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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祖於吳元年置翰林院,以陶安為學士。於是設承旨,學士,侍講、侍讀學士,直學士及待制、應奉等官。洪武元年定品級,承旨與六部尚書俱正二品,學士從三品,侍講學士從四品。十八年正月,革承旨、直學士、待制、應奉之名,設學士二員,秩五品,講、讀學士各一員,從五品。其屬則有侍講、侍讀、五經博士、典籍、侍書、待詔。外此又有修撰、編修、檢討,以為史官。

  太祖未登基之前,乙巳歲立國子學,擢許存仁為博士,以專學事。四年,陞學為四品,始設祭酒,即拜存仁為之。 (存仁,金華人,元許謙之孫。愚按:存仁乃謙之子,非謙之孫也。)

  洪武二年,詔天下立府州縣學。八年,詔立社學。

  元年,改濠州為臨濠府。洪武三年,改為中立府,[1]定中都,築新城, (在臨濠舊城西三十里。) 營皇城。 (在新城內。) 皇城內有萬歲山,有四門,曰午門、玄武、東華、西華。建宮殿,立宗廟、大社,並置中書省、大都督府、御史臺於午門東西。新城門十有二:洪武、朝陽、玄武、塗山、父道、子順、長春、長秋、南左甲第、北左甲第、前右甲第、後右甲第。圜丘在洪武門外,方丘在左甲第門外。 (中都志。) 洪武七年十月,改中立府為鳳陽府,署治於新城,即舊會同舘而為之。賜名「鳳陽府」者,以在鳳凰山之陽也。二十七年,以中都國子監為鳳陽府學。 (同上。) 洪武中,撤中都宮室名材,建大龍興寺於鳳陽府治之北。正統五年,火,天順二年,奏准撤皇城內中書省等衙門房五百餘間,依式重建。 (同上。)

  洪武元年八月,詔以大梁為北京,金陵為南京。南京既立宗社,建宮室,定朝市。北京令有司次第舉行。

  按:金陵即今南京。戰國楚威王時,以其地有王氣,埋金以鎮之,故名。漢改曰秣陵。吳曰建業。晉曰建康。六朝皆建都於此。隋為蔣州。唐為昇州。宋為江陵府。元為集慶路,置江南諸道行御史臺於此,故又為之南臺。

  楊王墳在盱眙縣西南八十里太平鄉津里鎮牧羊山西北。洪武元年設祠祭署,以王親陳氏為奉祀。設墳戶一百一十戶,供祭祀灑掃。王姓陳氏,先世維揚人,徙盱眙,年九十九卒。皇帝既追崇祖宗四代帝號,建立太廟。復念皇太后之所自出,追封外王父為楊王,外王母為楊王夫人。建祠於太廟之東,歲遣重臣致祭。近有言王墓在盱眙者,詔內官及圜丘署令往祭而修治之,設灑掃戶以護視塋域,命詞臣宋濂撰文樹諸神道。

  徐王墳在宿州城北七十里閔子鄉,龜山之左,豐山之右。王姓馬氏,閔子鄉新豐里人,孝慈高后之父。國初,追封徐王配鄭氏,封徐王夫人。洪武四年,詔立廟塋域之南,設祠祭所。二十五年,改祠祭署,除徐王親武氏為奉祀;祀丞二員。宿州奉春秋祭祀,餘節序之祭,徐州供備。設墳戶九十三戶,供灑掃。洪武四年夏六月丙申,皇帝御宮門,召禮部尚書陶凱諭之曰:「皇后父徐王馬氏,世為宿州人,家閔子鄉新豐里。王本農家,素質朴。以兄弟齒序,人稱之曰『馬三』。少壯時膂力過人,沉毅寡言笑,重然諾而性剛強。疾惡,見有為不義者視之若讎讎。然或少忤其意,輒肆毆擊,雖至死無所畏憚,鄉人無敢犯。當元政失馭,天下將亂,以忿爭殺人,恐逮於法,移家定遠。及天下大亂,乃挈皇后母避兵它所,而以皇后托定遠郭氏,俾育為己女。後郭氏首雄,自立為元帥,收鄉民兵,朕亦為部下士。遂以皇后正位中宮,封皇后父為徐王,母鄭氏為徐王夫人。以他無繼嗣,因立廟於太廟之東,歲時奉祭。然稽諸典禮,古無其義,於是即王所居鄉里,闕地於塋封之南,作新廟奉安神主。每歲以春秋仲月,俾有司祗奉祀事。爾其述其梗槩,刻諸堅珉,用垂不朽。」

  至正壬辰,汝、穎兵起,定遠郭子興拔濠梁據之。時皇上潛民間,為訛言所逼,懼禍將及,[2]遂挺身入濠梁。抵其城,為門者所執,將欲加害。人以告子興,子興親馳活之。撫之麾下,間召與語,異之,取為親兵。居數月,子興謂曰:「汝單居,當為汝婚。」子興暮歸,與夫人飲食,語及斯事。次夫人忽惋惜謂曰:「方今兵亂,正當收召豪傑,是子舉止異常,若不撫於家而使為他人之親,是失智矣。」子興悟,遂以女妻之,孝慈皇后是也。後子興南至和陽,薨,歸葬滁州。洪武初,追封滁陽王,立廟於滁,祀之。其女為妃,生蜀王、豫王、如意王。洪武十六年十一月七日,上親藁子興事實,召太常丞張來儀,諭使為文,刻於廟石。(文載中都志。)

  洪武初,建帝王廟於南京鷄鳴山之陽,以祀三皇、五帝、三王、漢高祖、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又詔以歷代名臣從祀,風后、力牧、臯陶、夔、龍、伯夷、[3]伯益、伊尹、傅說、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方叔、召虎、張良、蕭何、曹參、陳平、周勃、鄧禹、馮異、諸葛亮、房玄齡、杜如晦、李靖、郭子儀、李晟、曹彬、潘美、韓世忠、岳飛、張浚、木華黎、博爾忽、博爾朮、赤老溫、伯顏,凡三十有七人。

  洪武初,欲作鐵券而不得其製作依制。有言吳越王錢氏子孫居浙東者,家傳唐昭宗賜鏐之券猶存。乃遣使覓得,按其製作焉。

  太祖於開國之初,開禮、樂二局,徵天下耆儒宿學,分局以講究禮典、樂律。當時集成有大明集禮,而樂未有全書。

  洪武元年,命中書省暨翰林院、太常寺定擬三禮。明年,再命集議。又明年,徧徵草澤、道德、文章之士,相與考訂之,以為一代之制。今書之存者有大明集禮,洪武禮制,禮儀定式,稽古定製,諸司職掌。

  洪武初,西北邊防重鎮曰宣府,曰大同,曰甘肅,曰遼東,曰大寧。永樂初,革去大寧,惟有四鎮。 寧夏守鎮亦永樂初始立,正統中始有榆林。)

  太祖未登基之前,鑄「大中通寶」,既登寶位,乃鑄「洪武通寶」。

  洪武元年,制大明令。六年,命刑部尚書劉惟謙等造大明律。明年,書成。

  洪武三年八月,應天府鄉試,禮部以聞。皇帝御謹身殿,召前御史中丞臣基、今治書侍御史臣裕伯,俾司去留之任,而以翰林侍讀學士臣同、弘文舘學士臣稼、起居注臣韶鳳、尚寶寺丞臣潛、國史臣濂佐其事。基姓劉,裕伯姓秦,同姓詹,稼姓睢,韶鳳姓樂,濂姓宋。 (出宋濂小錄序。)

  洪武辛亥八月,應天鄉試,禮部以聞。上親選兵部尚書吳琳、國子司業宋濂司考文主任。 濂小錄序。)

  太祖定鼎金陵,遣使樊觀徵濂為江南等處儒學提舉。入朝,授皇太子經筵、[4]起居注,總修元史。陞翰林學士。

  洪武三年,命儒士魏俊民等六人編類天下郡縣、地理、形勢、降附始末為大明志。

  洪武己酉冬,宰相奉上旨纂修一代禮樂書。選取天下儒士十八人,訥備員在列。 宋訥西隱文集。

  洪武三年,御史胡延平嘗上書,言今國家宜徙都關中。據古今說事情累數千言。 (見楊士奇所撰胡延平傳。延平,江西吉水人,學士廣之父。)

  洪武三年庚戌,詔天下郡縣更修城隍廟,祀立木主,退泥像。郡廟儷郡治之制,縣則又與縣治同焉。改舊圖新,遠近一制,以次第告成。 (宋訥)

  洪武壬子,簡會試土張睢等十八人,授編修等職。入文華堂,命宋濂為之師。俾肄業,上間至堂中,取其文親評優劣。命光祿給酒饌。每食,皇太子、親王迭為主之。給冬夏衣,時賜白金、鞍馬。

  潘廷堅,字叔剛,當塗人。元季為富陽教諭。乙未年,車駕駐蹕太平,授府教授。明年克金陵,改中書博士。庚子,除金華同知。壬寅,召入,除翰林學士、嘉議大夫。以老致仕。子黼,初為太平教授、金壇縣主簿,擢起居注。丙午,除中書左司都事。丁未,除嘉議大夫、江西湖東道按察使。會修大明令,為議律官。洪武元年卒,年四十。

  陶安,字主敬,當塗人。元末為山長。乙未,天兵至太平,安率父老開城門降,即參幕府。歷江南行省都事、員外郎,知黃州府、饒州府。吳元年,拜翰林學士、嘉議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洪武元年,除中奉大夫、江西省參知政事。卒於任,年五十七。子晟,浙江按察使;昱,知州,謫戍寧遠。洪武三十年八月,安妻陳氏赴京陳訴,太祖親命釋之。

  錢宰,會稽人,鏐之裔,元末老儒。洪武中徵,同諸儒修纂尚書會選、孟子節文。已而,以國子博士致仕。

  皇帝御天下之九年,以諸行中書省之設本於權宜之制,中外並稱失尊朝廷意。乃詔丞相、御史大夫及翰林侍從之臣議更其名職,革行省,置承宣布政使司。 方希直代宋景濂學士送葉布政序。)

  洪武九年,天下考校錢穀策書。空印事起,凡主印吏及署字有名者皆繫獄中。天子方怒空印事,以為欺罔。行省大臣二十餘輩,守、令署印者皆欲置之死,佐貳以下榜一百,免死,為軍遠方。丞相、御史大夫皆知其無他罪可恕,莫敢諫。寧海鄭士利為書數千言,言數事而於空印事最詳。士利遂輸作終身,而竟殺生印者。 (希直文集。)

  洪武丙辰,俾任內外職九年為滿秩。每三年具錄行事之實,朝京以考績焉。 宋訥文集。)

  今上皇帝遣使以束帛召,公乃幡然而起,與青田劉基、麗水葉琛、金華宋濂同召至建業。入見,上問勞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耳。」 (宋濂所著章中丞溢神道碑文。) 其後葉君出守南昌,沒於王事。後五年,章君為資善大夫、御史中丞兼太子贊善大夫,以卒。又後十年,劉君亦去御史中丞,授封伯爵,投老於家。五年,濂亦乞骸骨還山。 (「濂亦乞骸骨還山」,[5]

  宋濂事太祖幾二十年。洪武九年六月,首置翰林承旨,以濂為之。是年冬十一月致仕,歸金華,猶歲一朝京師。十三年冬,其孫慎以罪被刑,舉家當置重辟。上念之,特降赦安置茂州。明年五月二十日,卒於夔府,年七十二。葬府西蓮花山下。

  國初,各行中書省、府、州、縣社稷、山川等壇,原定行禮,獻官以守禦武臣為初獻,文臣為亞獻、終獻。

  洪武十四年,命以文職長司通行三獻禮,武官不與祭。

  洪武十三年,召壺關縣儒士杜斅到京。十月初一日,制命為四輔官兼太子賓客。

  上之十有五年,詔立諸殿閣官,以寵侍從儒臣之賢者。於是金華吳公沉 (沉,字濬仲。) 由太史屬拜東閣大學士,臣親製誥文以授之。[6]  (方希直文集。)

  宋訥,洪武十三年冬除國子助教。橫經發難,擊蔀廓塞,學者如客得歸。嘗同諸儒應制撰文,畀僧道錄司領教事者十有六道,操筆立成,雅稱上意。超授翰林學士、奉議大夫。十五年冬,陞文淵閣大學士。會建太學成,中外歲貢生徒日夥,而職大司成者往往迂愞,師生相奸,教化不行。宸衷簡注,擢為祭酒,陞朝列大夫,以釐正前弊,十八年九月也。其後,師道既立,大被賞遇。二十三年春,壽八十,卒於太學。

  洪武十八年三月十四日,聖旨:「恁禮部選年紀小秀才,將尚書陳氏、蔡氏二傳並古註疏,參攷是非,定奪去取,編成新書。將來看中了時刻板印,去各處教習,下次科舉使用他。欽此。」欽遵。行取博學通經教官,將陳、蔡二傳並古註疏參攷編類,成書進呈。洪武二十八年,新校正尚書會選、孟子節文刻板完備,給散天下學校。

  洪武二十年冬,命禮部尚書李原名等著為禮儀定式,凡三十七條;出使禮儀,凡三條。二十七年,又命禮官參用二書為出使禮儀,總二十條。

  高廟亦難受諫。翰林編修張姓者能直言,不能容,出為山西蒲州學正。例應進賀。撰表,高廟閱之,識其名。見其表詞有曰「天下有道」,又曰「萬壽無疆」,發怒曰:「此老還謗我,以『疆道』二字擬之。」即差人逮來。引見,曰:「送法司問,汝更何說?」張曰:「臣有一言,說畢就死。陛下有旨,表文不許杜撰,務出經典。臣謂『天下有道』,乃先聖孔子之格言;臣謂『萬壽無疆』,乃詩經臣子祝君之至情。今謂臣誹謗,不過如此。」聞其說,良久曰:「此老還嘴強。」令去,竟不問。左右相謂曰:「數年以來,纔見容此一人而已。」

  陳寧大夫、劉三吾學士俱茶陵人。寧告歸,赴京,將朝見,而自引決。三吾亦再召入京,道卒。 (此得之高郵訓導攸縣人陳嵩。)

  洪武二十七年三月初九日戊申,陞行人司正為正七品,左、右司副為從七品,行人為正八品。凡設官四十員,咸以進士為之。先是,所任行人多孝廉人材,上以其將命四方,往往不稱使旨,至是始命以進士為之。凡齎捧詔赦、奉使外夷、諭勞賞賜、祭祀、徵聘賢才、賑濟、軍務、整典軍司等事則命之。餘外,不奉旨諸司不得擅差, (「不奉旨諸司不得擅差」,「得」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而行人之權重矣。

  洪武十九年,詔:「民年八十、九十為鄉閭所推者,賜爵有差。貧不能養者,日給酒肉,歲畀絮帛。著為令。」

  陳遇,字中行,居金陵。元時江東明道書院山長,教授溫州。元季兵興,歸金陵。太祖渡江至金陵,御史秦元之薦遇孝行才識,上致書禮徵。與語,大悅,俾典戎務籌畫。上幸其第,咨以機密,授供奉司丞,辭不就。洪武元年,首陳為治要道三事,授翰林學士,皆辭。賜肩輿,校尉十人畀其出入,除中書左丞,又固辭。上御華蓋殿,詔令坐,草平西詔。極喜,賜宴,重賞金銀、段疋、衣服等物,除禮部侍郎兼弘文舘大學士,復辭。除太常卿,又辭。遘疾,上親賜藥,命太醫院官醫治,[7]賜錦褥被、粥米。及瘥,除禮部尚書,又固辭。上御奉天門,召入,命坐,詢問典故。時炎暑,賜紗衣,命引入內澡沐,賜宴,令其子充宿衞,亦辭。屢蒙厚賚,當時公侯卿大夫無此寵遇也。病復作,上命太醫院官醫治,弗痊,卒,年七十二。上再三哀悼,賜棺木、麻布、米鈔葬祭。次子恭,天順間官至兵部尚書,管柴炭。 (遇後因子貴,贈大理卿,有楊士奇撰墓表。

  太祖皇帝大兵克金陵,元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福壽死之。天下既定,立廟京都城南土門。因廛市喧鬧,弗稱神宅。洪武二十一年秋,命工曹改作於欽天山陽。明年夏告成功。尚書臣秦逵傳制,俾臣宋訥撰碑記。

  洪武九年,星變,求言。平遙縣學官葉伯巨謂人曰:[8]「今天下有三事最切,其二事易見而為患小,其一事難知而為患大。此三者積於吾心久矣,縱不求言,吾猶將言之,況有明詔乎。」即為書,言三事。曰:「分封太侈也,圖治太急也,用刑太煩也。今四方已平矣,民庶思治矣,而不務以寬厚御之,視誅殺人如滅螻蟻,使民不獲安息,欲以圖治,難矣!夫圖治於亂世之餘,猶理絲於棼亂之後,緩之則端緒可得,欲速則膠結而不可理。今病民之不安,奸邪不正,朝夕異令,賞罰不准,君勞於上,臣困於下,治烏可致乎?此二者人皆知不可,然非敗之根也。所謂分封太侈者,天子畿內,地止千里,而燕、秦、晉、楚,千里之國,以封少年未達事之王,無事則易驕佚,有事則易僭亂,此人所未知而臣所謂為患難見者也。」其語皆切直。上大怒,曰:「小子何乃敢疏吾家骨肉!我見之且心憤,況使吾兒見之耶?速收以來,吾將手射之而啗其肉!」伯巨至,丞相乘上喜乃敢奏,詔繫刑曹問狀。瘐死獄中。 (方希直作傅。)


  按:漢封七國踰制,賈生痛哭極言,謂有尾大不掉之憂。其言不用而卒見排於絳、灌。後晁錯建削地之議,而七國以誅錯為名連兵向闕。後帝誅錯以謝七國,漢始獲安,然亦危矣。解縉言:「漢庶人不宜過寵,恐生異謀。」後果反。興兵誅煦,而縉終罹庶人讒謗,下獄以死,豈不悲哉!葉伯巨言甚切直,其為國謀亦忠,而竟不免死於獄,亦足悲也!總之,處人主骨肉之間,蓋難言哉!自昔記之矣。


  浦江張孟兼,洪武中為太常丞。兼自負為文,奴視同輩。劉基嘗為上言:「今文章士,第一為宋濂,臣基次之,又其次則孟兼。」由是愈自高。既而濂、基薦之,未幾,除山西按察司僉事。以善糾擿著聲譽,陞山東按察司副使。時山東布政使吳印,乃鍾山主僧。上親選拜官,妻用金帛,寵之甚厚,印以見知人主,自尊重,禮節少簡。孟兼自任無敵,且印又僧也,易之。印候孟兼,由中門入。孟兼以吳印雖位大,然風憲司不當由我中門人,召守卒笞之。月朔望入學,令諸生講經,孟兼故以語侵譏印。印不平。孟兼尋復以它事,騎馬入布政司,讁箠僚吏問罪,且言將上封事言於朝。僚吏懼,勸印上封事,言孟兼見凌侮,然孟兼封事終不上也。上覽印言,以為孟兼凌我任用臣下,逮治笞之。孟兼既辱,愈憤,即捕為書封事者,欲論以罪。印復上書,言:「伏請去位避其橫,否則且為所擠。」上大怒,曰:「彼乃敢與我抗,[9] 我今乃與爾抗!」遂械至闕下,廷詰之,命衞士摔髮摘拏,垂死,特論棄市。詔印曰:「我除爾害矣,善為之。」 (方希直作傅。)

  藍玉從李文忠征西番,封永昌侯。洪武十五年,命副穎川侯傅友德征雲南。二十年,征北虜,至哈剌哈之地,後封涼國公。玉於靖寧侯為婣家,靖寧既坐胡黨誅滅,[10]玉內懷憂懼。二十五年,征建昌回,見上,覺上有疑之之心。每謂其所親曰:「上位取我回來,著我做太師,如今又著別人做了。先前胡黨事發,壞了多少官人,我想不如先下手好。」遂與景川侯曹震,東川侯胡海,會寧侯張溫,鶴慶侯張翼,舳艫侯朱壽,都督陳麟、許亮、江信、張政、聶緯、王銘、茆鼎、祝哲、馬俊、謝熊、黃輅、徐質,及舳艫侯男江陰衞指揮朱能,東川侯男胡二舍,府軍衞指揮陶文,吏部尚書詹徽,神宮監太監呂昇,瀋陽侯察罕,達官乃兒十花,西僧汝寧王光,府軍衞指揮榮碧英,約以二十六年二月十五日伺上出勸農時舉事,[11] 事覺,坐誅。 (出逆臣錄。)

  按:二十六年九月初十日,詔有胡萬盤黨,被誅五千。[12]

  王褘,字子充,義烏人。吳元年授江南儒學提舉司校理,陞禮部郎兼引進使,轉起居注,出同知南康府事。洪武元年,詔議踐祚禮,改漳州通判。會詔修元史,徵還,與宋景濂俱為總裁。史成,拜翰林待制。壬子,出使西夷。 (方希直所作像贊序。) 雲南元孽梁王據險弗庭,洪武壬子,詔待制王褘往撫諭之。不聽,舘褘別室。褘屢諭以禍福。久之,見執,瘞於地藏寺。比時,癸丑冬蠟也。 (雲南志所載王景常所撰文節墓誌。) 建文立,其子紳官太學,[13]言於朝。贈學士,謚文節。 (希直祭公文。)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十三日,冊允炆為皇太孫。詔曰:「曩古列聖相繼馭宇者首立儲君。朕自甲辰即王位,戊申即帝位,於今二十九年矣。前者操將練兵,平天下亂,偃天下兵,奠生民於田裡,用心多矣。及統一以來,除奸暴,去豪強,亦用心多矣。邇來蒼顏皓首,儲嗣為重。嫡孫允炆,以九月十三日冊為皇太孫。奉上下神祇,以安民庶,誥示臣民,想宜知悉。」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十六日,皇太孫即皇帝位。改明年為建文元年。追尊懿文皇太子為孝康皇帝,懿敬皇太子妃為皇后,[14](姓常氏,開平忠武王遇春之女。) 太子妃呂氏為皇太后。[15](壽州人,中都志載:「太常卿呂本之女。」)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詔書雲,又將呂后之父呂本靈位與太祖高皇帝同祀於西宮。

  皇上嗣位之初,即下明詔,行寬政,赦有罪,蠲逋租鉅萬計,去事之妨民者。明年,以紀元賜高年米肉絮帛,民鬻子者官為之贖,免田之租稅幾年。分遣使者問海內患苦,賞廉平吏,罪至死者多全活之。於是刑部、都察院論囚,視往歲減三之二,人皆重於犯法。二年春二月甲子,有詔:「若曰頃以訴狀繁,易御史臺號『都察院』,與刑部分治庶獄。今賴宗廟神靈,斷獄頗簡,其更都察院仍漢制為御史府。專以糾貪殘,舉循良,匡政事,宣教化為職。省御史員定為二十八人,務為忠厚,以底治平。」二月戊辰,賜御史衣,明日己巳,[16]以都察院舊署在太平之北,於朝謁為難,命即詹事府為御史府。賜宴於新治,復命文武大臣皆預,以寵綏之。 (方孝儒奉敕為記。)

  皇上嗣登天位,念習俗之陋,貪詐者之多,以為昔者治之以法,而犯者滋眾,豈非教化有未至歟?乃蠲逋租,赦死刑,選擢良吏以治海內,除民之所患苦而與之以所歡。而未及期年,萬姓協和,四方不變。士君子以行道輔時為榮而不貪祿位;百執事庶人以謹行保身為常而恥言貨財。上而朝廷,下而窮邦小邑,皆思洗濯瑕眚以自歸於善,可謂盛矣。上猶以為未也,親擇廷臣二十有四人為採訪使,以觀風謠,燭幽隱,利民之事得以便宜行之。由是天下欣然,謂太平可立致。使者之出,莫不自奮勵,各思建明圖畫以求稱任使之意。及既事還朝,卓卓以政事聞者蓋居其半。給事中華亭徐君思勉有聞之最者也,天子以為可用。會大同有警,俾持詔往,諭慰兵民。思勉精敏勁正,所奏舉皆切時事,其能愈彰。適山東按察司以缺官告,即授按察司僉事。 (方孝孺送徐思勉序文。)

  

○庚戌科會試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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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氣有盛衰,而生才隨之。氣之盛也,敦大忠厚之人多而天下治;氣之衰也,險薄佻儇之徒眾而危亂作。聖人中兩間而立,所以輔相天地,豈有他哉!凡以保合培養是氣,使之充盈,而不至於消靡以病乎生才也。自唐虞以來,賢才眾多之世,未有不由人主作興以成之者。人主豈其張能人以為才也哉?能無傷是而已爾。大明啟運,我太祖高皇帝以雄才神武勘定萬方,孝康皇帝以至德仁恩培植邦本,所以輔相極其盛矣。今皇帝即大位,篤紹前烈,一以仁義為治。朝廷之上,和厚博文之士相繼而出。天地之氣混淪會合,賢才之眾其不在茲時乎?建文二年春,天下之士貢於鄉者咸就試於禮部,蓋幾及千人。上慎重選掄之任,俾倫等司其去取。恭率諸儒,不敢懈怠。以二月九日至二十有五日畢,得士若干人,可謂盛哉!然才之生也,資乎天地;而其成也,復佐佑人主。以贊天地之功,使天地之氣和,非特賢才輩出而五穀登,羣生遂而嘉禾畢集,海宇晏寧,靡有一物失其所者。上方日新聖德,以圖至治。多士乘時而出,輔庶政而永鴻業。俾斯民重見二帝三王之盛,豈非天下之所深重望於將來者乎?嘉議大夫、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貝州董倫序。[17]

  皇上嗣寶曆之二年,大比天下士。英翹俊乂之材,受鄉薦之會試春闈者幾千人。禮部尚書陳公廸,右侍郎黃公觀同知貢舉。前期以考試官為請,特命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董公倫,太常寺右少卿高遜志典文衡,以綜其事。同預校藝者,右拾遺朱逢吉暨修史官吳勵、葉惠仲、趙友士、徐旭、張秉彝,[18] 監察御史王度、俞士吉。以二月八日入院,越十七日畢。晨興夜寐,殫力竭慮而校閱之。文理粹而華實兼者咸選擇而不遺;詞義乖而旨趣異者亦黜落而不貸。參互考繹,僉議克諧,而始揭名焉。嗚呼!昔古盛時,獻鄉書而登天府之名,偕計吏而署奉常之籍,故濟濟多士,而幸遇其會,卒成其業,克遂其志者幾何人哉?矧今聖明馭宇,文軌會同,而貢舉於甲令三十有餘年矣,魁公鉅卿胥此出焉。 (「魁公鉅卿胥此出焉」,「公」原作「文」,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改。) 而奇勛偉績,垂光簡冊以彰一代之盛者,固無以加矣。士君子風承響接,趾美於前,不啻倍蓰焉!將見以其所學施諸有政,而有司之事,卿大夫之職,輔相之業,皆其夙習而素講者,豈特見諸空言而已。自先朝以來,掇巍科取上第者,其名氏之所紀載具存而弗泯,況當皇上龍飛之初,建文之始,而泰運方開者乎?昔賢有云:「士非科目不能以自達。」夫既達矣,所以致君堯舜而康濟斯民者,可不勉諸?建文二年,歲在庚辰,春二月望後十日,中順大夫、太常寺右少卿高遜志謹序。

  聖天子稽古圖治,嘉九族。念親王勸講輔德之官未備,無以成藩屏之才也。乃二年春三月,詔增立賓輔一人,佐講讀及書各一人。進封皆稱名而不臣,坐論道德,用賓師之儀。甫定,適慶王奏薦名士三人,請補輔僚之缺。於是天子以王所舉為必可任也,俱授以官,而檇李朱君仲湯為伴讀。將行,季弟孝寧時為中書舍人,請士大夫賦詩以餞之。惟昔太祖高皇帝以雄才神略勘定萬方,懲前代宗室寡弱之弊,眾建支庶,羅列海內,宮室服用下天子一等。朝之大臣雖三公、大將軍皆趣拜殿廷。以至親處權寵之隆,古莫與倫,何其盛哉!然而諸藩德業可擬古之賢王者雖間有之,而未之屢見,豈非處尊崇之極而驕泰易滋,左右之臣位下勢卑不能矯其失故耶?天子慨然,為深長之思,增立輔臣。重其職任,俾咸知尊賢取友,以成令德。其為宗室謀可謂遠矣。朱君首膺是選,其可不知所自重乎? (方希直送朱仲湯序)

  

○遼州處士高巍贈司馬相公忠孝兩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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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之處世有二道焉。出與處,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若伊尹、傅說之於殷,太公、召公之於周。此固聖人之遇,後世罕及。下至漢、唐、晉、宋,亦未嘗無其人也。若漢之蕭、曹、諸葛,唐之房、杜、姚、宋,晉之羊祐、王、謝,宋之呂蒙正、寇萊公、司馬公、韓魏公,殊勛異政,名載竹帛,班班可考。傳曰:「何代不生賢?何賢不濟用?」至我聖朝肇興之初,設庠序,立國監,以育英才。經今三十餘年,濟濟多士,固過越於前代矣。其文章政事,可與前賢齊驅並駕而爭衡矣。予不知其他,所知者惟吾友鐵公一人而已。何以知之?其幼處鄉校也,聰敏邁倫,長同冑監也,英華拔萃。先事太祖皇帝也,試以盤根錯節而驗其能。今事皇上也,任以山東參政以宣其化。不意於建文二年秋, [19] 某某為不軌,上命征虜大將軍曹國公統兵百萬而往伐焉。三路供給糧餉,山東、中州、山西。德州為山東屬郡,水陸四通五達之道,而大軍聚集焉,以待其進取。孫子曰:「興軍十萬,日費千金。」況百萬乎!鐵相之任漕運也,水陸並進,飛芻挽粟,露積山丘,未嘗乏用,元戎國公亦嘗賞勞焉。不意大軍進取失利,漫散南行,而德州並無守禦官軍,人民逃命散走,四野一空。鐵相與巍並巒怏怏南行。路經臨邑,時序端陽,誓酒同盟,起集民丁,協同都司,固守濟南。至於其不意,某某於五月十六日率眾寇城,詭計百端,誘說軍民開門出見,鐵相遂使軍民穢罵賊寇。彼知忠堅不下,長圍四守,內外不通,百計攻打,晝夜不息。攻之愈急,守之愈固。若非濟南戰守而剉其鋒,某某乘劈竹之勢,目中已無江淮矣。今原濟南之功,比之廣昌、東昌如摧枯振落者,真若急流中之砥柱也。攻圍三月,彼既智窮力盡,師老將疲,援兵方至,遁走圍解。皇上明見之遠,捷音方至,遂命翰林院檢討陳某賫銀段以酬其功績;吏部主事魯某送誥命以光其世,封三代,其榮極矣。昔范文正公得厚祿,欲以養親,親不在,以為恨。今我司馬公父母俱存而同享爵祿,曾祖亦追封其官,其孝可謂無間於幽明矣。夫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又曰:「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今於鐵相可驗其實矣。原其出處之分明,孝忠之兩全,古今名士亦少及矣。巍忝為孝之名,今得升斗祿,雙親已沒,興言及此,不覺心手酸軟,閣筆廢書,不能不戚戚於懷也。及司馬公赴京謝恩也,皇上賜御宴,送下程,諫行言聽,膏澤下軍民不少矣。朝廷公論,原其堅守之功,既陞本司布政位,不滿其才德。復授以大司馬之職,佐征虜大將軍、歷城侯以總天下之兵馬進取焉。其相機決勝,雖在於主將與參副,而運籌策、申軍政、量虛實,籍司馬之一人。須待平燕之畢,自有史官大手筆,圖麟閣而垂竹帛,流芳千載耿耿不磨者,由其忠孝存於心,窮通不易志,故得聲聞滿天下,香名傳後世也。其殊勛異政,委身致力,不避艱險,以社稷為憂者,豈巍拙筆所能發揮哉!但巍始與司馬同一監中,與司馬相北征,知其始終出處之雲爾。誠恐後日史官聞其名而遺其實,故特贈此,姑備戰守進取之實錄耳。

  

○退敵乘喜宴樂水心亭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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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嗣寶位,屢下詔以求賢。或舉邊陲之軍伍,或舉下僚之卑員。逸民側陋,草澤魚監。思武職於鉅鹿之下,夢文官於版築之間。側席求諫,傾耳聽言。於是本州之太守充舉子於林泉。禮請送於京師,赴天官之銓選。值某之不軌,命將帥之徵焉。憑坐井之管見,特獻策於君筵。蒙聖恩之寵厚,參贊軍務於元戎之前。心期子房,志慕仲連,修書只尺,欲屈強燕。志抑欝而不伸,攬歸轡而南遷。至濟南之日而被圍,思張巡守城之中堅。幸遇知己之相,逢英輩濟濟而雲聯。若徐將軍之赳赳,盛總兵之桓桓,僉憲高公之紏慢,參軍宋公之周旋,掠陣張都統之能勇,儲給王太守之從權,吾道王府校之論議,斯文王肯播之勉旃。眾資羣策,屈力保全。焚燒賊眾之樓櫓,擒獲巨寇之尤奸。是日也,天地晝晦,劍戟聲寒,湖水為赤,原野而丹。彼既智窮而力盡,我固守不動如丘山。乘夜遁去,棄甲奔還。聞風聲而鶴唳,已破膽而推奸。備勝事報四方唇齒之國,具捷音奏九重仁聖之前。

  

○高巍賡和鐵參政贈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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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羣書歷覽見隨何,錯節盤根利器磨。久隱遼山思傅說,[20]等閑尚志慕鄒軻。為臣盡己全名節,處友知音取瑟歌。只尺凌煙題姓字,歸田舊計且蹉跎。

  

·勉賡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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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輸糧餉若蕭何,竹帛公忠事不磨。講藝投戈明卓茂,輕謀淺慮笑荊軻。傾心順水推舟楫,側耳臨風聽凱歌。方想從來福祿大,共成保障莫蹉跎。

  

·又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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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隱逸一書生,上策平諧自失驚。董賈同心陳治道,蘇張異路笑縱橫。歸期草舍名高隱,豈望朝廷作六卿?管蔡監殷同日叛,周公狼跋亦東征。

  

·又賡前後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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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儲轉餉若蕭何,耿耿香名永不磨。竭力勞心常會計,從流順陸並舟軻。琵琶不解青衫濕,玳瑁安思白雪歌?異日功勞垂竹帛,三傑同載世無多。

  

  韜光晦跡號狂生,脫穎囊中眾笑驚。自薦平原班後立,[21]要盟楚主劍頭橫。常羞秦帝辛桓衍,且喜和番蘇子卿。承稟元戎如不許,披堅執銳亦能征。

  

  憂民為國老儒生,進退存亡久慣驚。十載芳名林下隱,五陵和氣劍頭橫。昔年有表平胡虜,今日陳情動國卿。三寸筆如安國劍,燕人來格又何征?

  

○從軍吟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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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萬貔貅過太行,軍容整肅陣堂堂。亡羣走兔無藏藪,失木飛禽近上蒼。白刃林磨山振響,紅旗風動日無光。將軍駐馬鞭麾指,信宿擒燕會晉陽。

  

○班師迴過倒馬關[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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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騎千羣過雁門,旌旗簇簇彩雲屯。晉民遙見皆驚喜,燕寇聞之喪膽魂。燦爛銀盔明雪月,青紅綉襖浥煙塵。將軍不速追窮寇,勝算降燕在暮春。

  皇帝始即祚,布德施仁,大宥萬方,恩聲義聞,震於四表,函夏之間,羣黎胥慶。於是天啟厥祥,地效其珍。乃元年,使者還自西方,爰得青玉於雪山,廣袤踰二尺。揆其初得,徵兆異常,質理栗溫,世所罕見,來獻天府。先是,上在儲宮,常夢神人致上帝命授以重寶,及是宜獲玉。宸衷密感,未及宣露。二年正月十一日,上將郊祀。乘輿出,宿齋宮。其夕,復若有覩,與前夢協。驚悟,欣喜,遂命玉人肇工琢為大璽。方尺六寸九分,親定其文曰:「天命明德,表正萬方。精一執中,宇宙永昌。」其歲十二月,工以成奏,名曰「凝命神寶。」三年正月元旦,告於天地祖宗,為文以示遐邇。 (方希直凝命神寶頌序)

  

○處士高巍上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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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墾荒田。臣讀豳風七月之詩,見周公拳拳以農桑為念者,蓋農桑者衣食之本,生民之命,教化之源也,有國家者誠不可以緩。夫不耕則無粟,不蠶則無衣,豈非衣食之本乎?無食則饑,無衣則寒,豈非生民之命乎?禮義出於富足,盜賊出於貧窮,豈非教化之源乎?臣觀河南、山東、北平數千里沃壤之土,自兵燹以來盡化為榛莽之墟。土著之民流離,軍伍百不存一。地廣民稀,開闢之無方,展轉於臣心久矣。今欲變曠野為沃土,蓋有三策焉。一則當下明詔,頒告鄰境布政司,末役遊食之民,示以開墾之田,各取地方,順便兩處。有司各立文簿,去者,審其所往;來者,根其所從。官給子種牛隻,蠲免三年之稅,使之盡力開墾,此一法也。二則凡官吏軍民人等,全家遷發化外者,不必照依荒田去處,限以畝數,使之自備牛隻子種,料時科徵,此又一法也。三則我國家承平日久,干戈無黷武之勞,走馬有糞革之用。當廣設屯所,使之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又當內立司農之官,外設田畯之屬,使之巡行郊野,督責勸勉。殆見四野無曠土之譏,千疇有多稼之美矣。

  二、抑末役。今天下之人民,務本者少,逐末者多。為何,蓋因務農之家,地有租,丁有役,三時力農,一時輸納,終歲憂勤,舉家勞苦,或遇薄斂之歲,俯仰有不足者矣。今為商賈者,坐列街市,日登壠斷,窺時去取,[24]賤買貴賣,獲十分之利,納分毫之稅,何益於國家用度哉?彼則乘堅策肥,冬溫夏清,妻孥無勞身之苦,飲食有兼羞之膳,四時有適體之服,終歲優遊而無糧草督責之患,是以逐末者多也。昔周時,宅不毛者有里布;漢時,不種桑麻者不能衣綿絹,是以或罰之,或辱之,使長務本也。今欲使逐末之務本,荒田之盡闢,當輕稅糧以恤農民,重稅課以抑商賈。如此,不遲三五年間,逐末遊食之民不待督責勸勉,自轉遷於南畝矣。

  三、慎選舉,惜名爵。慎選舉者,得人才之本源;惜名爵者,待有功之盛典。故古之明王,愛一嚬一笑,況爵乎?古者舉逸民,揚側陋,實聖王之盛典。故所謂逸民、側陋者,如太公之釣渭,伊尹之耕莘,百里奚之販牛,孫叔敖之魚鹽,一旦舉而用之,不惜高爵重祿而勸賞之。為何?才足以頓綱振紀,德足以變化風俗,故不問其昔之鄙賤也。今我朝所取人才,科目最多。曰孝弟力田,曰聰明正直,曰歲貢人才及孝廉等項。命各處有司,每歲務舉一人,往往輒赴吏部以聽選官除之。雖知人如劉穆之,識人如裴行儉,未能一時別辨其賢否也。舉當無賞,不當無罰,是以有因循苟且而不得其人。以臣愚見,若保得其人,儒吏兼濟,及器量重厚,聰慧敏達,加以吏部復考查而任用之。其後,稱職而當者有賞,不當者有罰。如此,名不得虛,爵無妄費也。故漢宣帝有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民受其殃,可不慎其選歟?」故漢時有官者子孫後為姓氏,曰倉氏、庫氏,此倉庫官之後也,可不愛惜歟?

  四、開鐵冶。臣聞地不愛寶。夫寶者何?魚鹽、金銀、銅錫、鐵是也。今我國家魚鹽之利既興,不可復有議也。惟金銀、銅錫、黑鐵,所謂山澤之利,未盡出也。曰金銀雖寶,不過富貴之家為婦女之首飾,銅錫為器皿粧點耳。惟黑鐵一物,軍民利器不可一日而無者也。天下山澤之利,臣不知其餘,且以臣鄰境所有言之。今在河南之北,北平之南,山西之東,山東之西,舊有八冶:曰臨水,曰彭城,曰固鎮,曰崔爐,曰祁陽,曰山唃兒,曰沙窩,曰渡口。詢之故老,言說在胡元時設立總司提督,搧取日萬貫,例禁民間,不敢私販,此胡元之舊弊。今三布政司地面,農民多缺利器,欲自搧取,許納課程,猶且不敢。以臣愚見,以產鐵去處行移文榜,如有丁力之家,或二戶,或三戶,或五戶,相合起爐一座,礦炭隨便所取。國家月課收鈔貫,止徵鐵數,易換粟帛,許民興販。如此,上濟國用,下便農器,庶不棄山澤自然之利也。臣昔經過礦炭之場,見料炭之例,而興販之,實軍國所用之大利也。

  皇帝既即位,詔紀今年元為建文。春三月,上丁,車駕幸太學,親祀先師孔子。拜跽盥獻,咸用享廟社禮。縉紳聚觀,皆思自奮以進庸於世。秋八月,天下當大比,太學及畿內士集於京府者千五百人。有詔命翰林儒臣及時之名士校其文,御史蒞之,而董其庶事則屬之府僚佐焉。八月甲辰入院,[25]越九月己巳而畢。屏蕪黜陋,選擢俊良,蓋去者幾十之八,而登名於籍者二百十四人。非難之也,蓋以上初取士,天下後世將以是觀盛美焉,而不敢弗慎也。昔太祖高皇帝創業,紹正統之三年即興科舉。至十七年甲子而益盛。歷四舉而至於茲。今在朝廷之人,率多先朝之所簡拔者也。 (方希直所作應天府己卯科鄉試小錄序文。)

  貴州都司軍士臣高巍,係山西遼州五指里民,誠忻誠忭,稽首頓首謹言:伏聞鳳凰至而諸禽舞,麒麟出而百獸鳴。物類之微,尚知有主而飛鳴以賀,何況人靈萬物者。今我皇上,龍飛九五,鳳曆初春,謳歌歸向,四海會同。臣歡忻踴躍,如流水朝宗而不能自已也。於洪武三十一年六月十二日,遠聞聖詔頒告臣民,於本年閏五月十六日恭依太祖皇帝遺詔嗣登寶位,以理萬機之勞。天下士庶臣民萬口一言,齊聲共賀。嘉賀太祖皇帝傳位以嫡,長大居正也。使聖子神孫,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上法三代之公,下洗漢唐之陋。祖訓一定,後世永法,繼繼繩繩於千萬年也。微臣才識疏短,文詞鄙野,何足以頌祝聖代宏軌之遠?故又復詠歌大雅下武二章以賀。詩云:「昭茲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軍士微臣高巍,久蒙教育,頗通經史,知聖君即位,體春秋五始之要,敢不奉表稱賀以聞?

  

○王仲縉送司業張先生祀宣聖詩 (張名智,字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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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皇嗣丕祚,舉禮秩無文。幽明既肹蠁,小大齊駿奔。況茲曲阜宅,巍巍闕里尊。神靈於斯萃,於焉致明禋。肅將豈無人?顧屬耆德臣。精誠冀有托,達此皇意惇。軺車戒遠道,宴餞及良辰。雲山渺東魯,歸途春正殷。

  嘉議大夫、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臣董倫,伏以七月十三日自手詔賜臣御書「怡老堂」三大字及髹幾、玉鳩杖各一者,臣誠惶誠恐,稽首頓首伏言:

  聖慈軫念,特降殊恩,閭里傳觀。欣逢盛典,誠千齡之奇遇,豈一己之私榮。臣素無閥閱功勞,兼乏智能才藝,徒知篤信於古道,自分無用於當時。幸蒙高皇帝之知,忝拜左春坊之命,任臣以兩宮尊親之職,稱臣為三葉帝王之師。自愧學匪經綸,功虧啟沃。切覩聖道之淵懿,皆由睿性之高明,豈有涓塵可裨海嶽?恭遇皇帝陛下傳大舜精一執中之語,以武王崇德報功為心,能自得師,與人為善。念臣久陪於硯席,憐臣遠寓於蠻夷,踐祚之初,馳書以召。蒼顏白發,越萬里而來歸;金馬玉堂,想十年之如昨。入承顧問,喜動聖顏;出視班行,驚非昔侶。陛下存求舊之意,推養老之心。既俾正席於詞林,復令伴食於宗伯。錫以田土,欲使之富;頒之第宅,又遺以安。旨酒時出於大官,華衣每裁於天府。寵榮兼至,慚懼已深。豈意宸眷益加,禮文彌盛。髹幾玉杖,法古制之多儀;奎畫雲章,賜佳名以「怡老」。朝著誇其榮美,縉紳嘆此遭逢。惟漢顯宗,稱其養老,迨宋仁廟,亦克尊賢。然桓榮受几杖於太常,而不聞有宸翰之賜;晏殊題舊學於神道,而不見有几杖之頒。在於昔賢,猶難兼乎其美,愧茲老朽,乃得荷乎鴻私。此於聖德之增光,豈獨臣門之多幸?自今將杖以戒噎,則當思四海或有饑餒之民;憑几以安身,則當念一物或有失所之嘆。至於瞻心畫之優禮,永誓教子孫以繼忠。嘉謀嘉猷,敢不以時而入告?聖名聖壽,願祝與天而長存。臣無任瞻天仰聖,荷德感恩之至,謹奉表陳謝以聞。

  河南右參議董公安常, (名倫,) 世居燕之宛平。自為儒生處山林間,服葛褐而茹藜粟,已懷憂民之心。及元亡而國朝有天下,公以薦入朝,為贊善大夫,事懿文皇太子。其所陳說,多忠厚之言,皇上聞而善之,超遷左春坊大學士。會東宮晏駕,俄出治河南。盡心於民事,民有所未安,若疾在肢體;政有所未宜,若災在旦夕。草封事數千言上於闕下,而題其退食思政之堂曰「後樂」。 (方希直有記。) 倫既出為參議,已而謫居遠徼,至是召還。歲庚辰,會試,倫充總考官。 (注腳云:「東昌府恩縣人。」又楊士奇撰李侍郎嘉墓誌云:「前大學士董倫,時為宛平學諭,公從受業。」)

  王紳,字仲縉,待制褘之子。蜀王聘教諭蜀郡將十年。新天子即位,召為國子博士,遂入詞垣,編摩太祖實錄。常以其父死事聞於朝,得贈謚。庚辰十二月卒,年四十一。其送劉子祿詩曰「回來上疏入九重」,由此蒙恩,謚文節。 (並紳遺文。)

  王景彰,為山西布政司參政。坐事,謫雲南。建文初召還,為翰林侍講,預修太祖實錄。 (中都志。)

  東里楊公,舉明經,任教職,未赴。會朝廷以博學徵,入翰林,任編纂。未幾,有旨,諸編纂悉赴吏部試文章,考第高下而官之。尚書張紞讀其策,獨喜曰:「明達時務,有用之才,不但文詞之工也。」以為第一。奏授王府審理副。受命之明日,復召入翰林,任編纂。明年,太宗即位,改翰林院編修。 (士奇小傳。)

  按:張紞,以洪武三十一年自雲南布政召為吏部尚書,則此所云「編纂」者,正太祖實錄也。

  皇帝肇禋上下神祇,奉太祖高皇配。先是,十二月癸卯朔,乘輿臨視,殿壇戒飭。百吏滌牲省器,各嚴厥職,無敢或違。是月戊寅,上御奉天殿,公卿羣士咸受誓戒。其夕,宿於齋宮。明日己卯,出舍皇邸,尚食進素膳,及期行事。自元旦至於祭,天地開朗,日月華曜,祲氛屏除,風氣穆清。方當出郊,龍旗徐行,萬騎不驚。山川草木,皆有喜色,六軍百姓,欣躍聚觀。洎將展禮,玉輅望門,降趾而趨。[26]脫舄登殿,秉璧奠瓚,興俯拜跪,寅畏慎恭,如對天顏,與神明居。星妃嶽君,海王瀆長,翕忽晻靄,若歆若格。夜半禮成,仰瞻霄漢,煥朗澄瑩,上為動容。昧爽,還坐正殿。在廷臣僚及百執事相率賀畢,同進言曰:「王者嗣位而郊見上帝,蓋上以占天心,下以定民志。若天地享答,神靈悅豫,黎民永受福祉。苟不順洽,人用弗寧。今皇上肇祀而神祇協贊,六合之內,光照顯赫,陽明發舒,陰慝消伏。浹於旬日,纖翳靡形,白叟鮐翁,嘆未嘗遇茲,豈智力所及哉!上之至誠,貫徹二儀,皇天降鑒,錫以萬年休命,祥徵灼灼,可信不誣。翰林侍講臣某曰:[27]「誠之動天固然矣。然臣伏覩陛下自即位以來,鴻恩惠澤漸漬萬方。赦重罪,免逋租,卹困窮,賑乏絕,受直言,褒賞良吏,登任才俊。寧屈國法,而不忍以法病民,寧闕儲積,而不忍以斂妨農。仁聲義聞,聲格穹昊,上帝眷懷,保佑顧綏。若父慈子,夙夜不忘,禋而居歆,蓋盛德之明驗也。天所享不常,視德臧否以為喜怒。有德而生民安其治,則天心悅;無德而怨讟下興,則天用不佑。德之動天,厥惟昭哉!臣不佞,幸執筆綴從官後,躬覩盛禮,謹作頌辭。以明聖德之格天,以播善政之無極。」其詞曰:

 「上帝至仁,視民如傷,眷求同德,俾典萬邦。
  自唐之衰,夷擅中國,迨於有元,人胥於狄。
  赫赫太祖,受命孔時,黃鉞朱旗,載清九圍。
  復天之常,修人之紀,蕩削穢腥,上帝攸喜。
  休養黎元,若疾在身,大功未終,授之聖孫。
  惟聖天子,皇祖是嗣,奉承天心,克受帝祉。
  沛澤是施,大賚是庸,桁楊不陳,囹圄虛空。
  孰租之逋?奚貸之負?厥數千億,棄而勿取。
  孰為螟蟊?撲之除之,降以風雨,俾𣶬濡之。
  登賢用能,幽滯奮發,容受嘉言,眾志必達。
  四海所環,有萬其區,至仁溥暢,庶類昭蘇。
  乃諏令辰,正月壬午,誓戒臣工,大祀攸舉。
  陽德顯融,斂戢羣陰,天開日舒,百神鑒臨。
  玉輅出郊,樂備不作,齋於祠宮,盛服儼恪。
  肅肅於動,慄慄於言,上帝在茲,敢有弗虔?
  昭哉廣殿,取類明堂,金鋪瑤礎,勢切穹蒼。
  鼎爼既豐,幣玉既飭,灺燭煒煌,騂牲芬苾。
  乘輿徐來,及門而趨,執圭屏息,仰覿天居。
  乃盥乃薦,乃綏乃燎,儼若居歆,觀其色笑。
  分命臣僚,獻於羣神,合敬同誠,百禮具陳。
  雲君嶽祇,海王瀆伯,厥靈洋洋,來舉飲食。
  帝謂天子,至孝事天,爰錫純嘏,子孫萬年。
  太祖嘆言,天子至仁,恩加黎庶,四夷咸賓。
  天子稽首,受天之胙,拜跪周旋,如奉寶璐。
  樂止禮成,夜氣正中,星斗交羅,其光烿烿。
  聖情欣豫,上帝予輔,萬口同聲,昔未嘗覩。
  還坐法宮,端拱受朝,至和盈庭,如聞九韶。
  天子曰嘻。來爾臣鄰,惟天惟祖,匪德疇親。
  政或未修,惠或未溥,各殫乃心,助予諮度。
  勿厚其斂,重困細氓,勿苛爾刑,必臻於平。
  乃稽詩書,乃施教化,乃建皇極,崇王斥霸。
  準則堯禹,紹述商周,純用道德,配古作逑。
  邪慝陰類,弗昵弗使,君子陽剛,是崇是任。
  民所願欲,宵旰惟行,其所畏惡,絕於未萌。
  人心欣悅,天命自久,聖子神孫,百世之保。
  流以源長,國以仁興,敬天靡渝,萬方永貞。」

  皇帝嗣大寶位,清心恭己,喜怒不形。輕徭減賦,賞罰以類,舉措得宜。行之期年,萬姓悅服,羣生欣豫,薄海內外,薰為太和。上猶謙讓,弗自以為德。旦暮親政,勤勵靡遑。復於乾清、坤寧南北二宮間為退朝燕處之殿,置古書聖訓於其中,沉玩靜思,名之曰「省躬」。諭以尚父所存丹書之旨,夏書所歌聲色宮室之戒,曰:「汝其以是為銘。」 (方希直文集有銘。)

  高巍上書內一件:「欲弱藩王之權,使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意,經制一定而萬世無疑。臣當借漢為喻。昔漢高祖提三尺劍,起布衣,摧強秦,滅暴楚,以定禍亂。憫秦孤弱而亡,遂大封同姓。荊王賈,楚王交,代王喜,齊王肥,淮南、濟北,分王天下之半。其漢高祖遠慮之策,莫不欲藩四夷而禦中國也,豈想遺文景不治之疴疾哉!故賈誼治安策曰:『今天下方病股大於腰,一指之大幾於股。平居不可屈伸,後雖有扁鵲不能為矣。』故發痛哭流涕之嘆。其欲削移六國之意不言可知矣。賴文帝寬厚長者,含忍容之。是以吳王不朝,賜以几杖,以折其強悍不臣之心。其弟厲王長謀反,廢處蜀郡,罰所當也。不免有斗粟尺布之謠,以累文帝寬厚長者之德,此往事可鑑也。其後景帝寬厚不如乃考,又遇晁錯,恃才刻削諸侯,遂挑六國之禍。非文帝遺命托將得人,民心輔漢,又遇趙涉遮說殽澠指示之方,幾亡劉氏之社稷,則晁錯不能辭其責矣。

  昔我太祖高皇帝之起,與漢高同而神武過之。[28] 漢高馬上居帝位數年,故不免中伏弩、冒流矢,危然後定。我太祖皇帝遭胡運之大更,羣雄並起,龍飛淮甸,芟刈羣雄,東征西討,混一區宇。中國既定,惟有四夷,命將征討,高居九重,神謀聖算,所向克捷。海內之國,三皇五帝不能臣服者皆來臣服,莫不納貢而效職焉。比之漢高,誠以為過。正所謂『我武維揚,於湯有光』者也。雖因天與人歸,實賴我太祖皇帝有文王純一之德,大行皇后有后妃不妬之行,則百斯男,無不穆穆皇皇宜君宜王者矣。故使之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上法三代之公,下洗秦世之陋,體三代之封建,分茅胙土。先封形勢之地。陝西百二山河,昔有人言:『一夫當關,萬人莫敵。』其人悍勇,西鄰吐番,故以藩王之長秦府王之。山西表裏山河,地產良馬,屈產之乘在焉。其人剛壯,所謂山西將者也。北近胡虜,故以晉府王之。燕國雖無名山大川之限,其南冀州、真定、保定、順德、廣平、大名等府,所謂桑土之野。地里坦平肥沃,其供賦之饒不待言而可知。其北雖曰沙漠寒涼不毛之地,廣畜羊馬。其土地之人,不耕不蠶,皮衣肉食,鞍馬是務。遼、金、殘元藉之而各興一代之業,故以燕府王之。其四川雖曰西南一隅,山河阻深,劉備、諸葛處之而虎視吳、魏者也。故以蜀府王之。其餘楚、湘、齊、兗、寧、遼、谷、代、慶、肅,星羅棊布。比之古制,雖皆分封過當,然太祖皇帝之聖意,[29]莫不欲護中國而屏四夷也。今各處親王故多驕逸不法違犯朝制者,不削則朝廷紀綱不立,削之則傷親親之恩,此我皇上之所難處也。賈誼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於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真裁製諸侯之良策也。當今之勢,以臣愚見,莫聽晁錯削奪之策,當行主父偃下推恩之令。秦、晉、燕、蜀四府子弟分王於齊、兗、吳、楚、潭、湘,齊、兗、吳、楚、潭、湘分王於秦、晉、燕、蜀,其餘寧、遼、谷、代、慶、肅等府,比類而分王之。少其地而小其城,如此則藩王之權不削而自弱矣。臣又願皇上待遇親王,薄其貢而厚其恩,常盡親親之禮。如歲時伏臘,外國所貢稀罕之物並京製嘉殽美味,命使臣頒送之,就問起居安否何如。其賢如漢之河間獻王與東平王蒼者,下明詔褒賞之。其驕逸不法如淮南、濟北者,初犯則容之,再犯則赦之,三犯而不改者,當會親王而告太廟,削其地以廢處之。豈有不順服者哉?臣嘗以為人君之有天下,亦如人之有一身也。天下之患有內外,一身之疾有腹膚。四夷之患,人之疥癬也,骨肉之患,人之腹心之疾也。疥癬之疾,有時而搔癢吾體,命良醫而修藥,一掃之而平復矣。腹心之疾,非智識膏肓者不能也。昔賈誼見漢諸侯強盛,故以腰脛指股為喻,今臣以一身百體為譬。今我皇上乃天君一心也,所謂具眾理而宰萬物,百體之從命也。各處親王,五臟、耳目、口鼻、手足也。五臟酸甜嗜欲不同,手足安危亦異,如目好色而耳好音,鼻好臭而口好甘。其心天君,隨其百體之好,則失主宰之道;不隨,則攪亂吾心而已。故醫書云:『智者能調五臟和。』既和,不惟無腹心之疾,而疥癬之疾亦不生矣。噫!五臟和而一身安,一家和而百事遂。里諺曰:『家不和,隣里欺。』臣亦謂:『國不和而四夷窺。』此一理也。蓋自古帝王之治天下,莫不以為身家當先。是以堯之文思安安,允恭克讓者,亦必先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文王之小心翼翼,亦必先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即孔子所謂『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孟子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古今聖王治天下之軌範也,伏望皇上鑒察焉。」

  貴州都司軍士臣高巍,係山西遼州人。原係洪武十五年願入太學生員。蒙本州知州王欽奉詔書內一款,以「山林巖穴懷材抱德之士」保舉到京,於建文元年九月十二日蒙吏部引奏。為臣不曾在役,欽依發還本所,今臣有侄高二應役不缺。臣雖不為國用,聞知某軍作亂,人人得而誅之。臣委身敵愾之心不能自已,謹奏為願使協燕事。臣聞成周時,管、蔡監殷以叛,周成王命周公往討之。以周公聖人之全才,率武王伐紂之大眾,取三叔所監之小國如反掌也。而周公緩攻徐戰者,非兵不利而戰不勝。聖人之心,以兵,兇器也,戰,危事也,孤人之子,寡人之妻,獨人父母,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不至於不得已不用也。故必待三年之後而滅絕之。其初豈不欲三叔、武庚自悔過而投戈耶?觀於東山、破斧之詩可見。今某國謀為不軌,[30]皇上命大將率大眾而往討之,其蕞爾一隅之小國,固易破也。今我皇上,苦恐傷生靈,損折軍將,況彼之軍民,即皇上之軍民,以皇上天地好生之仁,豈忍赤子肝腦塗地乎?臣願奉明詔或只尺之書,臣當披露忠膽,大陳義理之詞,對彼明以天命,曉以禍福,明親親有和解之義,無讎殺之理,使各罷兵而復守分土。從,則著我皇上英武之威德;不從,當盡臣子之節義。蓋自古用兵,交使在其間。昔酈食其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魯仲連修只尺之書,燕之軍將見者無不涕泣。臣雖無二子通變之口才,頗有二子破燕下齊之素志,惟在我皇上用與不用,聽與不聽爾。

  高巍為假周公說,援引詩書,反復幾千言。說云:「昔周公聞流言之謗,避位居東。若使大王始知謀逆者,擒其逆賊,或械送京師,或戮而奏聞。若聞疑謗之言,[31]或解其護衞甲兵,或質其所愛子孫,釋骨肉猜忌之疑,塞讒奸離間之口。如此,大王安得不與周公比隆哉?大王慮不及此,遂移檄遠近,大興甲兵,侵襲疆宇。所以任事者得藉其口,以為殿下假誅左班文臣,欲效漢之吳王倡七國以誅晁錯為名也。臣獨以為不然,殿下欲伸伊尹、周公之道也。雖然,不聞孟子有云:『家必自毀,然後人毀之;國必自伐,然後人伐之。』臣愚過慮,恐一奸雄豪傑鳩集無賴,因昧乘釁,率眾數萬,突起而橫擊之。萬一有失,大王獲罪於先帝,不能辭其責矣。今大王據北平,取密雲,攻永平,襲雄縣,掩真定,擒將虜士,易若建瓴。雖古之用兵若孫武者豈能過哉?但自興兵以來,已經數月,尚不能出區區蕞爾一隅之地,較之以天下,十五而未有一焉,其用兵之計,又可知矣。且百戰百勝,兵家不以為勝。其老子又云:『佳兵者不祥。』今計大王之將士,東戰西伐,馬無停足,殆亦疲矣。況朝廷驅天下無限之師,大王以一國有限之眾應之,大王得心之士,大約不過三十萬眾。大王與我聖天子,義則君臣,親則骨肉,尚生離間之疑,況三十萬眾異姓之士,寧可保終身困迫而死於殿下乎?蓋將軍屢戰則疲,疲則離,離則取大王如拾芥。正所謂徒能料事而不能料人。臣寄跡巖穴,不忍坐視兵連禍結,所以挺身效一策。蓋為一二之慾而顛覆百萬億之生靈,露宿風眠,披堅執銳,嗟咨滿野,肝腦塗地,孤人之子,寡人之妻,獨人之父母,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是豈智者之所為哉?臣以為動干戈孰若和解,使帝者復帝,王者復王,君臣之義大明,骨肉之親愈厚,乃天下萬世之幸也。臣所以得奉聖天子明詔,置死度外,來見大王,欲盡一言求頸血污地者,緣臣宿許太祖高皇帝,生當殞首,死當結草之願,豈有要求於其間哉。且老子云:『天下神器也,不可智力求,不能以三代守。』若我太祖皇帝,乘胡元亂極思治之機,提一旅於鳳陽,揮三尺於馬上,兵不血刃,席捲驅逐,羣雄屏跡,奄有華夏,是豈智力之所能?實應乎天也。是以既即寶位,立綱陳紀,奠安華夷,分茅胙土,封建子孫,欲其藩屏王室而外禦戎夷,其神謀聖算,為天下子孫萬萬年之慮也。以大王之賢智,躬承先帝遺訓,不為不熟矣。夫何以一朝之忿,遂以骨肉之親翻成讎敵?其為先帝之累為何如哉?大王其熟思之。以臣之計,臣躬奉聖天子之旨,念及大王以為帝室最近之親,何至如此?未嘗不灑泣流涕。今大王若信臣言,以臣為質,備述情由,上表謝罪,按甲休兵以待。事報朝廷,必寬宥大王擅興甲兵、軍民將士脅從之罪。如用修親好,則天意順,人情和,太祖皇帝在天之靈亦妥安矣。如其不驗,臣願烹鼎鑊,甘無畏色。不然,大王執迷不回,捨千乘之尊,損一國之富,輕謀淺慮,爰及干戈,走風塵,冒霜露,恃區區之小勝,忘親親之大義,以寡敵眾,以弱敵強,而為此僥倖不可成之悖事,臣又不知孰優而孰劣也。況太祖皇帝大喪未終,毒興師旅,恐與伯夷、叔齊、泰伯、仲雍求仁讓國之義有徑庭矣。雖殿下有清夷朝廷之心,天下臣民謂以殿下不無有篡奪之議。幸而兵勝得成,固中大王之計,後世公論之士以大王為何如哉?倘有蹉跌,取譏萬世,於是時也,追復愚臣之言可得乎?伏願大王再思而審處焉。」

  國朝處士高巍言:「嘗聞世之所謂丈夫者,蓋以其能為國家排難解紛,上足以安宗社,下可以服黎庶,而無一毫徼利干譽之私。臣樗櫟朽材,年甫桑榆,遨遊山野,經史自娛。內有飽煖之樂,外無攘竊之虞,感荷皇朝之賜厚且深矣。臣雖無丈夫之才,頗有丈夫之志,素慕仲連、子產之為人,善與人排難解紛,名世而不朽也。臣因天下不幸,我太祖高皇帝升遐,遺詔內外臣民同心輔政。蓋欲使聖子神孫本支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上法三代之公,下洗漢唐之陋。祖訓一定,萬世永賴,我聖天子欽遵遺詔嗣登寶位。龍飛之初,誕布惟新之政,下養老之詔,天下感戴,奚啻考妣?莫不願立於朝而忠於其事。朝野皆曰:內有聖明君主,外有骨肉藩翰,二帝三王之治只尺可待,此萬世磐石之固也。吁!不意忽聞大王與朝廷有隙,張皇三軍,抗禦六師,竟不知其意何出?今在朝諸臣,文者導之以智,武者奮之以勇,皆謂執言仗義,以順討逆,焉有不勝取者乎?如反掌爾。今殿下論親親最賢最長,即我朝之周公也。當存周公大公至正之心,毋惑他人流言之謗。亦如周公安重自修,使無一毫驕吝之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內輔朝廷,外屏四夷,則周公製作之功不得專美矣。惟其我朝基業同周室,太祖皇帝純德同文王,大行皇后慈惠同周后妃。[32]今殿下才美同周公,輔我皇上守成邁成康,故以周家始終之說言之。巍白髮書生,蜉蝣微命,生死不懼者。但久蒙太祖皇帝教養,無所補報,況朝廷勉勵風俗,於洪武十七年以行旌表愚臣孝行之門,臣竊自負。既為家之孝子,不可不為國之忠臣。死忠死孝,臣素願也。故敢披露忠肝,陳大義辭。惟願皇上與殿下各棄流謗之言和好,親親如故,罷兵息民。臣之忠義既盡,如果賜死,於九泉之下得見太祖皇帝在天之靈,問臣所以,臣亦有以藉口矣。」

  麾下從軍秀才高巍謹上北征長篇五十韻,伏冀電覽。詩曰:

 「皇帝建文初一年,共流言。
  不思太祖艱難日,遂入鴟鴞惡鳥篇。
  皇帝虛己問羣賢,遭家多難豈自天?
  羣臣叩首御堦前,選將練兵去平燕。
  三軍宿將無可舉,取人無過親賢裏。
  一一重瞳親鑒別,文武全才居上列。
  通天玉帶就賜腰,將之拜受辭金闕。
  即日推輪送江滸,奉命北征三叩首。
  奇謀勝算蘊胸中,奏捷飛書待日數。
  旌旐央央映日明,軍容肅整向前行。
  不徐不疾盡一舍,蕞爾燕城早晚傾。
  躬承制諭效曹彬,城陷不務戮一人。
  緩攻徐戰非示弱,生靈糜滅痛傷神。
  斂兵長圍且退守,能與士卒同甘苦。
  在昔吳起吮癰疽,卒母聞知悲死所。
  即旦水流草復青,軍人超距馬騰鳴。
  凡蒙犒賞願奮戰,一鼓天誅四海清。
  春日載陽鳥嚶嚶,江山明麗木忻榮。
  撫恤良民不易肆,執訊獲醜歸神京。
  緩轡鞭敲金鐙嚮,眾軍齊和凱歌聲。
  奏凱還京告太廟,自古班師當宴樂。
  金罍玉盞布天廷,光祿進饌且奏樂。
  工歌杕杜與車攻,鹿鳴四牡皇華詠。
  彤弓湛露更相奏,絃歌悠悠樂有餘。
  醉酒飽德時靡爭,嵩呼萬歲賀太平。
  放牛牧馬桃林野,載戢干戈不用兵。
  退食公門拜老母,喜動慈顏上壽酒。
  座中嘉客有誰人?惟有亥唐張仲友。
  論功行賞禮當封,官上加官祿萬鍾。
  御筆丹書鐵券至,同與山河誓始終。
  憶昔唐朝郭子儀,同心輔佐李光弼。
  聖朝名將隨時出,身係安危更有誰?
  巍本遼山一野民,當年有志入成均。
  幸受微職斷事府,斷事不明宥從軍。
  投筆班超事已遂,據鞍馬援志將伸。
  今逢大帥斯文說,何必乘槎去問津?」

校勘記

編輯
  1. 「中立府」,原作「中都府」,據舊鈔立齋錄改。下同。
  2. 「懼禍將及」,「懼」原無,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補。
  3. 「伯夷」,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4. 「授皇太子經筵」,「太」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5. 「濂亦」二字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6. 「臣親製誥文以授之」,「臣」原無,據明鈔本、明鈔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7. 「命太醫院官醫治」,「官醫」二字原無,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補。
  8. 「葉伯巨」,原作「葉伯臣」,據舊鈔立齋錄改。下同。
  9. 「彼乃敢與我抗」,「我」原脫,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補。
  10. 「靖寧既坐胡黨誅滅」,「誅滅」原作「事發」,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改。
  11. 「伺上出勸農時舉事」,「事」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12. 「詔有胡萬盤黨被誅五千」,舊鈔立齋錄作「詔胡藍二黨被誅有萬五千人」。
  13. 「其子紳官太學」,「紳」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14. 「懿敬皇太子妃為皇后」,「皇后」原作「皇太后」,據明史卷一一五孝康皇后傳改。
  15. 「太子妃呂氏為皇太后」,「太子」原作「太孫」,「皇太后」原作「皇后」,據明史卷一一五呂太后傳改。
  16. 「二月戊辰……明日己巳」,「戊辰」、「明日己巳」六字原無,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補。
  17. 「貝州」,原作「貝川」,本卷後文注倫為「東昌府恩縣人」,明恩縣乃唐貝州,據改。
  18. 「吳勤」原作「葉勤」,「張秉彝」原作「張秉」,據舊鈔立齋錄改、補。
  19. 「不意建文二年秋」,「秋」原作「私」,據舊鈔立齋錄改。「二年」,應為「元年」之誤。
  20. 「久隱遼山思傳說」,「隱」原作「憶」,據舊鈔立齋錄改。
  21. 「自薦平原班後立」,「平原」原作「平安」,誤。
  22. 「從軍吟」,「軍」原作「兵」,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改。
  23. 「班師迴過倒馬關」,「迴」原作「迎」,據舊鈔立齋錄改。
  24. 「窺時去取」,「取」原無,據明鈔本、明鈔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25. 「八月甲辰入院」,「八月」原作「七月」,與上下文不符。建文元年七月無「甲辰」日,八月七日為「甲辰」,九月二日為「己巳」,據改。
  26. 「降趾而趨」,「趨」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27. 「翰林侍講臣某曰」,「某」,舊鈔立齋錄作「孝孺」。
  28. 「與漢高同而神武過之」,「高」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29. 「然太祖皇帝之聖意」,「意」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30. 「今某國謀為不軌」,「今」原無,據明鈔本、舊鈔立齋錄補。
  31. 「若聞疑謗之言」,「若聞」二字原無,據舊鈔立齋錄補。
  32. 「大行皇后慈惠同周后妃」,「周」原無,據明鈔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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