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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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七十二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諸侯弭兵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徃兵其少弭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禮道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 二十六年齊人城郟之嵗其夏齊烏餘以廩丘奔晉襲衞羊角取之遂襲我髙魚有大雨自其竇入介於其庫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於宋於是范宣子卒諸侯弗能治也及趙文子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於晉侯曰晉為盟主諸侯或相侵也則討而使歸其地今烏餘之邑皆討類也而貪之是無以為盟主也請歸之公曰諾孰可使也對曰胥梁帶能無用師晉侯使徃二十七年春胥梁帶使諸喪邑者具車徒以受地必周
  使烏餘具車徒以受封烏餘以其衆出使諸侯偽效烏餘之封者而遂執之盡獲之皆取其邑而歸諸侯諸侯是以睦於晉 宋向戍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如晉告趙孟趙孟謀於諸大夫韓宣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蠧小國之大菑也將或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為盟主矣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攜吾民矣將焉用之齊人許之告於秦秦亦許之皆告於小國為會於宋五月甲辰晉趙武至於宋丙午鄭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為介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戊申叔孫豹齊慶封陳湏無衛石惡至甲寅晉荀盈從趙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戍楚公子黒肱先至成言於晉丁卯宋向戌如陳從子木成言於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謂向戍請晉楚之從交相見也庚午向戍復於趙孟趙孟曰晉楚齊秦匹也晉之不能於齊猶楚之不能於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於敝邑寡君敢不固請於齊壬申左師復言於子木子木使馹謁諸王王曰釋齊秦他國請相見也秋七月戊寅左師至是夜也趙孟及子晳盟以齊言庚辰子木至自陳陳孔奐蔡公孫歸生至曹許之大夫皆至以藩為軍晉楚各䖏其偏伯夙謂趙孟曰楚氛甚惡懼難趙孟曰吾左還入於宋若我何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諸侯之師以為不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若不信是棄其所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久矣事利而已茍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則夫能致死與宋致死雖倍楚可也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季武子使謂叔孫以公命曰視邾滕既而齊人請邾宋人請滕皆不與盟叔孫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國也何故視之宋衞吾匹也乃盟故不書其族言違命也晉楚爭先晉人曰晉固為諸侯盟主未有先晉者也楚人曰子言晉楚匹也若晉常先是楚弱也且晉楚狎主諸侯之盟也乆矣豈專在晉叔向謂趙孟曰諸侯歸晉之徳只非歸其屍盟也子務徳無爭先且諸侯盟小國固必有屍盟者楚為晉細不亦可乎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也壬午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趙孟為客子木與之言弗能對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對也乙酉宋公及諸侯之大夫盟於蒙門之外子木問於趙孟曰范武子之徳何如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不可與爭晉荀盈遂如楚涖盟
  國語諸侯之大夫盟於宋楚令尹子木欲襲晉軍曰若盡晉師而殺趙武則晉可弱也文子聞之謂叔向曰若之何叔向曰子何患焉忠不可暴信不可犯忠自中而信自身其為徳也深矣其置本也固矣故不可抈也今我以忠謀諸侯而以信覆之荊之逆諸侯也亦云是以在此若襲我是自背其信而塞其忠也信反必弊忠塞無用安能害我且夫合諸侯以為不信諸侯何望焉此行也荊敗我諸侯必畔之子何愛於死死而可以固晉國之盟主何懼焉是行也以蕃為軍攀輦即利而舍𠋫遮扞衞不行楚人不敢謀畏晉之信也自是沒平公無楚患矣 宋之盟楚人固請先歃叔向謂趙文子曰夫伯王之勢在徳不在先歃子若能以忠信贊君而禆諸侯之闕歃雖後諸侯將戴之何爭於先若違於徳而以賄成事今雖先歃諸侯將棄之何欲於先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荊蠻置茅蕝設望表與鮮牟守燎故不與盟今將與狎主諸侯之盟惟有徳也子務徳無爭先務徳所以服楚也乃先楚人
  穀梁傳湨梁之會諸侯在而不曰諸侯之大夫大夫不臣也晉趙武恥之豹雲者恭也諸侯不在而曰諸侯之大夫大夫臣也其臣恭也晉趙武為之㑹也公羊傳曷為再言豹殆諸侯也曷為殆諸侯為衞石惡在是也曰惡人之徒在是矣
  左傳宋左師請賞曰請免死之邑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諸侯小國晉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後上下慈和慈和而後能安靖其國家以事大國所以存也無威則驕驕則亂生亂生必滅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竝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乆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徳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師辭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師曰我將亡夫子存我徳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樂喜之謂乎何以恤我我其収之向戍之謂乎 楚薳罷如晉涖盟晉侯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飬民政其焉徃 二十八年夏齊侯陳侯蔡侯北燕伯𣏌伯鬍子沈子白狄朝於晉宋之盟故也齊侯將行慶封曰我不與盟何為於晉陳文子曰先事後賄禮也小事大未獲事焉從之如志禮也雖不與盟敢叛晉乎重丘之盟未可㤀也子其勸行 孟孝伯如晉告將為宋之盟故如楚也蔡侯之如晉也鄭伯使游吉如楚及漢楚人還之曰宋之盟君實親辱今吾子來寡君謂吾子姑還吾將使馹奔問諸晉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將利小國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鎮撫其民人以禮承天之休此君之憲令而小國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幣以嵗之不易聘於下執事今執事有命曰女何與政令之有必使而君棄而封守䟦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國將君是望敢不唯命是聴無乃非盟載之言以闕君徳而執事有不利焉小國是懼不然其何勞之敢憚子大叔歸復命告子展曰楚子將死矣不修其政徳而貪昧於諸侯以逞其願欲乆得乎周易有之在復䷗之頤䷚曰迷復凶其楚子之謂乎欲復其願而棄其本復歸無所是謂迷復能無凶乎君其徃也送葬而歸以快楚心楚不㡬十年未能恤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禆竈曰今茲周王及楚子皆將死嵗棄其次而旅於明年之次以害鳥帑周楚惡之九月鄭游吉如晉告將朝於楚以從宋之盟 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陳侯鄭伯許男如楚及漢楚康王䘚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國之為豈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逺慮小人從邇飢寒之不恤誰遑其後不如姑歸也叔孫穆子曰叔仲子專之矣子服子始學者也榮成伯曰逺圖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戍曰我一人之為非為楚也飢寒之不恤誰能恤楚姑歸而息民待其立君而為之備宋公遂反
  國語襄公如楚及漢聞康王䘚欲還叔仲昭伯曰君之來也非為一人也為其名與其衆也今王死其名未改其衆未敗何為還諸大夫皆欲還子服惠伯曰不知所為姑從君乎叔仲曰子之來也非欲安身也為國家之利也故不憚勤逺而聴於楚非義楚也畏其名與衆也夫義人者固慶其喜而弔其憂況畏而服焉聞畏而徃聞喪而還茍芊姓實嗣其誰代之任喪王大子又長矣執政未改予為先君來死而去之其誰曰不如先君將為喪舉聞喪而還其誰曰非侮也事其君而任其政其誰由己貳求説其侮而亟於前之人其讎不滋大乎説侮不懦執政不貳帥大讎以憚小國其誰雲待之若從君而走患則不如違君以避難且夫君子計成而後行二三子計乎有禦楚之術而有守國之備乎則可也若未有不如徃也乃遂行
  左傳楚屈建䘚趙文子喪之如同盟禮也 二十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釋不朝正於廟也楚人使公親禭公患之穆叔曰祓殯而禭則布幣也乃使巫以桃茢先祓殯楚人弗禁既而悔之公羊傳何言乎公在楚正月以存君也 穀梁傳閔公也禮記襄公朝於荊康王䘚荊人曰必請襲魯人曰非禮也荊人強之巫先拂柩荊人悔之○檀弓
  左傳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陳侯鄭伯許男送葬至於西門之外諸侯之大夫皆至於墓穀梁傳公至自楚喜之也致君者殆其徃而喜其反此致君之意義也 葬靈王鄭上卿有事子展使印叚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與其莫徃弱不猶愈乎詩曰王事靡盬不遑啓䖏東西南北誰敢寕䖏堅事晉楚以蕃王室也王事無曠何常之有遂使印叚如周 三十一年鄭子皮使印叚如楚以適晉告禮也 昭公元年春楚公子圍聘於鄭且娶於公孫叚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舘於外既聘將以衆逆子産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聴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犂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几筵告於荘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莾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寕惟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惟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已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㑹於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是蔉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於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弭兵羙名也美名不可逆故一號而諸侯皆至焉盟於宋也秦齊不交相見邾滕為私屬咸不與盟宋為地主盟者十國晉楚同為盟主而兩國之從交相見是時魯衞宋曹從晉者也陳蔡鄭許從楚者也㑹分二主列國共屬是直以諸夏之權授之荊楚而令諸侯之國奔走不寕也嗚呼兵而可弭乎哉晉自夷儀再㑹諸侯多攜趙孟執政霸業浸衰兵不止則北方之勢漸急宋實首當其鋭故向戍啓謀欲令兩國偃兵以紓其難是舉也宋之志楚之利也告於晉晉大夫之言曰兵民之殘財用之蠧其辭也順國君聼之雖然入春秋以來楚之薦食中國舊矣中國不得已而修霸令豈好兵哉文公躬擐甲冑勠力同心不辭黷兵之名以禦彊楚凡以存天下之大防也使晉蚤以諸侯譲楚則兵之不用乆矣楚自成穆北圖動務稱兵以恐嚇諸侯諸侯從之者半疑之者半故霸主起而攘之侵伐盟㑹不遑寕處誠欲使諸侯之從晉者不復從楚而從楚者亦皆從晉如是則中國之勢常伸矣今也楚不能多得志於諸侯又欲借弭兵之説以収天下之權而晉乃貪弭兵之名以求一時之利宴安酖毒廢棄前業何楚計之狡而晉謀之疎邪且楚以成王之彊荘王之賢師徒勞頓未嘗號召中國而康王乃不煩一卒不亡一矢晏然為諸侯之盟主復衷甲以先晉歃於是諸夏之勢盡移於楚楚誠得矣晉何以自䖏哉向戍不知而蹈誣蔽之罪反自喜為不世之功微子罕之言終不悟也春秋痛諸姬之國皆服事於楚也故既書公如楚又書在楚以宗國而北面荊蠻自周公以來未之有也晉不惡宋而反以為徳澶淵之㑹合十三國之大夫天下意晉必有大征伐焉而孰知其宋災故爾是時吳蔡之國臣弒其君子弒其父不聞為㑹以討之而忽急宋災非愍共姬之死實以其首倡弭兵故集四方而走其國也虢之㑹楚仍先晉其為盟主也若故有之趙孟畏楚而兩為之下其何信之有焉春秋至此猶書晉國於前者為中國抑楚為天下扶晉為春秋二百四十餘年惜晉也子木盟而謁諸王楚之權實在上晉則趙武自為政矣大夫專諸侯替而荊蠻得志天下一大變也昔華元合晉楚之成盟宋西門而春秋不書猶曰此特相盟未甚害也今則晉楚竝列而諸侯從之故書宋所以痛其始書虢所以痛其成既而楚子㑹申晉人不出中國之事去矣宋前有華元而兩霸之端起後有向戍而兩霸之勢成宋誠晉之蠧兩臣誠宋之罪人哉

  繹史卷七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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