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此余友雲間夏存古之遺筆也。存古爲吏部考功忠惠公之子,初諱完淳,復其後所更名。忠惠公以聖賢豪傑之才爲東南君子之貫,於書無所不讀,於賢士大夫無所不交,故神廟以來,國家之興壞、賢奸之進退、敘虜之始末、兵食之源流皆井之於胸,爲能指畫其所以然之故。

乙酉之變,義師既敗,將赴止水。懼後世傳者之失實也,著《倖存錄》一編,以授其子完淳,且曰:『余從殉難諸公,九京遊矣。南都及舉義之事,汝雖幼,而實親而目之。續是書以成,余志存古承命,恐懼哀之餘不敢自廢,於是爲《續倖存錄》』書未成而有丁亥吳勝兆之變。執二書以囑余曰:『先忠惠一生經濟盡在此書者。淳之所續亦本過庭之訓,今大難殷流,死生未卜,苟得藉子而倖存焉,先忠忠之功,子之功也。』

余受而謹藏之篋笱,亡何存古又殉節於南都矣。嗚呼,忠惠死忠,存古死孝,即以死孝論方之者,卞忠貞父子,天其然與?

存古天資英敏,承家學淵源,方八九時爲詩賦古文,操指筆立就,莫奇麗可觀,一時目爲聖童。年及象勺便志存社稷,凡朝野大故、忠孝大節,蓄諸心而詣諸論者,咸畫然炳然。

丙丁之際,僑寓吾疁之槎榽,余與之論列古人,感慨時事,未嘗不奮臂扼腕,嗚咽流涕也。死之日,揚揚如常淡笑,受刃可謂從容赴義矣,然年僅一十有八。

伯道無見若敖餒,而老母乏資生之策,生妻有去惟之思,不亦悲乎!雖忠義英靈,日嶽不國,宗祀之存亡爲顯晦,後之君子讀是編者能無致怨於誰,生厲階而重爲悲也哉!


時大明永曆庚寅年孟夏晦日,古疁友弟陸元輔枚淚敬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