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73
經濟類編 卷七十三 |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七十三
明 馮琦馮瑗 撰
刑法類
贖罪〈二則〉
漢蕭望之入粟贖罪議 民函隂陽之氣有
仁義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雖堯在上不
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勝其好
義也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而能令
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堯桀之分在於義
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
贖罪如此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
而法不一也人情貧窮父兄囚執間出財得
以生活為人子弟者將不顧死亡之患敗亂
之行以赴財利求親戚一人得生十人以喪
如此伯夷之行壞公綽之名滅政教一傾
雖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復古者蔵於民不足
則取有餘則與詩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上
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急上也
今有西邉之役民失作業雖戶賦口歛以贍
其困乏古人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
恐未可也陛下布徳施教教化既成堯舜亡
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既成之化臣竊痛
之
貢禹除贖罪法疏 孝文皇帝時貴亷潔賤
貪汙賈人贅壻及吏坐贓者皆禁錮不得為
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
以與民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內大化
天下㫁獄四百與刑錯亡異武帝始臨天下
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
遂從嗜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變使犯法
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
貧盜賊並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
使巧史書習於計簿能欺上府者以為右職
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
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
世欺謾而善書者尊於朝誖逆而勇猛者貴
於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
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慎為勇猛而
臨官故黥劓而髠鉗者猶復攘臂為政於世
行雖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故謂
居官而置富者為雄桀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
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壞敗乃至於是察其
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贖罪求士不得真賢相
守崇財利誅不行之所致也今欲興至治致太
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贓者
輙行其誅亡但免官則爭盡力為善貴孝弟賤
賈人進真賢舉實㢘而天卞治矣
訟罪〈三十三則〉
漢文帝召田叔問之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叔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上曰先帝置孟舒雲中十餘年虜曽一入孟舒不能堅守毋故士卒戰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叔叩頭對曰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夫貫髙等謀反上下明詔趙有敢隨張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髠鉗隨張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豈自知為雲中守哉漢與楚相距士卒罷敝匈奴冐頓新服北夷來為邊害孟舒知士卒罷敝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敝如子為父弟為兄以故死者數百人孟舒豈故驅戰之哉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於是上曰賢哉孟舒復召孟舒以為雲中守
景帝時吳楚反表盎説上誅晁錯鄧先擊吳楚還見上上問曰聞晁錯死吳楚罷不鄧先曰吳王為反數十年矣𤼵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非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夫晁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黙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鄧先為城陽中尉
諫大夫鄭昌愍傷蓋寛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上書訟寛饒寃 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採國有忠臣姦邪為之不起司𨽻校尉蓋寛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
劉向訟蕭望之等疏 故前將軍蕭望之等皆忠正無私慾致大治忤於貴戚尚書今道路人聞望之等復進以為且復見毀讒必曰嘗有過之臣不宜復用是大不然臣聞春秋地震為在位執政太盛也不為三獨夫動亦已明矣且徃者髙皇帝季布有罪至於夷滅後赦以為將軍髙後孝文之間卒為名臣孝武帝時倪寛有重罪繫按道侯韓説諌曰前吾丘夀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殺寛後將復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貰寛復用之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寛者也又董仲舒坐私為災異書主父偃取奏之下吏罪至不道幸𫎇不誅復為大中大夫膠西相以老病免歸漢有所欲興常有詔問仲舒為世儒宗定議有益天下孝宣皇帝時夏侯勝坐誹謗繫獄三年免為庶人宣帝復用勝至長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羣臣多此比類難一二計有過之臣無負國家有益天下此四臣者足以觀矣前𢎞恭奏望之等獄決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後復視事天隂雨雪由是言之地動殆為恭等臣愚以為宜退恭顯以彰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門開災異之原塞矣
成帝時劉輔諌立趙婕妤帝使侍御史收縛輔繫掖庭袐獄羣臣莫知其故辛慶忌等上書 臣聞明主垂寛容之聴崇諌諍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後百僚在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無諂䛕之士元首無失道之諐竊見諌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日之間收下袐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隱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鋭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聴廣徳美之風也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
公乘興訟王尊書剽徃者南山盜賊阻山橫行剽劫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衆曠日煩費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羣盜寖強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闗內侯寛中使問所徵故司𨽻校尉王尊捕羣盜方畧拜為諌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壞渠率效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強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萭城西萭章箭張禁酒趙放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挾養奸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併兼役使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討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奸邪銷釋吏民説服尊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絶褒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隂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恭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隂賊惡口不信好以刀筆陷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頰兄子閎拔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輔內懐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將東破韓魏南拔郢都應侯譖之賜死杜郵吳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讒人間焉斥逐奔楚秦聴浸潤以誅良將魏信讒言以逐賢守此皆偏聴不聰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潔已砥節守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強誅不制之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聴獨掩怨讎之偏奏猥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並興選賢徵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茍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絶詐欺之路唯明主參詳使白黒分別
孫寶救鄭崇書 臣聞疏不圖親外不慮內臣幸得衘命奉使職在刺舉不敢避貴幸之埶以塞視聴之明案尚書令趙昌奏僕射鄭崇下獄覆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寃疑昌與崇內有纎介浸潤相陷自禁門內樞機近臣蒙受寃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衆心
章帝時郅夀為尚書僕射時大將軍竇憲以外戚之寵威傾天下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戒國家復因朝會譏刺憲等辭㫖甚切憲怒陷夀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侍御史何敞上疏理之 臣伏見尚書僕射郅夀坐於臺上與諸尚書論擊匈奴言議過差及上書請買公田遂繫獄考劾大不敬臣愚以為夀機宻近臣匡救為職若懐黙不言其罪當誅今夀違衆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又臺閣平事分爭可否雖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猶謂諤諤以昌不以誹謗為罪請買公田人情細過可裁隠忍夀若被誅臣恐天下國家以為橫罪忠直賊傷和氣忤逆隂陽臣所以敢犯嚴威不避夷滅觸死瞽言非為夀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夀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豫機宻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慎牢獄先夀僵仆萬死有餘
安帝時先零羌豪僭號北地詔䕶羌校尉龎參將降羌及湟中義從胡七千人與行征西將軍司馬鈞期㑹北地擊之參於道為羌所敗既已失期乃稱病引兵還坐以詐疾徵下獄校書郎中馬融上書請之 伏見西戎反叛冦鈔五州陛下愍百姓之傷痍哀黎元之失業單竭府庫以奉軍師昔周宣獫狁侵鎬及方孝文匈奴亦畧上郡而宣王立中興之功文帝建太宗之號非惟兩主有明睿之資抑亦扞城有虓虎之助是以南仲赫赫列在周詩亞夫赳赳載於漢策竊見前䕶羌校尉龎參文武昭備智畧𢎞逺既有義勇果毅之節兼以博雅深謀之姿又度遼將軍梁慬前統西城勤苦數年逺留三輔功効克立間在北邊單于降服今皆幽囚陷於法網昔荀林父敗績於邲晉侯使復其位孟明視喪師於殽秦伯不替其官故晉景並赤狄之土秦穆逺霸西戎宜逺覽二君使參慬得在寛宥之科誠有益於折衝毗佐於聖化
河間男子趙騰詣闕上書指陳得失安帝𤼵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楊震上書曰臣聞堯舜之世諌鼓謗木立之於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徳所以達聰明開不諱博採負薪盡極下情也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張皓亦上疏諫安帝乃悟
朱寵上書訟鄧隲 臣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徳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歴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証獄不訊鞫遂令隲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怨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冢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
順帝時龎參為太尉録尚書事以所舉用忤帝㫖司𨽻承風案之段恭上疏 伏見道路行人農夫織婦皆曰太尉龎參竭忠盡節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羣邪之間自處中傷之地臣猶冀在陛下之世當蒙安全而復以讒佞傷毀中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誡昔白起賜死諸侯酌酒相賀季子來歸魯人喜其紓難夫國以賢化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賢願卒寵任以安社稷
王龔深疾宦官專權志在匡正乃上書極言其狀請加放斥諸黃門恐懼各使賓客誣奏龔罪順帝命亟自實前掾李固時為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乃奏記於商今旦聞下太尉王公勑令自實未審其事淺深何如王公束修厲節敦樂萟文不求茍得不為茍行但以堅貞之操違俗失衆橫為讒佞所搆毀衆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極未有詣理訴寃之義纎微感槩輙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沈靜內明不可加以非理幸有他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羣臣無救䕶之節矣昔絳侯得罪袁盎解其過魏尚獲戾馮唐訴其寃時君善之列在書傳今將軍內倚至尊外典國柄言重信著指撝無違宜加表救濟王公之艱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李膺為河南尹時宛陵大姓羊元羣罷北海郡臧罪狼籍郡舍溷軒有奇巧乃載之以歸膺表欲案其罪元羣行賂宦豎反坐輸作左校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時亦得罪輸作司𨽻校尉應奉上疏理膺等 昔秦人觀寶於楚昭奚恤蒞以羣賢梁惠王瑋其照乘之珠齊威王答以四臣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施刑徒前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河南尹李膺等執法不撓誅舉邪臣肆之以法衆庶稱宜昔季孫行父親逆君命遂出莒僕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彊禦畢力致罪陛下既不聴察而猥受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邇觀聴為之嘆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捨安國於徒中宣帝征張敞於亡命緄前討蠻荊均吉甫之功祐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膺著威幽并遺愛度遼今三垂蠢動王旅未振易稱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再遷復拜司𨽻校尉
桓帝詔公卿舉賢良方正下問得失皇甫規對 天之於王者如君之於臣父之於子也誠以災妖使從福祥陛下八年之中三㫁大獄一除內嬖再誅外臣而災異猶見人情未安者殆賢愚進退威刑所加有非其理也前太尉陳蕃劉矩忠謀髙世廢在里巷劉祐馮緄趙典尹勲正直多怨流放家門李膺王暢孔翊潔身守禮終無宰相之階至於鉤黨之釁事起無端虐賢傷善哀及無辜今興改善政易於覆手而羣臣杜口鑒畏前害互相瞻顧莫肯正言伏願陛下暫留聖明容受謇直則前責可彌後福必降
第五種為兗州刺史中常侍單超兄子匡為濟隂太守負埶貪放種欲收舉未知所使㑹聞從事衛羽素抗厲乃召羽具告之羽收匡賓客親吏四十餘人糾發其臧五六千萬種即奏匡並劾超匡窘迫遣刺客刺羽羽覺其姦乃收繫客具得其情狀單超積懐忿恨遂以事陷種竟坐徙朔方超外孫董援為朔方太守蓄怒以待之初種為衛相以門下掾孫斌賢善遇之及當徙斥斌具聞超謀乃謂其友人同縣閭子直及髙宻甄子然曰蓋盜憎其主從來舊矣第五使君當投裔土而單超外屬為彼郡守夫危者易仆可為寒心吾今方追使君庶免其難若奉使君以還將以付子二人曰子其行矣是吾心也於是斌將俠客晨夜追種及之太原遮險格殺送吏因下馬與種斌自步從一日一夜行四百餘里遂得脫歸種匿於閭甄氏數年徐州從事臧旻上書訟之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計故季布屈節於朱家管仲錯行於召忽此二臣可以死而不死者非愛身於須臾貪命於茍活隠其智力顧其權畧庶幸逢時有所為耳卒遭髙帝之成業齊桓之興伯遺其亡迯之行赦其射鉤之讐拔於囚虜之中信其佐國之謀勲效傳於百世君臣載於篇籍假令二主紀過於纎介則此二人同死於犬馬沈名於溝壑當何由得申其補過之功建其竒奧之術乎伏見故兗州刺史第五種傑然自建在鄉曲無苞苴之嫌步朝堂無擇言之闕天性疾惡公方不曲故論者説清髙以種為上序直士以種為首春秋之義選人所長棄其所短録其小善除其大過種所坐以盜賊公負筋力未就罪至徵徙非有大惡昔虞舜事親大杖則走故種逃亡茍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顯季布之會願陛下無遺須臾之恩令種有持忠入地之恨朱穆為冀州刺史有宦者趙忠喪父歸葬安平僭為璵璠玉匣偶人穆聞之下郡案驗吏畏其嚴明遂𤼵墓剖棺陳屍出之而收其家屬桓帝聞大怒徵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太學書生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 伏見施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誌清姦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人故穆張理天網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內官咸共恚疾謗讟煩興讒隙仍作極其刑讁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使餓𨽻富於季孫呼噏則令伊顔化為桀跖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網之久失故竭心懐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繫趾代穆板作李膺等以黨事下獄考實陳蕃上疏極諌 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故湯武雖聖而興於伊呂桀紂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同體相須共成美惡者也伏見前司𨽻校尉李膺太僕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㫖橫加考案或禁錮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聾盲一世之人與秦焚書阬儒何以為異昔武王克殷表閭封墓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聴之者惑視之者昏夫吉凶之効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於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聖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髠無罪於獄殺無辜於市乎昔禹巡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興也勃焉又青徐炎旱五穀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而宮女積於房掖國用盡於羅紈外戚私門貪財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昔春秋之末周徳衰微數十年間無災𤯝者天所棄也天之於漢悢恨無已故殷勤示變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實在修徳臣位列台司憂責深重不敢尸祿惜生坐觀成敗如蒙採録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
理劉瓆成瑨等疏 臣聞齊桓修霸務為內政春秋於魯小惡必書宜先自整勅後以及人今冦賊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日疎內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産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況乃産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已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徧海內天啓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逺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復相扇結小黃門趙津大猾張汜等肆行貪虐姦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聴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如加刑讁已為過甚況乃重罰令伏歐刃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黃浮奉公不撓疾惡如讐超沒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蒙刑坐不逢赦恕覽之縱橫沒財已幸宣犯釁過亦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負責鄧通洛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專命之誅而今左右羣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搆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復號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豫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事公卿大官五日一朝簡練清髙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徵符瑞豈逺乎哉陛下雖厭毒臣言見人主有自勉強敢以死陳帝得奏愈怒
朝政多失內官專寵李膺杜密等為黨事考逮竇武上疏 臣聞明主不諱譏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實忠臣不恤諌爭之患以暢萬端之事是以君臣並熙名奮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豈敢懐祿迯罪不竭其誠陛下初從藩國爰登聖祚天下逸豫謂當中興自即位以來未聞善政梁孫冦鄧雖獲誅滅而常侍黃門續為禍虐欺罔陛下競行譎詐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強伏尋西京放恣王氏佞臣執政終喪天下今不慮前事之失復尋覆車之軌臣恐二世之難必將復及趙髙之變不朝則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設黨議遂收前司𨽻校尉李膺太僕杜宻御史中丞陳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録事無效騐臣惟膺等建忠抗節志經王室此誠陛下稷契伊呂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內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人鬼喁喁之心臣聞古之明君必須賢佐以成政道今臺閣近臣尚書令陳蕃僕射胡廣尚書朱㝢荀緄劉祐魏朗劉矩尹勲等皆國之貞士朝之良佐尚書郎張陵媯皓苑康楊喬邊韶戴恢等文質彬彬明達國典內外之職羣才並列而陛下委任近習專樹饕餮外典州郡內幹心膂宜以次貶黜案罪糾罰抑奪宦官欺國之封案其無狀誣罔之罪信任忠良平決臧否使邪正毀譽各得其所寶愛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應可待間者有嘉禾芝草黃龍之見夫瑞生必於嘉士福至實由善人在徳為瑞無徳為災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稱慶
霍諝字叔智魏郡鄴人也少為諸生明經有人誣諝舅宋光於大將軍梁商者以為妄刋章文坐繋洛陽詔獄掠考困極諝時年十五奏記於商 將軍天覆厚恩愍舅光寃結前者溫教許為平議雖未下吏㫁決其事已𫎇神明顧省之聴皇天后土實聞徳音竊獨踴躍私自慶幸諝聞春秋之義原情定過赦事誅意故許止雖弒君而不罪趙盾以縱賊而見書此仲尼所以垂王法漢世所宜遵前修也傳曰人心不同譬若其面斯葢謂大小窳隆醜美之形至於鼻目衆竅毛髪之狀未有不然者也情之異者剛柔舒急倨敬之間至於趨利避害畏死樂生亦復均也諝與光骨肉義有相隠言其寃濫未必可諒且以人情平論其理光衣冠子孫徑路平易位極州郡日望徵辟亦無瑕穢纎介之累無故刋定詔書欲以何名就有所疑當求其便安豈有觸冐死禍以解細微譬猶療饑於附子止渇於酖毒未入腸胃已絶咽喉豈可為哉昔東海孝婦見枉不辜幽靈感革天應枯旱光之所坐情既可原守闕連年而終不見理吁嗟紫宮之門泣血兩觀之下傷和致災為害滋甚凡事更赦令不應復案夫以罪刑明白尚𫎇天恩豈有寃謗無徵反不得理是為刑宥正罪戮加誣侵也不偏不黨其若是乎明將軍徳盛位尊人臣無二言行動天地舉厝移隂陽誠能留神沛然曉察必有於公髙門之福和氣立應天下幸甚商髙諝才志即奏原光罪
袁術僭亂曹操以楊彪與術為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收下獄劾以大逆將作大匠孔融聞之不及朝服徃見操曰楊公四世清徳海內所瞻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袁氏歸罪楊公易稱積善餘慶徒欺人耳操曰此國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殺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今天下纓緌搢紳所以瞻仰明公者以公聰明仁智輔相漢朝舉直錯枉致之雍熙也今橫殺無辜則海內觀聴誰不解體孔融魯國男子明日便當拂衣而去不復朝矣操不得已遂理出彪
晉愍帝時丞相府斬督運令史淳于伯而血逆流劉隗奏曰古之為獄必察五聴三槐九棘以求民情雖明庶政不敢折獄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續是以明王哀矜用刑曹參去齊以市獄為寄自頃蒸荒殺戮無度罪同㫁異刑罰失宜謹案行督運令史淳于伯刑血著柱遂逆上終極柱末二丈三尺旋復下流四尺五寸百姓諠譁士女縱觀咸曰其寃伯息忠訴辭稱枉雲伯督運訖去二月事畢代還無有稽乏受賕使役罪不及死軍是戍軍非為征軍以乏軍興論於理為枉四年之中供給運漕凡諸徵𤼵租調百役皆有稽停而不以軍興論至於伯也何獨明之捶楚之下無求不得囚人畏痛飾辭應之理曹國之典刑而使忠等稱寃明時謹案從事中郎周筵法曹參軍劉𦙍屬李匡幸荷殊寵並登列曹當思敦奉政道詳法慎殺使兆庶無枉人不稱訴而令伯枉同周青寃魂哭於幽都訴靈恨於黃泉嗟嘆甚於杞梁血妖過於崩城故有隕霜之人夜哭之鬼伯有晝見彭生為豕刑殺失中妖𤯝並見以古況今其揆一也皆由筵等不勝其任請皆免官於是右將軍王導等上疏引咎請解職帝曰政刑失中皆吾闇塞所由尋示愧懼思聞忠告以補其闕而引過求退豈所望也由是導等一無所問
張華被誅齊王冏建議欲復其官爵論者或以為非溫羨駁之曰自天子以下爭臣各有差不得歸罪於一人也故晏子曰為已死亡非其親昵誰能任之里克之殺二庶陳乞之立陽生漢朝之誅諸呂皆積年之後乃得立事未有事主見存而得行其志於數月之內者也式乾之㑹張華獨諌上宰不和不能承風贊善望其指麾從命不亦難乎況今皇后譖害其子內難不預禮非所任且後體齊於帝尊同皇極罪在枉子事不為逆義非所討今以華不能廢枉子之後與趙盾不討殺君之賊同而貶責之於義不經華竟得追復爵位
王敦搆逆上疏罪刁協帝使協出督六軍既而王師敗績協與劉隗俱侍元帝於太極東除帝執協隗手流涕嗚咽勸令避禍協曰臣當守死不敢有貳帝曰今事逼矣安可不行乃令給協隗人馬使自為計協年老不堪騎乘素無恩紀募從者皆委之行至江乘為人所殺送首於敦敦聴刁氏收葬之帝痛協不免宻捕送協首者而誅之敦平後周顗戴若思等皆被顯贈惟協以出奔不在其例咸康中協子彛上疏訟之在位者多以明帝之世褒貶已定非所得更議且協不能抗節隕身乃出奔遇害不可復官爵丹陽尹殷融議曰王敦惡逆罪不容誅則協之善亦不容賞當敦專逼之時慶賞威刑專自已出是以元帝慮深崇本以協為比事由國計蓋不為私昔孔寧儀行父從君於昏楚復其位者君之黨故也況協之比君在於義順且中興四佐位為朝首於時事窮計屈奉命違冦非為迯刑謂宜顯贈以明忠義時庾氷輔政疑不能決左光祿大夫蔡謨與氷書曰刁令中興上佐有死難之名天下不聞其罪而見其貶致令刁氏稱寃此乃為王敦復讐也或謂明帝之世已見寢廢今不宜復改吾又以為不然堯抑元凱而舜舉之堯不為失舜不為非何必前世所廢便不宜改乎漢蕭何之後坐法失侯文帝不封而景帝封之後復失侯武昭二帝不封而宣帝封之近去元年車駕釋奠拜孔子之坐此亦元明二帝所不行也又刁令但是明帝所不贈耳非誅之也王平子第五琦皆元帝所誅而今日所贈豈以改前為嫌乎凡處事者當上合古義下準今例然後談者不惑受罪者無怨耳按周僕射戴征西本非王敦唱檄所讐也事定後乃見害耳周筵郭璞等並亦非為主禦難也自平居見殺耳皆見褒贈刁令事義豈輕於此乎自頃員外散騎尚得追贈況刁令位亞三司若先自夀終不失員外散騎之例也就不蒙贈不失以本官殯葬也此為一人之身夀終則蒙贈死難則見絶豈所以明事君之道厲為臣之節乎宜顯評其事以解天下疑惑之論又聞談者亦多謂宜贈凡事不允當而得衆助者若以善柔得衆而刁令粗剛多怨若以貴也刁氏今賤若以富也刁氏今貧人士何故反助寒門足下宜察此意氷然之事奏成帝詔曰協情在忠主而失為臣之道故令王敦得託名公義而實肆私忌遂令社稷受屈元皇銜恥致禍之原豈不有由若極明國典則曩刑非重今正當以協之勤有可書敦之逆命不可長故議其事耳今可復協本位加之冊祭以明有忠於君者纎介必顯雖於貶裁未盡然或足有勸矣
王敦死後詔贈戴若思譙王承等而未及周顗時周謨為後軍將軍上疏 臣亡兄顗昔蒙先帝顧盼之施特垂表啓以㕘戎佐顯居上列遂管朝政並與羣後共隆中興仍典選曹重蒙寵授忝位師傅得與陛下揖讓抗禮恩結特隆加以鄙族結婚帝室義深任重庶竭股肱以報所受凶逆所忌惡直醜正身陷極禍忠不忘君守死善道有隕無二顗之雲亡誰不痛心況臣同生能不哀結王敦無君由來實久元惡之甚古今無二幸賴陛下聖聰神武故能摧破凶強撥亂反正以寧區宇前軍亊之際聖恩不遺取顗息閔得充近侍臣時面啓欲令閔還襲臣亡父侯爵時卞壼庾亮並侍御坐壼雲事了當論顯贈時未淹久言猶在耳至於譙王承甘卓已𫎇清復王澄久逺猶在論議況顗忠以衛主身死王事雖嵇紹之不違難何以過之至今不聞復封加贈褒顯之言不知顗有餘責獨負殊恩為朝廷急於時務不暇論及此臣所以痛心疾首重用哀歎者也不勝酸辛冒陳愚欵
周札故吏並詣闕訟周氏之寃宜加贈諡事下八坐尚書卞壼議以札石頭之役開門延冦遂使賊臣王敦恣亂札之責也追贈意所未安周懋周筵兄弟宜復本位司徒王導議以札在石頭忠存社稷義在亡身至於徃年之事自臣等有識以上與札情豈有異此言實貫於聖鑒論者見姦逆既彰便欲徵徃年已有不臣之漸即復使爾要當時衆所未悟既悟其奸萌札與臣等便以身許國死而後已札亦尋取梟夷朝廷檄命既下大事既定便正以為逆黨邪正失所進退無據誠國體所宜深惜臣謂宜與周顗戴若思等同例尚書令郄鑒議曰夫褒貶臧否宜令體明例通今周戴以死節復位周札以開門同例事異賞均意所疑惑如司徒議則謂徃年之事自有識以上皆與札不異此為邪正坦然有在昔宋文失禮華樂荷不臣之罰齊靈嬖孽髙厚有從昏之戮以古況今譙王周戴宜受若此之責何加贈復位之有乎今據已顯復則札宜貶責明矣導重議曰省令君議必札之開門與譙王周戴異今札開門直出風言竟實事邪使以風言定褒貶意莫若原情考徵也論者謂札知隗協亂政信敦匡救茍匡救信姦佞除即所謂流四凶族以隆人主巍巍之功耳如此札所以忠於社稷也後敦悖謬出所不圖札亦闔門不同以此滅族是其死於為義也夫信敦當時之匡救不圖將來之大逆惡隗協之亂政不失為臣之貞節者於時朝士豈惟周札邪若盡謂不忠懼有誣乎譙王周戴各以死衛國斯亦人臣之節也但所見有同異然期之於必忠故宜申明耳即如令君議宋華齊髙其在隗協矣昔子糾之難召忽死之管仲不死若以死為賢則管仲當貶若以不死為賢則召忽死為失先典何以兩通之明為忠之情同也死雖是忠之一目亦不必為忠皆當死也漢祖遺約非劉氏不王非功臣不侯違命天下共誅之後呂后王諸呂周勃從之王陵廷爭可不謂忠乎周勃誅呂尊文安漢社稷忠莫尚焉則王陵又何足言而前史兩為美談固知死與不死爭與不爭茍原情盡意不可定於一槩也且札闔棺定諡違逆黨順受戮凶邪不負忠義明矣鑒又駁不同而朝廷竟從導議
涼禿髪傉檀獻姚興馬三千匹羊三萬頭興以為忠於己乃署傉檀為涼州刺史徵涼州刺史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二百餘人遣主簿胡威詣興請留尚興弗許引威見之威流涕謂興曰臣州奉國五年王威不接銜膽棲氷孤城獨守者仰恃陛下威靈俯仗良牧惠化忽違天人之心以華土資狄若傉檀才望應代臣豈敢言竊聞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如所傳實者是為棄人貴畜茍以馬供軍國直煩尚書一符三千餘家戶輸一匹朝下夕辦可也宗敞送尚還言尚以取呂氏宮人裴氏及殺迯人薄禾等為南臺所禁天鑒𤣥鏡暫免囹圄譏繩之文未離簡墨裴氏年垂知命首髪二毛𭒀居本家不在尚室年邁姿陋何用送為邊藩要捍衆力是寄禾等私迯罪應憲墨以殺止殺安邊之義也假若以不送裴氏為罪者正闕奚官之一女子耳論勲則功重言瑕則過微而執憲吹毛求疵忘勞記過斯先哲所以泣血於當年微臣所以仰天而灑淚且尚之奉國歴事二朝能否效於既徃優劣簡在聖心就有㣲過功足相補宜𢎞罔極之施以彰覆載之恩臣等生自西州無翰飛之翼久沈偽政絶進趣之途及皇化既沾投竿之心㝠𤼵遂策名委質位忝吏端主辱臣憂故重繭披欵惟陛下亮之興覽之大悅謂其黃門侍郎姚文祖曰卿知宗敞乎文祖曰與臣州里西方之英雋興曰有表理王尚文義甚佳當王尚研思耳文祖曰尚在南臺禁止不與賓客交通敞寓於楊桓非尚明矣興曰若爾桓為措思乎文祖曰西方評敞甚重優於楊桓敞昔與呂超周旋陛下試可問之興因謂超曰宗敞文才何如可似誰輩超曰敞在西土時論甚美方敞魏之陳徐晉之潘陸即以表示超曰涼州小地寧有此才乎超曰臣以敞余文比之未足稱多琳琅出於崑嶺明珠生於海濱若必以地求人則文命大夏之棄夫姬昌東夷之擯士但當問其文彩何如不可以區宇格物興悅赦尚之罪以為尚書
唐岑文本為侯君集疏 臣伏以君集等或位居輔佐或職分牙爪並蒙拔擢授將帥之任不能正身奉法以報陛下之恩舉措肆情罪負盈積實宜繩之典刑以肅朝綱但髙昌昏迷人神共棄在朝議者以其地在遐荒或欲置之度外惟陛下運獨見之明授決勝之畧君集等奉行聖筭遂得指期平殄若論事實並是陛下之功君集等止有道路之勞未足以稱其勲力而陛下天徳弗宰乃推功於將帥露布初至便降大恩從征之人皆沾滌蕩及其凱旋特𫎇曲宴又封屬國加之重賞內外文武咸欣陛下賞不踰時而未經旬日並付大理雖乃君集等自掛網羅而在朝之人未知所犯恐海內又疑陛下惟録其過似遺其功臣以下才謬㕘近職既有所見不敢黙黙臣聞古之人君出師命將克敵則受重賞不克則受嚴刑是以當其有功也雖貪殘淫縱必蒙青紫之寵當其有罪也雖勤躬潔己不免斧鉞之誅故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昔漢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糜億萬之費經四方之勞惟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之首而貪不愛卒罪惡甚多武帝以為萬里征伐不録其過遂封廣利海西侯食邑八千戶又校尉陳湯矯詔興師雖斬郅支單于而湯素貪盜所收康居財物事多不法為司𨽻所繫湯乃上疏曰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幸得擒滅今司𨽻乃收繫案騐是為郅支報讐也元帝赦其罪封湯闗內侯賜黃金百斤又晉龍驤將軍王濬有平吳之功而王渾等論濬違詔不受節度軍令得孫皓寶物並燒皓宮及船濬上表曰今年平吳實為大慶於臣之身更為咎累武帝赦而不推拜輔國大將軍封襄陽侯賜帛萬匹近隋新義郡公韓擒虎平陳之日縱士卒暴亂叔寶宮內文帝亦不問罪雖不加爵拜擒虎上柱國賜物八千段由斯觀之將帥之臣亷慎者少貪求者衆是以黃石公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避其死是知前聖莫不收人之長棄人之短良為此也臣又聞之天地之道以覆載為先帝王之徳以含𢎞為美夫以區區漢武及歴代諸帝猶能宥廣利等況陛下天縱神武振宏圖以定六合豈獨正茲刑網不行古人之事哉伏惟聖懐當自己有斟酌臣今所以陳聞非敢私君集等是以螢爝末光増輝日月陛下若降雨露之澤收雷電之威録其㣲勞忘其大過使君集等重昇朝列復預驅馳雖非清貞之臣猶是貪愚之將斯則陛下聖徳雖屈法而徳彌顯君集等僭過雖蒙宥而過更彰足使立功之士因茲皆勸負罪之將由斯而改節矣
髙宗欲立武昭儀為後褚遂良等以死諍之許敬宗宣言於朝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況天子立一後何豫諸人事而妄生異議昭儀令左右以聞貶褚遂良為潭州都督其後韓瑗上疏為遂良訟寃曰遂良體國忘家捐身徇物風霜其操鐵石其心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罪斥去內外咸嗟願鑒無辜稍寛非罪髙宗不聴瑗復言曰昔㣲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棄逐舊臣臣恐非國家之福上不納魏元忠為洛州長史張易之奴暴亂都市元忠杖殺之及為相太后欲以易之弟昌期為雍州長史問宰相誰堪雍州者元忠以薛季昶對太后曰昌期何如元忠曰昌期少年不閑吏事向在岐州戶口迯亡且盡不如季昶太后黙然而止元忠又嘗面奏臣承乏宰相不能盡忠死節使小人在側臣之罪也太后不悅由是諸張深怨之乃譖元忠嘗言太后老矣不若挾太子為乆長太后怒下元忠獄昌宗宻引鳳閣舍人張説賂以美官使證元忠説許之太后召説入鳳閣舍人宋璟謂曰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陷正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測璟當叩閣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舉也殿中侍御史張廷珪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左史劉知幾曰無汙青史為子孫累及入太后問之説未對昌宗從旁迫趣説使速言説曰陛下視之在陛下前猶逼臣如是況在外乎臣實不聞元忠有是言易之昌宗遽呼曰張説與元忠同反太后問其狀對曰説嘗謂元忠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非欲反而何説曰易之小人徒聞伊周之語安知伊周之道伊尹周公為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不使學伊周當使學誰邪太后曰説反覆並宜繫治之他日更引問説對如前朱敬則抗疏理之曰元忠素稱忠正張説所坐無辜若令抵罪失天下望蘇安恆亦上疏曰元忠下獄里巷恟恟皆以為陛下委信姦宄斥逐賢良忠臣烈士皆撫髀於私室方今賦役繁重百姓凋弊重以讒慝專恣刑賞失中竊恐人心不安別生他變竟貶元忠髙要尉流説嶺表元忠入辭言曰臣老向嶺南十死一生但陛下他日必思臣言因指昌宗易之曰此二小兒終為亂階殿中侍御史王晙復奏申理元忠宋璟謂之曰魏公幸已得全今子復冐威怒得無狼狽乎晙曰魏公以忠獲罪晙為義所激顛沛無恨璟歎曰璟不能申魏公之枉深負朝廷矣
陳子昂申宗人寃獄書 臣聞上有聖君下無枉臣昔舜誅四凶堯不罪舜周公誅管蔡成王不罪周公霍光誅燕王昭帝不罪子孟何者此數公皆為國討賊為君殄讐假雖擅權猶不可罪況奉君命而執法者乎臣伏見宗人嘉言有至忠之誠抱徇公之節執法不撓為國殄讐頃者逆子賊臣隂搆禍難潛圖宻計將危社稷當時逆節初露朝野震驚賴陛下神武之威天機電㫁得奉聖決恭順天誅不顧軀命不避強禦唯法是守唯惡是讐幸能察罪明辜窮奸極黨使伏法者自首情實天衢得以清泰萬國得以歡寧誠是陛下神㫁之明抑亦盡忠之效陛下所以自監察御史擢拜為鳳閣舍人者豈不以表其臣節報其竭誠使天下之人知其忠懇者也當此之時忠必見信行必見明自謂專一事君無二也今乃遭誣罔之罪被搆架之詞陷見疑之辜困無騐之告幽窮詔獄吏不見明肝血赤心無所控告母年八十老病在牀抱疾喘息朝不保夕今日身幽獄戶死生㫁絶朝𫎇國榮夕為孤囚臣竊痛之夫孤直者衆邪之所憎至公者羣惡之所疾寡不敵衆孤不勝羣共誣成罪聖不能救自古所有非止於今古者吳起事楚抑削庶族以尊楚君楚國既強吳起𫎇戮商鞅事秦專討庶孽以明秦法秦國既伯商鞅極刑晁錯事漢諸侯威強七國驕侈將陵王室錯削弱其勢以尊漢景帝不悟惑奸臣之説遂族滅晁氏以此三臣豈不盡忠願保其君然而身死族滅為讐者所快皆當代不覺而後代傷之聖主明君可不為之痛傷耶臣以嘉言雖無三子之知竊恐獲罪或與之同伏惟陛下仁慈矜憐憫察且臣聞漢髙祖謀楚與陳平四萬金及其為帝不問金之出入何者立大功者不責小疵有大忠者不求小過所謂聖主之至道者也陛下豁達大度至聖寛仁超於漢髙祖固已逺矣齷齪小吏何足為陛下深責哉伏願天恩矜愚赦罪念功補過乞其終養老母獲盡餘年豈非聖主之恩仁君之惠有禮有訓善始善終哉
劉𢎞逸薛季稜有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武宗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既罷士良屢譖𢎞逸等勸上除之於是賜二人死仍遣中使就誅嗣復及珏杜悰奔馬見李徳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茲事不宜手滑徳裕乃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曰徳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咸以為寃兩河不臣者得以為辭徳宗後悔録其子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蕃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為之出涕嗣復等若有罪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遽遣使誅之人情震駭願開延英賜對遂入泣涕極言上命之坐者三徳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
使既死而衆以為寃今未奉聖㫖臣等不敢坐
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徳裕等躍下階舞
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
李珏季稜志在陳王嗣復𢎞逸志在安王陳王
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曏使安王得
志朕那復有今日徳裕等曰茲事曖昧虛實難
知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等
赦罪〈十九則〉
管仲傅齊公子糾鮑叔傅公子小白齊公孫無知殺襄公公子糾奔魯小白奔莒齊人誅無知迎公子糾於魯公子糾與小白爭入管仲射小白中其帶鉤小白佯死遂先入是為齊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奔魯桓公立國定使人迎管仲於魯遂立以為仲父委國而聴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為五伯長里鳬須晉公子重耳之守府者也公子重耳出亡於晉里鳬須竊其寶貨而迯公子重耳反國立為君里鳬須造門願見文公方沐其謁者復文公握髪而應之曰吾鳬須耶曰然謂鳬須曰若猶有以面目而復見我乎謁者謂里鳬須鳬須對曰臣聞之沐者其心覆心覆者言悖君意沐邪何悖也謁者復文公見之曰若竊我貨寶而迯我謂汝猶有面目而見我邪汝曰君何悖也是何也鳬須曰然君反國國之半不自安也君寧棄國之半乎其寧有全者乎文公曰何謂也鳬須曰得罪於君者莫大於鳬須矣君謂赦鳬須顯出以為右如鳬須之罪重也君猶赦之況有輕於鳬須者乎文公曰聞命矣遂赦之明日出行國使為右翕然晉國皆安語曰桓公任其賊而文公用其盜故曰明主任計不任怒闇主任怒不任計計勝怒者強怒勝計者亡此之謂也
呂郤畏偪將焚公宮而弒晉侯寺人狓請見文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其行乎對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唯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衆豈唯刑臣公見之以難告三月晉侯潛㑹秦伯於王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晉侯逆夫人嬴氏以歸秦伯送衛於晉三千人實紀綱之僕
晉侯觀于軍府見鍾儀問之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使稅之召而弔之再拜稽首問其族對曰伶人也公曰能樂乎對曰先父之職官也敢有二事使與之琴操南音公曰君王何如對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問之對曰其為大子也師保奉之以朝於嬰齊而夕於側也不知其他公語範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稱先職不背本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稱大子抑無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舊信也無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雖大必濟君盍歸之使合晉楚之成公從之重為之禮使歸求成
欒盈出奔楚宣子囚叔向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嵗知也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讐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徳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驛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謨勲明徵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説與之乘以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於㑹楚告於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樂桓子相趙文子欲求貨於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與梁其踁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㑹衛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之有人之有牆以蔽惡也牆之隙壞誰之咎也衛而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趙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事不辟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可也若子之羣吏處不辟汚出不迯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汚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誰從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㑹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逺如邇疆場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樹之官舉之表旗而著之制令過則有刑猶不可壹於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自無令王諸侯逐進狎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焉吳濮有釁楚之執事豈其顧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日久矣茍無大害於其社稷可無亢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
叔孫鄭良霄太宰石㚟猶在楚石㚟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嵗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増修徳而改卜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止鄭一卿以除其偪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使歸而廢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也不猶愈乎楚人歸之
吳人將以魯哀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王合諸侯則伯帥侯牧以見於王伯合諸侯則侯帥子男以見於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職貢於吳有豐於晉無不及焉以為伯也今諸侯會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則晉成為伯矣敝邑將改職貢魯賦於吳八百乘若為子男則將半邾以屬於吳而如邾以事晉且執事以伯召諸侯而以侯終之何利之有焉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將以二乘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戶牖謂大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光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若不會祝宗將曰吳實然且謂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衹為名不如歸之乃歸景伯
吳人入楚昭王出奔濟於成臼見藍尹亹載其孥王曰載予對曰自先王莫隊其國當君之世而亡之君之過也遂去王王歸人求見王王欲執之子西曰請聴其辭夫其有故王使謂之曰成臼之役而棄不穀今而敢來何也對曰昔瓦唯長舊怨以敗於柏舉故君及此今又效之無乃不可乎臣避於成臼以儆君也庶悛而更乎今之敢見觀君之徳也曰庶懼而鑒前惡乎君若不鑒而長之君實有國而不愛臣何有於死死在司敗矣唯君圖之子西曰使復其位以無忘前敗王乃見之漢武帝赦鴈門代郡軍士詔 夷狄無義所從來乆間者匈奴數冦邊境故遣將撫師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虜之方入將吏新㑹上下未輯代郡將軍敖鴈門將軍廣所任不肖校尉又背義妄行棄軍而北少吏犯禁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將率之過也教令宣明不能盡力士卒之罪也將軍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於士卒二者並行非仁聖之心朕憫衆庶陷害欲刷恥改行復奉正議厥路無繇其赦鴈門代郡軍士不循法者
鍾離意字子阿㑹稽山隂人也少為郡督郵時部縣亭長有受人酒禮者府下記案考之意封還記入言於太守曰春秋先內後外詩云刑於寡妻以御於家邦明政化之本由近及逺今宜先清府內且濶略逺縣細㣲之愆太守甚賢之遂任以縣事
王望字慈卿客授會稽自議郎遷青州刺史甚有威名是時州郡災旱百姓窮荒行部道見饑者祼行草食五百餘人愍然哀之因以便宜出所在布粟給其廩糧為作褐衣事畢上言明帝以望不先表請章示百官詳議其罪時公卿皆以為望之專命法有常條鍾離意獨曰昔華元子反楚宋之良臣不稟君命擅平二國春秋之義以為美談今望懷義忘罪當仁不讓若繩之以法忽其本情將乖聖朝愛育之㫖明帝嘉意議赦而不罪王符述赦論 凡療病者必知脈之虛實氣之所結然後為之方故疾可愈而夀可長也為國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禍之所起然後為之禁故姦可塞而國可安也今日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何以明之哉夫謹敕之人身不蹈非人有為吏正直不避彊禦而姦猾之黨橫加誣言者皆知赦之不久故也善人君子被侵怨而能至闕庭自明者萬無數人數人之中得省問者百不過一既對尚書而空遣去者復什六七矣其輕薄姦宄既陷罪法怨毒之家冀其辜戮以解畜憤而反一槩悉𫎇赦釋令惡人髙會而誇咤老盜服臧而過門孝子見讐而不得討遭盜者覩物而不敢取痛莫甚焉夫養稂莠者傷禾稼惠姦宄者賊良民書曰文王作罰刑茲無赦先王之制刑法也非好傷人肌膚㫁人夀命也貴威姦懲惡除人害也故經稱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詩刺彼宜有罪汝反脫之古者唯始受命之君承大亂之極冦賊姦宄難為法禁故不得不有一赦與之更新頤育萬物以成大化非以養姦活罪放縱天賊也夫性惡之民民之豺狼雖得放宥之澤終無改悔之心旦脫重梏夕還囹圄嚴明令尹不能使其㫁絶何也凡敢為大姦者才必有過於衆而能自媚於上者也多散誕得之財奉以諂䛕之辭以轉相驅非有第五公之亷直孰不為顧哉論者多曰久不赦則姦軌熾而吏不制宜數肆𤯝以解散之此未昭政亂之本原不察禍福之所生也晉元帝永昌元年王孫生郭璞上疏 有道之君未嘗不以危自持亂世之主未嘗不以安自居故存而不忘亡者三代之所以興也亡而自以為存者三季之所以廢也是以古之令主開納忠讜以弼其違標顯切直用攻其失至乃聞一善則拜見規誡則懼何者葢不私其身處天下以至公也臣竊惟陛下符運至著勲業至大而中興之祚不隆聖敬之風未躋者殆由法令太明刑教太峻故水至清則無魚政至察則衆乖此自然之勢也臣去春啓事以囹圄充斥隂陽不和推之卦理宜因郊祀作赦以蕩滌瑕穢不然將來必有愆陽苦雨之災崩震薄蝕之變狂狡蠢戾之妖其後月餘日果薄鬭去秋以來諸郡並有暴雨水皆洪潦嵗月無年適聞吳興復欲有構妄者咎徵漸成臣甚惡之頃者以來役賦轉重獄犴日結百姓困擾甘亂者多小人愚嶮共相扇惑雖勢無所至然不可不虞按洪範傳君道虧則日蝕人憤怨則水涌溢隂氣積則下代上此㣲理潛應已著實於事者也假令臣遂不幸謬中必貽陛下側席之憂今皇孫載育天固靈基黔首顒顒實望惠潤又嵗涉午位金家所忌宜於此時崇恩布澤則火氣潛消災譴不生矣陛下上酬天意下順物情可因皇孫之慶大赦天下然後明罰勑法以肅理官克厭天心慰塞人事兆庶幸甚禎祥必臻矣臣今所陳蹔而省之或未允聖㫖久而尋之終亮臣誠若所啓上合願陛下勿以臣身廢臣之言臣言無隠而陛下納之適所以顯君明臣直之義耳疏奏納焉即大赦
殷浩父羨為長沙在郡貪殘庾氷與翼書屬之翼報曰殷君始徃雖多驕豪實有風力之益亦似由有佳兒弟故小令物情難之自頃以來奉公更退私累日滋亦不稍以此寥蕭之也既雅敬洪逺又與浩親善其父兄得失豈以小小計之大較江東政以傴儛豪強以為民蠧時有行法輙施之寒劣如徃年偷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是豪將輩而直打殺倉督監以塞責山遐作餘姚半年而為官出二千戶政雖不倫公強官長也而羣共驅之不得安席紀陸徐寧奉王使糾罪人船頭到渚桓逸還復而二使免官雖皆前宰之惛謬江東事去實此之由也兄弟不幸橫陷此中自不能拔腳於風塵之外當共明目而治之荊州所統一二十郡唯長沙最惡惡而不黜與殺督監者復何異耶翼有風力格裁發言立論皆如此
唐髙祖入闗黨仁𢎞將兵有功其後歴官所至有聲跡至是為廣州都督坐贓當死上欲宥之召五品以上謂曰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今朕私黨仁𢎞而欲赦之是自亂其法上負於天欲席藁於南郊三日日一進蔬食以謝罪羣臣以為自貶太過頓首固請上乃降手詔曰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亂法二也善善未賞惡惡未誅三也於是黜仁𢎞為庶人徙欽州太后稱制以來學校始廢酷吏所陷親友流離未獲原宥韋嗣立上疏曰時俗浸輕儒學先王之道弛廢不講宜令三公以下子弟皆入國學不聴以他岐仕進又酷吏乘間殺人求進至如狄仁傑魏元忠枉遭案鞫亦皆自誣非陛下明察則已為葅醢矣今陛下升而用之皆為良輔臣恐曏之負𡨚得罪者亦皆如是伏望一皆昭洗死者追復官爵生者聴還鄉里如此則天下皆知昔之枉濫非陛下之意幽宴歡欣和氣感通矣不從嗣立承慶之異母弟也母王氏遇承慶甚酷每杖承慶嗣立必推衣請代母不許輙私自杖母為稍寛承慶以鳳閣舍人以疾去職嗣立時為萊蕪令太后召使代之徳宗以中書所撰奉天赦文示陸䞇䞇言動人以言所感己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懐今茲徳音悔過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辭不得不盡洗刷疵垢宣暢鬱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則何有不從者乎然知過非難改過為難言善非難行善為難假使赦文至精止於知過言善猶願聖慮更思所難上然之乃下制曰致理興化必在推誠忘己濟人不吝改過小子長於深宮之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未上通事既壅隔人懐疑阻猶暗省已遂用興戎逺近騷然衆庶勞止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怨於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序九廟震驚上累祖宗下負蒸庶痛心靦貌罪實在予自今中外書奏不得言聖神文武之號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等咸以勲舊各守藩維朕撫御乖方致其疑懼皆由上失其道下罹其災朕實不君人則何罪宜並所管將吏等一切待之如初朱滔雖縁朱泚連坐路逺必不同謀念其勲舊務在𢎞貸如能効順亦與惟新朱泚反易天常盜竊名器暴犯陵寢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其脇從將吏百姓等官軍未到以前並從赦例赴奉天及收京城將士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其所加墊陌錢稅間架竹木茶漆榷鐵之類悉宜停罷赦下四方人心大悅後李抱真入朝為上言山東宣布赦書士卒皆感泣臣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矣
宣宗以旱故減膳徹樂出宮女縱鷹隼止營繕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商與御史中丞封敖疎理京城繫囚大理卿馬植奏稱盧商等務行寛宥凡抵極法者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贓及故殺人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疎理而原之使貪吏無所懲畏死者衘寃無告恐非所以消旱災致和氣也昔周饑克殷而年豐衛旱討邢而雨降是則誅罪戮姦式合天意雪寃決滯乃副聖心也乞再加裁定詔兩省五品以上議之張鷺等上言陛下以旱理繫囚慮有寃滯今所原死罪無寃可雪恐凶險僥幸之徒常思水旱為災宜如馬植所奏詔從之皆論如法
後晉張允上駮赦論以為帝王御天災多肆赦謂之修徳借有二人坐獄遇赦則曲者倖免直者衘寃寃氣聲聞乃所以致災非所以弭災也詔襃之
經濟類編卷七十三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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