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52

卷五十一 經濟類編 卷五十二 卷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二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六
  贊頌五則
  𢎞農王粹以貴公子尚主館宇甚盛圖莊周於室廣集朝士使稽含為之贊含援筆為弔文文不加㸃其序曰帝婿王𢎞逺華池豐屋廣延賢彥圖莊生垂綸之象記先達辭聘之事畫真人於刻桶之室載退士於進趣之堂可謂託非其所可弔不可贊也其辭曰邁矣莊周天縱特放大塊授其生自然資其量器虛神清窮𤣥極曠人偽俗季真風既散野無訟屈之聲朝有爭寵之歎上下相陵長幼失貫於是借𤣥虛以助溺引道徳以自奬戶詠恬曠之辭家畫老莊之象今王生沉淪名利身尚帝女連耀三光有出無處池非巖石之溜宅非茅茨之宇馳屈産於皇衢畫茲象其焉取嗟乎先生高跡何局生處巖岫之居死寄彫楹之屋託非其所沒有餘辱悼大道之湮晦遂含悲而吐曲粹有愧色
  夏侯湛東方朔畫像贊 大夫諱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魏建安中分厭次以為樂陵郡故又為郡人焉事漢武帝漢書具載其事先生瓌瑋博達思周變通以為濁世不可以富貴也故薄遊以取位茍出不可以直道也故頡頏以傲世傲世不可以垂訓也故正諫以明節明節不可以久安也故詼諧以取容潔其道而穢其跡清其質而濁其文弛張而不為邪進退而不離羣若乃逺心曠度贍智宏才倜儻博物觸類多能合變以明筭幽贊以知來自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隂陽圖緯之學百家衆流之論周給敏捷之辨支離覆逆之數經脈藥石之藝射御書計之術乃研精而究其理不習而盡其功經目而諷於口過耳而闇於心夫其明濟開豁包含𢎞大陵轢卿相謿哂豪傑籠罩靡前跆籍貴勢出不休顯賤不憂戚戲萬乗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雄節邁倫高氣葢世可謂抜乎其萃遊方之外者也談者又以先生噓吸沖和吐故納新蟬蛻龍變棄俗登仙神交造化靈為星辰此又竒怪惚恍不可備論者也大人來守此國僕自京都言歸定省覩先生之縣邑想先生之高風徘徊路寢見先生之遺像逍遙城郭觀先生之祠宇慨然有懷乃作頌焉其辭曰矯矯先生肥遯居貞退不終否進亦避榮臨世濯足希古振纓涅而無滓既濁能清無滓伊何高明克柔能清伊何視汙若浮樂在必行處險㒺憂跨世陵時逺蹈獨逰瞻望彼代爰想遐蹤邈邈先生其道猶龍染跡朝隱和而不同棲遲下位聊以從容我來自東言適茲邑敬問墟墳企佇原隰墟墓徒存精靈永戢民思其軌祠宇斯立徘徊寺寢遺像在圖周旋祠宇庭序荒蕪榱棟傾落草萊弗除肅肅先生豈焉是居是居弗形悠悠我情昔在有徳罔不遺靈天秩有禮神鑒孔明彷彿風塵用垂頌聲
  蔡邕祖徳頌 昔文王始受命武王定禍亂至於成王太平乃洽祥瑞畢降夫豈後徳隆漸浸之所通也是以易嘉積善有餘慶詩稱子孫其保之非特王道然也賢人君子修仁履徳者亦其有焉昔我烈祖暨於子考世載孝友重以明徳率禮莫違是以靈祗降之休瑞兔擾馴以昭其仁木連理以象其義斯乃祖禰之遺靈盛徳之所貺也豈是童蒙孤稚所克任哉穆穆我祖世篤其仁其徳克明惟懿惟醇宣慈恵和無競伊人巖巖我考蒞之以莊増崇丕顯克構其堂是用祚之休徵惟光厥徵伊何於昭於今園有甘棠別榦同心墳有擾兎宅我栢林神不可誣偽不可加析薪之業畏不克荷矧貪靈貺以為已華惟予小子豈不是欲干有先功匪榮伊辱京兆樊恵渠頌 洪範八政一曰食周禮十軄一曰農生民之本於是乎出豐殖財用於是乎在陽陵縣東厥地汙泥嘉榖不殖光和五年京兆尹樊君勤恤民隠乃命立新渠曩之毒田化為甘壤相與謳詠斐然成章謂之樊恵渠其歌曰我有長流莫或閼之我有溝澮莫有達之田疇斥鹵莫修莫治飢饉困瘁莫恤莫思
  武都太守李翕西狹頌 漢武都太守漢陽阿陽李君諱翕字伯都天姿明敏敦詩悅禮膺祿美厚繼世郎吏幼而宿衛弱冠典城有阿鄭之化是以三剖守符致黃龍嘉禾木連甘露之瑞動順經古先之以博愛陳之以徳義示之以好惡不肅而成不嚴而治朝中惟靜威儀抑抑督郵部職不出府門政約令行強不暴寡知不詐愚屬縣趨教無對會之事徼外來庭面縛二十餘人年榖屢登倉庫惟億百姓有蓄粟麥五錢郡西狹中道危艱阻峻縁崖俾閣兩山璧立隆崇造雲下有不測之谿⿰芒促迫財容車騎進不能濟息不得駐數有顛覆霣墜之虞過者創楚惴惴其慄君踐其險若渉淵氷歎曰詩所謂如集於木如臨於谷斯其殆哉因其事則為設備今不圖之為患無已勑衡官有秩李瑾掾仇審因常繇道徒鐉燒破柝刻臽磪崑減髙就埤平夷正曲柙□土石堅固廣大可以夜渉四方無雜行人懽悀民歌徳恵穆如清風乃刋斯石曰赫赫明後柔嘉惟則克長克君牧守三國三國清平詠歌懿徳瑞降豐稔民以傎稙威恩並隆逺人賓服鐉山浚瀆路以安直繼禹之跡亦世頼福
  七則
  劉安要略訓 夫作為書論者所以紀綱道徳經緯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諸理雖未能抽引𤣥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觀終始矣總要舉凡而語不剖判純樸靡散太宗懼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故多為之辭博為之説又恐人之離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則無以與世浮沈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故著二十篇有原道有俶真有天文有地形有時則有覽冥有精神有本經有主術有繆稱有齊俗有道應有汜論有詮言有兵略有説山有説林有人間有修務有泰族也原道者盧牟六合混沌萬物象太一之容測𥥆㝠之深以翔虛無之軫託小以苞大守約以治廣使人知先後之禍福動靜之利害誠通其志浩然可以大觀矣欲一言而寤則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則賤物而貴身欲參言而究則外物而反情執其大指以內洽五藏瀐濇肌膚被服法則而與之終身所以應待萬方覽耦百變也若轉丸掌中足以自樂也俶真者窮逐終始之化嬴垀有無之精離別萬物之變合同死生之形使人遺物反已審仁義之間通同異之理觀至徳之統知變化之紀説符𤣥妙之中通迴造化之母也天文者所以和隂陽之氣理日月之光節開塞之時列星辰之行知逆順之變避忌諱之殃順時運之應法五神之常使人有以仰天承順而不亂其常者也地形者使人窮南北之修極東西之廣經山陵之形區川谷之居明萬物之主知生類之衆列山淵之數規逺近之路使人通迴周備不可動以物不可驚以怪者也時則者所以上因天時下盡地力據度行當合諸人則形十二節以為法式終而復始轉於無極因循倣依以知禍福操舍開塞各有龍忌發號施令以時教期使君人者知所以從事覽㝠者所以言至精之通九天也至微之淪無形也純粹之入至清也昭昭之通㝠㝠也乃始攬物物引類覽取撟掇浸想宵類物之可以喻意象形者乃以穿通窘滯決瀆壅塞引人之意繫之無極乃以明物類之感同氣之應隂陽之合形埒之朕所以令人達觀博見者也精神者所以原本人之所由生而曉寤其形骸九竅取象於天合同其血氣與雷霆風雨比類其喜怒與晝宵寒暑並明審死生之分別同異之跡節動靜之機以反其性命之宗所以使人愛養其精神撫靜其魂魄不以物易已而堅守虛無之宅者也本經者所以明大聖之徳通維初之道埓略衰世古今之變以褒先聖之隆盛而貶末世之曲政也所以使人黜耳目之聰明精神之感動樽流遁之觀節養性之和分帝王之操列小大之差者也主術者君人之事也所以因作任督責使羣臣各盡其能也明攝權操柄以制羣下提名責實考之參伍所以使人主秉數持要不妄喜怒也其數直施而正邪外私而立公使百官條通而輻輳名務其業人致其功此主術之明也繆稱者破碎道徳之論差次仁義之分略雜人間之事總同乎神明之徳假象取耦以相譬喻斷短為節以應小具所以曲説攻論應感而不匱者也齊俗者所以一羣生之短修同九夷之風氣通古今之論貫萬物之理財制禮義之宜擘畫人事之終始者也道應者攬掇遂事之蹤追觀往古之跡察禍福利害之反考驗乎老莊之術而以合得失之勢者也汜論者所以箴縷縩繺之間㩥揳呪齵之郄也接徑直施以推本樸而兆見得失之變利病之文所以使人不妄沒於勢利不誘惑於事態有符曮晲兼稽時勢之變而與化推移者也詮言者所以譬類人事之指解喻治亂之體也差擇微言之渺詮以至理之文而補縫過失之闕者也兵略者所以明戰勝攻取之數形機之勢詐譎之變體因循之道操持後之論也所以知戰陣分爭之非道不行也知攻取堅守之非徳不強也誠明其意進退左右無所失擊危乗勢以為資清靜以為常避實就虛若驅羣羊此所以言兵也説山説林者所以竅窕穿鑿百事之壅遏而通行貫扄萬物之窒塞者也假譬取象異類殊形以領理人之意懈墮結細説捍摶囷而以明事埓事者也人間者所以觀禍福之變察利害之反鑽脈得失之跡標舉終始之壇也分別百事之微敷陳存亡之機使人知禍之為福亡之為得成之為敗利之為害也誠喻至意則有以傾側偃仰世俗之間而無傷乎讒賊螫毒者也修務者所以為人之於道未淹味論未深見其文辭反之以清淨為常恬淡為本則懈墮分學縱欲適情慾以偷自佚而塞於大道也今夫狂者無憂聖人亦無憂聖人無憂和以徳也狂者無憂不知禍福也故通而無為也與塞而無為也同其無為則同其所以無為則異故為之浮稱流説其所以能聴所以使學者孳孳以自幾也泰族者橫八極致高崇上明三光下和水土經古今之道治倫理之序總萬方之指而歸之一本以經緯治道紀綱王事乃原心術理性情以館清平之靈澄徹神明之精以與天和相嬰薄所以覽五帝三王懷天氣抱天心執中含和徳形於內以莙凝天地發起隂陽序四時正流方綏之斯寧推之斯行乃以陶冶萬物遊化羣生唱而和動而隨四海之內一心同歸故景星見祥風至黃龍下鳯巢列樹麟止郊野徳不內形而行其法藉専用制度神祗弗應福祥不歸四海弗賓兆民弗化故徳形於內治之大本此鴻烈之泰族也凡屬書者所以窺道開塞庶後世使知舉錯取捨之宜適外與物接而不眩內有以處神養氣宴煬至和而已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故言道而不明終始則不知所倣依言終始而不明天地四時則不知所避諱言天地四時而不引譬援類則不識精微言至精而不原人之神氣則不知養生之機原人情而不言大聖之徳則不知五行之差言帝道而不言君事則不知小大之衰言君事而不為稱喻則不知動靜之宜言稱喻而不言俗變則不知合同大指已言俗變而不言往事則不知道徳之應知道徳而不知世曲則無以耦萬方知汜論而不知詮言則無以從容通書文而不知兵指則無以應卒已知大略而不知譬喻則無以推明事知公道而不知人間則無以應禍福知人間而不知修務則無以使學者勸力欲彊省其辭覽總其要弗曲行區入則不足以窮道徳之意故著書二十篇則天地之理究矣人間之事接矣帝王之道備矣其言有小有巨有微有粗指奏卷異各有為語今専言道則無不在焉然而能得本知末者其唯聖人也今學者無聖人之才而不為詳説則終身顛頓乎混溟之中而不知覺寤乎昭明之術矣今易之乾坤足以窮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識吉凶知禍福矣然而伏羲為之六十四變周室増以六爻所以原測淑清之道而𢹲逐萬物之祖也夫五音之數不過宮商角徵羽然而五弦之琴不可鼓也必有細大駕和而後可以成曲今畫龍首觀者不知其何獸也具其形則不疑矣今謂之道則多謂之物則少謂之術則博謂之事則淺推之以論則無可言者所以為學者固欲致之不言而已也夫道論至深故多為之辭以抒其情萬物至衆故博為之説以通其意辭雖壇卷連漫絞紛逺援所以洮汰滌蕩至意使之無凝竭底滯捲握而不散也夫江河之腐胔不可勝數然祭者汲焉大也一盃酒白蠅漬其中匹夫弗嘗者小也誠通乎二十篇之論暏凡得要以通九野徑十門外天地捭山川其於逍遙一世之間宰匠萬物之形亦優㳺矣若然者挾日月而不烑潤萬物而不耗曼兮洮兮足以覽矣藐兮浩兮曠曠兮可以㳺矣文王之時紂為天子賦斂無度殺戮無止康梁沈湎宮中成市作為炮烙之刑刳諫者剔孕婦天下同心而苦之文王四世纍善脩徳行義處岐周之間地方不過百里天下二垂歸之文王欲以卑弱制彊暴以為天下去殘除賊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謀生焉文王業之而不卒武王繼文王之業用太公之謀悉索薄賦躬擐甲冑以伐無道而討不義誓師牧野以踐天子之位天下未定海內未輯武王欲昭文王之令徳使夷狄各以其賄來貢遼逺未能至故治三年之喪殯文王於兩楹之間以俟逺方武王立三年而崩成王在褓襁之中未能用事蔡叔管叔輔公子祿父而欲為亂周公繼文王之業持天子之政以股肱周室輔翼成王懼爭道之不塞臣下之危上也故縱馬華山放牛桃林敗鼓折枹搢笏而朝以寧靜王室鎮撫諸侯成王既壯能從政事周公受封於魯以此移風易俗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悅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虆垂以為民先剔河而道九岐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東海當此之時燒不暇撌濡不給扢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財薄葬閑服生焉齊桓公之時天子卑弱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國中國之不絶如綫齊國之地東負海而北鄣河地狹田少而民多智巧桓公憂中國之患苦夷狄之亂欲以存亡繼絶崇天子之位廣文武之業故管子之書生焉齊景公內好聲色外好狗馬獵射亡歸好色無辨作為路寢之臺族鑄大鍾撞之庭下郊雉皆呴一朝用三千鍾贛梁丘據子家噲導於左右故晏子之諫生焉晚世之時六國諸侯谿異谷別水絶山隔各自治其境內守其分地握其權柄擅其政令下無方伯上無天子力征爭權勝者為右恃連與國約重致剖信符結逺援以守其國家持其社稷故縱橫修短生焉申子者韓昭釐之佐韓晉別國也地墽民險而介於大國之間晉國之故禮未滅韓國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時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後相繆百官背亂不知所用故刑名之書生焉秦國之俗貪狠彊力寡義而趨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勸以賞而不可厲以名被險而帶河四塞以為固地利形便畜積殷富孝公欲以虎狼之勢而吞諸侯故商鞅之法生焉若劉氏之書觀天地之象通古今之事權事而立制度形而施宜原道之心合三王之風以儲與扈冶𤣥渺之中精搖靡覽棄其畛挈斟其淑靜以統天下理萬物應變化通殊類非循一跡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繫牽連於物而不與世推移也故置之尋常而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
  蕭統陶淵明集序 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醜行不忮不求者明達之用心是以聖人韜光賢人遁世其故何也含徳之至莫踰於道親已之切無重於身故道存而身安道亡而身害處百齡之內居一世之中儵忽比之白駒寄遇謂之逆旅宜乎與大塊而盈虛隨中和而任放豈能戚戚勞於憂畏汲汲役於人間齊謳趙女之娯八珍九鼎之食結駟連騎之榮侈袂執圭之貴樂既樂矣憂亦隨之何倚伏之難量亦慶吊之相及智者聖人居之甚履薄氷愚夫貪士競之若洩尾閭玉之在山以見珍而終破蘭之生谷雖無人而自芳故莊周垂釣於濠伯成躬耕於野或貨海東之藥草或紡江南之落毛譬彼鴛雛豈競鳶鴟之肉猶斯雜縣寧勞文仲之牲至於子常甯喜之倫蘇秦衞鞅之匹死之而不疑甘之而不悔主父偃言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烹卒如其言豈不痛哉又楚子觀周受折於孫滿霍侯驂乗禍起於負芒饕餮之徒其流甚衆唐堯四海之主而有汾陽之心子晉天下之儲而有洛濱之志輕之若脫屣視之若鴻毛而況於他人乎是以至人達士因以晦跡或懷釐而謁帝或被褐而負薪鼓楫清潭棄機漢曲情不在於衆事寄衆事以忘情者也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者也其文章不羣辭彩精拔跌宕昭彰獨超衆類抑揚爽朗莫之與京橫素波而傍流干青雲而直上語時事則指而可想論懷抱則曠而且真加以貞志不休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志與道汙隆孰能如此乎余素愛其文不能釋手尚想其徳恨不同時故加搜校粗為區目白璧微瑕惟在閒情一賦揚雄所謂勸百而諷一者卒無諷諫何足搖其筆端惜哉亡是可也並粗㸃定其傳編之於錄嘗謂有能觀淵明之文者馳競之情遣鄙吝之意祛貪夫可以廉懦夫可以立豈止仁義可蹈抑乃爵祿可辭不必傍游泰華逺求柱史此亦有助於風教也
  王羲之蘭亭序 永和九年嵗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隂之蘭亭修禊事也羣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恵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聴之娯信可樂也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已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係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因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郭璞方言序 葢聞方言之作出乎輶軒之使所以巡遊萬國采覽異言車軌之所交人跡之所蹈靡不畢載以為奏籍周秦之季其業隳廢莫有存者暨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生沈淡其志歴載構綴乃就斯文是以三五之篇著而獨鑒之功顯故可不出戶庭而坐照四表不勞疇咨而物來能名考九服之逸言標六代之絶語類離詞之指韻明乖途而同致辨章風謠而區分曲通萬殊而不雜真洽見之竒書不刋之碩記也余少玩雅訓旁味方言復為之解觸事廣之演其未及摘其謬漏庶以燕石之瑜補琬琰之瑕俾後之瞻涉者可以廣寤多聞耳
  應劭風俗通序 昔仲尼沒而微言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重遭戰國約從連橫好惡殊心真偽紛爭故春秋分為五詩分為四易有數家之傳並以諸子百家之言紛然殽亂莫知所從漢興儒者競復比誼會意為之章句家有五六皆析文便辭彌以馳逺綴文之士雜襲龍鱗訓註説難轉相陵高積如丘山可謂繁富者矣而至於俗間行語衆所共傳積非習貫莫能原察今王室大壞九州幅裂亂靡有定生民無幾私懼後進益以迷昩聊以不才舉爾所知方以類聚凡一十卷謂之風俗通義言通於流俗之過謬而事該之於義理也風者天氣有寒煖地形有險易水泉有美惡草木有剛柔也俗者含血之類像之而生故言語歌謳異聲鼓舞動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聖人作而均齊之咸歸於正聖人廢則還其本俗尚書天子巡狩至於岱宗覲諸侯見百官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俗孝經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傳曰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戶異政人殊服由此言之為政之要辯風正俗最其上也周秦常以嵗八月遣輶軒之使求異代方言還奏籍之藏於祕室及嬴氏之亡遺脫漏棄無見之者蜀人嚴君平有千餘言林閭翁孺才有梗概之法揚雄好之天下孝廉衞卒交會周章質問以次注續二十七年爾乃治正凡九千字其所發明猶未若爾雅之閎麗也張竦以為懸諸日月不刋之書予實頑闇無能述演豈敢比隆於斯人哉顧惟述作之功故聊光啓之耳昔客為齊王畫者王問畫孰最難孰最易曰犬馬最難鬼魅最易犬馬旦暮在人之前不類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無形者不見不見故易今俗語雲浮淺然賢愚所共咨論有似犬馬其為難矣並綜事宜於今者孔子稱幸茍有過人必知之俾諸明哲幸詳覽焉
  曾鞏新序目錄序 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風俗葢九州之廣萬民之衆千嵗之逺其教既明其政既成之後所守者一道所傳者一説而已故詩書之文歴世數十作者非一而言未嘗不相為終始化之如此其至也當是之時異行者有誅異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備也故二帝三王之際及其中間嘗更衰亂而餘澤未熄之時百家衆説未有能出其間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廢餘澤既熄世之治方術者葢得其一偏故人奮其私意家尚其私學者蠭起於中國皆明其所長而昧其所短矜其所得而諱其所失天下之士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世人之不復知夫學之有統道之有歸也先王之遺文雖在皆絀而不講況至於秦為世所大禁哉漢興六藝皆得於㪚絶殘脫之餘世復無先王之道以一之者諸儒茍見傳記百家之言皆悅而嚮之故先王之道為衆説之所蔽闇而不明鬱而不發而怪竒可喜之論各師異見皆自名家者誕漫於中國一切不異於周之末世其弊至於今尚在也自斯以來天下學者知折衷於聖人而能純於道徳之美者揚雄氏或可耳如向之徒皆不免為衆説之蔽而不知有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漢之士豈獨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於是時者豪傑之士少故不能特起於流俗之中絶學之後也葢向之序此書於今最為近古雖不能無失然逺至舜禹而次及於周秦以來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徃徃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見者而校其可見者特詳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豈好辯哉臣之所不得已也
  蘇軾六一居士集序 夫言有大而非誇達者信之衆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子距楊墨葢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於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誇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沒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趨利殘民以厚主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㒺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葢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葢公言黃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予以是知邪説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衆人乎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子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葢庶幾焉愈之後三百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恱者譁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佑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歐陽子沒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真識者憂之頼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専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一篇於其子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韓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雲
  贈言七則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網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乗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魯南宮敬叔言於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乗車兩馬一豎子俱適周問禮葢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已為人臣者毋以有已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
  曾子從孔子於齊齊景公以下卿禮聘曾子固辭將行晏子送之曰吾聞君子贈人以財不若以言今夫蘭本三年湛之以鹿醢既成則易以匹馬非蘭本美也願子詳其所湛既得所湛亦求所湛吾聞君子居必擇處逰必擇土居必擇處所以求士也遊必擇土所以脩道也吾聞反常移性者欲也故不可不慎也子路將行辭於仲尼曰贈汝以車乎以言乎子路曰請以言仲尼曰不彊不逺不勞無功不忠無親不信無復不恭無禮慎此五者可以長久矣
  子路行辭於仲尼曰敢問新交取親若何言寡可行若何長為善士而無犯若何仲尼曰新交取親其忠乎言寡可行其信乎長為善士而無犯其禮乎
  平原君謂平陽君曰公子牟游於秦且東而辭應侯應侯曰公子將行矣獨無以教之乎曰且微君之命命之也臣故且有効於君夫貴不與富期而富至富不與粱肉期而梁肉至梁肉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累世以前坐此者多矣應侯曰公子之所以教之者厚矣僕得聞此不忘於心願君之亦勿忘也平陽君曰敬諾韓愈送許郢州序 愈嘗以書自通於於公累數百言其大要言先達之士得人而託之則道徳彰而名問流後進之士得人而託之則事業顯而爵位通下有矜乎能上有矜乎位雖恆相求而不相遇於公不以其言為不可復書曰足下之言是也於公身居方伯之尊蓄不世之材而能與卑鄙庸陋相應答如影響是非忠乎君而樂乎善以國家之務為己任者乎愈雖不敢私其大恩抑不可不謂之知已恆矜而誦之情已至而事不從小人之所不為也故於使君之行道刺史之事以為於公贈凡天下之事成於自同而敗於自異為刺史者嘗私於其民不以實應乎府為觀察使者恆急於其賦不以情信乎州繇是刺史不安其官觀察使不得其政財已竭而歛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其不去為盜也亦幸矣誠使刺史不私於其民觀察使不急於其賦刺史曰吾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惠不可以獨厚觀察使亦曰某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歛不可以獨急如是而政不均令不行者未之有也其前之言者於公既已信而行之矣今之言者其有不信乎縣之於州猶州之於府也有以事乎上有以臨乎下同則成異則敗者皆然也非使君之賢其誰能信之愈於使君非燕逰一朝之好也故其贈行不以頌而以規
  贈崔復州序 有地數百里趨走之吏自長史司馬以下數十人其祿足以仁其三族及其朋友故舊樂乎心則一境之人喜不樂乎心則一境之人懼大丈夫官至刺史亦榮矣雖然幽逺之小民其足跡未嘗至城邑茍有不得其所能自直於鄉里之吏者鮮矣況能自辯於縣吏乎能自辯於縣吏者鮮矣況能自辯於刺史之庭乎由是刺史有所不聞小民有所不宣賦有常而民産無恆水旱厲疫之不期民之豐約懸於州縣令不以言連帥不以信民就窮而斂愈急吾見刺史之難為也崔君為復州其連帥則於公崔君之仁足以蘇復人於公之賢足以庸崔君有刺史之榮而無其難為者將在於此乎愈嘗辱於公之知而舊游於崔君慶復人之將𫎇其休澤也於是乎言
  自解十一則
  蘇代謂燕昭王曰今有人於此孝如曾參孝巳信如尾生高廉如鮑焦史鰌兼此三行以事王奚如王曰如是足矣對曰足下以為足則臣不事足下矣臣且處無為之事歸耕乎周之上地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王曰何故也對曰孝如曾參孝巳則不過養其親耳信如尾生高則不過不欺人耳廉如鮑焦史鰌則不過不竊人之財耳今臣為進取者也臣以為廉不與身俱達義不與生俱立仁義者自完之道也非進取之術也王曰自憂不足乎對曰以自憂為足則秦不出殽函齊不出營丘楚不出疏章三王代位五霸改政皆以不自憂故也若自憂而足則臣亦周之負籠耳何為煩大王之廷邪昔者楚取章武諸侯北面而朝秦取西山諸侯西面而朝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則諸侯不為別馬而朝矣臣聞之善為事者先量其國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彊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不能為事者不先量其國之大小不揆其兵之彊弱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今王有東嚮伐齊之心而愚臣知之王曰子何以知之對曰矜㦸砥劔登丘東嚮而歎是以愚臣知之今夫烏獲舉千鈞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故齊雖彊國也西勞於宋南罷於楚則齊軍可敗而河間可取燕王曰善吾請拜子為上卿奉子車百乗子以此為寡人東游於齊何如對曰足下以愛之故與何不與愛子與諸舅叔父負牀之孫不得而乃以與無能之臣何也王之論臣何如人哉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忠信也恐以忠信之故見罪於左右王曰安有為人臣盡其力竭其能而得罪者乎對曰臣請為王譬昔周之上地嘗有之其丈夫宦三年不歸其妻愛人其所愛者曰子之丈夫來則且柰何乎其妻曰勿憂也吾已為藥酒而待其來矣已而其丈夫果來於是因令其妾酌藥酒而進之其妾知之半道而立慮曰吾以此飲吾主父則殺吾主父以此事告吾主父則逐吾主母與殺吾主父逐吾主母者寧佯躓而覆之於是因佯僵而仆之其妻曰為子之逺行來之故為美酒今妾奉而仆之其丈夫不知縛其妾而笞之故妾所以笞者忠信也今臣為足下使於齊恐忠信不諭於左右也臣聞之曰萬乗之主不制於人臣十乗之家不制於衆人匹夫徒步之士不制於妻妾而又況於當時之賢主乎臣請行矣願足下之無制於羣臣也
  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遊戲僭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而泣曰何梁王為人子之孝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呉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闗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梁最親為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郤呉楚呉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也即欲以侘鄙縣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今梁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於漢
  鄒陽獄中上梁王書 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衞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昭王疑之夫精誠變天地而信不諭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荊軻衞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願大王熟察之昔玉人獻寶楚王刖之李斯竭忠胡亥極刑是以箕子佯狂接輿避世恐遭此患也願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聴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臣聞比干剖心子胥鴟夷臣始不信迺今知之願大王熟察少加憐焉語曰白頭如新傾葢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荊軻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剄以卻齊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齊秦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國死兩君者行合於志而慕義無窮也是以蘇秦不信於天下為燕尾生白圭戰亡六城為魏取中山何則誠有以相知也蘇秦相燕人惡之於燕王燕王按劍而怒食以駃騠白圭顯於中山中山人惡之於魏文侯文侯投以夜光之璧何則兩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豈移於浮辭哉故女無美惡入宮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昔者司馬喜臏腳於宋卒相中山范睢摺脇折齒於魏卒為應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交故不能自免於嫉妬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負石入海不容身於世義不茍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穆公委之以政甯戚飯牛於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素宦於朝借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意堅如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奸獨任成亂昔魯聴季孫之説逐孔子宋信子冉之計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而二國以危何則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也是以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國齊用越人子臧而彊威宣此二國豈拘於俗牽於世繫竒偏之辭哉公聴並觀垂明當世故意合則胡越為昆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則骨肉為讐敵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誠能用齊秦之明後宋魯之聴則五霸不足侔而三王易為比也是以聖王覺悟捐子之之心而不説田常之賢封比干之後修孕婦之墓故功業覆於天下何則欲善無厭也夫晉文公親其讐而彊霸諸侯齊桓公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則慈仁殷勤誠嘉於心此不可以虛辭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立彊天下而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呉而霸中國遂誅其身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懷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𮥠肝膽施徳厚終與之窮達無愛於士則桀之犬可使吠堯而跖之客可使刺由何況因萬乗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荊軻湛七族要離燔妻子豈足為大王道哉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於道路衆莫不按劔相盼何則無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輪囷離竒而為萬乗器者何則以左右先為之容也故無因而至前雖出隋侯之珠夜光之璧秖足結怨而不見徳有人先談則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今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羸雖蒙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懷龍逢比干之意欲盡忠當世之君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神欲開忠信輔人主之治則人主必襲按劒相盼之跡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是以聖王制世御俗獨化於陶鈞之上而不牽乎卑辭之語不奪乎衆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荊軻之説而匕首竊發周文王獵涇渭載呂尚而歸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烏集而王何則以其能越拘攣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於昭曠之道也今人主沈諂諛之辭牽於帷牆之制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皁此鮑焦所以忿於世而不留富貴之樂也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汚義砥礪名號者不以利傷行故里名勝母曽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迴車今欲使天下恢廓之士誘於威重之權脅於位勢之貴回面汚行以事諂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有伏死堀穴巖藪之中耳安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
  馮衍上光武疏 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陳平之謀毀之則疏譽之則親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徳則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徳見妬於公孫𢎞李廣奮節於匈奴見排於衞青此忠臣之常所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賤之臣上無無知之薦下無馮唐之説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勢而欲免讒口濟怨嫌豈不難哉臣衍之先祖以忠貞之故成私門之禍而臣衍復遭擾攘之時值兵革之際不敢回行求時之利事君無傾邪之謀將帥無虜掠之心衞尉隂興敬慎周密內自修敕外逺嫌疑故敢與交通興知臣之貧數欲本業之臣自惟無三益之才不敢處三損之地固讓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原執貨財之柄居倉卒之間據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産嵗狹居處日貧家無布帛之積出無輿馬之飾於今遭清明之時躬力行之秋而怨讎叢興譏議橫世葢富貴易為善貧賤難為工也疏逺隴畝之臣無望高闕之下惶恐自陳以救罪尤
  孔僖上章帝疏 臣之愚意以為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虛加誣之也至於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為直説書傳實事非虛謗也夫帝者為善則天下之善咸歸焉其不善則天下之惡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教未過而徳澤有加天下所見也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闚陛下心自今以後茍見不可之事終莫敢復言者矣臣之所以不愛其死猶敢極言者誠為陛下深惜此大業陛下若不自惜則臣何賴焉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然後羣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逺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銜恨蒙枉不得自敘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方比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
  皇甫規上順帝疏 四年之秋戎醜蠢戾爰自西州侵及涇陽舊都懼駭朝廷西顧明詔不以臣愚駑急使軍就道幸蒙威靈遂振國命羌戎諸種大小稽首輒移書營郡以訪誅納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効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郡守孫雋次及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稟旋師南征又上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託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搆豪門競流謗讟雲臣私報諸羌謝其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糺舉諸郡絶交離親戮辱舊故衆謗隂害固其宜也臣雖汚穢廉潔無聞今已覆沒恥痛實深傳稱鹿死不擇音謹冒昩略上
  虞詡代陳禪為司隷校尉數月間奏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繫無辜為吏人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人之御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逺百姓怨窮以茍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二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屍諫耳
  蔡邕戍邊上章 臣邕被受陛下尤異大恩初由宰府備數典職以叔父故衞尉質時為尚書召拜郎中受詔詣東觀著作遂與羣儒並拜議郎沐浴恩澤承答聖問前後六年質奉機密趨走目下遂竟端右出相好藩還尹輦轂旬日之中登躡上列父子一門兼受恩寵不能輸寫心力以效絲髮之功一旦被章陷沒辜戮陛下天地之徳不忍刀鋸截臣首領得就平罪父子家屬徙充邊方完全軀命喘息相隨非臣無狀所敢復望非臣罪惡所當復蒙非臣辭筆所能復陳臣初決罪雒陽詔獄生出牢戶顧念元初中故尚書郎張俊坐漏泄事當伏重刑已出穀門復聴讀鞠詔書馳救一等輸作左校俊上書謝恩遂以轉徙郡縣促遣徧於吏手不得頃息含辭抱悲無由上達既到徙所乗塞守𤇺職在候望憂怖焦灼無心復能操筆成章致章闕庭誠知聖朝不責臣謝但愚心有所不竟臣自在布衣常以漢書十志下盡王莽而世祖以來唯有紀傳無續志者臣所師事故大傅胡廣知臣頗識其門戶略以所有舊事與臣雖未備悉粗見首尾積累思維二十餘年不在其位非外吏庶人所得擅述天誘其衷得備著作郎建言十志皆當撰錄遂與議郎張華等分受之所使元順難者皆以付臣先治律厯以籌筭為本天文為騐請太師舊注考校連年往往頗有差舛當有増損乃可施行為無窮法道至深微不敢獨議郎中劉洪密於用筭故臣表上洪與共參思圖牒尋繹適有頭角會臣被罪遂放邊野臣竊自痛一為不善使史籍所闕胡廣所校二十年之恩中道廢絶不得究竟慺慺之情猶以結心不能違望臣初欲須刑竟乃因縣道具以狀聞今年七月九日匈奴始攻郡鹽池縣其時鮮卑連犯雲中五原一月之中烽火不絶不言四夷相與合謀所圖廣逺恐遂為變不知所濟郡縣咸懼不守朝旦臣所在孤危懸命鋒鏑湮滅土灰呼吸無期誠恐所懷隨軀腐朽抱恨黃泉遂不設施謹先顛踣科條諸志臣欲制刪定者一所當接續者四前志所無臣欲著者三及經典羣書所宜捃摭本奏詔書所當依據分別首目並書章左臣初被考妻子並竄亡失文書無所案請加以惶怖愁恐思念荒散十分不得識一所識者又恐謬誤觸冒死罪披散愚情願下東觀推求諸奏參以璽書以補綴遺闕昭明國體章聞之後雖肝腦流離白骨剖破無所復恨惟陛下省察
  曹操迎天子都許乃下詔書責袁紹以地廣兵多而専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而但擅相討伐紹上書 臣聞昔有哀歎而霜隕悲哭而崩城者毎讀其書謂為信然於今況之乃知妄作何者臣出身為國破家立事至於懷忠獲釁抱信見疑晝夜長吟剖肝泣血曾無崩城隕霜之應故鄒衍杞婦何能感徹臣以負薪之資拔於陪隷之中奉職憲臺擢授戎校常侍張讓等滔亂天常侵奪朝威賊害忠徳扇動奸黨故大將軍何進忠國疾亂義心赫怒以臣頗有一介之節可責以鷹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諮臣以方略臣不敢畏憚彊禦避禍求福與進合圖事無違異忠䇿未盡而元帥受敗太后被質宮室焚燒陛下聖徳幼沖親遭厄困時進既被害師徒喪沮臣獨將家兵百餘人抽戈承明竦劒翼室虎叱羣司奮擊㓙醜曾不浹辰罪人斯殄此誠愚臣效命之一騐也會董卓乗虛所圖不軌臣父兄親從並當大位不憚一室之禍茍惟寧國之義故遂解節出奔創謀河外時卓方貪結外援招悅英豪故即位勃海申以軍號則臣之與卓未有纎芥之嫌若使茍欲滑泥揚波偷榮求利則進可以饗竊祿位退無門戶之患然臣愚所守志無傾奪故遂引會英雄興師百萬飲馬孟津㰱血漳河會故冀州牧韓馥懷挾逆謀欲専權執絶臣軍糧不得踵係至使猾㓂肆毒害及一門尊卑大小同日並戮鳥獸之情猶知號呼臣所以蕩然忘哀貌無隱戚者誠以忠臣之節道不兩立顧私懷已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狥國之二騐也又黃巾十萬焚燒青兗黑山張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藉冀域臣乃旋師奉辭伐畔金鼓未震狡敵知亡故韓馥懷懼謝咎歸土張揚黒山同時乞降臣時輒承制竊比竇融以議郎曹操權領兗州牧會公孫瓚師旅南馳陸掠北境臣即星駕席捲與瓚交鋒假天之威毎戰輒克臣備公族子弟生長京輦頗聞俎豆不習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來世作輔弼咸以文徳盡忠得免罪戾臣非與瓚角戎馬之勢爭戰陣之功者也誠以賊臣不誅春秋所貶茍雲利國専之不疑故冒踐霜雪不憚劬勤實庶一捷之福以立終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誠恥之太僕趙岐銜命來征宣明陛下𠲒𢎞之施蠲除細故與下更新奉詔之日引師南轅是臣畏怖天威不敢怠慢之三騐也又臣所上將校率皆清英宿徳令名顯達登鋒履刃死者過半勤恪之功不見書列而州郡牧守競盜聲名懷持二端優游顧望皆列土錫圭跨州連郡是以逺近狐疑議論紛錯者也臣聞守文之世徳高者位尊倉卒之時功多者賞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之祀海內傷心志士憤惋是以忠臣肝腦塗地肌膚橫分而無悔心者義之所感故也今賞加無勞以攜有徳杜黜忠功以疑衆望斯豈腹心之逺圖將乃讒慝之邪説使之然也臣爵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徳臣既叨之豈敢闚覬重禮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誠傷偏禆列校勤不見紀盡忠為國飜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號於邊獄白起歔欷於杜郵也太傅日磾位為師保任配東征而耗亂王命寵任非所凡所舉用皆衆所捐棄而容納其策以為謀主令臣骨肉兄弟還為讐敵交鋒接刃搆難滋甚臣雖欲釋甲投戈事不得已誠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聰之聴有所不聞乞下臣章咨之羣賢使三槐九棘議臣罪戾若以臣今行權為釁則桓文當有誅絶之刑若以衆不討賊為賢則趙盾可無書弒之貶矣臣雖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則伏首歐刀褰衣就鑊臣之願也惟陛下垂尸鳩之平絶邪諂之論無令愚臣結恨三泉
  王浚承制以裴憲為尚書懷帝時王浚為石勒所破棗嵩等莫不謝罪軍門貢賂交錯惟憲及荀綽恬然私室勒素聞其名召而謂之曰王浚虐暴幽州人鬼同疾孤恭行乾憲拯茲黎元羇舊咸歡慶謝交路二君齊惡傲威誠信岨絶防風之戮將誰歸乎憲神色侃然泣而對曰臣等世荷晉榮恩遇隆重王浚㓙麤醜正尚晉之遺藩雖欣聖化義岨誠心且武王伐紂表商容之閭未聞商容在倒戈之例也明公既不欲以道化厲物必於刑忍為始者防風之戮臣之分也請就辟有司不拜而出勒深嘉之待以賓禮勒乃簿王浚官寮親屬皆貲至巨萬惟憲與荀綽家有書百餘袠鹽米各十數斛而已勒聞之謂其長史張賓曰名不虛也吾不喜得幽州喜獲二子署從事中郎
  江淹詣建平王上書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臺下官毎讀其書未嘗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為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謂徒虛語乃今知之伏願王蹔停左右少加憐察下官本蓬戶桑樞之人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詩書以驚愚進不買名聲於天下日者謬得升降承明之闕出入金華之殿何嘗不局影凝嚴側身扄禁者乎竊慕大王之義復為門下之賓備鳴盜淺術之餘豫三五賤伎之末大王恵以恩光顧以顔色實佩荊卿黃金之賜竊感豫讓國士之分矣常欲結纓伏劒少謝萬一剖心摩踵以報所天不圖小人固陋坐貽謗𡙇跡墮照憲身限幽圄履影弔心酸鼻痛骨下官聞虧名為辱虧形次之每一念來忽若有遺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隂左右無色身非木石與獄吏為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槌心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下官雖乏鄉曲之譽然嘗聞君子之行矣其上則隱於簾肆之間臥於巖石之下次則結綬金馬之庭高議雲臺之上退則虜南越之君繫單于之頸俱啓丹冊並圖青史寧當爭分寸之末競錐刀之利哉下官聞積毀銷金積讒磨骨逺則直生取疑於盜金近則伯魚被名於不義彼之二子猶或如是況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將之恥絳侯幽獄名臣之羞史遷下室至如下官當何言哉夫以魯連之智辭祿而不返接輿之賢行歌而忘歸子陵閉闗於東越仲蔚杜門於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亦當鉗口吞舌伏匕首以殞身何以見齊魯奇節之人燕趙悲歌之士乎方今聖歴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洛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浸仁沐義昭景飲醴而下官抱痛圜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沈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不任肝膽之切敬因執事以聞
  經濟類編卷五十二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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