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匱書/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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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帝，太祖第四子也。母曰碽妃，高皇后姙為己子。上狀貌奇偉，眉如刺蝟，鼻準隆起，長髯，頷下髭兩道如龍鬣。洪武三年，封燕王。十三年，之北平。十五年，僧道衍入侍幃幄。

二十三年，敕燕、晉二王分道伐虜。師出古北口，遇故元太尉乃兒不花等於迤都，遂進兵薄之。值天大雪，諸將欲止，燕王曰：「大雪，虜必不虞我至，宜乘雪速進。」遂抵迤都，僅隔一磧，遣指揮觀童徃覘虛寔。觀童與乃兒不花有舊，諭以燕王威德，介紹來見。燕王降辭色待之，賜酒食，令醉飽，慰諭還營。虜大喜過望，即至營又召之，凡三召三返，悉收其部落以帰。詔以乃兒不花為留守中衛指揮使，將較阿魯帖木兒等具授以官，賜冠帶鈔幣有差。

二十五年，懿文太子薨，太祖御東角門諭廷臣曰：「朕老矣，太子不幸至此。古云：『國有長君，社稷之福。』朕第四子賢明仁厚，英武似朕，朕欲立為太子，何如？」學士劉三吾進曰：「陛下言是，但置秦、晉二王於何地？」太祖不答，囙大哭而罷。

二十八年，燕王進嘉禾，一莖三穗者二本、二穗者六本。太祖親製嘉禾詩賜之。

二十九年，又奉敕北征。率大兵至徹徹兒山，遇虜。與戰，擒其守將素林帖木兒等數十人。追至兀良哈委城，遇哈唎兀。復與戰，大敗之，班師。

三十一年五月，太祖崩。皇太孫嗣皇位，用齊泰、黃子澄謀，遺詔節制諸王，諸王不悅。甫踰月，遂有告周王與燕、湘、代、岷同謀不軌者。建文帝召泰、子澄謀之。泰欲先燕，子澄曰：「燕握重兵，不可遽動。宜先取周，剪燕之手足，而燕勢自孤矣。」乃逮周王至京，廢為庶人，遷雲南。燕王簡壯士護衛，以勾逃軍為名，異人術士多就之。十二月，燕齊有告變者，建文帝問齊泰曰：「燕王素善兵，北卒又勁，奈何？」對曰：「今邊報北虜戒嚴，借防邊名彂卒戍開平，其燕府護衛簡其精銳者悉出邊檄，守斥候，去其羽翼，無能為矣。」帝頷之，乃擢用張昺為北平左布政使，謝貴、張信為北平都指揮使，用以覘燕。

建文元年二月，燕王入覲，行皇道入，登陛不拜。廷臣論劾，不報。三月，燕王還國。北平按察司僉事湯宗上變告，按察使陳瑛受燕金、有異謀，逮瑛安置廣西。燕山百戶倪諒亦上變告，逮燕府旗校于諒、周鐸等伏誅。遂敕都督宋忠率兵三萬，及燕府護衛健卒屯開平名偹胡，各要路仍屯兵設偹。燕王帰藩即託疾，久之遂稱病篤。大暑，圍爐搖顫，曰寒甚，宮中亦杖而行，朝廷稍不為意。長史葛誠密告昺、貴曰：「燕王本無恙，公等弗懈弛。」四月，燕王上表言：「臣久病無侍子，請遣臣子之留京師者。」齊泰曰：「盍收焉？」黃子澄曰：「不可。疑而偹之，殆也。」乃皆遣帰。居頃之，燕王使其百戶庸詣闕奏事。齊泰請執訊之，庸誣服。因飛符昺、貴，令與都措揮張信密擒王。官校昺、貴等約盧振、葛誠居內，都督宋忠居外。舉事有日，張信以為憂。信母疑，問之，驚語曰：「不可，而父言王氣在燕分。」六月，昺、貴圍王城，柵端禮門，殺王卒矢，入於城中。未幾，詔削燕王爵，密敕昺、貴等收王。張信請見王，王不可，乃乗輜軿入。王見其白身來，許之。信入，拜於床下。王為瘖。信曰：「殿下無然。有事，當語臣。」王搖首指腹。信曰：「殿下猶不誠，語無意乎？上擒王矣，當就執；如有意，請告臣也。」王下拜曰：「一家之命皆在子矣。」七月壬申，王稱疾愈，出會官僚，畫如中朝所坐官校，縛致庭中，召昺、貴曰：「罪人得矣，則取去。」昺、貴至，門者內之，呵止其從人，王杖見，昺、貴會進瓜，王食瓜怒且詈曰：「今編戶齊民，兄弟宗族尚相恤，身為天子，令親屬叔父，旦夕莫必其命。縣官待我若此，天下何事不可為乎？」囙擲瓜於地，護衛軍皆怒，前擒貴、昺，捽盧振、葛誠等下殿。王投其杖曰：「我何病，迫於若奸臣耳！」遂曳斬貴、昺等，起兵，兵名「靖難」，移檄郡縣，止稱元年不稱建文，自署官屬，以丘福、張玉、朱能為都指揮僉事，擢布政司吏友直為本司右參議，戍卒金忠為燕府紀善。燕王誓師曰：「予，太祖高皇帝之子，今為奸臣謀害。《祖訓》云：『朝無正臣，內有奸惡，親王必訓兵誅之，以清君側之患。』今禍偪於躬，寔不淂已也，義與奸臣不共戴天，率爾將士誅之，用命者有厚賞，不用命者必有顯戮，罪人既淂，則法周公以輔成王，爾等其體予心，毋違命。」乃上書請誅齊泰、黃子澄，語具《建文本紀》。通州衛指揮房勝、薊州指揮毛遂、遵化蔣玉、密雲鄭亨，各以其城降。是時宋忠守懷來，俞瑱守居庸，相為聲援。將謀攻北平，燕王謂諸將曰：「居庸，北平之襟喉。百人守之，萬夫莫入。必遽此，乃可無北顧憂。俞瑱初至，衆心未定，易取也。」令徐安襲之。瑱部伍未定，一鼓敗走，遂拔居庸。瑱收殘卒，依宋忠。燕王曰：「宋忠輕躁寡謀，亦乘其未定擊之。」遂帥精騎八千，捲甲倍道而進。忠衆未成列，燕王麾衆渡河，直衝其陣。忠大敗，入城。燕王乘之而入，獲之，並禽俞瑱。懷來既克，山後諸州皆不守，而開平、龍門、上谷、雲中皆降附，遂攻永平，指揮趙彝、郭亮以城降。八月，耿炳文帥師三十六萬，分道北進，徐凱駐河澗，潘忠屯鄭州，楊松率總鋒九千據雄縣。中秋夕，燕王度松等夜飲不偹，暗渡白溝河，三鼓攻破雄縣。潘忠來援，譚淵領千人伏月漾橋下，忠至，彂伏禽之。燕王：「炳文在真定不虞，我至繇間道刼，�^[1]破之必矣。」遂趣滹沱河。炳文逆戰敗績，南兵死者亡算^[2]。九月，李景隆調兵五十萬代炳文，將江陰侯吳高圍永平。景隆次德州，收集炳文餘眾，進營河間。燕王曰：「李九江，膏粱豎子耳，未嘗習兵，色厲中餒，忮刻自用，使之將數十萬，是自坑之也。吾住此，必不敢至。今往援永平，彼乘吾出來攻，堅城在前，大軍回擊，必成禽矣。」燕王援永平，吳高遁去以便道。議攻大寧，諸將謂大軍未易即破，聞李景隆且至北平，不若還師自救。燕王曰：「劉家口趨大寧，不數日可達。且其精銳悉聚松亭城，守者特老弱耳，拔城之日，撫安家屬，則松亭之眾不降必潰。北平高壘堅持，吾以大寧既拔之勢赴之，如拉朽耳，第行弗怯。」大寧破，劉貞浮海遁。松亭師潰，諸梟將悉降，燕王迺還救北平，景隆軍鄭壩而待王。白遂河流甚險，王心禱曰：「河氷，則天相燕也。」其日雪，河氷，燕王盡以其師渡，南將陳暉追躡之，王還擊暉。暉敗，�^[3]氷遁。氷迺皆解，王連破南軍七營，與景隆戰午及酉，景隆大敗，燕斬南軍十餘萬，降如之。夜寒甚，都督火真焚敝韉以煖燕王，鎧者趨焉，楯人呵之。燕王曰：「止！是皆壯士。」其夜，景隆奔還德州，諸將稽首賀王神算。王曰：「此適中爾，向卿等言皆萬全策，我所未用者有機可乘耳，此不可為常法，後有商確，毋難於言。」遂再上書，傳檄天下，檄曰：「我父皇奉天承運，華夷一統，長子立為太子，餘子封王，各守藩屏，以為子孫萬代計。不幸太子薨逝，秦、晉二王繼殞，父皇慈念太子，遂立其次子為太孫，居東宮。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十日，父皇賓天，太孫即帝位，我諸王不敢以叔道尊亢，臣子之情至矣盡矣。帝年幼沖，任用奸邪小人，屏棄典刑，殘害骨肉，天變屢見，恬不脩省。此皆齊尚書、黃太卿、左班文職等官饞佞於君，恣行不道。今天下但知有齊尚書等，不知有皇帝。皇帝被奸臣惑溺，父皇陵土未乾，周、代、湘、齊、岷五王相繼流竄。齊尚書又使惡少謝貴等為北平都司官、張昺為布政司官，與本府長史葛誠合謀，六月圍我王牆，柵我王門，殺我守王城卒，諸軍披甲執杖，銃鼓呌呼，聲震城野。七月初旬且引兵入王城，以都指揮張信言洩其奸，不淂已起兵禽獲逆賊謝貴等。七月十六日擒宋忠，殺都指揮孫泰、俞瑱。八月十六日破雄縣，擒都督潘忠、楊松，二十五日破真定，走耿炳文，擒左副將軍駙馬李堅、右副將軍甯忠、右都督顧成、指揮劉燧。江陰侯吳高、都督耿瓛、楊文，以遼東兵圍永平，余直抵永平，高等夜遁還兵大寧，都指揮房寛來降，殺朱鑑，都督劉貞、陳亨守松寧関不肯來降，余襲破其營，擒亨，貞單騎遁去，大寧遂平。未幾，齊尚書、黃太卿等左班文職又矯詔曹國公李景隆，領兵五十餘萬，十月十六日攻北平，圍城甚急。余以寡敵眾，景隆大敗，斬首十萬九十餘級，景隆夜遁去。余本太祖高皇帝親子，母孝慈高皇后，皇太子親弟，忝居諸王之長。禮曰：『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革。』今奸臣齊尚書、黃太卿等，余必不與共戴天也，故用欽遵《祖訓》，統兵三十萬，誅討左班文職奸臣，傳檄天下藩屏諸王暨官吏軍民，咸使知聞。」十二月攻廣昌，守將楊宗以城降。

建文二年，攻蔚州，守將王忠、李遠以城降，遂攻大同。李景隆引兵出紫荊関，燕王自居庸還北平，不遇。四月，李景隆會兵德州，胡觀、郭英、吳傑等來會合，兵六十萬期於白溝。燕王自固安度拒馬河，營蘓家橋。雨甚，王坐胡床待旦。兵端有火光，金鐵弓弦皆鳴。己未，燕王祝天，出軍有五色雀飛駐旗竿之首，遂率軍循河西北行平安，與瞿能出伏要戦，北軍皆卻。王自夾擊其後，敗南軍。及白溝，景隆與燕王遇，自暮至瞑，兩軍從火光中苦戦。收軍，燕王迷所壁處，下馬伏地，視河流乃辨方，從王者三騎。庚申，燕復渡河，瞿能與其子擣房寬陣平安翼之，擒斬北軍數百人。燕將丘福以萬騎衝南軍，殊堅，王以精騎突入南軍左掖，南軍復遶出王後，連戰百餘合。南軍矢如雨，燕王馬三創三易，王射矢盡三櫜^[4]，提劍左右擊。劍缺，瞿能迫焉，阻於重隄。王馳逆之，佯提鞭後招。能軍疑，乃稍止不前。平安創陳亨，劍及徐忠兩指，忠自斷擲之，裹衁而戰。高煦帥精騎數千與王合，彼此相扼。至日中，瞿能大呼滅燕，入北軍斬其數百騎，越嶲侯俞通淵、陸涼衛指揮滕聚亦前。會旋風起，折大將之旞，南軍相視而動。燕王與高煦乘，南軍乃斬瞿能父子於陣，平安與朱能戰乃亦不利，通淵、聚等亦沒^[5]於陣中。景隆單騎走德州，尋奔濟南。燕兵圍濟南，山東參政鐵鉉、高巍死守，圍三月不下，道衍曰：「師老矣！」解去。十月，襲破滄州，禽守將徐凱。建文帝召景隆還，以歴城侯盛庸為總兵官，鐵鉉參賛軍務，督兵北進，至東昌，大破燕師。燕王退還北平，深恥東昌之敗。道衍曰：「前固言之，師行必克，但費兩日耳。兩日者昌也，自此全勝矣！」與朱能力勸南下。

建文三年二月，燕王自撰文，祭陣亡將士張玉等，涕零如雨，自褫所服袍，焚之以衣亡者。丘福見王憤恚，謂朱能曰：「王志氣如此，何憂大業不成？」遂勒兵南下。三月，盛庸以兵二十萬出德州，吳傑、平安出真定，自單橋進營夾河。燕王亦從保定緣滹沱，去盛庸四十里而舍。王以數騎覘庸軍，庸覺追之，王射殪其一人，又追，又殪之。及戰，庸軍蔽盾自堅，北軍投以木䂎^[6]，䂎貫丁寧，有旋鈎焉。南軍盾冒於鈎，皆棄之。北軍乘之，南兵失利，各退帰壘。明日又戰，自辰及未，疲坐地息，起復戰。忽東北風起，北軍乘風橫擊，南軍昏不辨，死者十萬餘人。燕王進奔至滹沱，盛庸還德州。吳傑聞庸敗，乃還真定。閏三月，自真定出藁城。己亥，大戰，矢集王旗如蝟。平安登陣譙望戰，見其軍勝，鼓之。燕王趨之，平安下譙而遁。會大風起，彂屋拔樹，南軍死^[7]者六萬餘人。燕狥順德、廣平、大名。建文帝使告燕王曰：「齊泰、黃子澄賊臣無功，雖皇帝亦惡^[8]之，已竄逐，籍其家。皇帝所以為燕王足矣，可罷兵。」燕王上書，請撤還德定諸師。帝乃使大理寺少卿薛嵓徃赦燕王罪。薛嵓至燕軍中曰：「皇帝使臣啓大王，朝釋甲，暮即旋師。」燕王曰：「嚄！是不可紿三尺兒！」而指諸將曰：「有丈夫者矣。」囙連營列隊，馳射觀之，遣而語之情。嵓還報，帝曰：「誠如卿言，曲我乃在我。」七月，燕兵襲彰德，攻定州。十月，還北平。十二月，燕師復南下。

建文四年正月，攻東阿及東平，至汶上，攻沛及徐州，破蕭縣，與平安兵戰於小河。平安遇燕王於北阪，戭幾及王馬騺。戰之夕，燕王夢厄於平安，有白馬將自西馳，斷安馬足，問焉，對曰：「臣莘之神也」。四月，復與徐輝祖大戰齊眉山，不利。燕諸將欲^[9]還，請屯小河東就麥。朱能、鄭亨力言渡河非計，且曰：「漢高十戰九敗，終有天下，柰何一挫輙退，能再北面事人耶？」燕王拔劎^[10]誓衆曰：「渡河者斬！」軍心遂㝎。京師傳聞燕兵北帰，召^[11]輝祖還京。何福孤狐軍無援，乃引兵會平安，以六萬人為方陣，褁餉護行。燕王遮之，平安突至，殺北軍千餘，矢如雨。燕王麾兵斷南軍�^[12]二，南軍大敗，獲平安等凡三十七人。燕王謂平安曰：「淝河之戰，公馬不騺，何以遇我？」曰：「纍臣不侫，敢效鉛刀。」燕王曰：「壯士！」五月，楊文以兵十萬自遼東南下，與鐵鉉合，勢絕北軍，至直沽，遇燕將宋貴，皆戰死^[13]。燕王至泗，泗守將景初以城降。燕王曰：「不戰而降，何慾也？」景初曰：「泗有神，民禱焉，曰降吉。」其日，燕王降^[14]祖陵^[15]，將渡河，盛庸軍淮南，燕王軍淮北，使士檥舟編筏若涉者，潛遣丘福、朱能濟淮而西，鼓出庸後。庸軍大驚，遂濟，下揚州。楊指揮王禮執其守將崇剛，御史彬降^[16]，高郵、通、泰諸州皆潰，遂底北。建文帝遣燕王從姊慶成郡主見燕王軍門，燕王哭曰：「忍心至此乎！我父陵^[17]土未乾，我兄弟瀕見殘害。讒^[18]臣之言，如漆投膠，懿親之言，如水灑石。今日之來，豈得已哉！」郡主亦泣下，因問曰：「周王安在？」曰：「召^[19]還矣，未爵也。」「齊王安在？」曰：「猶囚。」燕王噓唏不勝。郡主徐以割地請，燕王曰：「凢所以來，欲^[20]得奸臣耳。皇考所分吾地而不能保，何望割也？」六月，燕王兵至浦口，盛庸等迎戰，大敗之。燕王幾議割地和。會燕王渡江及岸，高煦先登，燕麾精騎繼之，庸軍大潰，追奔數十里。都督僉事陳瑄以舟師降^[21]，遂入鎮江。鎮江人望見海舶之黃幟，曰：海濱應矣，則皆降^[22]。燕王至龍潭，帝復遣曹國公李景隆、尚書茹瑺徃燕軍議和。景隆、瑺至，伏地叩頭而已。燕王曰：「勤勞公等有言乎？」景隆稍稍及割地事。燕王笑曰：「公等�^[23]說耶？初吾無遇，輙坐大不韙，削辱之。今救死^[24]不贍，曷以地為？吾故有地矣。凢所以來，為奸臣耳。」景隆、瑺還報命。帝再使諸王與之偕，曰：「奸臣逐矣。」執而得之，且用釁鼓。甲子，燕師薄金川門，谷王橞從城上望見燕王鉦鼓，與景隆開門迎入。燕王馳千餘騎衛周、齊二王。周王曰：「吾死^[25]矣！」曰：「燕王之騎兵也。」乃喜。入見，釋且哭，燕王亦哭。已，竝變，握手登樓相慰藉。帝手劍斷增壽腰，徘徊無所出，乃火其宮。燕王望宮�^[26]，使中使馳救，不及，還白。燕王哭曰：「小子何唉，吾來輔爾耳！」入居文華殿，榜收左班官員奸臣黃子澄二十五人，續收王鈍等二十五人。官民人等有綁縛來獻者爵有差。為建文帝彂喪，治葬皆如禮。三月，諸王群臣請即天子位，三勸進。己巳，謁孝陵^[27]，欷歔感慕，攬轡囬營。諸王羣臣偹㳒駕，奉寶璽道迎，�^[28]擁登輦，軍卒耆老萬衆，夾道拜頫，懽呼稱萬歲，遂即位。初，建文時，有道士謌於途曰：「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至是遂騐。復周王櫹、齊王槫爵土，命復洪武舊制，革除建文年號，稱洪武三十五年。七月朔，大祀天地於南郊，大赦天下，以明年為永樂元年。八月，詔曰：「朕皇考受天朙命，奄有四方，褒厚親親，爰及異姓。允炆不孝不仁，立未三年，骨肉幾盡。周王奉藩，匡輔無愆，空宮籍財，害其相屬。王自帰京，竄之瘴蠻。父子殊方，幽囚窮窘，穴牆通食，諆構湘王，闔宮自焚，加以惡謚。執齊王於京師，囚代王於大同，幽岷王於雲南。宿夕思惟，不盡不厭。復以懿文太子薨逝之時，皇考有意立朕，尤所猜忌，聽信奸臣，縱兵相害。朕不得已，舉兵自救。荷天地祖考之靈，兵至畿甸，索其奸頑。允炆慚負，自焚以死。諸王臣民，尊朕為帝。重念骨肉之親，良深存歿之感，是用復封周王河南、齊王青州，治湘王墳廟，改謚曰獻。脫代王、岷王幽囚，封爵如故。於戲！天有顯道，應捷影響，衍本支於百世，資磐石於萬年。」九月，大封靖難功臣丘福、朱能等三十一人。徙封谷王橞於長沙，降封允熥、允熞、允𤐤為廣澤、懷恩、敷惠王。十月，重脩《太祖實錄》。寧王權來朝，改封南昌。廢廣澤王、懷恩王為庶人，僧道衍為左善世。命解縉等繙閱建文時羣臣章䟽，関係軍國錢糧數目則留，餘悉焚之。十一月，新作奉天殿成，冊妃徐氏為皇后。陳瑛請追戮建文諸臣，不許。十二月，詔求隱逸，以江西儒士軒伯昂為山東布政司左參議，戒諭靖難功臣。

永樂元年正月，廷臣上表請立皇太子，不允。命寶源局鑄農器，給山東等處被兵之民。復封周、齊、代、岷諸王。禮部尚書李至剛奏日當食不食，請率百官表賀。文皇曰：「王者能脩德行政，任賢去邪，然後日月當食不食。適以陰雨不見，豈采不食耶？勿賀。」二月，詔以北平為北京，改北平府為順天府。命皇子高煦率兵備開平。三月，鄧州官牛疫死，縣官責民償，有鬻子者。文皇大怒曰：「畜牛本以為民，今反毒民。命悉免償，所鬻男女，官贖還之，並治有司之罪。」四月，命戶部尚書夏原吉治水江南。代王桂縱暴，殺人取財，賜書戒之。岷王楩擅拘諸司印信，激變夷人，詔降其王府官屬。續封功臣李彬等為侯伯。九月，西平侯沐晟奏車里宣撫司土官刁暹答侵威遠地，擄其知州，請彂兵討之。文皇命沐晟以理告諭，不從，然後加兵。刁暹答悔懼，還所擄知州及侵地，貢方物謝罪。削歷城侯盛庸爵，下獄死。十月，籍長興侯耿炳文，自經死。十一月，文皇欲聞民間疾苦，命吏部尚書蹇義等，凡郡縣告滿至京，選其練達政體者於六科辦事，令各言所治。閏十一月，封黎倉為安南國王，李芳遠朝鮮國王。命禮部遣監生三十餘人分行天下，購求高廟御製詩文及宸翰，送官錄進，仍重�之。徙富民寔北京。

二年二月，改封敷惠王允𤐤為甌寧王，奉懿文太子祀。四月，冊立世子高熾為皇太子，高煦為漢王，高燧為趙王。初議建儲，武臣咸請高煦，謂其有扈從功，金忠以為不可。文皇猶豫未定，召解縉預議。縉言：「立嫡以長」。復曰：「好聖孫」。又問黃淮，亦曰：「長嫡承統，萬世正法」。復召問尹昌隆，昌隆對與淮同，文皇意遂決。擢左善世道衍為太子少保，復姓姚，賜名廣孝。車駕將詣孝陵，錦衣衛請具法駕，文皇以皇考諱曰：「正屬感慕之時，不用。」六月，命姚廣孝往蘓松賑饑。七月，禮部尚書李至剛奏山東郡縣野蠶成繭，繅絲進獻，請率百官表賀，命止之。鄱陽民朱友孝進書，妄毀濂洛關閩之說，文皇覽之，怒曰：「此儒之賊也！」杖而燬之。八月，老撾刁線歹遣使護送前安南王孫陳夭平來朝，奏被賊臣黎季犛弒主篡位，乞彂王師興滅繼絕。文皇憐而納之，命有司賜第，並安南陪臣裴伯耆等並給衣食。福建布政司奏暹羅通好琉球番船漂泊海岸，已籍記船物，請命。文皇諭禮部：「命該司：舟壞者脩理，乏食者給粟，俟其便風導之去。豈可利其物而籍之？」鄭賜劾奏儋州知州陳敏同海南千戶陳善等運糧遭風壞船，擅以官糧濟軍士，請逮問之。文皇以事有權宜，其置勿問。十月，御史有言甘肅總官宋晟擅竊威權，事多專制。文皇諭：「大將受邊寄，豈可拘文法？」勑晟盡心邊務，勿介人言。十一月，山西蒲州河津縣禹門渡黃河清，凡百有餘日。曰：「設天津衛於直沽，築城守；建百萬倉，以儲海運。」山西民言介休縣出五色石，可為器。文皇曰：「數年兵革災荒，百姓困苦。此石飢不可食，寒不可衣，奈何以此重累吾民？」不聽。文皇御奉天門，籙囚既多矜宥，尚慮有枉抑者，復召錦衣衛官，諭曰：「囚皆久於獄而初至朕前。久於獄，則雖枉而不求辨；初至朕前，則威畏而不敢言。有此二者，刑法豈能皆當？爾等更以朕言從容審之。果尚有冤，即來白。」十二月，安南賀正旦使者至，文皇命禮部出陳天平見之。使者錯愕，下拜感泣。裴伯耆責以大義，皆惶恐不能對。文皇問之，謂侍臣曰：「弒主篡位，天地鬼神所不容。其臣民共為蒙蔽，是一國皆罪人也。」命官賫勑徃諭，俾具篡奪陳氏之寔以聞。贈徐增壽世襲定國公，錮曺國公李景隆於私第。分女直地，建置都司衛所，令各衛所屯田。

三年正月，免順天、永平、保定田租三年。命學士解縉選新進士曾棨等二十八人，俾就文淵^[29]閣讀書。庶吉士周忱自陳年少，�^[30]進學。文皇喜曰：「此有志之士也。」增忱為二十九人。寧夏總兵何福加意屯田籽粒甚富，奏請更定屯田賞罰，為經乂計，降勑獎諭之。八月，加封信安伯張輔為新城侯。十月，封宋晟為西寧侯。茹瑺有罪下獄，除名為民。殺駙馬都尉梅殷。安南胡奃遣使臣阮景貞等隨御史李琦等入朝上表謝罪，請陳天平歸國。

四年正月，河南草寇竊發，詔諭兵部曰：「此雖小醜，不治將大，元末可鑒也。」遂命豐城侯李彬、新城侯張輔率兵捕之。詔建孝陵碑，伐石龍潭山，得石龜長尺許，其文玄蒼。儒臣楊士奇等撰詩賦以進。二月，趙王高燧居守北京。三月，幸太學。禮部尚書鄭賜言：「宋制，謁孔子，服靴袍再拜。」文皇曰：「見先師，禮不可簡，必服皮弁。」行四拜禮。文皇問：「文淵閣經史子集皆備否？」解縉對曰：「經史粗備，子集多闕。」文皇曰：「士人家尚欲積書，況朝廷乎？」遂命禮部遣使四出購求遺書。四月，命鎮守廣東都督黃中、呂毅以兵送安南國王孫陳天平還國，篡賊黎季犛伏兵殺天平，中等引兵還。事聞文皇，大怒曰：「蕞兒小醜，罪惡滔天！猶敢潛伏，奸謀肆毒如此，朕推誠容納，乃為所欺。此而不誅，兵則奚用？」於是命成國公朱能大彂兵討安南，西平侯沐晟、新城侯張輔副之，豐城侯李彬等共二十五將督軍，分道進彂。五月，齊王槫㓙悖縱恣，召其諸子至京，父子並奪爵，為庶人，安置盧州。七月，文皇視朝，諭胡廣等曰：「為學者不可不知《易》。只『內君子，外小人』一語，人君用之，功効不小。」閏七月，詔建北京宮殿。九月，露降孝陵，松栢醴泉出神樂觀，命中使取獻宗廟，分賜廷臣。戶部人才高文雅言時政，首舉建文事，次及救荒卹民，言詞率直，無所忌諱，命禮部會官議行之。陳瑛劾奏其言狂妄，請寘之法。文皇曰：草野之人，不知忌諱，其中言有可采，勿以直而廢之。成國公朱能卒於龍州，訃聞，命副將軍張輔代之。十二月，張輔等克安南多邦城及西都，賊死者無算。於是三江、宣江等州縣次第皆詣軍門降。是月，甌寧王允𤐤暴卒。

五年正月，出學士解縉為廣西參議。張輔調兵襲破安南桐江砦及萬劫江、普賴山等處，又敗黎賊於木瓦江，都邑相繼來降。二月，直隸、浙江諸郡軍民子披剃為僧，赴京請度牒者千八百人。禮部以聞，文皇怒曰：「皇考之制，民年四十以上始聽出家。今犯禁若此，是不復知有朝廷矣！」命悉付兵部編軍籍，彂戍遼東、甘肅。三月，張輔、沐晟等大敗黎賊於富良江，季犛父子以小舟遁去。僞官屬范覽等皆詣軍門降。五月，獲賊首黎季犛及從賊蒼澄等，安南平。得府十五、州四十一、縣二百零八、戶三百一十二萬。六月，置交阯都指揮使司共十七、府五、州十、衛二千戶，所留官軍守之。七月，勑張輔、沐晟、劉儁訪求交阯人才。九月，張輔、沐晟等遣都督柳开賫露布，檻送黎季犛蒼澄等獻俘至京，文皇御奉天門受之。十一月，《永樂大典》成。設四夷館。十二月，戶科都給事中胡濙奉命搜訪異人張三丰，垂十年始還。

六年二月，福建御史奏栢樹生花為花瑞，賜勑責之；南直蘇、揚二府復奏檜花為爲瑞，文皇曰：「蘇、松諸郡水澇為災，有司徃徃蔽不以聞。昨有奏栢花為瑞，已責其欺罔；今又言檜花，小人之務諛悅也，可惡！」交阯總兵張輔、沐晟等班師，至京，上交阯地圖，東西一千七百里，南北二千六百里，建設軍民大小衙門共四百七十有二。七月，論平交阯功，張輔進封英國公，沐晟黥國公，李彬、陳旭各增祿五百石，王友封清遠侯，柳升封安遠伯，陣亡都督高士文追封建平伯，並世襲。八月，交阯蠻寇簡定作亂，命黥國公沐晟討之，與賊戰於生厥江，敗績，尚書劉儁、都督呂毅、交阯參政劉昱皆死之。事聞，復命英國公張輔為總兵官，清遠侯王友為副，帥師二十萬討之。

七年正月，遣中官鄭和領兵航海，通西南夷。二月，巡幸北京，命皇太子監國庶務，惟文武除拜、四夷朝貢、邊境調彂等上請行在，餘務悉請啓太子處分。六月，命淇國公丘福帥師北征本雅失里。福等陛辭，密授方略，令慎行之。八月，丘福等出塞，與虜戰，全軍覆沒，福及王聰、火真、王忠、李遠皆死之。十月，命戶部尚書夏原吉議征虜餽運法。文皇曰：「工部所造武剛車，可備輸輓。然道遠，人力難繼。朕欲以所運糧，緣途築城貯之，諒留官軍守護，以俟大軍之至，此法良便。」於是原吉等議用武剛車三萬輛，約運糧二十萬石，踵軍而行，遇十日程築一城，再十日程又築一城，每城斟酌貯糧以俟回軍，仍留軍守之。如虜覺而遁，則躡其後，亦如前法築城貯糧。文皇喜命所築之城曰「殺胡堡」、「平胡堡」。十一月，張輔追獲交阯賊首簡定於美良，並獲其僞將相陳希葛、阮宴等，檻送京師，惟陳季擴、鄧景異逃乂安。

八年正月，張輔敗賊餘黨阮師檜於東潮州，勑召輔還。簡定伏誅。二月，議親征北虜，命皇長孫留守北京。三月，大閱於鳴鑾，戍車駕，出雁門。至清水源其地，有鹽海，旁近水皆鹹苦不可飲，人馬皆渴。明日，營西北二里許忽有清泉水湧出，文皇命取嘗之，賜名神應泉。次凌霄峰，登絕頂，望漠北，顧胡廣等曰：「元盛時，此皆廬舍。今萬里蕭條，尚敢倔強，果何所恃哉！」四月，次玄石坡，勒銘於立馬峯石，銘曰：「維日月明，維天地壽。立石勒銘，與之悠久。」次長清塞，夜南望北斗。五月，至幹難河，為元太祖始興之地。本雅失里率衆拒戰，文皇麾前軍迎擊，一鼓敗之，本雅失里棄輜重遁去。六月，班師至靜虜鎮，阿魯台復來戰。文皇率精騎徑衝虜陣，大呼奮擊。阿魯台敗走，以其家屬遠遁。時熱甚，無水，軍士飢渴，遂收兵還營。駕次擒胡山，勒銘，曰：「瀚海爲罈，天山爲鍔。一掃胡塵，永清沙漠。」又次清流泉，勒銘，曰：「於鑠六師，用殲醜虜。山高水清，永彰我武。」既而軍士乏食，文皇令以御膳所儲糧鈔散給之，且下令「凡軍中糧鈔多者，許借貸，回京倍酬其直」，三軍乃獲全濟。文皇在軍中，每日暮猶未食，中官進膳，文皇曰：「軍士未食，朕何忍獨飽？」次開平，宴勞軍士，文皇曰：「朕在塞外久素食，非乏肉也，但念士卒艱難；朕雖食之，豈能甘味？故寧已之。」七月，駕至北京，長沙妖人作亂，皇太子命豐城侯李彬率兵討之。十月，駕還南京。十二月，陳季擴請降命爲交阯右布政使，尋復反。

九年正月，命英國公張輔總兵復徃交阯會黥國公沐晟勦捕叛寇，�^[31]河南黃河故道。四月，逮交阯參政。解縉下獄。七月，戶部請賑北京臨城縣，飢民三百餘戶，給糧三千七百石有奇。九月，通政司言黃巖縣民告豪民持建文時士人包彝古所進楚王書稿與衆聚觀書，中有干犯語，請法司治之。文皇曰：「建文時上書有干犯語，皆朕未即位以前事；悉燬之，所告勿聽。」兵科都給事中倪峻言有官兵千戶不待朝命彂兵捕賊，請治其專擅之罪。文皇曰：「千戶彂兵除盜，正盡其職。」詔弗罪。十月，重脩《高祖寔錄》。張輔率舟師追捕陳季擴等，梟賊首千五百餘人以狥。餘賊散走林菁中，追殺殆盡。慈廉、福安諸州縣皆平。十二月，阿魯台遣使納款，請並女直、吐蕃諸部屬其約束。黃淮執奏，不許。

十年正月，命徙青、登、萊諸郡無田民就耕於袞州，東昌、定陶等處仍蠲其役三年，選韃官教民畜馬。九月，浙江按察使周新忤錦衣衛指揮紀綱，綱奏新專擅，逮至京，斬之。十月，命皇太孫演武於方山。

十一年正月朔，日食，免朝賀。弛齊黃奸黨之禁。二月，巡幸北京。皇太孫徙皇太子監國，始置貴州布政司及思州等府。山東曹縣獻騶虞，呂震請率羣臣表賀，不許。震固請，文皇曰：「大臣之道，當務爲國爲民。汝能效李沆所爲，則善矣。」震退。文皇謂侍臣曰：「震可謂不學無術者也。」十二月，張輔等大敗賊兵於愛子江，獲陳季擴及其將潘經等，檻送京師，交阯復平。瓦剌攻破阿魯台，諸弟立本雅失里爲可汗。

十二年二月，詔親征瓦剌。三月，駕彂北京，命王太孫從行。六月，駕至撤里哈剌之地。馬哈术及太平、把禿孛羅等帥衆逆，我軍彂神機砲擊，敗之。追至木剌河，復大敗之，殺其首長十餘人，馬哈术等乘夜北遁，遂班師。八月，駕至北京，以皇太子遣使羈緩且書奏失辭，文皇怒：「此輔導官之辠也！」遂逮尚書蹇義，學士黃淮，諭德楊士奇，洗馬楊漙、芮善及司經局正字金問等下獄，尋釋蹇義回南京，楊士奇復職。十月，榜葛剌國獻麒麟。

十三年正月，禮部尚書呂震奏九�^[32]山有聲音呼萬歲者，三請表賀，詔峻拒之。二月，罷海運。三月，命平江伯陳瑄於胡廣江西造舩二千艘接濟運河。四月，以征夷將軍英國公張輔鎮守交阯。五月，開清江、浦河道。

十四年三月，改趙王高燧封國於彰德，漢王高煦於青州。禮部尚書呂震、郎中周訥請封禪泰山刻石記功德，不許。四月，召英國公張輔還京師。九月初，令御史巡鹽。十月，駕還南京。十一月，建北京宮殿。周王橚、楚王楨相繼來朝。

十五年二月，谷王橞以謀逆削爵爲庶人。三月，漢王高煦有罪，遷之山東樂安州。駕幸北京，命皇太子監國。九月，脩孔子廟。訖工，御製碑文，刻石。十一月癸丑，建北京奉天殿、乾清宮。越六日己未，奉天殿現五色瑞光。庚申，金水河氷，凝異瑞。己巳，卿雲見殿上五色瑞光，團�^[33]如日，正當御座，終日不收。禮部請表賀，不許。

十六年正月，交阯清化府俄樂縣土官巡簡黎利叛，總兵官豐城侯李彬遣都督朱廣討之，利敗走。三月初，令民運。十二月，勑脩武當山宮觀。成，賜名曰太嶽太和之山。

十七年五月，鎮首遼東左都督劉江大破倭於望海渦，晉江廣寧伯。

十八年二月，山東滿臺縣妖婦唐賽兒平。八月，立東廠，命內官一人主之，刺大小事情以聞。北京宮殿成，改京師爲南京，稱行在所爲北京。十一月，皇太子赴北京過鳳陽謁祭皇陵。

十九年正月，御北京奉天殿，受朝賀。四月庚子夜，奉天、謹身、華蓋三殿災，詔求直言，翰林侍讀李時勉陳言十五事，皆切時病，詔行其十四事。十月，阿魯台叛，數寇邊。

二十年三月，親征阿魯台。軍次雞鳴山，虜聞之，夜遁。五月，駕彂隰寧，次西涼亭。文皇望其頹垣遺址，謂侍臣曰：「元氏創此，將遺子孫，爲不朽之圖，豈計有今日？《書》云：『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況一亭乎？可爲殷鑒。」因下令，禁軍士斬伐樹木。六月，開平報虜攻，萬全召諸將間計，皆曰宜分兵還擊之。文皇曰：「不然！此詐謀也！虜慮大軍逕擣其巢穴，故爲此牽制之術。然其眾不多，知大軍北行，已自喪膽，敢復攻城哉？」按軍不動。七月，次殺胡原，獲諜者言「阿魯台聞駕親征，大懼，盡棄其輜重，收畜以遁」。文皇曰：「所以羽翼阿魯台爲悖逆者，兀良哈也。當還師剪之。」遂簡步騎，分五道疾進。至屈列兒河，虜衆西奔。文皇麾兵進擊，禽斬首虜數百餘級，洗其巢穴而歸。九月，駕還北京。閏十二月，阿魯台弒其主本雅失里，自稱可汗。

二十一年七月，駕復親征，師次宣府。時虜中有來降者言阿魯台將犯邊，文皇召諸將，諭曰：「朕當出兵先駐塞外以待之。出其不意，虜可擒也。」九月，師次沙城。虜中阿失帖木兒古納台等率妻子來降，言阿魯台爲瓦剌脫歡所敗，部落潰散無屬，今聞天兵復出，倍道疾走，豈復有南意。授阿失等俱正千戶。十月，師次上莊堡，韃靼王子也先土干率衆來降。文皇喜謂羣臣曰：「遠人來歸，宜有以旌異之。」乃封爲忠勇王，賜姓名金忠。十一月，駕還京師。

二十二年正月，阿魯台寇大同。四月，復親征。師次清水源，阿魯台復遁。文皇召楊榮、金幼孜，諭曰：「朕夜夢神人，告朕曰『上帝好生』如是者再，主何休咎？」榮、幼孜言：「宜承天意。」勑使諭虜，赦其不臣之罪，班師還京。文皇曰：「此朕意也。」遂遣中官史力哥徃虜中，諭其部落歸。六月，師次答蘭納木兒河，一望惟茂草黃沙，不見一虜。先鋒陳懋、金忠引兵抵白邙山下，竟無所遇，以糧糈不繼，乃命班師。七月，師次蒼崖戍，帝不豫。次日，次榆木川，帝大漸，遺命傳位太子。十八日辛卯，帝崩，享年六十五。司禮監馬雲、孟驥等密召楊榮、金幼孜入御握，議以六師在外去京師尚遠，秘不彂喪。亟命工補官括行在及軍中錫器悉以入內幄，召匠入，範錫為枰。枰成，權殮而錮之，殺匠以滅口，命光祿進膳如常儀，軍中號令益嚴，人莫能測。八月，楊榮等奉大行訃至京師，皇太子遣皇太孫赴開平迎梓宮。皇太孫至雕鶚堡，遇梓宮，哭迎，軍中始彂喪。是月初十日，梓宮至京師。十一月，葬長陵，上尊號曰文皇帝，廟號太宗。嘉靖初，以大禮加號成祖。

《石匱書》曰：「文皇自燕邸至建康，大小凡百餘戰，未嘗不身冒矢石。即位之後，五出漠北，三下安南，近邊數千餘里，幾無王庭焉。當時不無苦其勞費，然後此二百年虜所以不敢大肆其憑陵者，豈非文皇之遺烈耶？故狄鞮象胥款塞請朝者，西厭月窟^[34]，東震日域。若榜葛剌、忽^[35]魯謨斯等夷，凡七十餘國，立行都司衛所，設宣慰、宣撫、安撫等司，凡七百三十餘所。」

又曰：「明興二百餘年於茲，臣子論及成祖，尚有武未盡善之疑，豈知高帝閎謨遠烈？非成祖繼之，則都必不北，虜必不威，夷必不賓服，中外制度必不晏然一尊於後世。夫拘孿之行，豈所以論上聖之主哉？成祖居恆以唐太宗自擬，有唐家法，則匪我儔，蓋湯、武耶？蓋湯、武耶？」

註釋

1.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2. 原書作「𥮅」
3.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4. 原書作「𥁞」
5. 原文作「𣳚」。
6. 原文作「𥎞」
7. 原文作「𢀸」
8. 原文作「𢙣」
9. 原文作「𣣔」
10. 原文作「�」
11. 原文作「𠮥」
12.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13. 原文作「𢀸」
14. 原文作「𨹓」
15. 原文作「𨹧」
16. 原文作「𨹓」
17. 原文作「𨹧」
18. 原文作「𲁰」
19. 原文作「𠮥」
20. 原文作「𣣔」
21. 原文作「𨹓」
22. 原文作「𨹓」
23.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24. 原文作「𢀸」
25. 原文作「𢀸」
26.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27. 原文作「𨹧」
28.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29. 原文作「⿰氵関」
30.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31.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32.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33. 未能辨認，原字見此
34. 原文作「⿰出骨」。
35. 原書無「忽」字，系錄入者考證後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