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問 (四庫全書本)/卷08

卷七 經問 卷八 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經問卷八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李塨問宋儒有神道尚右之說不知何所考據或因廟室以西盡為尊藏主於西壁遂誤為此言乎考古人太祖位下左昭右穆東昭西穆則神道尚左非尚右也
  曰神道尚右自昔有之古有陽尚左陰尚右天道尚左地道尚右之說故祭天神尚左祭地祗尚右宗廟尚左社稷尚右北坐尚左南坐尚右皆以陰陽分左右惟神道神字稍混可以為陽可以為陰以為人鬼則為陽以為地祗則為陰故無從凖的耳若漢後立廟不依古昭穆同堂異室以西為上此正據神道尚右之說而自西及東自始祖以及祖禰由漢而唐而宋定之為不刋之制則顯與周官小宗伯左宗廟右社稷考工記匠人營國左祖右社與夫宗廟為陽不忍死親之義一概乖反此則於禮可疑者如此者或一為正之可耳
  然而陰陽左右又各不同如同一向南之坐宜同尚左矣而有時以右為尊同一向北之坐宜同尚右矣而有時反以左為尊此何說乎
  曰此則以布席坐席與席身席向分之蓋布席主席身坐席主席向兩有不同所謂布席主席身者何也曲禮雲席南向北向以西方為上席東向西向以南方為上夫席向南北與席向東西此不同之極矣而一同於尚西一同於尚南此是何說曰此謂布席言之也彼布席者以為坐陽尚左坐陰尚右此定禮也南向宜上東東向宜上北此以所向者言之也然而布席者以席為主不主席所向而主於席身席之向南者其身在北曰坐陰陰尚右在西席之北向者其身在南曰坐陽陽尚左亦在西席向東西者亦然向西則身東曰坐陽陽左在南向東則身西曰坐陰陰右亦在南雖異向同尚似乎有偏而仍不偏者所尚雖同而主義各異葢席有首尾首為端尾為末端為上末為下侍坐布席其職有然然此所尚祗恆坐禮也若夫禮席陰陽全主所向如郊壇南向即為陽祀社稷北向即為陰祀故郊社配位南向北向以東方為上與席之南向北向以西方為上者正復相反所謂禮席主席向即此可驗嘗在館議禮有太常疏奏謂配位之謬
  圜丘方澤南北殊向而 方澤壇位與 圜丘無異獨是
  三祖配位皆以東坐西向為一配西坐東向為二配又東坐西向為三配以至從壇四位五嶽五鎮依次分設皆始於西向而訖於東向則是主位易而配位不易配不從主一誤昭穆左右盡行乖反二誤何所尊於東三誤偏墜無觀儀四誤舉朝莫能辨祗雲仍舊如之何予時有末議已呈掌院而抑之者謂不改舊典何煩餘論遂留館不上不知此不必有絶大學問祗就席端所尚與配位所尚相反而實相通者參觀之而其說自見葢猶是陽尚左陰尚右之義而以坐為主則南北皆西以向為主則南北皆東主位與配位兩無礙也陽尚左昭陰尚右穆左右昭穆自若也尚尊故尊東非曠尊也配位皆尚東席端皆尚西非偏墜也然則讀古有要即坐位細故亦且各有至義而不可移易如此況其他乎邵廷采問宗廟皆南向而主皆東向廟室亦皆南向而室之尊處必東向此皆前儒昧昧自漢唐迄宋並無明解而先生一一指示之即此一節已足闢言禮之奧矣然尚有藏主西壁之說與設主東向並是一意而舊儒論藏主者兼雲藏主北壁似乎室製兼尊西北而西壁北壁皆可藏主此則如何
  曰藏主西壁則按之大戴禮班氏白虎通許慎五經異義以及公羊穀梁諸說皆云宗廟之主藏於太廟室西壁而衞次仲雲廟主祭訖納於室西壁塪中此從來議禮有據之言然但言西壁而不知在西之何故雖知藏主西壁是其本事而仍有錯互之言如雲正廟之主各藏太室西壁之中遷廟之主則藏於太祖太室北壁之中夫自有遷廟則廟無虛主並無藏太祖之室之禮況太祖之室北南相向俟列昭穆而北藏祧主偏畸不對又況合祭時必升羣廟遷廟之主合食太祖以羣廟主與遷廟主俱在室外並迎而升之太廟之中故曰升食若原在祖室北壁則食之而已何待更升乃晉作太廟以廟制南面作南向七室以藏帝主北向七室以藏後主則變西藏為北藏又變北藏為南藏其於藏製室製無一不亂而唐貞觀間有謂共堂別室以西為首當在西夾之間雖向南之室而亦藏西壁因降而藏之西夾室如開元禮議遷廟之主藏於夾室三間其後三間外無置室處則又於夾室北壁以西為上而置主其中其議有雲必於西者長老之處地道尚右鬼神幽陰也則祗以昧所自來而或北或南或左或右或正或傍東扯西拽終無下落其為千古夢夢如此今予得仍斷之曰此室製也凡家室廟室皆以東南為戸東北為窔北壁為墉南牕為牖西南為奧西北為屋漏其棟與梁與檐宇雖俱向南而其中如舟然坐西向東以西為屋極至尊之地故藏主於此穴牆為坎去地六尺一寸以石築之而藏主其中名之曰祏祭則設幾於坎前而出主而祭是廟之向東者非廟也室也室亦仍南向而室之製則尊西而尚東向也主之藏西壁者非尚右也室也惟室故東向亦惟室故非凡堂凡夾室之可得而強為西向且強藏西壁也曰室製然也此長夜一旦也
  然則夾室在廟傍在室傍乎
  曰夾室廟兩傍東西廂也爾雅有東西廂曰廟無者曰室曰寢故雜記釁廟禮刲羊釁中廟畢乃降而割雞釁門釁夾室是夾室在廟傍必降階而後釁之唐孔氏所謂門者廟門夾室者廟傍東西廂是也其又曰夾室中室者以夾室非一室必相夾成室而釁者但就中一室釁之此禮文瞭然者若尚書顧命則又以路寢兩傍當之以東西房亦有名夾室者說者遂謂在廟室之後之兩傍以為廟後有室室後有寢皆有夾室而不知寢即是室並無兩重且既是寢室則爾雅明雲寢與室無東西廂矣安有夾室乎
  然而主在室則東向主出而祭於堂亦東向耶
  室主必東向以室制一戶一牖所尊者在棟也迎主於堂必南向以堂制兩楹兩階所尊者在屋極也但主有在室而亦南向者有司徹雲有司徹饋饌於室中西北隅南面是在室亦南向也有在堂而亦東向者郊特牲坐屍於堂屍在戶西南面而主席東面是在堂亦東向也且主隨屍轉並無一定如陰厭主東向陽厭則南向矣薦熟在堂則屍南向而主東向薦熟在室則屍東向而主亦東向矣後儒以東南兩向相爭不已總屬膠固不通達耳詳見予廟制折衷
  又有請者夫祭之有厭謂屍去而祗饌主使主得厭飫也然而厭主必在室者以主藏於室故也乃厭於奧曰陰厭厭於屋漏曰陽厭同一在室而於奧則主向東於屋漏則主向南此何説乎
  曰此亦以室製為之葢厭有不同大抵無屍而饌主謂之厭故大祭於未迎屍之前則有厭於屍謖之後則有厭而祭殤無後者則皆不扮屍故皆有厭然而未迎屍之前其饌主謂之陰厭以獻饌於室西南隅之奧當室幽處故曰陰厭屍既謖之後其饌主謂之陽厭以獻饌於室西北隅之屋漏室有漏光故曰陽厭殤祭亦然其祭適殤者厭於陰尊之也其祭庶殤者則厭於陽稍殺之也而特大祭之陽厭與庶殤之陽厭則又不同大祭在屋漏而庶殤則在室東北隅之窔觀特牲有司徹皆云徹饋饌於室中西北隅南面此西北隅屋漏之厭也曾子問凡殤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宅當室之白夫室以戶為白以窔為當室之白是此陽厭者在東北隅之窔非西北隅也而鄭氏概以西北隅當之誤矣若其向則陽厭皆南向陰厭皆東向夫陽厭皆南而陰厭皆東者豈其以東南分陰陽乎東之與南向皆屬陽坐北坐西坐皆屬陰此既無陰陽可分且又無大祭殤祭尊卑隆殺之別而奧必東向窔與屋漏必南向者此是何故葢古凡祭饗必置酒尊於饗席之左席設於奧則向東之席席曠於左正可置尊若向北則否且室無北向之主故必東向也若席設屋漏則東向無左矣何以置尊故必當南向而惟窔則西向曠左然天下無西向之主而南向又無左故必借室之東房用以置尊然後可安於南向是以屋漏之陽厭則有司徹雲納一尊於室中以饌席在西北隅則設尊在當中以尊當在席左也在窔之陽厭則曾子問雲尊於東房以饌席在東北隅則設尊在室東之房以室無可左姑就室傍以設尊猶之設尊在東序也此陰厭必東向陽厭必南向之說也亦室製也
  室主不西向則是室製有然若雲室無北向之主則合祭時穆主北向何與且文穆武昭非南北向乎
  正惟北向當必有南向者相對分為昭穆無専主北向之禮故云陰厭不北向以陰厭者必室中專主與東西昭穆不同故不北向也若合祭時南昭北穆總是虛位其雲武昭文穆者但就其世次之序言則自后稷至文武太王適當穆王季適當昭文適當穆武適當昭若廟室昭穆則在成王時即文昭武穆矣是以周制九廟其在文武二廟必文昭武穆何則以二廟不祧不從昭穆為轉環則左先於右此是常制非世次之序武必在昭文必在穆亦非昭穆轉環武有時可在昭文亦有時可在穆也況室中主向與堂上屍向或南或北相為表裏文武二主在室中則文昭南向武穆北向其餘三昭三穆則三昭南向三穆北向而及祭於堂則后稷與文武三屍皆南向而其餘三昭三穆則三屍西向三屍東向以文武二屍係不祧之廟不與三昭三穆列東西也嚮使屍祭在堂南面享侑而其序行與序坐徒以世次之故致使子先父行父降子坐武左文右何以行事故漢儒言禮如韋𤣥成之以文武二廟列三昭三穆之內謂天子止五廟而無七廟則十屍並出三屍自南面六屍自東西其在六廟中無文武也此儒說之陋也如鄭𤣥之以武昭在東文穆在西廟之祧昭入武廟廟之祧穆入文廟則春秋謂有事文武不是武文宗有司謂父子昭穆不是穆昭文未嘗在西武未嘗在東也此又儒說之陋也
  張燧問喪禮有五服之名或雲是五件喪衣其五維何一斬衰一𪗋衰一期衰一功衰一緦衰也詳其說似衣製有五而因而分之然而大功小功時之多寡固不同而衣製輕重亦各有別乃合作一衣何也
  曰五服者五等之服非五件喪衣也其雲五等者大抵以所親逺近之等因之較所服多寡之等定為五數而於是服之形製輕重分於其間曰五服如自髙曾祖考以至於身其數五自身以至於子孫曾𤣥其數五其間直推橫推皆有服者此五服之親也而於是多者服三年次多期年又次多大功九月次少小功五月最少緦三月此五服之時也而於是不緝之衰為三年之服緝衰為期年之服緝而去衰去負板去辟領兼有事其縷者為大小功緦服就大小功緦同製中而用九升布為大功服用十一升布為小功服用十五升布而半用朝服之細絲為緦服此五服之衣製也雖其間親數與時數衣製之數猶有參差如祖父母與伯叔兄弟同期年高曾祖考與曾孫𤣥孫同三月類其尊卑差等不必與時數多寡相配而要之五等之親總以五等之時與衣限為定數若但以五件喪衣為言則儀禮有三年疏衰期年疏衰大功小功之繐衰不止五等何以限之若其分斬𪗋期功緦五等則明明有大小二功其時則有九月五月之殊其衣製則有九升十一升之異其所親之服則有孫與兄弟之孫之分別不得合為一等而即其斬衰𪗋衰分作兩等劇為不通自古無斬衰之名三年一等原只齊衰齊衰者齊衰也父母之喪齊其麻而不緝謂之齊衰若期功與緦則緝其麻之四際而以下際之𪗋緶為名故亦名齊不緝名齊者猶之亂曰亂緝亦名齊者猶之治亂曰亂也自戰國後儒造儀禮與喪大記雜記者易齊衰二字為斬衰而分斬𪗋二字於三年之中以為父斬母𪗋而於是五等之服又多一等矣夫父母一等並無優劣自春秋以前並無有父贏母絀之說見於諸經而父母皆齊亦並無有以斬服一名加於諸服之上觀論語子見齊衰為㐫服之至而孟子告滕文父喪即以齊疏之服為服父之服未嘗於齊疏之外有斬疏也作儀禮者誤讀春秋晏嬰服父晏桓子喪有疏衰斬苴絰帶語謂以疏麻為衰斬苴為絰帶而乃以斬字連疏衰並讀又見剡子有三年之喪如斬語遂造為斬衰一服而不知其誤也詳見予喪禮吾說篇漢儒信三禮不信春秋論語孟子故鄭氏註五服謂斬衰至緦麻之親而孔疏以斬𪗋大小功緦當之夫齊即斬也斬𪗋本一而乃分為二以𪗋衰為母服耶則父母一等而今分為二是六服也以𪗋衰為三年耶則五服有期而今以三年之𪗋而即接功緦是四服也且一斬四𪗋鄭氏言之一斬四緝賈公彥言之葢四𪗋即四緝以為其所緶𪗋而緝縫者止期功小功與緦四等耳今分斬與𪗋而使三年之不𪗋緝者今亦有𪗋緝是𪗋緝有三年期功小功緦五等將一斬五𪗋一斬五緝也而可乎然而服者衣也親有參差而衣製一定似乎以一定之衣限參差之親而反曰五等以親言不以衣言亦有據乎
  曰有之學記曰師無當於五服五服不得不親謂師不在五服之親列故也則明明五服以親言矣故儀禮喪服傳鄭註服之數盡於五則髙祖宜緦麻曽祖宜小功而賈疏雲此據三年問至親以期斷以父本期年而加三年者則祖大功曾小功髙緦為五服此皆以親之等列為言是以服問曰罪多而刑五喪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也鄭註雲列等比也疏雲言罪之與喪其數雖多其限同五以其等列相似故云列也則五服等列並未以喪衣為言即喪服記於甥下問曰甥者何也賈雲五服未有此名故問之則五服之名全在親列而就親列而討之則有五等之親因之製五等之服此明徴也若但以喪衣言則又有七服之名非七等衣也言五等之衣每等中有七件衣如賈公彥疏喪服記雲以期與三年懸絶故重列七服七者疏衰一裳𪗋一牡麻絰一冠一布纓一布帶一疏屨一共七其不及削杖者以杖不可衣也然此五服皆有之祗疏布牡麻諸色不同耳是以親等言之則為五服以衣數計之則有七服增乎此減乎此皆非禮製善讀禮者請即以此明辨之凌紹焻字離照康熙庚辰科進士錢塘人問友有子先身死而孫又病廢不能主喪祗有子之孫即死者之曾孫也可主喪乎否乎
  儀禮喪服傳為君祖父母期章註謂君死而君之子若廢疾不任國政不任喪事則孫受重於祖若君之子與孫俱廢疾不任喪事則曾孫受重於曾祖所云受重者不止主喪謂其子廢疾尚存而孫且為祖制三年服曾孫為曾祖制三年服俗所稱承重是也今士庶之家無重可承雖不必制服而主喪則有子以子子疾以孫孫疾又以孫此禮之無可辭者至其服則祖仍𪗋期曾祖仍𪗋衰五月與天子諸侯稍異耳
  又問然則幸有曾孫耳如未有則誰主之
  未有則服親之同等者主之又未有則無服之同等者主之又未有則同族主之所謂攝主也喪大記雲喪有無後無無主而喪小記雲凡攝主男主使同姓婦主使異姓又雲無同姓者使東西家前後家主之又無有則里尹主之夫里尹尚可主而患無主之者乎
  又問若此者以原無人可主耳或見有孫在而廢疾矣乃下子孫又無有則此廢疾者可以偃息在牀乎否乎
  曰可雜記雲士之子為大夫則其父弗能主也謂子之貴不可以及之父也必使其子為大夫者之子主之若無子則借他大夫之子暫為之主而喪畢即撤所謂他大夫謂同族之大夫非然即他族之大夫無不可也夫父者尊主也尊主無廢疾尚偃然坐視而寧借他大夫之子以為之主況廢疾耶
  又問然則此廢疾者雖不能拜客而但寢草於帷間以示答客何如
  曰不可喪無二主主雖有尊又有卑而尊者拜客則卑者立哭而不拜卑者拜客則尊者立哭而不拜故喪小記雲異國君來弔其臣則本國之君主之而其子中庭哭而不拜父之主子亦如之父主子喪而有杖則其子之子反不執杖父為子婦主而有杖則其婦之夫反不執杖不杖者不拜客也故曾子問雲衞靈公弔季桓子而哀公主喪是時哀公拜衞靈則桓子之子康子當北面哭踴而不拜乃康子亦拜稽顙則論禮家遂𮗸之曰喪有二主自季康子始也今俗不識禮凡尊卑子姓盡執杖就位大為非禮茲廢疾不出則正當一主拜客而反假飾為二主焉可乎雖然柩堂之側原當居恤中門未設廬則就帷而寢草焉無不可也此喪次非主位也邑人問
  一邑甲無適子惟三妾各有子而甲死其長妾之子乙生子丙矣而乙又死至是甲之長妾死而疑丙所服
  今制與二禮禮記儀禮俱無明文
  或曰丙服當三年 今制三年章有嫡孫為祖父母承重一條詳其義以嫡且父死故也今甲無嫡子以長庶乙當嫡而乙又死則丙正嫡孫當承重矣若謂制文無庶祖母三字則 制貴簡括但稱祖父母
  而繼祖母與庶祖母皆在其中何則其祖母也如以制文所無有而即謂無服將無繼祖母不承重乎
  或曰丙不當有服朱文公家禮於𪗋衰不杖期下雲庶子之子為父之母而為祖後則不服解曰父是庶子則庶孫當為父所生母服𪗋衰不杖期而若承祖後則無服今丙不承祖後乎
  曰若以承重言則自當三年特古無承重名但有傳重受重二名謂祖父以宗社之重傳之於我而我從受之則此祖此父皆先君也母與祖母其在天子皆後在邦君皆夫人也未有君與後夫人而不三年者故士喪禮及諸禮祗雲孫為祖父母期並無為祖父母三年之文而喪服傳文始有父沒為祖父母服斬一語專以君與後夫人變服為言是今之承重實從傳重與受重二名而誤稱之而今之孫為祖父母三年實由先君與先太后之服而誤服之者也原非謂三年重服子未服而孫承之謂之承重孫也但曰為父後為祖後則仍是承重之別名士庶有何後而子為之孫又為之論語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即非天子諸侯亦必世卿有爵邑者而後可曰為故苟立為後之名則庶母庶祖母皆當三年此其例在春秋有之春秋魯莊公之妾則成風也成風生子僖公為父後矣僖公子文公又為祖後至文四年而後成風死然而夫子書曰夫人風氏薨又曰塟我小君成風又曰王使榮叔歸含且賵又曰王使召伯來㑹塟又曰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則是文公發三年之喪告天子而赴諸侯在夫子未嘗有譏貶也是以漢文所生母薄太后也以景帝前二年崩而天子朝臣並居重服即東晉安帝崇安四年太皇太后李氏崩祠部郎中徐廣議雲左氏春秋母以子貴成風稱夫人文公服三年之喪而魯史無譏焉且禮祖不得而厭屈孫也則是孫苟為後必當三年朱氏作家禮於為後二字全未明白既曰孫為祖後而反以為後之故使三年之重改作無服是亂禮也特予謂三年亦未是者以所議士庶禮也士庶豈天子諸侯耶而為後耶士喪禮不云為祖父母期乎嫡孫衆孫於嫡祖母期於繼祖母亦期而庶孫之於父所生母則他孫不期而已亦期何則其祖母也其祖母則期矣若夫為後則不分嫡庶而皆可以為為則必服三年如臧武仲為宣叔子以幼庶而先為後及其出奔然後請長嫡為後而究其所立仍是次嫡未見正嫡體庶其於服重有分也禮註謂長嫡為後為體正庶子為後為體而不正嫡孫為後為正而不體今次嫡則體矣然以為正耶則支子也何以處長嫡以為不正耶則嫡子也何以處庶子且次嫡即稱支子即非正則重在宗社仍非重嫡可知矣至若士庶則不惟無承重並無為後且亦何至絶服焉
  一邑甲無嫡子惟二妾各有子甲死其長妾之子乙生子丙而乙游學尚未歸乙母死或疑乙丙赴即訃與服
  今制庶子為所生母斬衰三年
  朱氏家禮庶子為父後者為其母緦服
  曰此據士禮喪服傳於緦麻章曰庶子為父後者為其母故云實則喪服傳本戰國後人所作故假為子夏傳以倚附於七十子徒之門人較之春秋論語諸書大相懸逺且此所據尤誤者此亦天子諸侯之禮故鄭氏註雲君在庶子為母緦君卒大功大夫在庶子為母期大夫卒三年若士則無論在否皆與衆同謂皆三年也朱氏但據君在庶子為君緦一語則於君卒服大功尚未之曉而況以人君之禮而概之士庶謬之謬矣夫子春秋即不然魯十二公多是庶子而春秋於庶母之卒必一書夫人再書小君未嘗有異詞故漢許慎晉范甯皆謂魯宣生母有三年之喪而如齊朝聘為非禮至昭公庶母齊歸薨而昭公不哀晉叔向遂曰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慼不顧親也向使庶母止服緦則賢如叔向安得曰三年之喪且諸侯五月而塟經書五月夫人薨九月塟小君則此時正值五月所謂三月之緦麻亦已除服而觀者猶譏其不慼羊舌子可謂不達於禮者矣夫為後承重孰有如天子諸侯者其宜厭宜屈亦孰有如天子諸侯者乃天子諸侯全不厭屈而使區區一士庶一士庶之妻而公然行厭屈之禮殊屬非分況 今制庶子為生母斬衰三年而儒者猶以朱氏禮為口實致庶孫無服亦且曰庶子為父後其於生母猶降緦而況於庶孫是 今制三年全然不顧由此觀之則庶祖母三年 今制未必不括之祖母服中而世不講也吾故曰乙之三年則有 今制在無容問也
  或曰乙游學則不便赴丙無服則不能赴諸妾之子則各自有母又不應赴如何
  乙固無赴理矣若丙則有服前已言之且赴非哀子即是哀孫哀子既難赴則此是哀孫之責未有哀孫而無服者也若諸妾之子不惟有母即無母亦無赴理古赴有尊主有卑主卑主者哀子哀孫也若尊主則舅為同宮庶婦主甲之父也夫為攝室之妾主即甲也向使甲在與甲之父在猶當為主而況於其孫今俱死矣甲諸妾之子皆卑主也尊卑無二主有哀孫矣衆子何與焉王錫問曾子問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壻使人弔如壻之父母死則女之家亦使人弔及壻已塟壻之伯父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喪不得嗣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許諾而弗敢嫁禮也壻免喪女之父母使人請壻弗取而後嫁之禮也女之父母死壻亦如之舊註皆謂弗敢嫁者不敢他嫁也而後嫁之則他嫁矣惟壻亦然始不敢更娶既而遂更娶焉天下有叛倫傷化如此禮者乎
  曰善哉問也往以此質之先仲氏先仲氏曰禮有拘於虛文詭飾而不可為訓者此是也禮以為父母之喪不忍嫁娶必再三致請而後可行其所云壻弗取者虛詞也五禮已成吉日已定徒以喪塟之故而愆其期則亦已矣女有何罪而拒之勿娶故曰勿取而後嫁者以其必不能不取也此虛詞也予後在淮西有友人質此者予思仲說固當然禮無虛設既有明文則萬一有無良之徒欲藉口為別行嫁娶之計駕虛詞而為實事則如之何予乃更繹記文而恍然得之夫前不言有吉日乎既有吉日則昏義所云請期穀梁所云告期者皆已行訖所未行者祗親迎耳而一旦遭喪則不得已而壻家有致命女氏有請其曰弗敢嫁曰後嫁以為此時之嫁皆已然之禮也嫁者即嫁此壻也故壻家致命在既塟後謂既塟而喪未除期尚逺也然而致命者葢以解夫前此之告期者也若曰已告期而未娶者為此故也然後女氏弗敢嫁謂不嫁此壻也至女氏之請在免喪後免喪可娶矣而哀尚未忘且總不及期故又請壻弗即娶謂前期已愆儘可緩迎也葢謙之也夫然後遲遲而嫁此壻焉其曰使人請壻弗娶者本是一句而舊註以請字句遂誤解耳不然男女聘定而遭喪者何限禮並無喪父母而男改娶女改嫁之文況業已請期而竟至決絶則未請期者當何如乎故予直曰男致命女致請者為有日者言之也若未有日則從容擇吉免喪之後或世父或從父請期行事並無此璅璅往來之文矣記本後出其所引夫子之言未可盡信稍不善解則其流弊已遂有不可勝言者況誤解耶


  經問卷八
<經部,五經總義類,經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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