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150

巻一百四十九 繹史 卷一百五十 卷一百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一百五十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秦亡
  史記始皇甚尊寵䝉氏信任賢之而親近䝉毅位至上卿岀則參乘入則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 二十餘年竟並天下尊主為皇帝以斯為丞相夷郡縣城銷其兵刅示不復用使秦無尺土之封不立子弟為王功臣為諸侯者使後無戰攻之患鹽鐡論李斯相秦荀卿為之不食鼎録李斯為丞相鑄一鼎其文曰上丞相鼎斯長男由為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歸咸陽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夀門廷車騎以千數李斯喟然而歎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駑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
  新書二世胡亥之為公子昆弟數人詔置酒饗群臣召諸子賜食先罷胡亥下陛視羣臣陳履杖善者因行殘敗而去諸侯聞之莫不太息及二世即位皆知天下必棄之
  史記趙高者諸趙疏逺屬也趙高昆弟數人皆生隠宮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賤秦王聞高強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高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決獄高有大罪秦王令䝉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於事也赦之復其官爵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䝉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遊會稽竝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䝉毅還禱山川未反始皇至沙邱崩祕之羣臣莫知是時丞相李斯少子胡亥中車府令趙高常從 始皇有二十餘子長子扶蘇以數直諫上上使監兵上郡䝉恬為將少子胡亥愛請從上許之餘子莫從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邱病甚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䝉恬與䘮會咸陽而𦵏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書及璽皆在趙高所獨子胡亥丞相李斯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餘羣臣皆莫知也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祕之置始皇居輼輬車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輙從輼輬車中可諸奏事趙高因留所賜扶蘇璽書而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胡亥曰固也吾聞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願子圗之且夫臣人與見臣於人制人與見制於人豈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徳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高曰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衛君殺其父而衛國載其徳孔子著之不為不孝夫大行不小謹盛徳不辭讓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胡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斷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胡亥喟然歎曰今大行未發䘮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趙高曰時乎時乎閒不及謀贏糧躍馬唯恐後時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臣請為子與丞相謀之高乃謂丞相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䘮會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與䝉恬功高孰與䝉恬謀逺不失孰與䝉恬無怨於天下孰與䝉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䝉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䝉恬而君責之何深也高曰高固內官之廝役也幸得以刀筆之文進入秦宮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免罷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誅亡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即位必用䝉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懐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明矣高受詔教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失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詘於口盡禮敬士秦之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為嗣君計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詔聼天之命何慮之可定也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貴聖斯曰斯上蔡閭巷布衣也上幸擢為丞相封為通侯子孫皆至尊位重祿者故將以存亡安危屬臣也豈可負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㡬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言將令斯得罪高曰蓋聞聖人遷徙無常就變而從時見末而知本觀指而覩歸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權命懸於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揺動者萬物作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見之晚斯曰吾聞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兄弟爭位身死為戮紂殺親戚不聼諫者國為邱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廟不血食斯其猶人哉安足為謀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裏君聼臣之計即長有封侯世世稱孤必有喬松之夀孔墨之智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以為寒心善者因禍為福君何䖏焉斯乃仰天而歎垂淚太息曰嗟乎獨遭亂世既以不能死安託命哉於是斯乃聼高高乃報胡亥曰臣請奉太子之明命以報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於是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朕廵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夀命今扶蘇與將軍䝉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邉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將軍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封其書以皇帝璽遣胡亥客奉書賜扶蘇於上郡使者至發書扶蘇泣入內舍欲自殺䝉恬止扶蘇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衆守邉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復請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為人仁謂䝉恬曰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䝉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屬吏繫於陽周使者還報胡亥斯高大喜斯高雅得幸於胡亥欲立之又怨䝉毅法治之而不為已也因有賊心乃與丞相李斯少子胡亥隂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䝉恬死扶蘇已死䝉恬疑而復請之使者以䝉恬屬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為䕶軍使者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䝉恬趙高恐䝉氏復貴而用事怨之毅還至趙高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䝉氏乃言曰臣聞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曰不可若知賢而愈不立則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誅之胡亥聼而繫䝉毅於代前已囚䝉恬於陽周 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隂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邱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䝉恬數以罪其賜死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輼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行從直道至咸陽發䘮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 䘮至咸陽已𦵏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高親近日夜毀惡䝉氏求其罪過舉劾之子嬰進諫曰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顔聚燕王喜隂用荊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䝉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內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鬭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胡亥不聼而遣御史曲宮乘傳之代令䝉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圗之毅對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則臣少宦順幸沒世可謂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則太子獨從周旋天下去諸公子絶逺臣無所疑矣夫先主之舉用太子數年之積也臣乃何言之敢諫何慮之敢謀非敢飾辭以避死也為羞累先主之名願大夫為慮焉使臣得死情實且夫順成全者道之所貴也刑殺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穆公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昭襄王殺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殺伍奢呉王夫差殺伍子胥此四君者皆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為不明以是籍於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唯大夫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不聼䝉毅之言遂殺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䝉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內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褓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且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為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為周公旦欲為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書曰必參而伍之今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孼臣逆亂內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復振則卒昌桀殺關龍逄紂殺王子比干而不悔則身死國亡臣故曰過可振而諫可覺也察於參伍上聖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於咎也將以諫而死願陛下為萬民思從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䝉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壍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絶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 太史公曰吾適北邉自直道歸行觀䝉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壍山堙谷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強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衆庶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脈哉法言或問䝉恬忠而被誅忠奚可為也曰塹山堙谷起臨洮撃潦水力不足而屍有餘忠不足相也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趙高為郎中令任用事 六國表雲十月戊寅大赦罪人十一月為兔園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隂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高曰臣固願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於武力願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羣臣不及謀明主收舉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逺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賔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㧞劍自殺宗室振恐羣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二世燕居乃召高與謀事謂曰夫人生居世閒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安宗廟而樂萬姓長有天下終吾年夀其道可乎高曰此賢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亂主之所禁也臣請言之不敢避斧鉞之誅願陛下少留意焉夫沙邱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且䝉恬已死䝉毅將兵居外臣戰戰慄慄唯恐不終且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高曰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収族滅大臣而逺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近之此則隂徳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䝉厚徳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為法律於是羣臣諸公子有罪輙下高令鞠治之殺大臣䝉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公子高欲奔恐収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乘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廏之寳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𦵏酈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胡亥大說召趙高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高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𦵏法令誅罰日益刻深羣臣人人自危欲畔者衆○按䝉恬傳先殺毅後賜恬死此雲䝉恬已死後殺䝉毅史自駮異也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徵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槀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糓用法益刻深 二世立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寇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䕃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 秦二世尤以為娛丞相李斯進諫曰放棄詩書極意聲色祖伊所以懼也輕積細過恣心長夜紂所以亡也趙高曰五帝三王樂各殊名示不相襲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歡喜合殷勤非此和說不通解澤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時之樂何必華山之騄耳而後行逺乎二世然之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為張楚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羣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說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舉兵會稽郡 陳勝者陽城人也字渉呉廣者陽夏人也字叔陳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茍富貴無相忘傭者笑而應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陳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二世元年七月發閭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陳勝呉廣皆次當行為屯長會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呉廣乃謀曰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陳勝曰天下苦秦久矣吾聞二世少子也不當立當立者乃公子扶蘇扶蘇以數諌故上使外將兵今或聞無罪二世殺之百姓多聞其賢未知其死也項燕為楚將數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或以為死或以為亡今誠以吾衆詐自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天下唱宜多應者呉廣以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情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陳勝呉廣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衆耳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亨食得魚腹中書固以怪之矣又閒令呉廣之次近所旁叢祠中夜篝火⿰犭? -- 狐鳴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旦日卒中往往語皆指目陳勝呉廣素愛人士卒多為用者將尉醉廣故數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衆尉果笞廣尉劔挺廣起奪而殺尉陳勝佐之並殺兩尉召令徒屬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徒屬皆曰敬受命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從民欲也袒右稱大楚為壇而盟祭以尉首陳勝自立為將軍呉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收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弗勝守丞死乃入據陳數日號令召三老豪傑與皆來會計事三老豪傑皆曰將軍身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復立楚國之社稷功宜為王陳渉乃立為王號為張楚當此時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陳渉乃以呉叔為假王監諸將以西擊滎陽令陳人武臣張耳陳餘徇趙地令汝隂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葛嬰至東城立襄彊為楚王嬰後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至陳陳王誅殺葛嬰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呉廣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呉叔弗能下陳王徵國之豪傑與計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周文陳之賢人也嘗為項燕軍視日事春申君自言習兵陳王與之將軍印西擊行收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戱軍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産子悉發以擊楚大軍盡敗之周文敗走出關止次曹陽二三月章邯追敗之復走次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剄軍遂不戰武臣到邯鄲自立為趙王陳餘為大將軍張耳召騷為左右丞相陳王怒捕繫武臣等家室欲誅之柱國曰秦未亡而誅趙王將相家屬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立之陳王乃遣使者賀趙而徙繫武臣等家屬宮中而封其子張敖為成都君趣趙兵亟入闗趙王將相相與謀曰王王趙非楚意也楚已誅秦必加兵於趙計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廣也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若楚不勝秦必重趙趙乘秦之𡚁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韓廣將兵北徇燕地燕故貴人豪傑謂韓廣曰楚已立王趙又已立王燕雖小亦萬乘之國也願將軍立為燕王韓廣曰廣母在趙不可燕人曰趙方西憂秦南憂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強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韓廣以為然乃自立為燕王居數月趙奉燕王母及家屬歸之燕當此之時諸將之徇地不可勝數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殺狄令自立為齊王以齊反擊周市市軍散還至魏地欲立魏後故甯陵君咎為魏王時咎在陳王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五反陳王乃立甯陵君咎為魏王遣之國周市卒為相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軍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軍至必大敗不如少遣兵足以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可與計非誅之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呉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將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城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章邯別將擊破之鄧說軍敗走陳銍人伍徐將兵居許章邯擊破之伍徐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陳王初立時陵人秦嘉銍人董緤符離人朱雞石取慮人鄭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將兵圍東海守慶於郯陳王聞乃使武平君畔為將軍監郯下軍秦嘉不受命嘉自立為大司馬惡屬武平君告軍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聼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章邯已破伍徐擊陳柱國房君死章邯又進兵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軍破張賀死臈月陳王之汝隂還至下城父其御荘賈殺以降秦陳勝𦵏碭諡曰隠王陳王故涓人將軍呂臣為倉頭軍起新陽攻陳下之殺荘賈復以陳為楚初陳王至陳令銍人宋留將兵定南陽入武闗留已徇南陽聞陳王死南陽復為秦宋留不能入武闗乃東至新蔡遇秦軍宋留以軍降秦秦傳留至咸陽車裂留以徇秦嘉等聞陳王軍破出走乃立景駒為楚王引兵之方與欲擊秦軍定陶下使公孫慶使齊王欲與併力俱進齊王曰聞陳王戰敗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請而立王公孫慶曰齊不請楚而立王楚何故請齊而立王且楚首事當令於天下田儋誅殺公孫慶秦左右校復攻陳下之呂將軍走收兵復聚鄱盜當陽君黥布之兵相收復擊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復以陳為楚會項梁立懐王孫心為楚王陳勝王凡六月已為王王陳其故人嘗與傭耕者聞之之陳扣宮門曰吾欲見渉宮門令欲縛之自辯數乃置不肯為通陳王出遮道而呼渉陳王聞之乃召見載與俱歸入宮見殿屋帷帳客曰夥頤渉之為王沈沈者楚人謂多為夥故天下傳之夥渉為王由陳渉始客出入愈益發舒言陳王故情或說陳王曰客愚無知顓妄言輕威陳王斬之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陳王以朱房為中正胡武為司過主司羣臣諸將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繫而罪之以苛察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輙自治之陳王信用之諸將以其故不親附此其所以敗也陳勝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亡秦由渉首事也孔叢子子魚居魏與張耳陳餘相善耳餘魏之名士也秦滅魏求耳餘懼走會陳勝呉廣起兵於陳欲以誅秦餘謂陳王曰今必欲定天下取王侯者其道莫不師賢而友智孔子之孫今在魏居亂世能正其行修其祖業不為時變其父相魏以聖道輔戰國見利不易操名諸侯世有家法其人通材足以幹天下博知足以慮未形必宗此人天下無敵矣陳王大說遣使者齎千金加束帛以車三乘聘焉耳又使謂子魚曰天下之事已可見矣今陳王興義兵討不義子宜速來以集其事王又聞子賢欲諮良謀虛意相望也子魚遂徃陳王郊迎而執其手議世務子魚以霸王之業勸之王說其言遂尊以博士為太師諮度焉 陳王問太師曰行軍之禮可得備聞乎荅曰天子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自天子出必以嵗之孟秋賞軍師武人於朝簡練傑俊任用有功命將選士以誅不義於是孟冬以級授軍司徒執撲北靣而誓之誓於社以習其事先期五日太史筮於祖廟擇吉日齋戒告於郊社稷宗廟既筮則獻兆於天子天子使有司以牲特吿社吿以所征之事而受命焉舍奠於帝學以受成然後乃類於上帝柴於郊以出以齋車遷廟之主及社主行大司馬職奉之無遷廟主則以幣帛皮主吿於祖禰謂之主命亦載齎車凡行主皮圭幣帛皆每舍奠焉而後就館主車止於中門之外外門之內廟主居於道左社主居於道右其所經名山大川皆祭吿焉及至敵所將戰太史卜戰日卜右御先期三日有司明以敵人罪狀告之史史定誓命戰日將帥陳列車甲卒伍于軍門之前有司讀誥誓使周定三令五申既畢遂禱戰祈克於上帝然後即敵將士戰全已克敵史擇吉日復禡於所征之地柴於上帝祭社奠祖以吿克者不頓兵傷士也戰不克則不告也凡類禡皆用甲丙戊庚壬之剛日有司簡功行賞不稽於時其用命者則加爵受賜於祖奠之前其奔北犯令者則加刑罰戮於社主之前然後鳴金振旅有司徧告㨗於時所有事之山川既至舍於國外三日齋以特牛親格於祖禰然後入設奠以反主若主命則卒奠斂主埋之於廟兩階閒反社主如初迎之禮舍奠於帝學以訊馘告大享於羣吏用備樂饗有功於祖廟舍爵䇿勲焉謂之飲至天子親征之禮也陳王曰其命將出征則如之何太師曰古者大將受命而出則忘其國即戎帥陳則亡其家故天子命將出征親潔齋盛服設奠於祖以詔之大將先入軍吏畢從皆北靣再拜稽首而受天子當階南靣命授之節鉞大將受天子乃東向西靣而揖之亦弗御也然後吿太社冡宰執蜃宜於社之右南靣授大將大將北靣稽首再拜而受之承所頒賜於軍吏其出不類其克不禡戰之所在有大山川則祈焉禱克於五帝㨗則報之振旅復命簡異功勤親告廟告社而後適朝禮也王曰將居軍中之禮勝敗之變則如之何太師曰將帥尚左士卒尚右出國先鋒入國後刃介冑在身執銳在列雖君父不拜若不幸軍敗則驛騎赴告於載櫜韔天子素服哭於庫門之外三日大夫素服哭於社亦如之亡將失城則皆哭七日天子使使迎於軍命將帥無請罪然後將帥結草自縛袒右肩而入蓋䘮禮也王曰行古禮如何太師曰古之禮固為於今也有其人行其禮則可無其人行其禮則民弗與也 陳王渉使周章為將西入闗以誅秦秦使將章邯拒之陳王以秦國之亂也有輕之之意勢若有餘而不設敵備博士太師諫曰章邯秦之名將周章非其敵也今王使章霈然自得而不設備臣竊惑焉夫雖天之所舍其禍福吉凶大者在天小者由人今王不修人利以應天祥若跌而不振悔之無及也王曰寡人之軍先生無累也請先生息慮也又諫曰臣聞兵法無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之不可攻也今恃敵而不自恃非良計也王曰先生所言計䇿深妙予不識也先生休矣已而告人曰儒者可與守成難於進取信哉博士他日復諫曰臣聞國大兵衆無備難恃一人善射百夫決拾章邯梟將卒皆死士也周章弱懦使彼席捲來前莫有當其鋒者王曰先生所稱寡人昧昧焉願以人閒近事喻之荅曰流俗之事臣所不忍也今王命之敢不盡情願王察之也臣昔在梁梁人有陽由者其力扛鼎伎巧過人骨騰肉飛手搏𨇩獸國人懼之然無治室之訓禮教不立妻不畏憚浸相泄瀆方乃積怒妻坐於牀荅焉左手建杖右手制其頭妻亦奮恚因授以背使杖擊之而自撮其隂由乃仆地氣絶而不能興鄰人聞其凶凶也窺而見之趨而救之妻愈戇忿莫肯舍旃㦯發其裳然後乃放夫以無敵之伎力而劣於女子之手者何也輕之無備故也今王與秦角強弱非若由之夫妻也而輕秦過甚臣是以懼故區區之心欲王備患之也王曰譬類忱佳然實不同也弗聼周章果敗而無後救邯遂進兵擊陳王師大敗 博士凡仕六旬老於陳將沒戒其弟子曰魯天下有仁義之國也戰國之世講頌不衰且先君之廟在焉吾謂叔孫通䖏濁世而清其身學儒術而知權變是今師也宗於有道必有令圗歸必事焉子慎生鮒年五十七為陳王渉博士死於陳下 二年冬陳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戱兵數十萬二世大驚與羣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衆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鉅鹿 李斯數欲請閒諫二世不許而二世責問李斯曰吾有私議而有所聞於韓子也曰堯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翦雖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糲之食藜藿之羮飯土匭啜土鉶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矣禹鑿龍門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決渟水致之海而股無胈脛無毛手足胼胝靣目黎黑遂以死於外𦵏於會稽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然則夫所貴於有天下者豈欲苦形勞神身䖏逆旅之宿口食監門之養手持臣虜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賢者之所務也彼賢人之有天下也專用天下適已而已矣此所以貴於有天下也夫所謂賢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萬民今身且不能利將惡能治天下哉故吾願肆志廣欲長享天下而無害為之奈何李斯子由為三川守羣盜呉廣等西畧地過去弗能禁章邯已破逐廣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屬誚讓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盡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夫以人徇已則已貴而人賤以已徇人則已賤而人貴故徇人者賤而人所徇者貴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為尊賢者為其貴也而所為惡不肖者為其賤也而堯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隨而尊之則亦失所為尊賢之心矣夫可謂大繆矣謂之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責之過也故韓子曰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能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棄灰於道者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彼唯明主為能深督輕罪夫罪輕且督深而況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韓子曰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鎰盜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尋常之利深而盜跖之欲淺也又不以盜跖之行為輕百鎰之重也搏必隨手刑則盜跖不搏百鎰而罰不必行也則庸人不釋尋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泰山之高百仭而跛䍧牧其上夫樓季也而難五丈之限豈跛䍧也而易百仭之高哉陗壍之勢異也明主聖王之所以能久䖏尊位長執重勢而獨擅天下之利者非有異道也能獨斷而審督責必深罰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務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也則亦不察於聖人之論矣夫不能行聖人之術則舍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且夫儉節仁義之人立於朝則荒肆之樂輟矣諫說論理之臣開於側則流漫之志詘矣烈士死節之行顯於世則淫康之虞廢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獨操主術以制聼從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勢重也凡賢主者必將能拂世摩俗而廢其所惡立其所欲故生則有尊重之勢死則有賢明之諡也是以明君獨斷故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塗掩馳說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揜明內獨視聼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內不可奪以諫說忿爭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謂能明申韓之術而修商君之法法修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故曰王道約而易操也唯明主為能行之若此則謂督責之誠則臣無邪臣無邪則天下安天下安則主嚴尊主嚴尊則督責必督責必則所求得所求得則國家富國家富則君樂豐故督責之術設則所欲無不得矣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圗若此則帝道備而可謂能明君臣之術矣雖申韓復生不能加也書奏二世說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殺人衆者為忠臣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羣臣不敢為非
  進邪說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羣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與高決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闗中卒發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闗中羣盜竝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衆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邉戍轉二世曰吾聞之韓子曰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刑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禹鑿龍門通大夏決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築臿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䖏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乘毋其實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邉境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閒羣盜竝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自殺斯卒囚就五刑 初趙高為郎中令所殺及報私怨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毀惡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靣故號曰朕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居禁中趙高常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高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闗東羣盜多今上急發繇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諌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宮吾有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閒趙高謂曰君誠能諫請為君𠉀上閒語君於是趙高侍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吿丞相上方閒可奏事丞相至宮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閒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輙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高因曰如此殆矣夫沙邱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旁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高聞其文書相徃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使人案驗三川守與盜通狀李斯聞之是時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優俳之觀李斯不得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曰臣聞之臣疑其君無不危國妾疑其夫無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田常為簡公臣爵列無敵於國私家之富與公家均布惠施徳下得百姓上得羣臣隂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即弒簡公於朝遂有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也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不習治民而君又老恐與天下絶矣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㢘強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高故賤人也無識於理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求欲無窮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趙高恐李斯殺之乃私吿趙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獨高高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於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屬郎中令趙高案治李斯李斯拘執束縛居囹圄中仰天而歎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昔者桀殺闗龍逄紂殺王子比干呉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吾非不諫也而不吾聼也凡古聖王飲食有節車器有數宮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大為宮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聼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趙高為佐吾必見寇至咸陽麋鹿游於朝也於是二世乃使高案丞相獄治罪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賔客趙高治斯榜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幸得上書自陳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李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狹隘先王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謹奉法令隂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隂修甲兵飾政教官鬭士尊功臣盛其爵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強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罪四矣更尅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游觀以見主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衆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高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趙高使其客十餘軰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徃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輙使人復榜之後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㡬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則項梁已擊殺之使者來會丞相下吏趙高皆妄為反辭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閻太史公曰李斯以閭閻歴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祿之重阿順茍合嚴威酷刑聼高邪說廢適立庶諸侯已畔斯乃欲諫爭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鹽鐵論李斯與鮑邱子俱事孫卿鮑邱飯麻⿺辶𦮔藜修道白屋之下斯為秦丞相終致五刑 法言或問李斯盡忠胡亥極刑忠乎曰斯以留客至作相用狂人之言從浮大海立趙高之邪說廢沙邱之正阿意督責焉用忠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徃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 李斯已死二世拜趙高為中丞相事無大小輙決於高○通鑑殺李斯在二年陳勝之反秦秦使王翦之孫王離擊趙圍趙王及張耳鉅鹿城或曰王離秦之名將也今將強秦之兵攻新造之趙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為將三世者必敗必敗者何也以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離已三世將矣居無何項羽救趙擊秦軍果虜王離王離軍遂降諸侯 夏章邯等戰數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 章邯軍棘原項羽軍漳南相持未戰秦軍數卻二世使人讓章邯章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至咸陽留司馬門三日趙高不見有不信之心長史欣恐還走其軍不敢出故道趙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軍報曰趙高用事於中下無可為者今戰能勝高必疾妒吾功戰不能勝不免於死願將軍孰計之陳餘亦遺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將南征鄢郢北阬馬服攻城略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䝉恬為秦將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三嵗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竝起滋益多彼趙高素䛕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將軍以脫其禍夫將軍居外久多內郤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內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將孤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稱孤此孰與身伏鈇質妻子為僇乎章邯狐疑隂使𠉀始成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將軍日夜引兵渡三戸軍漳南與秦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召軍吏謀曰糧少欲聼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虛上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高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將軍將秦軍為前行 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羣臣不聼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㦯黙或言馬以阿順趙高㦯言鹿者高因隂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羣臣皆畏高新語秦二世之時趙高駕鹿而從行王曰丞相何為駕鹿高曰馬也王曰丞相誤也以鹿為馬高曰陛下以臣言不然願問羣臣臣半言鹿半言馬○與史小異又蓺文引史記雲趙高將為亂先設驗獻蒲以為脯惑二世有言蒲者誅之今史記無此語 禮記注二世時趙高欲作亂或以青為黑黒為黃民言從之至今語猶存也 高自知權重乃獻鹿謂之馬二世問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馬也二世驚自以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廟鬼神齋戒不明故至於此可依盛徳而明齋戒於是乃入上林齋戒日游弋獵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殺之趙高教其女壻咸陽令閻樂劾不知何人賊殺人移上林高乃諫二世曰天子無故賊殺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當逺避宮以禳之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宮留三日趙高詐詔衛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內鄉入吿二世曰山東羣盜兵大至二世上觀而見之恐懼高即因劫令自殺引璽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壊者三高自知天弗與羣臣弗許乃召始皇弟授之璽子嬰即位患之乃稱疾不聼事與宦者韓談及其子謀殺高高上謁請病因召入令韓談刺殺之夷其三族高前數言闗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闗以東大氐盡畔秦吏應諸侯諸侯咸率其衆西鄉沛公將數萬人已屠武闗使人私於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二世乃齋於望夷宮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隂與其壻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聼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使郎中令為內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輙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鬭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謂曰公何不蚤吿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願為萬戶侯弗許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吿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以黔首𦵏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玉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羣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闗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高使人請子嬰數軰子嬰不行高果自徃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高於齋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史載秦末事紀傳參互皆兩存之 拾遺記秦王子嬰立凡百日郎中趙高謀殺之子嬰寢於望夷之宮夜夢有人身長十丈鬚鬢絶青納玉舄而乘丹車駕朱馬而至宮門雲欲見秦王子嬰閽者許進焉子嬰乃與言謂子嬰曰余是天使也從沙邱來天下將亂當有同姓名欲相誅暴翼日乃起子嬰則疑趙髙囚高於咸陽獄懸於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鑊湯煮七日不沸乃戮之子嬰問獄吏曰高其神乎獄吏曰初囚高之時見高懐有一青丸大如雀卵時方士說雲趙高先世受韓終丹法冬月坐於堅氷夏月臥於爐上不覺寒熱及高死子嬰棄高屍於九逹之路泣送者千家或見一青雀從高屍中出直入雲九轉之驗信於是乎子嬰所夢即始皇之靈所著玉舄則安期先生所遺也鬼昧之理萬世一時○附會迂怪子嬰急遽除高奚暇懸井煮鑊哉 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闗遂至霸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繫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餘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寳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後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漢新書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鬭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䝉故業因遺䇿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寳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衡兼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呉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㢘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嘗以什倍之地百萬之衆仰闗而攻秦秦人開闗而延敵九國之師逡廵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縱散約解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𡚁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強國請伏弱國入朝施及孝文王荘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䇿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粵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粵之君俛首係頸委命下吏乃使䝉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匃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始皇既沒餘威振於殊俗然而陳渉甕牖繩樞之子氓𨽻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閒而俛起阡陌之中率疲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掲竿為旗天下雲集而響應嬴糧而景從山東豪傑遂竝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陳渉之位不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鉏耰棘矜不銛於鉤㦸長鎩也讁戍之衆非抗九國之師也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曩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秦滅周祀並海內兼諸侯南面稱帝以四海養天下之士斐然響風若是何也曰近古而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滅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勁強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秦王懐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而立私權焚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𭧂虐為天下始夫併兼者高詐力安危者貴順權以此言之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雖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以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論上世之事竝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猶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亡夫寒者利短褐而饑者甘糟糠天下嗸嗸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嚮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孥汚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廩散財幣以賑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循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盛徳與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內皆歡然各自安樂其䖏惟恐有變雖有狡害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以無道壊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之宮繁刑嚴誅吏治深刻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百姓困窮而主不収䘏然後奸偽竝起而上下相遁䝉罪者衆刑僇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羣卿以下至於衆庶人懐自危之心親䖏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者見終始之變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以道務在安之而已矣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於戮者政之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秦併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修津闗據險塞善甲兵而守之然陳渉率散亂之衆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橫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闗梁不閉長㦸不刺強弩不射楚沛深入戰於鴻門曾無藩籬之難於是山東諸侯竝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其三軍之衆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羣臣之不相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而遂不悟借使子嬰有庸主之材而僅得中佐山東雖亂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宜未絶也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此豈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昔日同心併力攻秦矣然困於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闗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壊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雖小邑伐並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名未附名曰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士息民以待其弊収弱扶罷以令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內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為擒者其救敗非也秦王足已而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之惑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謀逺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也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糜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聼重足而立箝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也天下已亂奸臣不上聞豈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飭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強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霸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內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內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而千餘載不絶秦本末竝失故不能長久由是觀之安危之統相去逺矣鄙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觀國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賈誼過秦論新書分上下篇一本列為三篇上篇論始皇中篇論二世下篇論子嬰也史遷全引用之而置下篇於前何邪今仍新書之舊 史記附論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己丑日周歴已移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併兼天下極情縱欲養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用政令施於後王蓋得聖人之威河神授圗據狼弧蹈參伐佐攻驅除距之稱始皇始皇既沒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作阿房以遂前䇿雲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子嬰度次得嗣冠玉冠佩華紱車黃屋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乗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近取於戸牖之閒竟誅猾臣為君討賊高死之後賔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闗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河決不可復壅魚爛不可復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雖有周旦之材無所復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孤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責小子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𨟎春秋不名吾讀秦紀至於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此載泰紀之末與班固典引意同故或據為固所作或言後人取固說為之又或謂褚先生語也
  淮南子二世皇帝勢為天子富有天下人跡所至舟檝所通莫不為郡縣然縱耳目之欲窮侈靡之變不顧百姓之饑寒窮匱也興萬乘之駕而作阿房之宮發閭左之戍收大半之賦百姓之隨逮肆刑挽輅首路死者一旦不知千萬之數天下敖然若焦熱傾然若苦烈上下不相寧吏民不相憀戍卒陳勝興於大澤攘臂袒右稱為大楚而天下嚮應當此之時非有牢甲利兵勁弩強衝也伐棘棗而為矜周錐鑿而為刃剡⿰筡奮儋钁以當修㦸強弩攻城略地莫不降下天下為之麋沸螘動雲徹席捲方數千里勢位至賤而器械甚不利然一人唱而天下應之者積怨在於民也
  法言或問陳勝吳廣曰亂曰不若是則秦不亡曰亡秦乎恐秦未亡而先亡矣或問六國竝其已久矣一病一瘳迄始皇三載而咸時激地保人事乎曰具請問事曰孝公以下強兵力農以蠶食六國事也保曰東溝大河南阻高山西采雍梁北鹵涇垠便則申否則蟠保也激曰始皇方斧將相方刀六國方水將相方肉激也或問秦伯列為侯衛卒吞天下而赧曾無以制乎曰天子制公侯伯子男也庸節節莫差於僭僭莫僭於祭祭莫重於地地莫重於天則襄文宣靈其兆也昔者襄公始僭西畤以祭白帝文宣靈宗興鄜宻上下用事四帝而天王不匡反致文武胙是以四疆之內各以其力來侵攘肌及骨赧獨何以制秦乎或問嬴政二十六載天下擅秦秦十五載而楚楚五載而漢五十載之際而天下三擅天邪人邪曰具周建子弟列名城班五爵流之十二當時雖欲漢得乎六國蚩蚩為嬴弱姬卒之屏營嬴擅其政故天下擅秦秦失其猷罷侯置守守失其微天下孤睽項氏暴強改宰侯王故天下擅楚擅楚之月有漢剙業山南發跡三秦追項山東故天下擅漢天也人曰兼才尚權右計左數動謹於時人也天不人不困人不天不成或問楚敗垓下方死曰天也諒乎曰漢屈羣䇿羣䇿屈羣力楚憞羣䇿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負天曷故焉㦯問秦楚既為天典命矣秦縊灞上楚分江西興廢何速也曰天胙光徳而隕明忒昔在有熊高陽高辛唐虞三代咸有顯懿故天胙之為神明主且著在天庭是生民之願也厥饗國久長若秦楚強鬩震撲胎藉三正播其虐於黎苗子弟且欲䘮之況於民乎況於鬼神乎廢未速也








  繹史卷一百五十
<史部,紀事本末類,繹史>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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