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90

卷八十九 經濟類編 卷九十 卷九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九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事類二
  正直五十二則
  晉邢侯與雍子爭鄐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邢侯專殺其罪一也已惡而掠美爲昏貪以敗官爲墨殺人不忌爲賊夏書曰昏墨賊殺臯陶之刑也請從之乃施邢侯而屍雍子與叔魚於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隠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爲末減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平丘之㑹數其賄也以寛衛國晉不爲暴歸魯季孫稱其詐也以寛魯國晉不爲虐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爲頗三言而除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齊景公飲酒移於晏子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晏子披𤣥端立於門曰諸侯得㣲有故乎國家得㣲有故乎君何爲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晏子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於司馬穣苴之家前驅報閭曰君至司馬穣苴介冑操㦸立於門曰諸侯得㣲有兵乎大臣得㣲有叛乎君何爲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於梁丘據之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梁丘據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至公曰樂哉今夕吾飲酒也㣲二子者何以治吾國㣲此一臣者何以樂吾身賢聖之君皆有益友無偷樂之臣景公弗能及故兩用之僅得不亡漢申屠嘉爲人亷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大中大夫鄧通方愛幸賞賜累鉅萬文帝常燕飲通家其寵幸無比嘉嘗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嘉奏事畢因言曰陛下幸愛羣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文帝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爲檄召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徃吾今使人召若通詣丞相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嘉坐自如弗爲禮責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觧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爲文帝泣曰丞相幾殺臣
  張湯爲廷尉多詐舞智以御人時武帝方鄉文學湯陽浮慕事董仲舒公孫𢎞等以千乘兒寛爲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所治即上意所欲罪與監史深禍者即上意所欲釋與監史輕平者武帝由是悅之湯於故人子弟調護之尤厚其造請諸公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專平然得此聲譽汲黯數質責湯於上前曰公爲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業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虛何空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爲而公以此無種矣黯時與湯論議湯辯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厲守高不能屈忿發罵曰天下謂刀筆吏不可以爲公卿果然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側目而視矣汲黯過大行李息曰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然御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辨數之辭非肯正爲天下言專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內懐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爲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後張湯果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
  成帝時丞相故安昌侯張禹以帝師位特進甚尊重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尚方斬馬劒斷佞臣一人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遊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御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觧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觧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以旌直臣雲自是之後不復仕常居鄠田時出乘牛車從諸生所過皆敬事焉
  成帝外家王氏衰廢唯平阿侯王譚子去疾哀帝為太子時為庶子得幸及即位為侍中騎都尉上以王氏亡在位者遂用舊恩親近去疾復進其弟王閎為中常侍閎妻父蕭咸前將軍望之子也久為郡守病免爲中郎將兄弟並列董賢父董㳟慕之欲與結婚姻閎為賢弟駙馬都尉寛信求咸女為婦咸惶恐不敢當私謂閎曰董公為大司馬冊文言允執其中此廼堯禪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長老見者莫不心懼此豈家人子所能堪邪閎性有知畧聞咸言心亦悟廼還報㳟深達咸自謙薄之意㳟歎曰我家何用負天下而為人所畏如是意不説後上置酒麒麟殿賢父子親屬宴飲王閎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側上有酒所從容視賢笑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閎進曰天下廼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亡窮統業至重天子亡戲言上黙然不説左右皆恐於是遣閎出後不得復侍晏哀帝崩太后即日引王莽入收大司馬董賢印綬詔有司舉可大司馬者莽故大司馬辭位辟丁傅衆庶稱以為賢又太后近親自大司徒孔光以下舉朝皆舉莽何武為前將軍素與左將軍公孫祿相善二人獨謀以為徃時孝惠孝昭少主之士外戚呂霍上官持權幾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無嗣方當選立親近輔㓜主不宜令異姓大臣持權親疎相錯為國計便於是武舉公孫祿可大司馬而祿亦舉武大後竟自用莽為大司馬莽風有司劾奏武公孫祿互相舉皆免
  汝南太守歐陽歙請郅惲為功曹舊俗十月享㑹百里內縣皆齎牛酒到府讌飲時臨享禮訖歙教曰西都督郵繇延天資忠貞稟性公方摧破奸㓙不嚴而理今與衆儒共論延功顯之於朝太守敢嘉厥休牛酒養得主簿讀書教戸曹引延受賜惲於下坐愀然前曰司正舉觥以君之罪告謝於天按延資性貪邪外方內員朋黨搆奸罔上害人所在荒亂怨慝並作明府以惡為善股肱以直從曲此既無君又復無臣惲敢再拜奉觥歙色慙動不知所言門下掾鄭敬進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徳也可無受觥哉歙意稍解曰實歙罪也敬奉觥惲乃免冠謝曰昔虞舜輔堯四罪咸服讒言弗庸孔壬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惲不忠孔壬是昭豺虎從政既䧟誹謗又露所言罪莫重焉請收惲延以明好惡歙曰是重吾過也遂不讌而罷惲歸府稱病延亦自退鄭敬素與惲厚見其言忤歙乃相招去曰子廷爭繇延君猶不納延今雖去其執必還直心無諱誠三代之道然道不同者不相為謀吾不能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惲曰孟軻以彊其君之所不能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為賊惲業已彊之矣障君於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職罪也延退而惲又去不可敬乃獨隠於弋陽山中居數月歙果復召延惲於是乃去從敬止漁釣自娛留數十日惲志在從政既乃喟然而嘆謂敬曰天生俊士以為人也鳥獸不可與同羣子從我為伊呂乎將為巢許乎而父老堯舜也敬曰吾足矣𥘉從生歩重華於南野謂來歸為松子今幸得全軀樹類還奉墳墓盡問學道雖不從政施之有政是亦為政也吾年耄矣安得從子子勉正性命勿勞神以害生惲於是告別而去光武以宋𢎞為大司空𢎞薦桓譚為給事中光武令譚鼓琴愛其繁聲𢎞聞之不悅伺譚內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譲之且曰能自改邪將令相舉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㑹羣臣光武使譚鼓琴譚見𢎞失其常度光武怪而問之𢎞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為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光武改容謝之
  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光武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蔡茂喜宣剛正欲令朝廷禁制貴戚乃上書 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理惡陛下聖徳中興再隆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誠宜夙興夜寐雖休勿休然頃者貴戚椒房之家數因恩勢干犯吏禁殺人不死傷人不論臣恐繩墨棄而不用斧斤廢而不舉近湖陽公主奴殺人西市而與主共輿出入官省逋罪積日寃魂不報洛陽令董宣直道不顧干主討姦陛下不先澄審召欲加箠當宣受怒之初京師側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今者外戚驕逸賔客放濫宜敇有司案理姦罪使執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厭遠近不緝之情
  西南夷撣國王獻樂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明年元㑹作之於庭安帝與羣臣共觀大奇之陳禪獨離席舉手大言曰昔齊魯為夾谷之㑹齊作侏儒之樂仲尼誅之又曰放鄭聲遠佞人帝王之庭不宜設外夷之技尚書陳忠劾奏禪曰古者合歡之樂舞於堂四夷之樂陳於門故詩云以雅以南韎任朱離今撣國越流沙踰縣度萬里貢獻非鄭衛之聲佞人之比而禪廷訕朝政請劾禪下獄有詔勿收左轉為𤣥莬𠉀城障尉桓帝遊上林苑從容問爰延曰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爲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化中常侍黃門豫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以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史弼為平原相時詔書下舉鉤黨郡國所奏相連及者多至數百唯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切卻州郡髠笞掾史從事坐傳責曰詔書疾惡黨人㫖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近國甘陵亦考南北部平原何理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他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戸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即收郡僚職送獄遂舉奏弼㑹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得免濟活者千餘人
  靈帝以中常侍趙忠為車騎將軍使忠論討黃巾之功執金吾甄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衆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於傅燮延謂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戸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有功不論命也傅燮豈求私賞哉忠愈懐恨然憚其名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
  范曄陳蕃竇武傳論 桓靈之世若陳蕃之徒咸能樹立風聲抗論惛俗而驅馳嶮阨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爭衡終取滅亡之禍者彼非不能潔情志違埃霧也愍夫世士以離俗為高而人倫莫相恤也以遯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及遭際㑹協筞竇武自謂萬世一遇也懍懍乎伊望之業矣功雖不終然其信義足以攜持民心漢世亂而不亡百餘年間數公之力也
  葢勲爲京兆毎軍國宻事靈帝常手詔問之數加賞賜甚見親信在朝臣右及帝崩董卓廢少帝殺何太后勲與書曰昔伊尹霍光權以立功猶可寒心足下小醜何以終此賀者在門弔者在廬可不慎哉卓得書意甚憚之徵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精兵三萬屯扶風勲宻相要結將以討卓㑹嵩亦被徵勲以衆弱不能獨立遂並還京師自公卿以下莫不卑下於卓唯勲長揖爭禮見者皆為失色卓問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𨽻校尉誰可作者允曰唯有葢京兆耳卓曰此人明智有餘然不可假以雄職乃以為越騎校尉卓又不欲令久典禁兵復出為潁川太守未及至郡徵還京師時河南尹朱雋為卓陳軍事卓折雋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勲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曰戲之耳勲曰不聞怒言可以為戲卓乃謝雋勲雖強直不屈而內厭於卓不得意疽發背卒時年五十一遺令勿受卓賻贈卓欲外示寛容表賜東園祕器賵襚送之如禮葬於安陵
  魏光祿大夫徐邈以清節著名盧欽嘗著書稱邈曰徐公志高行潔才博氣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潔而不介博而守約猛而能寛聖人以清為難而徐公之所易也或問欽徐公當武帝之時人以為通自為涼州刺史及還京師人以為介何也欽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來天下奢靡轉相倣傚而徐公雅尚自若不與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
  進晉公司馬昭爵為王増封十郡王祥何曾荀顗共詣晉王顗謂祥曰相王尊重何侯與一朝之臣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祥曰相國雖尊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王公相去一階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我不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獨長揖王謂祥曰今日然後知君見顧之重也
  晉武帝在江州山隂戴法興戴明寳蔡閑為典籖及即位皆以為南臺侍御史凡選授遷徙誅賞大處分武帝皆與法興尚之參懐內外雜事多委明寳三人權重當時而法興明寳大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家産並累千金吏部尚書顧覬之獨不降意於法興等蔡興宗與覬之善嫌其風節太峻覬之曰辛毗有言孫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覬之常以為人稟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巳守道而闇者不達妄意僥倖徒虧雅道無闗得䘮乃以其意命弟子願著定命論以釋之
  羊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閤之下侍衛者不過十數人而頗以畋漁廢政嘗欲夜出軍司徐𦙍執棨當營門曰將軍都督萬里安可輕脫將軍之安危亦國家之安危也𦙍今日若死此門乃開耳祜改容謝之此後稀出矣
  王敦舉兵入石頭愍帝使王彬勞之㑹周顗遇害彬素與顗善先徃哭顗甚慟既而見敦敦怪其有慘容而問其所以彬曰向哭伯仁情未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復何為者哉彬曰伯仁長者君之親友在朝雖無謇諤亦非阿黨而赦後中以極刑所以傷惋也因勃然數敦曰兄抗旌犯順殺戮忠良謀圖不軌禍及門戸音詞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厲聲曰爾狂悖乃可至此為吾不能殺汝耶時王導在坐為之懼勸彬起謝彬曰有腳疾已來見天子尚欲不拜何跪之有此復何所謝敦曰腳痛孰若頭痛彬意氣自若殊無懼容後議舉兵向京師彬諫甚苦敦變色目左右將收彬彬正色曰君昔歳害兄今又殺弟耶先是彬從兄豫章太守陵為敦所害敦以彬親故容忍之俄而以彬為豫章太守彬為人樸素方直乏風味之好雖居顯位常布衣蔬食遷前將軍江州刺史及敦死王含欲投王舒王應勸含投彬含曰大將軍平素與江州云何汝欲歸之應曰此乃所以宜徃也江州當人彊盛時能立同異此非常人所及覩衰危必興愍惻荊州守文豈能意外行事含不從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子於江彬聞應來宻具船以待之既不至深以為恨
  楊駿弟楊濟素與傅咸相善與咸書曰江海之流混混故能成其深廣也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觀毎事欲了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癡復為快耳左丞總司天臺雖正八座此未易居以君盡性而處未易居之任益不易也想慮破頭故具有白咸答曰衛公雲酒色之殺人此甚於作直坐酒色死人不為悔逆畏以直致禍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茍且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禍者當自矯枉過直或不忠允欲以亢厲為聲故致忿耳安有悾悾為忠益而當見疾乎
  𥞇紹嘗詣齊王冏諮事遇冏讌㑹召董艾葛旟等共論時政艾言於冏曰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左右進琴紹推不受冏曰今日為懽卿何吝此耶紹對曰公匡復社稷當軌物作則垂之於後紹雖虛鄙忝備常伯腰紱冠冕鳴玉殿省豈可操執絲竹以為伶人之事若釋公服從私宴所不敢辭也冏大慙艾等不自得而退顔含為光祿大夫門施行馬賜牀帳被褥勑大官四時致膳固辭不受於時論者以王導帝之師傅名位隆重百僚宜為降禮太常馮懐以問含含曰王公雖重理無偏敬降禮之言或是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識時務既而告人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向馮祖思問佞於我我有邪徳乎
  陶囘性雅正不憚彊禦丹陽尹桓景佞事王導甚為導所昵囘常慷慨謂景非正人不宜親狎㑹熒惑守南斗經旬導語囘曰南斗揚州分而熒惑守之吾當遜位以厭此讁囘答曰公以明德作相輔弼聖主當親忠貞逺邪佞而與桓景造膝熒惑何由退舍導深愧之
  尹緯性剛簡清亮慕張子布之為人馮翊段鏗性傾巧姚萇愛其博識引為侍中緯固諫以為不可萇不從緯屢衆中辱鏗鏗心不平之萇聞而謂緯曰卿性不好學何為憎學者緯曰臣不憎學憎鏗不正耳萇因曰卿好不自知毎比蕭何真何如也緯曰漢祖與蕭何俱起布衣是以相貴陛下起貴中是以賤臣萇曰卿實不及胡為不也緯曰陛下何如高祖萇曰朕實不如漢祖卿逺蕭何故不如甚也緯曰漢祖所以勝陛下者以其逺段鏗之徒故耳萇黙然乃出鏗為北地太守
  卞壼幹實當官以褒貶為己任勤於吏事欲軌正督世不肯茍同時好然性不𢎞裕才不副意故為諸名士所少而無卓爾優譽明帝深器之於諸大臣而最任職阮孚毎謂之曰卿恆無閒泰常如含瓦石不亦勞乎壼曰諸君以道德恢宏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壼而誰時貴遊子弟多慕王澄謝鯤為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教罪莫斯甚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奏推之王導庾亮不從乃止然而聞者莫不折節
  北魏世祖畋於河西尚書令古弼留守詔以肥馬給獵騎弼悉以弱者給之世祖大怒曰筆頭奴敢裁量朕朕還臺先斬此奴弼頭鋭故世祖常以筆目之弼官屬惶怖恐並坐誅弼曰吾為人臣不使人主盤於遊畋其罪小不備不虞乏軍國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彊南冦未滅吾以肥馬供軍弱馬供獵為國逺慮雖死何傷且吾自為之非諸君之憂也世祖聞之歎曰有臣如此國之寳也賜衣一襲馬二匹鹿十頭他日世祖復畋於山北獲麋鹿數千頭詔尚書發牛車五百乘以運之詔使已去世祖謂左右曰筆公必不與我汝軰不如自以馬運之遂還行百餘里得弼表曰今秋糓懸黃麻菽布野豬鹿竊食鳥雁侵費風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賜矜緩使得收載世祖曰果如吾言筆公可謂社稷之臣矣
  齊海陵王即位起居飲食皆諮宣城王而後行嘗思食蒸魚菜大官令答無録公命竟不與皇太后令曰嗣主沖㓜庶政多昧弗克負荷太傅宣城王宜入承寳命明帝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王敬則為大司馬陳顯達為太尉王晏加驃騎大將軍徐孝嗣加中軍大將軍蕭諶為領軍將軍度支尚書虞悰稱疾不陪位明帝以悰舊人慾引參佐命使王晏齎廢立事示悰悰曰主上聖明公卿戮力寧假朽老以贊惟新乎不敢聞命因慟哭朝議欲糾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遺直乃止明帝與羣臣宴飲詔功臣上酒王晏等興席謝瀹獨不起曰陛下受命應天順人王晏妄叨天功以為己力明帝大笑解之座罷晏呼瀹共載還令省欲相撫悅瀹正色曰君巢窟在何處晏甚憚之
  唐太宗時魏徵寢疾上與太子同至其第指衡山公主欲以妻其子叔玉徵薨命百官赴䘮給羽葆鼓吹陪葬昭陵其妻裴氏曰徵平生儉素今葬以羽儀非其志也悉辭不受以布車載柩而葬上登苑西樓望哭盡哀自置碑文並為書石謂侍臣曰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徵沒朕亡一鏡矣
  天后嘗命朝貴宴集張易之兄弟皆位在宋璟上易之素憚璟欲悅其意虛位揖之曰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坐璟曰才劣位卑張卿以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鄭杲謂璟曰丞奈何卿五郎璟曰以官言之正當為卿足下非張卿家奴何郎之有舉坐悚惕時自武三思以下皆謹事易之兄弟璟獨不為之禮諸張積怒常欲中傷之天后知之故得免
  楊國忠既爲相以天下為己任裁決機務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頥指氣使莫不震慴臺省官有才行時名不為己用者皆出之或勸陜郡進士張彖謁國忠曰見之富貴立可圖彖曰君軰倚楊右相如泰山吾以為氷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軰得無失所恃乎遂隠居嵩山
  太常卿杜黃裳為裴延齡所惡留滯臺閣十年不遷及其壻韋執誼為相始遷太常卿黃裳勸執誼帥羣臣請太子監國執誼驚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啟口議禁中事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三朝豈得以一官相買乎拂衣起出
  憲宗時吐突承璀方貴寵用事為淮南監軍李鄘為節度使性剛嚴與承璀互相敬憚故未嘗相失承璀歸引鄘為相鄘恥由宦官進曰吾老安外鎮宰相非吾任也鄘至京師辭疾不入見不視事百官到門者皆辭不見吐突承璀領功德使盛修安國寺奏立聖德碑先構樓請敇學士撰文欲以萬緡酬之上命李絳為之絳言堯舜禹湯未嘗立碑自言聖徳惟秦始皇刻石高自稱述未審陛下欲何所法且敘修寺之美豈所以光聖徳耶上命曳倒碑樓承璀言樓大不可曳請徐毀撤上厲聲曰多用牛曳之承璀乃不敢言凡用百牛曳之乃倒裴均素附宦官嘗入朝踰位而立御史中丞盧坦揖而退之均不從坦曰昔姚南仲為僕射位在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是守正不交權倖者坦尋改右庶子白居易上疏曰牛僧孺等直言時事而遭斥逐楊於陵等以敢直言而坐譴謫盧坦以舉職事而黜庶子此數人皆今之人望天下視其進退以卜時之否臧者也一旦無罪悉疏棄之上下杜口衆心恟恟陛下亦知之乎且陛下既下詔徵之直言索之極諫僧孺等所對如此縱未能推而行之又何忍斥而罪之
  鄭注為鳳翔節度使欲取名家才望之士為參佐請禮部員外郎韋溫為副使溫不可或曰拒之必為患溫曰擇禍莫若輕拒之止於逺貶從之有不測之禍卒辭之憲宗之崩上疑郭太后預其謀又鄭太后本郭太后侍兒有宿怨故宣宗即位待郭太后禮殊薄郭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樓欲自隕上聞之大怒是夕暴崩外人頗有異論上不欲以郭后附葬憲宗有司請葬景陵外園禮院檢討官王皥奏宜合葬祔廟上大怒白敏中召皥詰之皥曰太皇太后汾陽王之孫憲宗在東宮為正妃母天下歴五朝豈得以曖昧之事遽廢正嫡之禮乎敏中怒甚皥氣愈厲周墀見之舉手加顙歎其孤直皥竟坐貶句容令
  後周天䇿府學士徐仲雅自馬希廣之廢杜門不仕周行逢慕之署節度判官仲雅曰行逢昔趨事我奈何為之幕吏辭疾不至行逢迫脅固召之面授文牒終辭不取行逢怒放之邵州既而召還㑹行逢生日諸道各遣使致賀行逢有矜色謂仲雅曰自吾兼鎮三府四隣亦畏我乎仲雅曰侍中境內彌天太保徧地司空四隣那得不畏行逢復放之邵州竟不能屈
  宋太宗以上元御乾元門樓觀燈賜宴見京師繁盛諭近臣曰五代之際生靈凋喪周太祖自鄴南歸士庶皆罹剽掠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慄當時謂無復太平之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盛乃知理亂在人呂𫎇正避席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嘗見都城外不數里饑寒而死者甚衆願陛下親近以及逺蒼生之幸也帝變色不言蒙正侃然復位同列咸多其伉直
  真宗時樞宻副使包拯性峭直耿介與人不茍合不一毫妄取平居無私書故人親黨干謁一切絶之然惡吏苛刻務敦厚於人未嘗不恕其飲食服用喜儉朴雖貴如布衣時卒贈禮部尚書諡孝肅
  王欽若方挾符瑞以固寵位隂排異己者㑹有詔以王曾為㑹靈觀使曾以推欽若帝不悅謂曾曰大臣宜傅㑹國事何遽自異耶曾頓首曰君從諫謂明臣盡忠謂義陛下不知臣駑病使待罪宰府臣知義而已不知異也
  丁謂擅權用事至除吏不以聞李迪憤然謂同列曰迪起布衣至宰相有以報國死猶不恨安能附權倖為自安計耶㑹議二府皆進秩兼東宮官迪以為不可謂又欲引林特為樞副迪復沮之謂積怒既而謂加門下侍郎兼太子太傅迪加尚書左丞仍兼太子少傅故事宰相無兼左丞者及入對長春殿內出制書置榻前帝謂輔臣曰此卿等兼東宮官制也迪進曰東宮官屬不當增置臣不敢受命丁謂罔上弄權私林特錢惟演而嫉冦凖特子殺人事寢不治凖無罪逺謫惟演以皇后姻家使預朝政曹利用馮拯相為朋黨臣願與謂俱罷付御史臺劾正帝怒留制不下左遷迪知鄆州謂知河南府明日謂入謝帝詰所爭狀謂對曰非臣敢爭乃迪詈臣爾願復留遂自出傳口詔復入中書視事時劉筠已草迪謂同罷制既而謂復留命草制筠不奉詔乃更召學士晏殊草之筠自院出遇殊殊皇愧側面不敢與揖謂既復位益擅權專恣筠曰姦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力請補外遂知廬州筠初為楊億所識拔後遂與億齊名時號楊劉
  仁宗時京師乆旱遣使祠禱嶽瀆羣臣請帝親禱於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今將以旦日出禱王素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帝問其故素對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禱之應天不以誠故也帝竦然詔明日詣西太一宮諫官故不在屬車間時命素扈從日甚熾埃氛翳空比車駕還未薄城天大雷電而雨時王徳用進二女素論之帝曰朕真宗皇帝子卿王旦子也有世舊非他人比德用實進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憂正恐在左右爾帝動容立命遣女出宮而賜素銀緋劉太后臨朝魯宗道屢有獻替後嘗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後黙然有小臣方仲弓請立劉氏七廟後問諸輔臣衆不敢對宗道獨進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乃止後嘗與帝同幸慈孝寺欲乗輦先行宗道以夫死從子之義爭之後遽命輦後乗輿宗道剛正嫉惡遇事敢言貴戚用事者皆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也卒諡簡肅
  張貴妃巧慧多智數善承迎至贈其父堯封為郡王世父堯佐至太師婣戚莫不顯貴然仁宗守法度事無大小悉付外廷議凡宮禁干請雖已賜可或輙中卻妃嬖倖少比然終不得紊政及卒帝憂悼甚至輟朝七日禁京城舉樂一月追冊為皇后治䘮皇儀殿知制誥王洙捃摭非禮隂與內侍石全斌附㑹欲令孫沔讀冊宰相護葬帝從之沔曰陛下若以臣沔讀冊則可以樞宻副使讀冊則不可遂求罷乃知杭州時陳執中爲首相奉行唯謹且引洙為員外翰林學士士論由是爭咎執中張堯佐復除宣徽使知河陽命下唐介謂同列曰是欲與宣徽而假河陽為名耳獨抗言之仁宗謂曰除擬本出中書介遂劾文彥博知益州日造間金竒錦縁閹侍通宮掖以得執政今顯用堯佐益自固結請罷之而相富弼語甚切直帝怒卻其奏不視且曰將遠竄介徐讀疏畢曰臣忠憤所激鼎鑊不避何辭於謫帝急召執政示之曰介論事是其職至於彥博由妃嬪致宰相此何言也進用冢司豈應得預而乃薦弼時彥博在帝前介責之曰彥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隠彥博拜謝不已帝怒益甚梁適叱介使下殿修起居注蔡襄趨進救之貶春州別駕王舉正言其太重帝亦悟明日取其疏入改英州而罷彥博知許州呉奎亦以介黨出之宻州帝慮介或道死有殺直臣名命中使護之由是介直聲聞天下然彥博事之有無卒莫能辯 王偁曰彥博雖有過宰相也使廷辱宰相而不問則於眷禮大臣之道有所未盡故斥介以慰彥博介雖訐臺諫也或偏信大臣而抑臺諫則於聽言之美為有媿故罷彥博而行介之言使之俱無怨焉嗚呼忘己以用人虛心而從諫後之君人者當以仁宗為法
  哲宗起范鎮提舉中太乙宮兼侍讀且欲以為門下侍郎鎮雅不欲起從孫祖禹亦勸止之遂固辭不拜以銀青光祿大夫再致仕卒諡忠文鎮清白坦夷恭儉慎黙篤於行義口不言人過臨大節決大議色和而語莊常欲繼之以死雖在萬乗前無所屈其學本六經口不道佛老申韓之説契丹高麗皆傳誦其文熈寧元豐之際天下賢士大夫望以為相者鎮與司馬光二人至稱之曰景仁君實不敢有所軒輊
  亷希憲立朝讜正有內侍入朝堂傳㫖言某事當爾希憲曰此閹宦預政之漸不可啓也入奏杖之䝉
  古主嘗令希憲受帝師戒希憲對曰臣已受孔
  子戒矣䝉古主曰汝孔子亦有戒耶對曰為臣
  當忠為子當孝孔子之戒如是而已時有詔釋
  大都囚西域人鼐智宻鼎為怨家所訴繫獄亦
  被原免䝉古主自開平還怨家復訴之時希憲
  在告實不預其事乃取堂判補署之曰天威不
  測豈可幸其獨不署以荷免耶遂與左丞相耶
  律鑄俱罷䝉古主嘗問侍臣希憲居家何為
  阿哈瑪特曰日與妻孥宴樂耳帝曰希憲清
  貧何從宴設阿哈瑪特愧而退阿哈瑪特欲
  誣殺秦長卿劉仲澤尼瑪多卜丹三人兵部
  尚書張雄飛力持以不可阿哈瑪特使人㗖
  之曰誠能殺此三人當處以參政雄飛曰殺
  人以求大官不能為也阿哈瑪特怒出為灃
  州安撫使累遷御史中丞行御史䑓事阿哈
  瑪特恐其子庫克新為江淮右丞不為所容改
  陜西按察使未行阿哈瑪特死召拜參知政事
  庫克新被逮敕廷臣雜問庫克新歴指宰執曰
  汝曽受我家錢何得問我雄飛曰我曽受否曰
  公獨無雄飛曰如是則我當問汝矣遂伏辜
  順帝時大臣以兩京馳道狹隘奏毀民田廬廣
  之已遣使督治蓋苗言馳道創自至元初何今
  日獨以為狹力辨其不可乃止又欲出宿衛士
  為郡長官俾以養貧苗曰郡長所以牧民豈養
  貧之地果不能自存賜之錢可也若任郡守必
  擇賢而後可議遂寢又欲與角觝者錢萬貫苗
  曰諸處告饑不䝉賑恤力戲何功獲此重賞乎
  於是丞相謂僚佐曰所以引蓋君至此欲其相
  助也乃毎事沮抗如此後有公務毋白叅政苗
  聞即欲引去適有㫖拜江南行䑓御史中丞丞
  相怒不解比至復除甘肅行省左丞
  七則
  呂覽貴公篇 昔先聖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嘗試觀於上志有得天下者衆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凡主之立也生於公故洪範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偏無頗遵王之義無或作好遵王之道無或作惡遵王之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隂陽之和不長一類甘露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伯禽將行請所以治魯周公曰利而勿利也荊人有遺弓者而不肯索曰荊人遺之荊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聞之曰去其荊而可矣老聃聞之曰去其人而可矣故老聃則至公矣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萬物皆被其澤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管仲有病桓公徃問之曰仲父之病矣漬甚國人弗諱寡人將誰屬國管仲對曰昔者臣盡力竭智猶未足以知之也今病在於朝夕之中臣奚能言桓公曰此大事也願仲父之教寡人也管仲敬諾曰公誰欲相公曰鮑叔牙可乎管仲對曰不可夷吾善鮑叔牙鮑叔牙之為人也清亷潔直視不已若者不比於人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勿已則隰朋其可乎隰朋之為人也上志而下求醜不若黃帝而哀不已若者其於國也有不聞也其於物也有不知也其於人也有不見也勿已乎則隰朋可也夫相大官也處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故曰大匠不斵大庖不豆大勇不鬬大兵不冦桓公行公去私惡用管子而為五伯長行私阿所愛用豎刁而蟲出於戸人之少也愚其長也智故智而用私不若愚而用公日醉而飾私利而立公貪戾而求王舜弗能為
  去私篇 天無私覆也地無私載也日月無私燭也四時無私行也行其徳而萬物得遂長焉黃帝言曰聲禁重色禁重衣禁重香禁重味禁重室禁重堯有子十人不與其子而授舜舜有子九人不與其子而授禹至公也晉平公問於祁黃羊曰南陽無令其誰可而為之祁黃羊對曰解狐可平公曰解狐非子之讐耶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讐也平公曰善遂用之國人稱善焉居有間平公又問祁黃羊曰國無尉其誰可而為之對曰午可平公曰午非子之子耶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平公曰善又遂用之國人稱善焉孔子聞之曰善哉祁黃羊之論也外舉不避讐內舉不避子祁黃羊可謂公矣墨者有鉅子腹䵍於秦其子殺人秦惠王曰先生之年長矣非有他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誅矣先生之以此聽寡人也腹䵍對曰墨者之法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此所以禁殺傷人也夫禁殺傷人者天下之大義也王雖為之賜而令吏弗誅腹䵍不可不行墨者之法不許惠王而遂殺之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義鉅子可謂公矣庖人調和而弗敢食故可以為庖若使庖人調和而食之則不可以為庖矣王伯之君亦然誅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賢者故可以為王伯若使王伯之君誅暴而私之則亦不可以為王伯矣
  劉向至公篇 書曰不偏不黨王道蕩蕩言至公也古有行大公者帝堯是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得舜而傳之不私於其子孫也去天下若遺躧於天下猶然況其細於天下者乎非帝堯孰能行之孔子曰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易曰無首吉此蓋人君之公也夫以公與天下其徳大矣推之於此刑之於彼萬姓之所載後世之所則也彼人臣之公治官事則不營私家在公門則不言貨利當公法則不阿親戚奉公舉賢則不避仇讐忠於事君仁於利下推之以恕道行之以不黨伊呂是也故顯名存於今是之謂公詩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此之謂也夫公生明偏生暗端慤生達詐偽生塞誠信生神夸誕生惑此六者君子之所慎也而禹桀之所以分也詩云疾威上帝其命多僻言不公也
  唐高宗時任雅相為將未嘗奏親戚故吏從軍皆移所司補授謂人曰官無大小皆國家公器豈可便私由是軍中賞罰皆平人服其公
  劉垍器局峻整人不敢干以私嘗有故人自逺詣之垍厚遇之其人乗間求京兆判司垍曰公才不稱此官垍不敢以私害公先是執政多惡諫官言時政得失垍獨賞之
  後周周行逢壻唐德求補吏行逢曰汝才不堪為吏吾今私汝則可矣汝居官無狀吾不敢以法貸汝則親戚之恩絕矣與之耕牛農具而遣之
  宋司馬光論治身治國所先疏 洪範於好惡偏黨之際六反言之重之至也周任曰為政者不賞私勞不罰私怨大學曰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必先正其心心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陛下奮發宮邸入纂皇極爰自潛躍至於天飛舊恩宿怨豈能盡無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於聖慮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在於進賢退不肖賞善罰惡而已爵祿者天下之爵祿非以厚人君之所喜也刑罰者天下之刑罰非以快人君之怒也是故古者爵人於朝與士共之刑人於市與衆棄之眀不敢以己之私心蓋天下之公議也今以四海之廣百官之衆有智有愚有善有惡比肩接跡雜遝並進臣願陛下少留聰眀詳擇其間茍有才徳髙茂合於人望者進之雖宿昔怨讐勿棄也有器識庸下無補於時者退之雖親暱姻婭勿取也有勵行立功為世所推者賞之雖意之所憎勿廢也有懐姦亂禁為衆所疾者罰之雖意之所愛勿赦也如此則野無遺賢朝無曠官為善者勸為惡者懼上下恱服朝廷大治百姓䝉福社稷永安不然陛下専居深宮自逸威福之柄盡委大臣取過目前不為逺慮賢愚不分善惡共貫不則所進者皆平生所親愛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賞者皆謟諛而無功所罰者皆忠諒而無罪如此則中外解體紀綱隳紊羣生失所天下可憂矣臣故曰治國莫先於公也
  明察十二則
  鄭子産晨出過東匠之閭聞婦人之哭也撫其御之手而聽之有間遣吏執而問之則手絞其夫者也異日其御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子産曰其聲懼凡人於其親愛也始病而憂臨死而懼已死而哀今夫哭已死不哀而懼是以知其有姦也或曰子産之治不亦多事也乎姦必待耳目之所及而後知之則鄭國之得姦者寡矣不任典成之吏不察參伍之政不明度量恃盡聰明勞智慮而以知姦不亦無術乎且夫物衆而智寡寡不勝衆智不足以徧知物故因物以治物下衆而上寡寡不勝衆者言君不足以徧知臣也故因人以知人是以形體不勞而事治智慮不用而姦得故宋人語曰一雀過羿羿必得之則羿誣矣以天下為之羅則雀不失夫知姦亦有大羅不失其一而已矣不修其理而以己之胸察為之弓矢則子産誣矣老子曰以智治國國之賊者也子産之謂歟
  戴驩宋大宰夜使人曰吾聞數夜有乗輼車至李史門者謹為我伺之使人報曰不見輼車見有奉笥而與李史語者有間李史受笥
  周主亡玉簮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之屋間周主曰吾知吏之不事事也求簮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於是吏皆竦懼以為君神明也
  韓昭侯使騎於縣使者報昭侯問之曰何見也對曰無所見也昭侯曰雖然何見曰南門之外有黃犢食苗道左者昭侯謂使者毋敢泄吾所問於女乃下令曰當苗時禁牛馬入人田中國有令而吏不以為事牛馬甚多入人田中亟舉其數上之不得將重其罪於是三鄉舉而上之昭侯曰未盡也復徃審之乃得南門之外黃犢吏以昭侯為明察皆悚恐其所而不敢為非
  漢蓋主上官桀桑𢎞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霍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稱䟆太官先置引蘇武前使匃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廼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又擅調益幕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姦臣變𠉀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桑𢎞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昭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後桀黨與有譛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
  晉王導遣八部從事行揚州郡國還同時俱見諸從事各言二千石官長得失獨顧和無言導問之和曰明公作輔寧使網漏吞舟何縁採聽風聞以察察為政邪𨗳咨嗟稱善
  范𡩋在豫章遣十五議曹下屬城採求風政並吏假還訊問官長得失徐邈與𡩋書曰足下聽斷明允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人聽不惑矣豈須邑至里詣飾其㳺聲哉非徒不足致益乃實蠶漁之所資豈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來欲為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讒謟並進善惡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選綱紀必得國士以攝諸曹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案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平心處之何取耳目哉
  唐太宗問房𤣥齡蕭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對曰文帝勤於為治毎臨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論事衛士傳餐而食雖性非仁厚亦勵精之主也太宗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則照有不通喜察則多疑於物事皆自決不任羣臣天下至廣一日萬機雖復勞神苦形豈能一一中理羣臣既知主意唯取決受成雖有愆違莫敢諫爭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則不然擇天下賢才寘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闗白宰相審熟便安然後奏聞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敢不竭心力以修職業何憂天下之不治乎因敇百司自今詔敇行下有未便者皆應執奏毋得阿從不盡己意
  德宗問陸贄近有卑官自山北來者論説賊勢語多張皇察其事情頗似窺覘若不追尋恐成姦計贄上奏曰以一人之聽覽而欲窮宇宙之變態以一人之防慮而欲勝億兆之姦欺役智彌精失道彌遠項籍納秦降卒二十萬慮其懐詐而盡阬之其於防虞亦已甚矣漢高豁達大度天下之士至者納用不疑其於備虞可謂疎矣然而項氏以滅劉氏以昌蓄疑之與推誠其效固不同也陛下智出庶物有輕待人臣之心思用萬機有獨馭區㝢之意謀吞衆略有過慎之防明照羣情有先事之察嚴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規威制四方有以力勝殘之志是才能者怨於不任忠藎者憂於見疑著勲業者懼於不容懐反側者迫於及討馴致離叛搆成災禍願陛下以覆轍為戒天下幸甚
  宣宗宻令翰林學士韋澳纂次諸州境土風物及諸利害為一書自寫而上之雖子弟不知也號曰處分語他日鄧州刺史薛𢎞宗入謝出謂澳曰上處分本州事驚人澳詢之皆處分語中事也
  宋姜公望論邏察 臣聞人君明目達聰所以通下情也前有旒左右有纊所以防太察也太察則聞人之過下情不通則不聞己過聞人之過則姦生而刑滋不見己過則心塞而禍萌此周之厲王以防口而召亡漢之顯宗以耳目隠發為明而速亂也邏者之興推求其意不過以求瑕搜匿鈎致盜詐出於不備擿發如神此一酷京兆之俗才爾使京兆為之猶可羞矧以天下為度海內為家而為良京兆之不為者乎陛下即政之三日一切罷去天下聞之翕然歸心開口張膽人人自安告訐不長風俗向厚比聞稍稍復置舊額通為七十人一人量以十人為耳目十人之中一人又以十人為之散之通途永巷不啻數十百人矣夫婦醜詆之言讎隙怒傳之語増情飾狀擿隠抉伏何所不至人人跼蹐各各疑慮親戚不敢誠朋友不敢信目不敢注觀手不敢直指若此定非清世之美事也昔吳主孫權用呂壹軰舉罪糾姦纎介必聞深按醜誣排陷無罪以作威福歩隲力詆其非權尋誅壹覺悟尚早蓋小人因縁銜命不務奉公利在憑藉威勢杜絕人口公然作過使上聰不達威柄潛移刑及無辜聧聧萬目由聞人之過不聞己過之所致也老子曰察見淵魚者不祥以察為明是誠不祥之兆也陛下豈不思畿甸之外非陛下之民乎人各有口能使之嘿嘿不議陛下政事乎既不可揜於天下何獨察察於輦轂之下以為明哉語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議信乎有道不可得而議也伏望陛下以道御天下使人蕩然不疑無得而議何為蹈呉之故轍而不知革彼猶能因言以誅壹軰孰謂陛下鑒此而不能之乎願黜獻議之人通舊額人數一切罷去除禍者必鋤其根植福者必封其本毋謂昔有額而不可去也其根尚存枝葉他日復生矣不可不察
  蘇洵明論 天下有大知有小知人之知慮有所及有所不及聖人以其大知而兼其小知之功賢人以其所及而濟其所不及愚者不知大知而以其所不及䘮其所及故聖人之治天下也以常而賢人之治天下也以時既不能常又不能時悲夫殆哉夫惟大知而後可以常以其所及濟其所不及而後可以時常也者無治而無不治者也時也者無亂而不治者也日月經乎中天大可以被四海而小或不能入一室之內彼固無用此區區小明也故天下視日月之光儼然其若君父之威故自有天地而有日月以至於今而未嘗可以一日而無焉天下嘗有言曰叛父母䙝神明則雷霆下擊之雷霆固不能為天下盡擊此等輩也而天下之所以兢兢然不敢犯者有時而不測也使雷霆日轟轟焉遶天下以求夫叛父母䙝神眀之人而擊之則其人未必能盡而雷霆之威無乃䙝乎故夫知日月雷霆之分者可以用其眀矣聖人之眀吾不得而知也吾獨愛夫賢者之用其心約而成功博也吾獨怪夫愚者之用其心勞而功不成也是無他也専於其所及而及之則其及必精兼於其所不及而及之則其及必麤及之而精人將曰是惟無及及則精矣不然吾恐奸雄之竊笑也齊威王即位大亂三載威王一奮而諸侯震懼二十年是何修何營耶夫齊國之賢者非獨一即墨大夫眀矣亂齊國者非獨一阿大夫與左右譽阿大夫而毀即墨者幾人亦眀矣一即墨大夫易知也一阿大夫易知也左右譽阿而毀即墨者幾人易知也從其易知而精之故用心甚約而成功博也天下之事譬如有物十焉吾舉其一而人不知吾之不知其九也厯數之至於九而不知其一不如舉一之不可測也而況乎不至於九也
  先見十八則
  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必不加於土鉶必將犀玉之杯象箸玉杯必不羮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於茅屋之下則錦衣九重廣室高臺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紂為肉圃設炮烙登糟丘臨酒池紂遂以亡故箕子見象箸以知天下之禍故曰見小曰明
  魯公索氏將祭而亡其牲孔子聞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後一年而亡弟子問曰昔者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將亡也孔子曰祭之為言索也索也者盡也乃孝子所以自盡於親也至祭而亡其牲則餘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將亡也
  楚武王荊屍授師孑焉以伐隨將齊入告夫人鄧曼曰余心蕩鄧曼歎曰王祿盡矣盈而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武事將發大命而蕩王心焉若師徒無虧王薨於行國之福也王遂行卒於樠木之下令尹鬬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營軍臨隨隨人懼行成莫敖以王命入盟隨侯且請為㑹於漢汭而還濟漢而後發䘮齊侯問於晏子曰當今之時諸侯孰危對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對曰地侵於齊貨竭於晉是以亡也
  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釡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釡釜十則鍾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収之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蠧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踴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乗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冦讐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𨽻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況日不悛其能乆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
  鄭游吉如晉送少姜之葬梁丙與張趯見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為此來也子太叔曰將得已乎昔文襄之霸也其務不煩諸侯令諸侯三嵗而聘五嵗而朝有事而㑹不協而盟君薨大夫弔卿共葬事夫人士弔大夫送葬足以昭禮命事謀闕而已無加命矣今嬖寵之䘮不敢擇位而數於守適唯懼獲戾豈敢憚煩少姜有寵而死齊必繼室今茲吾又將來賀不唯此行也張趯曰善哉吾得聞此數也然自今子其無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晉將失諸侯諸侯求煩不獲二大夫退子太叔告人曰張趯有知其猶在君子之後乎
  下蔡威公閉門而哭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以血旁隣窺墻而問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對曰吾國且亡曰何以知也應之曰吾聞病之將死也不可為良醫國之將亡不可為計謀吾數諫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國之將亡也於是窺墻者聞其言則舉宗而去之於楚居數年楚王果舉兵伐蔡窺牆者為司馬將兵而徃來虜甚衆問曰得無有昆弟故人乎見威公縛在虜中問曰若何以至於此應曰吾何以不至於此且吾聞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為主我為役吾亦何以不至於此哉窺墻者乃言之於楚王遂解其縛與俱之楚故曰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
  蔡侯宋公鄭伯朝於晉蔡侯謂叔向曰子亦奚以語我對曰蔡言地計不若宋鄭其車馬衣裘侈於二國諸侯其有圖蔡者乎處期年荊伐蔡而殘之
  田子顔自大術至乎平陵城下見人子問其父見人父問其子田子方曰其以平陵反乎吾聞行於內然後施於外子顔欲使其衆甚矣後果以平陵叛
  石乞侍坐於屈建屈建曰白公其為亂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於室無營所下士者三人與己相若臣者五人所與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為亂屈建曰此建之所謂亂也以君子行則可於國家行過禮則國家疑之且不茍難下其臣必不難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將為難也處十月白公果為難
  呂覽長見篇 智所以相過以其長見與短見也今之於古也猶古之於後世也今之於後世亦猶今之於古也故審知今則可知古知古則可知後古今前後一也故聖人上知千歳下知千嵗也荊文王曰莧譆數犯我以義違我以禮與處則不安曠之而不穀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後世有聖人將以非不穀於是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持養吾意吾所欲則先我為之與處則安曠之而不穀䘮焉不以吾身逺之後世有聖人將以非不穀於是送而行之申侯伯如鄭阿鄭君之心先為其所欲三年而知鄭國之政也五月而鄭人殺之是後世之聖人使文王為善於上世也晉平公鑄為大鐘使工聽之皆以為調矣師曠曰不調請更鑄之平公曰工皆為調矣師曠曰後世有知音者將知鐘之不調也臣竊為君恥之至於師涓而果知鐘之不調也是師曠欲善調鐘以為後世之知音者也呂太公望封於齊周公旦封於魯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謂曰何以治國太公望曰尊賢上功周公旦曰親親上恩太公望曰魯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魯雖削有齊者亦必非呂氏也其後齊日以大至於霸二十四世而田成子有齊國魯公以削至於僅存三十四世而亡呉起治西河之外王錯譛之於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呉起至於岸門止車而望西河泣數行而下其僕謂呉起曰竊觀公之意視釋天下若釋躧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吳起抿泣而應之曰子不識君知我而使我畢能西河可以王今君聽讒人之議而不知我西河之為秦取不乆矣魏從此削矣呉起果去魏入楚有間西河畢入秦秦日益大此吳起之所先見而泣也魏公叔痤疾惠王往問之曰公叔之疾嗟疾甚矣將奈社稷何公叔對曰臣之御庶子鞅願王以國聽之也為不能聽勿使出境王不應出而謂左右曰豈不悲哉以公叔之賢而今謂寡人必以國聽鞅悖也及公叔死公孫鞅西遊秦秦孝公聽之秦果用彊魏果用弱非公叔痤之悖也魏王則悖也夫悖者之患固以不悖為悖先識篇 凡國之亡也有道者必先去古今一也地從於城城從於民民從於賢故賢主得賢者而民得民得而城得城得而地得夫地得豈必足行其地人説其民哉得其要而已矣夏太史令終古出其圖法執而泣之夏桀迷惑暴亂愈甚太史令終古乃出奔如商湯喜而告諸侯曰夏王無道暴虐百姓窮其父兄恥其功臣輕其賢良棄義聴讒衆庶咸怨守法之臣自歸於商殷內史摯見紂之愈亂迷惑也於是載其圖法出亡之周武王大説以告諸侯曰商王大亂沈於酒德辟逺箕子爰近姑與息妲己為政賞罰無方不用法式殺三不辜民大不服守法之臣出奔周國晉太史屠黍見晉之亂也見晉公之驕而無德義也以其圖法歸周周威公見而問焉曰天下之國孰先亡對曰晉先亡威公問其故對曰臣比在晉也不敢直言示晉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以不當曰是何能為又示以人事多不義百姓皆欝怨曰是何能傷又示以隣國不服賢良不舉曰是何能害如是是不知所以亡也故臣曰晉先亡也居三年晉果亡威公又見屠黍而問焉曰孰次之對曰中山次之威公問其故對曰天生民而令有別有別人之義也所異於禽獸麋鹿也君臣上下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晝為夜以夜繼日男女切倚固無休息康樂歌謡好悲其主弗知惡此亡國之風也臣故曰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見屠黍而問焉曰孰次之屠黍不對威公固問焉對曰君次之威公乃懼求國之長者得義蒔田邑而禮之得史驎趙駢以為諫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黍對曰其尚終君子之身乎曰臣聞之國之興也天遺之賢人與極言之士國之亡也天遺之亂人與善諛之士威公薨肂九月不得葬周乃分為二故有道者之言也不可不重也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爲不善亦然白圭之中山中山之王欲留之白圭固辭乗輿而去又之齊齊王欲留之仕又辭而去人問其故曰之二國者皆將亡所學有五盡何謂五盡曰莫之必則信盡矣莫之譽則名盡矣莫之愛則親盡矣行者無糧居者無食則財盡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則功盡矣國有此五者無辜必亡中山齊皆當此若使中山之王與齊王聞五盡而更之則必不亡矣其患不聞雖聞之又不信然則人主之務在乎善聴而已矣夫五割而與趙悉起而距軍乎濟上未有益也是棄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
  漢賈誼先醒篇 懐王問於賈君曰人之謂知道者為先醒何也賈君對曰此博號也大者在人主中者在卿大夫下者在布衣之士乃其正名非為先醒也彼世主不學道理則嘿然惛於得失不知治亂存亡之所由忳忳然猶醉也而賢主者學問不倦好道不厭惠然獨先廼學道理矣故未治也知所以治未亂也知所以亂未安也知所以安未危也知所以危故昭然先寤乎所以存亡矣故曰先醒辟猶俱醉而獨先發也故世主有先醒者有後醒者有不醒者昔楚莊王即位自靜三年以講得失乃退僻邪而進忠正能者任事而後在髙位內領國政辟草而施教百姓富民恆一路不拾遺國無獄訟當是時也周室壊㣲天子失制宋鄭無道欺昧諸侯莊王圍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奉簮而獻國莊王曰古之伐者亂則整之服則舍之非利之也遂弗受乃南與晉人戰於兩棠大克晉人㑹諸侯於漢陽申天子之辟禁而諸侯説服莊王歸過申侯之邑申侯進飯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請罪曰臣齋而具食甚潔日中而不飯臣敢請罪莊王喟然嘆曰非子之罪也吾聞之曰其君賢君也而又有師者王其君中君也而有師者伯其君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不穀不穀恐亡自憂也吾聞之世不絕賢天下有賢而我獨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為故莊王戰服大國義從諸侯戚然憂恐聖知在身而自錯不肖思得賢佐日中忘飯可謂明君矣先寤所以存亡此先醒也 昔宋昭公出亡至於境喟然嘆曰嗚呼吾知所以亡矣吾朝臣千人發政舉吏無不曰吾君聖者侍御者數百人被服而立無不曰吾君麗者吾外內不聞吾過吾是以至此吾困宜矣於是革心易行衣苴布食⿰餕晝學道而夕講之二年美聞於宋宋人車徒迎而復位卒為賢君諡為昭公既亡矣而乃寤所以存此後醒者也昔者虢君驕恣自伐謟䛕親貴諫臣誅逐政治蹖亂國人不服晉師伐之虢人不守虢君出走至於澤中曰吾渴而欲飲其御乃進清酒曰吾飢而欲食御進腶脯梁糗虢君喜曰何給也御曰儲之乆矣曰何故儲之對曰為君出亡而道飢渴也君曰知寡人亡邪對曰知之曰知之何以不諫對曰君好謟䛕而惡至言臣願諫恐先説亡虢君作色而怒御謝曰臣之言過也有間君曰吾之亡者誠何也其御曰君弗知耶君之所以亡者以大賢也虢君曰賢人之所以存也亡何也對曰天下之君皆不肖夫疾君君之獨賢也故亡虢君喜據式而嘆曰嗟乎賢固若是苦耶遂徒行即於山中居飢倦枕御膝而臥御以塊自易逃行而去君遂餓死為禽獸食此已亡矣猶不悟所存亡此不醒者也故先醒者也時而伯後醒者三年而復不醒者枕土而死為虎狼食嗚呼戒之哉
  孝宣皇帝之時霍氏奢靡茂陵徐先生曰霍氏必亡夫在人之右而奢亡之道也孔子曰奢則不遜夫不遜者必侮上侮上者逆之道也出人之右人必害之今霍氏秉權天下之人疾害之者多矣夫天下害之而又以逆道行之不亡何待乃上書言霍氏奢靡陛下即愛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於亡書三上輒報聞其後霍氏果滅董忠等以其功封人有為徐先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竈直堗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曰曲其堗逺其薪不者將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居無幾何家果失火鄉聚里中人哀而救之火幸息於是殺牛置酒燔𩬊灼爛者在上行餘各用功次坐而反不録言曲堗者向使主人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無火患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向使福説得行則無裂地出爵之費而國安平自如今徃事既已而福獨不與其功惟陛下察客徙薪曲堗之䇿而使居燔𩬊灼爛之右書奏上使人賜徐福帛十匹拜為郎
  晉何曾侍武帝宴退而告遵等曰國家應天受禪創業垂統吾毎宴見未嘗聞經國逺圖惟説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兆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此子孫之憂也汝等猶可獲沒指諸孫曰此等必遇亂亡也及綏死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
  董養字仲道陳留浚儀人也泰始初到洛下不干祿求榮及楊後廢養因游太學升堂嘆曰建斯堂也將何為乎每覽國家赦書謀反大逆家赦至於殺祖父母父母赦者以為王法所不容也奈何公卿處議文飾禮典以至此乎夫人之理既滅大亂作矣因著無化論以非之永嘉洛城東北步廣里中地陷有二鵝出焉其蒼者飛去白者不能飛養聞嘆曰昔周時所盟㑹狄泉即此地也今有二鵝蒼者胡象白者國家之象其可盡言乎顧謂謝鯤阮孚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君等可深藏矣乃與妻荷擔入蜀莫知其終
  齊東昏侯自在東宮不好學唯嬉戲無度及即位不與朝士相接專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是時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僕射江祏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直內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蕭衍聞之謂從舅錄事參軍張𢎞䇿曰一國三公猶
  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圗亂將作矣避禍圗
  福無如此州乃宻與𢎞䇿修武備聚驍勇以萬
  數多伐材竹沈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用
  中兵參軍呂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百張是
  時衍兄懿行郢州事衍使𢎞䇿説懿曰今六貴
  比肩人自畫敕爭權睚眥理相圗滅主上媟近
  左右慓輕忍虐安肯委政諸公嫌忌積乆必大
  行誅戮吾兄弟幸守外藩宜為身計郢州控帶
  荊湘雍州士馬精彊世治則竭誠本朝世亂則
  足以匡濟與時進退此萬全之䇿也
  宋王安石既執政士大夫多以為得人呂誨獨
  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將對學士司
  馬光亦將詣經筵相遇並行光宻問今日所言
  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衆喜
  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邪安石雖
  有時名然好執偏見輕信姦囬喜人佞己聽其
  言則美施於用則踈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
  且上新即位所與圖治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
  其人將敗國事此乃心腹之疾顧可緩邪上疏
  言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
  詐驕蹇慢上隂賊害物誠恐陛下恱其才辯乆
  而倚庇大姦得路羣隂彚進則賢者盡去亂由
  是生臣究安石之跡固無逺畧惟務改作立異
  於人徒文言而飾非將㒺上而欺下臣竊憂之
  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疏奏帝方眷注安石還
  其章疏誨遂求去安石亦求去帝謂曽公亮曰
  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
  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跡自嫌茍為去就乃
  出誨知鄧州誨既斥安石益橫光由是服誨之
  先見自以為不及也誨三居言職始論陳旭次論歐陽修最後論王安石凡三見黜人推其鯁直
  見幾七則
  客或欲見於齊桓公請仕上官授祿千鍾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聞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對曰臣聞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
  伐虢之役師出於虞宮之竒諫而不聽出謂其子曰虞將亡矣唯忠信者能留外冦而不害除闇以應外謂之忠定身以行事謂之信今君施其所惡於人闇不除矣以賄滅親身不定矣夫國非忠不立非信不固既不忠信而留外冦冦知其釁而歸圖焉已自拔其本矣何以能乆吾不去懼及焉以其孥適西山三月虞乃亡趙簡子曰晉有澤鳴犢犨魯有孔丘吾殺此三人則天下可圖也於是乃召澤鳴犢犨任之以政而殺之使人聘孔子於魯孔子至河臨水而觀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於此命也夫子路趨進曰敢問奚謂也孔子曰夫澤鳴犢犨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之未得志也與之同聞見及其得志也殺之而後從政故丘聞之刳胎焚夭則麒麟不至乾澤而漁蛟龍不遊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丘聞之君子重傷其類者也
  漢陳咸以律令為尚書平帝時王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莽因呂寛事誅不附己者何武鮑宣等咸乃嘆曰易稱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曰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簒位召咸以為掌冦大夫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豐欽皆在位乃悉令解官父子相與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其後莽復徴咸遂稱病篤晉齊王冋辟張翰為大司馬東曹掾冋時執權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於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榮執其手愴然曰吾亦與子採南山蕨飲三江水耳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羮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著首丘賦文多不載俄而冋敗人皆謂之見幾然府以其輒去除吏名翰任心自適不求當世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耶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盃酒時人貴其曠達
  韋忠字子節平陽人也少慷慨有不可奪之志好學博通性不虛諾閉門修己不交當世每至吉凶親表贈遺一無所受年十二䘮父哀慕毀悴杖而後起司空裴秀弔之匍匐號訴哀慟感人秀出而告人曰此子長大必為佳器歸而命子頠造焉服闋遂廬於墓所頠慕而造之皆託行不見家貧藜藿不充人不堪其憂而忠不改其樂頠為僕射數言於司空張華華辟之辭疾不起人問其故忠曰吾茨簷賤士本無宦情且茂先華而不實裴頠慾而無厭棄典禮而附賊後若此豈大丈夫之所宜行耶裴常有心託我常恐洪濤蕩嶽餘波見漂況可臨尾閭而闚沃焦哉
  唐楊元琰為衛尉卿先是元琰知武三思寖用事請棄官為僧中宗不許敬暉聞之笑曰使我早知勸上許之髠去胡頭豈不妙哉元琰多鬚類胡故暉戲之元琰曰功成名遂不退將危此乃由衷之請非徒然也暉知其意瞿然不悅及暉等得罪元琰獨免
  審㣲七則
  齊桓公使管仲求𡩋戚𡩋戚應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慮之婢子曰公何慮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賤賤昔者吳下戰未齓不得入軍門國子擿其齒遂入爲干國多百里奚秦國之飯牛者也穆公舉而相之遂覇諸侯由是觀之賤豈可賤少豈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𡩋戚𡩋戚應我曰浩浩乎吾不識婢子曰詩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魚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𡩋子其欲室乎
  桓公外舍而不鼎饋中婦諸子謂宮人盍不出從乎君將有行宮人皆出從公怒曰孰謂我有行者宮人曰賤妾聞之中婦諸子公召中婦諸子曰女言聞吾有行也對曰妾人聞之君外舍而不鼎饋非有內憂必有外患今君外舍而不鼎饋君非有內憂也妾是以知君之將有行也公曰善此非吾所與女及也而言乃至焉吾是以語女吾欲致諸侯而不至爲之奈何中婦諸子曰自妾之身之不爲人持接也未嘗得人之布織也意者更容不審邪明日管仲朝公告之管仲曰此聖人之言也君必行也
  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桓公恠之以問管仲管仲曰國必有聖人也桓公嘆曰歖日之役者有執柘杵而上視者意其是邪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焉東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儐者延而進之分級而立管子曰子言伐莒者也對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對曰臣聞君子善謀小人善意臣竊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優然喜樂者鐘鼓之色愀然清靜者縗絰之色勃然充滿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臺上也勃然充滿此兵革之色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臣竊慮小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知之君子曰凡耳之聞以聲也今不聞其聲而以其容與臂是東郭垂不以耳聼而聞也桓公管仲雖善謀不能隱聖人之聼於無聲視於無形東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祿而禮之
  呂覽精諭篇 聖人相諭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海上之人有好蜻者每居海上從蜻游蜻之至者百數而不止前後左右盡蜻也終日玩之而不去其父告之曰聞蜻皆從女居取而來吾將玩之明日之海上而蜻無至者矣勝書説周公旦曰廷小人衆徐言則不聞疾言則人知之徐言乎疾言乎周公旦曰徐言勝書曰有事於此而精言之而不明勿言之而不成精言乎勿言乎周公旦曰勿言故勝書能以不言説而周公旦能以不言聼此之謂不言之聼不言之謀不聞之事殷雖惡周不能疵矣口㗃不言以精相告紂雖多心弗能知矣目視於無形耳聼於無聲商聞雖衆弗能窺矣同惡同好志皆有欲雖爲天子弗能離矣孔子見溫伯雪子不言而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溫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故未見其人而知其志見其人而心與志皆見天符同也聖人之相知豈待言哉白公問於孔子曰人可與㣲言乎孔子不應白公曰若以石投水奚若孔子曰沒人能取之白公曰若以水投水奚若孔子曰淄澠之合者易牙嘗而知之白公曰然則人不可與㣲言乎孔子曰胡爲不可唯知言之謂者爲可耳白公弗得也知謂則不以言矣言者謂之屬也求魚者濡爭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爲無爲淺智者之所爭則末矣此白公之所以死於法室齊桓公合諸侯衛人後至公朝而與管仲謀伐衛退朝而入衛姬望見君下堂再拜請衛君之罪公曰吾於衛無故子曷爲請對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高氣彊有伐國之志也見妾而有動色伐衛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進之管仲曰君舍衛乎公曰仲父安識之管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慙色臣是以知之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內寡人知終不爲諸侯笑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子乃以容貌音聲夫人乃以行歩氣志桓公雖不言若暗夜而燭燎也晉襄公使人於周曰弊邑寡君寢疾卜以守龜曰三塗爲祟弊邑寡君使下臣願藉途而祈福焉天子許之朝禮使者事畢客出萇𢎞謂劉康公曰夫祈福於三塗而受禮於天子此柔嘉之事也而客武色殆有他事願公備之也劉康公乃儆戎車卒士以待之晉果使祭事先因令楊子將卒十二萬而隨之渉於棘津襲聊阮梁蠻氏滅三國焉此形名不相當聖人之所察也萇𢎞則審矣故言不足以斷小事唯知言之謂者可爲觀表篇 凡論人心觀事傳不可不熟不可不深天爲高矣而日月星辰雲氣雨露未嘗休也地爲大矣而水泉草木毛羽祼鱗未嘗息也凡居於天地之間六合之內者其務爲相安利也夫爲相害危者不可勝數人事皆然事隨心心隨欲欲無度者其心無度心無度者則其所爲不可知矣人之心隱匿難見淵深難測故聖人於事志焉聖人之所以過人以先知先知必審徴表無徵表而欲先知堯舜與衆人同等徵雖易表雖難聖人則不可以飄矣衆人則無道至焉無道至則以爲神以爲幸非神非幸其數不得不然郈成子吳起近之矣郈成子爲魯聘於晉過衛右宰榖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弗辭其僕曰曏者右宰榖臣之觴吾子也甚懽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懽也陳樂而不樂告我豪也酒酣而送之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是觀之衛其有亂乎倍衛三十里聞寗喜之難作右宰榖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夫智可以㣲謀仁可以託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郈成子之觀右宰榖臣也深矣妙矣不觀其事而觀其志可謂能觀人矣古之善相馬者寒風是相口齒麻朝相頰子女厲相目衛忌相髭許鄙相𦙷投伐褐相胸脅管青相膹肳陳悲相股腳秦牙相前賛君相後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其所以相者不同見馬之徴一也而知節之高卑足之滑易材之堅脆能之長短非獨相馬然也人亦有徵事與國皆有徵聖人上知千嵗下知千嵗非意之也蓋有自雲也緑圖幡薄從此生矣
  察㣲篇 使治亂存亡若高山之與深谿若白堊之與黑漆則無所用智雖愚猶可矣且治亂存亡則不然如可知如不可知如可見如不可見故智士賢者相與積心愁慮以求之猶尚有管叔蔡叔之事與東夷八國不聼之謀故治亂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則大物不過矣魯國之法魯人爲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逺也楚之邉邑曰卑梁其處女與吳之邉邑處女桑於境上戲而傷卑梁之處女卑梁人操其傷子以讓吳人吳人應之不恭怒殺而去之吳人往報之盡屠其家卑梁公怒曰吳人焉敢攻吾邑舉兵反攻之老弱盡殺之矣吳王夷昧聞之怒使人舉兵侵楚之邉邑克夷而後去之吳楚以此大隆吳公子光又率師與楚人戰於雞父大敗楚人獲其帥潘子臣小帷子陳夏齧又反伐郢得荊平王之夫人以歸實爲雞父之戰凡持國太上知始其次知終其次知中三者不能國必危身必窮孝經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楚不能之也鄭公子歸生率師伐宋宋華元率師應之大棘羊斟御明日將戰華元殺羊饗士羊斟不與焉明日戰怒謂華元曰昨日之事子爲政今日之事我爲制遂驅入於鄭師宋師敗績華元虜夫弩機差以米則不發戰大機也饗士而忘其御也將以此敗而爲虜豈不宜哉故凡戰必悉熟偏備知彼知己然後可也魯季氏與郈氏闘雞郈氏介其雞季氏爲之金距季氏之雞不勝季平子怒因歸郈氏之宮而益其宅郈昭伯怒傷之於昭公曰禘於襄公之廟也舞者二人而已其餘盡舞於季氏季氏之舞道無上乆矣弗誅必危社稷公怒不審乃使郈昭伯將師徒以攻季氏遂入其宮仲孫氏叔孫氏相與謀曰無季氏則吾族也死亡無日矣遂起甲以徃䧟西北隅以入之三家爲一郈昭伯不勝而死昭公懼遂出奔齊卒於乾侯魯昭聼傷而不辯其義懼以魯國不勝季氏而不知仲叔氏之恐而與季氏同患也是不達乎人心也不達乎人心位雖尊何益於安也以魯國恐不勝一季氏況於三季同惡固相助權物若此其過也非獨仲叔氏也魯國皆恐魯國皆恐則是與一國爲敵也其得至乾侯而卒猶遠
  賈誼審㣲篇 善不可謂小而無益不善不可謂小而無傷非以善爲一足以利天下小不善爲一足以亂國家也當此輕始而傲㣲則其流必至於大亂是故子民者謹焉彼人也登高則望臨深則窺人之性非窺且望也勢使然也夫事有逐奸勢有召禍老聃曰爲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管仲曰備患於未形上也語曰⿰⿰弗滅炎炎奈何萌茅不伐且折斧柯智禁於㣲故也事之適亂如地形之惑人也機漸而徃俄而東西易面人不自知也故墨子見衢路而哭之悲一跬而繆千里也昔者衛侯朝於周周行問其名曰衛侯辟疆周行還之曰啓疆辟疆天子之號也諸侯弗得用衛侯更其名曰⿰然後受之故善守上下之分者雖空名弗使踰焉古者周禮天子葬用隧諸侯縣下周襄王出迯伯閗晉文公率師誅賊定周國之亂復襄王之位於是襄王賞以南陽之地文公辭南陽即死得以隧下襄王弗聼曰周國雖㣲未之或代也天子用隧伯父用隧是二天子也以地爲少余請益之文公乃退禮天子之樂宮縣諸侯之樂軒縣大夫直縣士有琴瑟叔於奚者衛之大夫也曲縣者衛君之樂體也繁纓者君之駕飾也齊人攻衛叔於奚率師逆之大敗齊師衛於是賞以溫叔於奚辭溫而請曲縣繁纓以朝衛君許之孔子聞之曰惜
  也不如多與之邑夫樂者所以載國國者所以
  載君彼樂亡而禮從之禮亡而政從之政亡而
  國從之國亡而君從之惜也不如多予之邑宓
  子治亶父於是齊人攻魯過亶父始父老請曰
  麥已熟矣今廹齊寇民不及刈穫請令民人出
  自刈附郭者歸可以益食且不資冦三請宓子
  弗聼俄而麥畢資於齊冦季孫聞之怒使人讓
  宓子曰豈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熱耘曾弗得食
  也弗知猶可聞或以告而夫子弗聼宓子蹴
  然曰今年無麥明年可樹令不耕者得穫是
  樂有冦也且一嵗之麥於魯不加彊喪之不
  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創必數年不
  息季孫聞之慙曰使穴可入吾豈忍見
  宓子哉故明者之感奸由也蚤其餘亂謀
  也逺故邪不前達
  善處事五則
  唐憲宗遣中使賜朱克融時服克融以爲疎惡執留敕使奏以春衣不足乞度支給三十萬端匹又奏欲將兵馬及丁匠五千助脩宮闕上患之以問宰相欲遣使臣宣慰仍索敕使裴度對曰克融無禮已甚殆將斃矣譬如猛獸自於山林中咆哮跳踉久當自困必不敢輙離巢穴願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敕使旬日之後徐賜詔書雲聞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還朕自有處分時服有司置造不謹朕甚欲知之已令區處其將士春衣非朕所愛但素無此例不可獨與所稱助脩宮闕皆是虛語若欲直挫其姦宜云丁匠宜速遣來若欲且示含容則雲不假丁匠逺來如是而已不足勞聖慮也上悅從之敬宗時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內鎭與河朔異不可許李絳上疏曰兵機尚速威斷貴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謀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中外人意惜此事機所幸劉從諫未嘗久典兵馬而昭義素貧必無優賞其衆必不盡與從諫同謀但速除近地一將令兼程赴鎭使從諫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則軍心自有所繫矣今朝廷久無處分彼軍不曉朝廷之意猶豫之間若有姦人爲之畫策虛張賞設軍士覬望尤難指揮伏望速下明敇宣示軍衆奬其從來忠節賜新使繒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續除從諫一刺史必無違拒臣嘗熟計利害決無即授從諫之理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絳等謀
  宋眞宗時西夏管內饑趙徳明表求粟百萬朝議不知所出或言徳明方納欵而敢渝誓請降詔責之王旦曰第詔徳明雲已敇有司具粟百萬於京師其遣衆來取徳明得詔慚曰朝廷有人
  宸妃李氏杭州人實生仁宗太后既取帝爲己子與楊太妃保護之李氏黙然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者以是帝雖春秋長不自知爲李氏出也至是疾革乃自順容進位宸妃薨太后欲以宮人禮治䘮於外呂夷簡奏禮宜從厚太后遽引帝起有頃復獨立簾下召夷簡問曰一宮人死相公云云何也夷簡對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皆當預也後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耶夷簡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爲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則䘮禮宜從厚後悟乃以一品禮殯於洪福院夷簡又謂入內都知羅崇勲曰宸妃當以後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勿謂夷簡不道及也崇勲懼馳告太后乃許之
  元武宗命右丞相托克托御史大夫布哩葉棟領府事取河南蒙古軍萬人𨽻之王約曰左衛率府舊制有之今置右府何爲諸公深思之不可以累儲宮也太子又命取安西兵器給宿衛士約謂詹事完澤曰詹事移文千里取兵器人必驚疑主上聞之奈何完澤愧曰實慮不及此家令薛居言陝西分地五事命往理之約不爲署行語之曰太子潛龍也當勿用之時爲飛龍之事可乎遂止太子喜諭羣下曰事未經王彥博議者勿啓一日約方啓事二宦官侍側太子問曰自古宦官壞人家國有諸對曰宦官善惡皆有之但恐處置失宜耳太子深然其言












  經濟類編卷九十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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