蘇城圍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以擊,多所中傷。城中木石俱盡,至拆祠廟、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芭,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至是,達督將士破葑門,遇春亦破閶門新寨,遂帥眾度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參政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知不敵,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及錢參政皆降。晡時,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城遂破,時八日辛巳也。 [74]
是日,士誠猶使其副樞劉毅牧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壽寺東街,復敗, [75] 毅降。士誠倉惶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矣,若曹何為?」劉氏曰:「君勿憂,妾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及城破,驅其羣妾侍女登樓,促其自盡,令養子辰保縱火焚之,遂自縊死。士誠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 [76] 達遣李伯昇至士誠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距戶自經,伯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抱解之,氣未絕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昇出葑門,至舟中,不食。及至龍江,堅臥不肯起。及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罵之。太祖欲全其生,竟自經死。賜棺以葬之,年四十七。有二子,皆幼,城將破,其妻劉氏以白金遺乳媼,令負之而逃,不知所終。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中分撫定。先集將士申明上意,令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房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莫敢妄動,居民晏然。
初,吳中有十七字市謠,云:「丞相做事業,專用王、蔡、葉。一夜西風來,乾鱉。」蓋當時用事者有三參軍,皆迂闊書生,不知大計,至是卒敗,果如市謠雲。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 [77] 左丞饒介,右丞潘元紹,參政馬玉麟、謝節、王原恭、董綬、陳恭,同僉高禮, [78] 內使陳基及諸將校,杭、湖、嘉興、松江等府官吏、家屬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餘萬,並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漢等皆送建康。 [79] 熊天瑞伏誅。先時,有單大舍者,為揚州青軍單居仁之子,領兵守宜興,亦叛投士誠。太祖令居仁招之,不來。及是生擒至,太祖命居仁自處。居仁曰:「此不忠不孝之人,當碎其肉!」亦誅之。始改平江路為蘇州府,以何質知府事。太祖以城始克,慮通州驚潰, [80] 命泰州指揮孫興祖往取之。 「[81] 比至,而達兵已至。其守將張右丞,即士誠從子,所謂「火眼張」者,先以城降。已而,無錫莫天祐亦以城降。初,天祐附士誠,達屢遣使諭降,俱被殺。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說使降之。於是吳地悉平。
師還,論功行賞,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遇春鄂國公。達綵段表裏十一疋,遇春十疋,胡廷瑞、馮宗異各九疋, [82] 湯和、曹良臣各八疋,廖永忠、華高、康茂才各七疋,薛顯、趙庸、張興祖、梅思祖各六疋,指揮人五疋,千戶人四疋,百戶人三疋,軍人米一石、鹽十斤。太祖仍諭諸將曰:「自兵興以來,天下豪傑紛起。予將兵渡江,賴上天之靈,將士之力,拓地開疆,削平敵國。如陳友諒兵眾地大,已先摧滅;張士誠兵強積富,今亦就擒。非爾將士用命,何以致此?今論功行賞,以報爾勛。如王國等,沒於王事而不得預,吾甚惜之。自古帝王,多以征戰而得天下,皆有名世之將以佐輔之。爾等今日之功,亦何忝於古之名將乎?但從軍在外與經營布置在內者,任雖不同,其勞則一。馮宗異留守京城,軍府之事獨任其勞,亦宜受賞。然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以一天下。無狃於暫安而忘永逸,無安於近功而昧遠圖,大業垂成,更須努力。」達等頓首曰:「臣等叨承主上成算,幸獲成功,敢不盡心,以圖尺寸。」
明日,達等入謝。太祖語之曰:「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慶。」太祖曰:「吾寧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安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相與酣歌逸樂,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後,太祖視朝戟門,召浙西來歸諸將諭之曰:「汝等舊事張氏,為將領兵,計窮勢屈,始降於我。吾待以厚恩,列於將校,汝等知其然乎?吾明告汝等。吾所用諸將,多濠、泗、汝、潁、壽春、定遠諸州之人,勤苦儉約,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躭於逸樂。汝等亦非素富貴之家,一旦為將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禮縱橫。今既歸於我,當革去舊習,如吾濠、泗諸將,庶可以保爵位。汝等誠能盡心效職,從大軍除暴平亂,使大業早定,非特已受富貴,亦得以世享其福。若肆志一時,雖暫得快樂,旋復喪敗,何得為其富貴乎!此皆汝等所親見者,不可不戒也。」諸將皆頓首,受命而退。
史官曰:張氏據吳建國,偃然自王,其勢若甚易者,何哉?蓋當四方擾攘,民心皇皇, [83] 無所依歸,有能保障之者,亦可得以苟安也。惟當時主以游談之人, [84] 濟之以脆輭之卒,上下逸豫,遂忘遠圖。終焉以天兵一臨,獸伏鳥散,三吳故疆,竟歸真主。使張氏如錢俶之見幾待命,不勞血戰,亦足以庇其子孫,何至國蹙城破,身為俘囚,如劉鋹耶!雖然,倔強激烈,負氣而死,其弟兄妻子亦不受辱,較之李重光之柔懦則過之矣。故嘗以所聞故老之語,及士大夫所記,參以史書所載,為錄以藏之, [85] 後世必有考焉。
校勘記
編輯- ↑ 「上下淫樂」,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重遲寡言」,「遲」原作「厚」,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淮南行省告變」,「淮南行省」為「淮南江北行省」之略。按元史卷四二順帝本紀五、卷九二百官志八皆稱至正十二年閏三月立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治揚州。同書卷一九四趙璉傳亦作淮南江北行省。
- ↑ 「元以萬戶告身招之」,原脫「告身」二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今獻彙言本補。
- ↑ 「始縱之歸」,「縱」原作「從」,據明今獻彙言本、元史卷一九四李齊傳改。
- ↑ 「復殺參政趙璉」,「璉」原作「連」,據明紀錄彙編本、元史卷一九四趙璉傳改。
- ↑ 「士誠乘隙擊之」,原脫「之」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平章左丞答納失里戰死」,原脫「丞」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補。
- ↑ 「張氏既有浙右」,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士德遇坎墜馬被擒」,「擒」下原衍「之」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刪。
- ↑ 「亦加太尉」,「加」原作「如」,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思齊知不可事」,「不可事」原舛作「事不可」,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初編本改。
- ↑ 「士誠忌楊完者欲圖之」,原脫「楊」,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勒其自陳老病去職」,「勒」原作「勸」,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御史普化帖木兒不從」,「化」原作「花」,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及元史卷一四0普化帖木兒傳改。下同,不另注。
- ↑ 「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原脫「貴」字,「居」作「軍」,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 ↑ 「寇我諸全」,「全」原作「暨」,據明金聲玉振集本及明太祖實錄卷一八乙巳十月戊戌條改。
- ↑ 「時士誠援兵自湖北來」,「時」原作「將」,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院判張士俊等拒守不下」,原脫「等」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後太祖還建康」,「後」原作「復」,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虜其將嚴再興等九十四人」,「人」原作「士」,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達遣黃旗千戶劉傑分兵狥興化進攻高郵」,「狥」原作「往」,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茂才追至浮子門」,「子」原作「於」,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達遣使請以指揮孫興祖守海安」,原脫「祖」字,「安」訛作「口」,據明太祖實錄卷一九丙午二月癸酉條補、改。
- ↑ 「彼若來攻海安則擊之」,原脫「則」字,據清勝朝遺事初編本及明太祖實錄卷一九丙午二月癸酉條改。
- ↑ 「大軍被之」,「被」原作「破」,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通州有士誠從子號火眼張者」,「火」原作「大」,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金聲玉振集本改。下同,不另注。
- ↑ 「先是達援宜興」,「援」原作「拔」,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賜夏布人五疋」,原脫「人」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胡紀錄彙編本補。
- ↑ 「仍遣國勝即軍中搜問」,「勝」原作「用」,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聞徐義軍在馬騾港」,「騾」原作「驛」,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俘其院判錢富等及卒三千」,「等」原作「善」,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清紀錄彙編本改。
- ↑ 「其右丞梅思祖」,「右」原作「左」,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命指揮蔡仙華雲龍守其城」,「仙」原作「似」,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必決雌雄」,「必」原作「以」,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吾介乎二人之間」,「介」原作「界」,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故命卿等統精兵討之」,「卿等」原作「耿賢」,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金聲玉振集本改。
- ↑ 「□□二師統精兵固守之」,「□□」原作「耿賢」,因上文之訛,見上條
- ↑ 「卿等戒飭士卒」,原脫「飭」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方添冗官」,「添」原作「參」,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冀其治世」,原脫「世」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凡此八罪」,原脫「凡」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金聲玉振集本補。
- ↑ 「以禦邊疆」,原脫「疆」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此行當直擣姑蘇」,原脫「當」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潘原明等皆強梗之徒」,「原」原作「元」,據本段另處及明太祖實錄卷二一丙午八月辛亥條改。
- ↑ 「俾為吾反間也」,原脫「也」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太祖實錄卷二一丙年八月辛亥條補。
- ↑ 「擒之」,原脫「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借月山房彙鈔本補。
- ↑ 士誠右丞張天騏兵分三路來拒」,原脫「右丞張天騏」五字,據明太祖實錄卷二一丙午八月甲戌條補。
- ↑ 「院判陶子實當中路」,「路」原作「軍」,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士誠又遣平章朱暹」,「朱」原作「宋」,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湯和等分兵營於東阡鎮姑嫂橋」,「嫂」原作「蘇」,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初編本改。
- ↑ 「士誠復遣其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阡鎮覘我師」,「出」原作「去」,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平望」,「望」原作「梁」,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至平望」,原脫「至」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補。
- ↑ 「達以所獲將土狥於湖州城下」,原脫「下」字,「狥」作「往」,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金聲玉振集本補、改。
- ↑ 「遇春追至昇山」,「昇」原作「弁」,據明太祖實錄卷二一丙午十月壬子條改。下同。
- ↑ 「時覺其懈」,「其」原作「甚」,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與知府欒鳳執夢庚及元帥王玉陳剛」,原脫「執」,「知」作「和」,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 ↑ 「及是」,原作「先是」,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總管衛良佐以城降」,原脫「以城」二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守將宋興以城降」,「宋」原作「永」,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達軍葑門」,原舛作「葑門達軍」,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每層施弓弩火銃於上」,「弓」、「火」原作「方」、「大」,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左相國徐達」,「左」原作「右」,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號十條龍」,「十」原作「千」,據明紀錄彙編本及明太祖實錄卷二四吳元年六月己酉條改。
- ↑ 「一時俱溺死萬里橋下」,「下」原作「不」,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以綿裹骨」,「骨」下原衍「者」字,「綿」作「錦」,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刪、改。
- ↑ 「卒敗北垓下」,「北」原作「死」,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何特可保三吳」,「特」原作「待」,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吾彼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彼」原作「比」,據上句文意改。
- ↑ 「與江左之兵戰於姑孰」,「孰」原作「蘇」,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踞銀椅」,「踞」原作「據」,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潯陽張羽為七姬權厝志」,原脫「志」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時八日辛巳也」,「日」原作「月」,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復敗」原作「傷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左右皆散走」原脫「走」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補。
- ↑ 「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原脫「平章」二字,據明太祖實錄卷二五吳元年九月辛巳條補。
- ↑ 「同僉高禮」,原作「同金高孔」,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並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漢等皆送建康」,「送」原作「來」,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慮通州驚潰」,「州」原作「判」,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明紀錄彙編本改。
- ↑ 命泰州指揮孫興祖往取之」,原脫「祖」字,據明太祖實錄卷二五吳元年九月乙酉條補。
- ↑ 「胡廷瑞馮宗異各九疋」,「異」原作「國」,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改。
- ↑ 「民心皇皇」,「民心」下原衍「之」,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刪。
- ↑ 「惟當時主以游談之人」,原脫「主」字,據明金聲玉振集本、明紀錄彙編本補。
- ↑ 「為錄以藏之」,原句上衍「以」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借月山房彙鈔本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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