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三
管子 卷第二十三 唐 房玄齡 注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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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卷第二十三
地數第七十七 揆度第七十八
國准第七十九 輕重第八十
地數第七十七 管子輕重十
桓公曰地數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
二萬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銅之山四
百六十七山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所以分壤樹榖也
戈矛之所發刀幣之所起也能者有餘拙者不足封於泰山
禪於梁父封禪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數皆在此內是謂國用
桓公曰何謂得失之數皆在此管子對曰昔者桀霸有天下
而用不足湯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餘天非獨爲湯雨菽粟
而地非獨爲湯出財物也伊尹善通移輕重開闔決塞通於
髙下徐疾之筴坐起之費時也黃帝問於伯髙曰吾欲陶天
下而以爲一家爲之有道乎伯髙對曰請刈其莞而樹之吾
謹逃其蚤牙則天下可陶而爲一家黃帝曰此若言可得聞乎
伯髙對曰上有丹沙者下有黃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
有陵石者下有鈆錫赤銅上有赭者下有鐵此山之見榮者
也苟山之見其榮者君謹封而祭之距封十里而爲一壇是
則使乗者下行行者趨若犯令者罪死不赦然則與折取之
逺矣脩敎十年而葛盧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尤受而制
之以爲劔鎧矛㦸是歳相兼者諸侯九雍狐之山發而出水
金從之尤受而制之以爲雍狐之㦸芮戈是歳相兼者諸
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頓㦸壹怒伏屍滿野此見戈之本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天財所出地利所在管子對曰山上
有赭者其下有鐡上有鈆者其下有銀一曰上有鈆者其下
有鉒銀上有丹沙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銅金
此山之見榮者也苟山之見榮者謹封而爲禁有動封山者
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斷右足入右足斷然則
其與犯之逺矣此天財地利之所在也桓公問於管子曰以
天財地利立功成名於天下者誰子也管子對曰文武是也
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夫玉起於牛氏邊山金起
於汝漢之右洿珠起於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
其塗逺而至難故先王各用於其重珠玉爲上弊黃金爲中
幣刀布爲下幣令疾則黃金重令徐則黃金輕先王權度其
號令之徐疾髙下其中幣而制下上之用則文武是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欲守國財而母稅於天下而外因天下
可乎管子對曰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號
令之徐疾內守國財而外因天下矣桓公問於管子曰其行
事奈何管子對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橋之粟貴糴之數〈武王旣勝〉
〈殷得巨橋粟欲使糴貴巨橋倉在今廣平郡曲周縣也〉桓公曰爲之奈何管子對曰武王立
重泉之戍〈戍名也假設此戍名欲人憚役而競收粟也重丈恭友〉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
不行〈榖十二解也〉民舉所最粟〈舉盡也最聚也子外友〉以避重泉之戍而國
榖二什倍巨橋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橋之粟二什倍
而市繒帛軍五歳毋籍衣於民以巨橋之粟二什倍而衡黃
金百萬〈衡平也〉終身無籍於民准衡之數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管子對曰可夫楚有汝
漢之金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煑此三者亦可以當武
王之數十口之家十人咶鹽百口之家百人咶鹽凡食鹽之數
一月丈夫五𦫵少半婦人三𦫵少半嬰兒二𦫵少半鹽之重
𦫵加分耗而釡五十升加一耗而釡百𦫵加什耗而釡千君伐
菹薪煑泲水爲鹽正而積之三萬鍾至陽春請籍於時桓公
曰何謂籍於時管子曰陽春農事方作令民毋得築垣牆毋
得繕冢墓丈夫毋得治宮室毋得立臺榭北海之衆毋得聚
庸而煑鹽然鹽之賈必四什倍君以四什之賈脩河濟之流南
輸梁趙宋衞濮陽惡食無鹽則腫守圉之本其用鹽獨重君
伐菹薪煑泲水以籍於天下然則天下不減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欲富本而豐五榖可乎管子對曰不可
夫本富而財物衆不能守則稅於天下五榖興豐巨錢而天
下貴則稅於天下然則吾民常爲天下虜矣夫善用本者若
以身濟於大海觀風之所起天下髙則髙天下下則下天髙
我下則財利稅於天下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事盡於此乎管子對曰未也夫齊衢處之
本通達所出也遊子勝啇之所道人求本者食吾本粟因吾
本幣騏驥黃金然後出令有徐疾物有輕重然後天下之寶
壹爲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揆度第七十八 輕重十一
齊桓公問於管子曰自燧人以來其大㑹可得而聞乎管子對
曰燧人以來未有不以輕重爲天下也共工之王〈帝共工氏繼女媧有天下〉水
處什之七陸處什之三乗天勢以隘制天下至於黃帝之王
謹逃其爪牙不利其器〈藏祕鋒芒不以示人行機權之道使人日用而不知〉燒山林破増藪
焚沛澤〈沛大澤也一水草兼處曰沛〉逐禽獸實以益人然後天下可得而牧也
至於堯舜之王所以化海內者北用禺氏之玉〈禺氏西北戎名玉之所出〉南貴
江漢之珠其勝禽獸之仇以大夫隨之〈勝猶益也禽獸之仇者使其逐禽獸如從𬽦讎也以大夫〉
〈隨之者使其大夫散邑粟財物隨山澤之人求其禽獸之皮〉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令諸侯之
子將委質者〈諸國君之子若衞公子開方魯公子季友之類〉皆以雙武之皮〈雙虎之皮以爲裘〉卿大
夫豹飾〈卿大夫上大夫也袖謂之飾〉列大夫豹幨〈列大夫中大夫也襟謂之幨音昌詹反〉大夫散其
邑粟與其財物以市武豹之皮故山林之人刺其猛獸〈刺音七亦反〉
若從親戚之仇此君冕服於朝而猛獸勝於外大夫已散其
財物萬人得受其流此堯舜之數也〈言堯舜嘗用此數〉
桓公曰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何謂事名二對曰天筴陽也壤
筴隂也此謂事名二何謂正名五對曰權也衡也規也矩也
准也此謂正名五其在色者青黃白黒赤也其在聲者宮商
羽徴角也其在味者酸辛鹹苦甘也二五者童山竭澤人君以
數制之人味者所以守民口也聲者所以守民耳也色者所
以守民目也人君失二五者亡其國大夫失二五者亡其勢民
失二五者亡其家此國之至機也謂之國機
輕重之法曰自言能爲司馬不能爲司馬者殺其身以舋其
鼓自言能治田土不能治田土者殺其身以舋其社自言能
爲官不能爲官者㓷以爲門父故無敢姦能誣祿至於君者
矣故相任寅爲官都重門擊拆不能去亦隨之以法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大准管子對曰大准者天下皆制我
而無我焉此謂大准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
我臣之能謀厲國定名者割壤而封臣之能以車兵進退成
功立名者割壤而封然則是天下盡封君之臣也非君封之
也天下已封君之臣十里矣天下每動重封君之民二十里君
之民非富也鄰國富之鄰國每動重富君之民貧者重貧富
者重冨大准之數也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
我民棄其耒耜出持戈於外然則國不得耕此非天凶也此人
凶也君朝令而夕求具民肆其財物與其五榖爲讎厭而去
賈人受而廩之然則國財之一分在賈人師罷民反其事萬
物反其重賈人出其財物國幣之少分廩於賈人若此則幣
重三分財物之輕重三分賈人市於三分之閒國之財物盡
在賈人而君無筴焉民更相制君無有事焉此輕重之大准也
管子曰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其
在塗者籍之於衢塞其在榖者守之春秋其在萬物者立貲
而行故物動則應之故豫奪其塗則民無遵君守其流則民
失其髙故守四方之髙下國無游賈貴賤相當此謂國衡以
利相守則數歸於君矣
管子曰善正商任者省有肆省有肆則市朝閒市朝閒則田
野充田野充則民財足民財足則君賦歛焉不窮今則不然
民重而君重重而不能輕民輕而君輕輕而不能重天下善
者不然民重則君輕民輕則君重此乃財餘以滿不足之數
也故凡不能調民利者不可以爲大治不察於終始不可以
爲至矣動左右以重相因二十國之筴也鹽鐵二十國之筴也
錫金二十國之筴也五官之數不籍於民
桓公問於管子曰輕重之數惡終管子對曰若四時之更舉
無所終國有患憂輕重五榖以調用積餘臧羨以備賞天下
賔服有海內以富誠信仁義之士故民髙辭讓無爲竒恠者
彼輕重者諸侯不服以出戰諸侯賔服以行仁義
管子曰一歳耕五歳食粟賈五倍一歳耕六歳食粟賈六倍二
年耕而十一年食夫富能奪貧能予乃可以爲天下且天
下者處茲行茲若此而天下可壹也夫天下者使之不使用
之不用故善爲天下者母曰使之使不得不使母曰用之使
不得不用也
管子曰善爲國者如金石之相舉重鈞則金傾故治權則勢
重治道則勢羸今榖重於吾國輕於天下則諸侯之自泄如
原水之就下故物重則至輕則去有以重至而輕處者我動
而錯之天下即已於我矣物臧則重發則輕散則多幣重則
民死利幣輕則決而不用故輕重調於數而止
五榖者民之司命也刀幣者溝瀆也號令者徐疾也令重於
寶社稷重於親戚胡謂也對曰夫城郭拔社稷不血食無生
臣親沒之後無死子此社稷之所重於親戚者也故有城無
人謂之守平虛有人而無甲兵而無食謂之與禍居
桓公問管子曰吾聞海內玉幣有七筴可得而聞乎管子對
曰隂山之礝碈一筴也燕之紫山白金一筴也發朝鮮之文皮一筴
也汝漢水之右衢黃金一筴也江陽之珠一筴也秦明山之曽
青一筴也禺氏邊山之玉一筴也此謂以寡爲多以狹爲廣
天下之數盡於輕重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隂山之馬具駕者千乗馬之平賈萬也金
之平賈萬也吾有伏金千斤爲此奈何管子對曰君請使與
正籍者皆以幣還於金吾至四萬此一爲四矣吾非埏埴揺鑪
櫜而立黃金也今黃金之重一爲四者數也珠起於赤野之末
光黃金起於汝漢水之右衢玉起於禺氏之邊山此度去周
七千八百里其塗逺其至陒故先王度用其重而因之珠玉
爲上幣黃金爲中幣刀布爲下幣先王髙下中幣利下上之
用百乗之國中而立東西南北度五十里一日定慮二日定載
三日岀竟五日而反百乗之制輕重毋過五日百乗爲耕田
萬頃爲戸萬戸爲開口十萬人爲分者萬人爲輕車百乗爲
馬四百四千乗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百五十餘里二
日定慮三日定載五日出竟十日而反千乗之制輕重毋過
一旬千乗爲耕田十萬頃爲戸十萬戸爲開口百萬人爲當
分者十萬人爲輕車千乗爲馬四千匹萬乗之國中而立市
東西南北度五百里三日定慮五日定載十日出竟二十日而
反萬乗之制輕重毋過二旬萬乗爲耕田百萬頃爲戸百萬戸
爲開口千萬人爲當分者百萬人爲輕車萬乗爲馬四萬匹
管子曰疋夫爲鰥匹婦爲寡老而無子者爲獨君問其若有
子弟師役而死者父母爲獨上必葬之衣衾三領木必三寸
郷吏視事葬於公壤若産而無弟兄上必賜之匹馬之壤故
親之殺其子以爲上用不苦也君終歳行邑里其人力同而
宮室美者良萌也力作者也脯二束酒一石以賜之力足蕩游不
作老者譙之當壯者遣之邊戍民之無本者貸之圃彊故百
事皆舉無留力失時之民此皆國筴之數也
上農挾五中農挾四下農挾三上女衣五中女衣四下女衣三
農有常業女有常事一農不耕民有爲之飢者一女不織民
有爲之寒者飢寒凍餓必起於糞土故先王謹於其始事再
其本民無𥼷者賣其子三其本若爲食四其本則郷里給五
其本則逺近通然後死得葬矣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
無止然則姦塗不可獨遵貨財不安於拘隨之以法則中內
摲民也輕重不調無𥼷之民不可責理鬻子不可得使君失其
民父失其子亡國之數也管子曰神農之數曰一榖不登減一榖榖
之法什倍二榖不登減二之法再什倍夷䟽滿之無食者予
之陳無種者貸之新故無什倍之賈無倍稱之民
國准第七十九 輕重十二
齊桓公問於管子曰國准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國准者視
時而立儀桓公曰何謂視時而立儀對曰黃帝之王謹逃其
爪牙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後之王燒増藪焚沛澤不益民
之利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
備物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桓公曰然則五家之數籍何者
爲善也管子對曰燒山林破増藪焚沛澤禽獸衆也童山
竭澤者君智不足也燒増藪焚沛澤不益民利逃械器閉知
能者輔已者也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者曰淫器而一民
心者也以人御人逃戈刃髙仁義乗天固以安己也五家之數
殊而用一也
桓公曰今當時之王者立何而可管子對曰請兼用五家而勿
盡桓公曰何謂管子對曰立祈祥以固山澤立械器以使萬物
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筴童山竭澤益利摶流出金山立幣成
菹丘立駢牢以爲民饒彼菹菜之壤非五榖之所生也麋鹿
牛馬之地春秋賦生殺老立施以守五此以無用之壤臧民之
羸五家之數皆用而勿盡
桓公曰五代之王以盡天下數矣來世之王者可得而聞乎管子
對曰好譏而不亂亟變而不變時至則爲過則去王數不可
豫致此五家之國准也
輕重甲第八十 輕重十三
桓公曰輕重有數乎管子對曰輕重無數物發而應之聞聲
而乗之故爲國不能來天下之財致天下之民則國不可
成桓公曰何謂來天下之財管子對曰昔者桀之時女樂三
萬人端譟晨樂聞於三衢是無不服文繡衣裳者伊尹以薄
之游女工文繡篡組一純得粟百鍾於桀之國夫桀之國者
天子之國也桀無天下憂飾婦女鍾鼔之樂故伊尹得其粟
而奪之流此之謂來天下之財桓公曰何謂致天下之民管
子對曰請使州有一掌里有積五窌民無以與正籍者予之
長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長度飢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
不𠸆者得振則天下之歸我者若流水此之謂致天下之民
故聖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動言揺辭萬民可得而親桓
公曰善
桓公問管子曰夫湯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管
子對曰桀者冬不爲槓夏不束柎以觀凍溺㢮牝虎充市以
觀其驚駭至湯而不然夷競而積粟飢者食之寒者衣之不
𠸆者振之天下歸湯若流水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桓公曰
桀使湯得爲是其故何也管子曰女華者桀之所愛也湯事
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湯事之以千金內則有女華
之隂外則有曲逆之陽隂陽之議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湯之
隂謀也
桓公曰輕重之數國准之分吾已得而聞之矣請問用兵奈
何管子對曰五戰而至於兵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
請戰衡戰准戰流戰權戰勢此所謂五戰而至於兵者也桓
公曰善桓公欲賞死事之後曰吾國者衢處之國饋食之都
虎狼之所捿也今每戰輿死扶傷如孤茶首之孫仰倳㦸之
寶吾無由予之爲之奈何管子對曰吾國之豪家遷封食邑而居
者君章之以物則物重不章以物則物輕守之以物則物重不守
以物則物輕故遷封食邑富商蓄賈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此
吾國之豪也故君請縞素而就士室朝功臣世家遷封食邑
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曰城𦘺致衝無委致圍天下有慮齊獨
不與其謀子大夫有五榖菽粟者勿敢左右請以平賈取之
子與之定其劵契之齒釡鏂之數不得爲侈弇焉困窮之民
聞而糴之釡鏂無止逺通不推國粟之賈坐長而四十倍君
出四十倍之粟以振孤寡牧貧病視獨老窮而無子者靡得
相鬻而養之勿使赴於溝澮之中若此則士爭前戰爲顔行
不偷而爲用輿死扶傷死者過半此何故也士非好戰而輕
死輕重之分使然也
桓公曰皮幹筋角之徴甚重重籍於民而貴市之皮幹筋角
非爲國之數也管子對曰請以令髙槓柴池使東西不相睹
南北不相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皮幹筋角之徵去分民
之籍去分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槓池平
之時夫妻服簞輕至百里今髙槓柴池東西南北不相睹天
酸然雨十人之力不能上廣澤遇雨十人之力不可得而恃
夫舎牛馬之力所無因牛馬絶罷而相繼死其所者相望皮
幹筋角徒予人而莫之取牛馬之賈必坐長而百倍天下聞
之必離其牛馬而歸齊若流故髙槓柴池所以致天下之牛
馬而損民之籍也道若祕雲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
桓公曰弓弩多匡䡔〈苦禮切凝也〉者而重籍於民奉繕工而使弓
弩多匡䡔者其故何也管子對曰鵝鶩之舎近鵾雞鵠䳈〈音保〉
之通逺鵠鵾之所在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
上無闕者前無趨人三月解𠣗弓弩無匡䡔者召管子而問
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鵠鵾之所在君式璧而聘之菹澤之
民聞之越乎而射逺非十鈞之弩不能中鵾雞鵠䳈彼十鈞
之弩不得𩇹擏不能自正故三月解𠣗而弓弩無匡䡔者此
何故也以其家習其所也
桓公曰寡人慾籍於室屋管子對曰不可是毀成也欲籍於
萬民管子曰不可是隱情也欲籍於六畜管子對曰不可是
殺生也欲籍於樹木管子對曰不可是伐生也然則寡人安
籍而可管子對曰君請籍於鬼神桓公忽然作色曰萬民室
屋六畜樹木且不可得籍鬼神乃可得而籍夫管子對曰厭
冝乗勢事之利得也計議因權事之囿大也王者乗勢聖人
乗幼與物皆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昔堯之五更五
官無所食君請立五厲之祭祭堯之五吏春獻蘭秋斂落原
魚以爲脯鯢以爲殽若此則澤魚之正伯倍異日則無屋粟
邦布之籍此之謂設之以祈祥推之以禮義也然則自足何
求於民也
桓公曰天下之國莫彊於越今寡人慾北舉事孤竹離枝恐
越人之至爲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君請遏原流大夫立沼池
令以矩游爲樂則越人安敢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
請以令隱三川立貟都立大舟之都大身之都有深淵壘十
仞令曰能游者賜千金未能用金千齊民之游水不避呉越
桓公終北舉事於孤竹離枝越人果至隱曲薔以水齊管子
有扶身之士五萬人以待戰於曲薔大敗越人此之謂水豫
齊之北澤燒火〈獵而行火曰燒式照反〉光照堂下管子入賀桓公曰吾田
野辟農夫必有百倍之利矣是歳租稅九月而具粟又美相
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萬乗之國千乗之國
不能無薪而炊今北澤燒莫之續則是農夫得居裝而賣其
薪蕘〈大曰薪小曰蕘〉一束十倍則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芸此租稅
所以九月而具也
桓公憂北郭民之貧召管子而問曰北郭者盡屨縷之甿也
以唐園爲本利爲此有道乎管子對曰請以令禁百鍾之家
不得事鞽千鍾之家不得爲唐園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樹葵
菜若此則空閒有以相給資則北郭之甿有所讎其手搔之
功唐園之利故有十倍之利
管子曰隂王之國有三而齊與在焉桓公曰此若言可得聞乎
管子對曰楚有汝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
煑此隂王之國也且楚之有黃金中齊有薔石也苟有操之
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使夷吾得居楚之黃金吾能
令農毋耕而食女毋織而衣今齊有渠展之鹽〈渠展齊地泲水所流入海之處可煑〉
〈鹽之所也故曰渠展之鹽〉請君伐菹薪〈草枯曰菹采居反〉煑沸火爲鹽正〈音征〉而積之
桓公曰諾十月始正至於正月成鹽三萬六千鍾召管子而
問曰安用此鹽而可管子對曰孟春旣至農事且起大夫無
得繕冢墓理宮室立臺榭築牆垣北海之衆無得聚庸〈庸功也〉
而煑鹽〈北海之衆謂北海煑鹽之人本意禁人煑鹽託以農事慮有妨奪先自大夫起欲人不知其機斯爲權術〉若此則鹽
必坐長而十倍桓公曰善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糶之
梁趙宋衞濮陽彼盡饋食之也國無鹽則腫守圉之國〈本國自無逺饋〉
〈而食國與與禦同〉用鹽獨甚桓公曰諾乃以令使糶之得成金萬壹千餘
斤桓公召管子而問曰安用金而可管子對曰請以令使賀
獻出正籍者必以金金坐長而百倍運金之重以衡萬物盡
歸於君故此所謂用若挹於河海若輸之給馬此隂王之業
管子曰萬乗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乗之國必有千金之賈
百乗之國必有百金之賈非君之所賴也君之所與故爲人
君而不審其號令則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桓公曰何謂一國
而二君二王管子對曰今君之籍取以正萬物之賈輕去其
分皆入於商賈此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故賈人乗其弊以守
民之時貧者失其財是重貧也農夫失其五榖是重竭也故
爲人君而不能謹守其山林菹澤草萊不可以立爲天下王
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山林菹澤草萊者薪蒸之
所出犧牲之所起也故使民求之使民籍之因以給之私愛
之於民若弟之與兄子之與父也然後可以通財交殷也故
請取君之游財而邑里布積之陽春蠶桑且至請以給其口
食笝曲之彊若此則絓絲之籍去分而歛矣且四方之不至
六時制之春日倳耜次日獲麥次日薄芋次日樹麻次日絶
菹次日大雨且至趣芸壅培六時制之臣給至於國都善者
郷因其輕重守其委廬故事至而不妄然後可以立爲天下王
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或爲之飢一女不織民或爲之寒故事再
其本則無賣其子者事三其本則衣食足事四其本則正籍
給事五其本則逺近通死得藏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
焉無止是使姦塗不可獨行遺財不可包止隨之以法則是
下艾民食三𦫵則郷有正食而盜食二升則里有正食而盜
食一升則家有正食而盜今操不反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
求民之毋失不可得矣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財無
有者賣其衣屨農夫糶其五榖三分賈而去是君朝令一怒
布帛流越而之天下君求焉而無止民無以待之走亡而捿
山阜持戈之士顧不見親家族失而不分民走於中而士遁
於外此不待戰而內敗
管子曰今爲國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逺
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今君躬犂墾田耕發草土得其榖矣民人之食有人若干步畒
之數然而有餓餒於衢閭者何也榖有所藏也今君鑄錢立
幣民通移人有百十之數然而民有賣子者何也財有所並
也故爲人君不能散積聚調髙下分並財君雖彊本趣耕發
草立幣而無止民猶若不足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今欲調髙下分並財散積聚不然則世且
併兼而無止蓄餘藏羨而不息貧賤鰥寡獨老不與得焉散
之有道分之有數乎管子對曰唯輕重之家爲能散之耳請
以令輕重之家桓公曰諾東車五乗迎癸乙於周下原桓公
問四因與癸乙管子𡩋戚相與四坐桓公曰請問輕重之數
癸乙曰重籍其民者失其下數欺諸侯者無權與管子差肩
而問曰吾不籍吾民何以奉車革不籍吾民何以待鄰國癸
乙曰唯好心爲可耳夫好心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
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知萬物之可因而不因
者奪於天下奪於天下者國之大賊也桓公曰請問好心萬
物之可因癸乙曰有餘富無餘乗者責之卿諸侯足其所不
賂其游者責之令大夫若此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
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矣故知三準同筴者能
爲天下不知三準之同筴者不能爲天下故申之以號令抗之
以徐疾也民乎其歸我若流水此輕重之數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今倳㦸十萬薪菜之靡日虛十里之衍頓
㦸一譟而靡幣之用日去千金之積久之且何以待之管子對
曰粟賈平四十則金賈四千粟賈釡四十則鍾四百也十鍾
四千也二十鍾者爲八千也金賈四千則二金中八千也然則一
農之事終歳耕百畒百畒之收不過二十鍾一農之事乃中二
金之財耳故粟重黃金輕黃金重而粟輕兩者不衡立故善
者重粟之賈釜四百則是鍾四千也十鍾四萬二十鍾者八萬
金賈四千則是十金四萬也二十金者爲八萬故發號出令曰
一農之事有二十金之筴然則地非有廣狹國非有貧富也
通於發號出令審於輕重之數然管子曰湩然擊鼓士忿怒
鎗然擊金士帥然筴桐鼓從之輿死扶傷爭進而無止口滿
用手滿錢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祿重賞之所使也故軒冕立於
朝爵祿不隨臣不爲忠中軍行戰委予之賞不隨士不死其
列陳然則是大臣執於朝而列陳之士執於賞也故使父不
得子其子兄不得弟其弟妻不得有其夫唯重祿重賞爲然
耳故不逺道里而能威絶域之民不險山川而能服有恃之
固發若雷霆動若風雨獨出獨入莫之能圉
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於天下而傷寡人寡人之行
爲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呉越不朝珠象而以爲幣乎發朝鮮
不朝請文皮毤〈他臥切落毛也〉服而以爲幣乎禺氏不朝請以白璧爲
幣乎崐崘之虛不朝請以璆琳琅玕爲幣乎故夫握而不見
於手含而不見於口而辟千金者珠也然後八千里之呉越
可得而朝也一豹之皮容金而金也然後八千里之發朝鮮可得
而朝也懷而不見於抱挾而不見於掖而辟千金者白璧也
然後八千里之禺氏可得而朝也簪珥而辟千金者璆琳琅
玕也然後八千里之崐崘之虛可得而朝也故物無主事無接
逺近無以相因則四夷不得而朝矣
管子卷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