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西遊記/第088回

第087回
妖魔齊力戰心猿
機變無能遭怪縛
續西遊記
第088回
靈虛子力鬥群魔  四神王威收眾怪
第089回
修善功獅毛變假
試對答長老知真


  話說孫行者被比丘一句譏倒,半響沒的答應,自己想道:「果然我當年隨唐僧來,一路妖魔毒害,真箇虧了菩薩聖眾,這長老如何得知?」乃向比丘僧問道:「師兄,我當年事,你如何得知?」比丘僧笑道:「你何不把慧眼觀看,我當年怎得知。」行者悽愴起來道:「師兄,我被這六魔毒害敗陣,不知何故,把個:

  聰明為懵懂,機變作痴愚。

  眼前蒙智慧,枉自痛嗟吁。」

  比丘僧道:「悟空,你且安心,料自有菩薩聖神來救我等。」

  卻說六鯤妖魔把行者捆在穴內,卻齊去搶抬經擔,三藏正在溪岸,見行者戰不過妖魔,忽然不見,他料着行者有本事退魔,心雖繫念,卻不離了端正工夫,復閉目靜坐。這六魔前來,便去扛經擔子,那裡扛得動。又去扛那馬垛柜子,只見玉龍白馬咆哮走地,一聲嘶叫,把個孟浪魔王吞入腹,便來吞這六魔。六魔假敗佯輸,引得白馬追趕到溪穴里,忙將索子把馬捆倒。乃復六家計議搶奪經文。

  司視魔道:「唐僧不動身登我們橋梁,如何得捉他落水?便是這經文,想是他各有挑的,不上我等之肩。」司聽魔說:「非此之說,乃是唐僧謹守經文,一身不動。我們且把橋梁換了闊大堅木,他自然放心過去。待他登了橋梁,再扯翻他入水。」具體魔笑道;「唐僧先見了危橋朽木,今忽變了闊大堅木橋梁,他具智慧,必疑是我等設出的虛幻,斷然不登。待我假變一村莊老叟,帶你們做個後生,扛了一座闊木堅橋去換,他自然動身。」馳神魔道:「這計雖好,他也不肯動身,必須變他三個假徒弟去挑經擔,還他白馬去馱垛子,他方才動身。」司視應道:「這事不難,我們且先去換了橋梁,再變他徒弟去挑擔。」具體魔把瞼一抹,頃刻變了個老村叟,眾妖變了後生,扛着一座大木闊橋,走到三藏面前,叫一聲:「老師父,緣何坐在此處?不往前走?」

  三藏道:「只為橋梁朽窄,我徒弟上去試試,失腳落水,我小憎只得在此坐候。」老叟道:「我老拙也只為這橋危朽,特叫後生扛座闊大的來換。」三藏道:「好陰功。」妖魔把橋頃刻換了,說道:「師父放心坦行。」搖搖擺擺而去。卻隨變了行者、八戒、沙僧,牽着一匹白馬,走到三藏面前道:「師父,這橋卻換的好走,徒弟已把妖魔滅了,我們挑了經擔過橋去吧。」三藏道:「徒弟們,橋雖虧村家老叟換了,恐重擔馬垛未必可行,你們且可前走試試過去。」那妖魔口雖答應,只是肩挑不動,三藏道:「徒弟們,如何挑不起?」妖魔道:「師父先走,我們隨後挑來。」三藏見那馬被經櫃壓倒,心中疑惑,越不動身。

  這妖魔見唐僧不走,櫃擔又挑不動,乃計議道:「唐僧不動身,這經擔終難奪。如之奈何?」馳神魔道:「我六人各設個計策,顯個神通本事,料一個唐僧何難擒捉?」司視魔道:「便從六弟設計,看你如何誘得唐僧動身過橋?」馳神魔道:「不難,我們既變了他徒弟們,挑擔不動,馬又壓倒,且把馬脫了韁走去,我們假以捉馬齊走,都不能捉,料唐僧原押馬垛,他必然起身來捉,走近橋邊,我等便好擒他。」眾妖魔依言,只見馬忽脫了韁,奔到溪水,這假行者們丟了擔子便去捉馬道:「師父,你也來幫趕一趕。」三藏道:「一匹馬,徒弟們豈不能趕捉了來,何必要我?」只是不動身。那眾妖趕馬,故意陷入溪水,道:「師父,可來扯我們一把。」三藏也只是不動。馳神魔設計,只見具體魔笑道:「我有計策,必使唐僧動身。」乃假變了一個老婆子,手執着飯籃茶罐,走近溪橋,跌倒在地,叫道:「那個善心男子,救我老婆子一救。」三藏見前後沒一個往來之人,老婦失跌,那飯籃菜罐俱傾在地,便問道:「老婆婆,你如何不叫別人送茶飯,乃自家勞苦?」婆子道:「老師父,你不知我老婦人:

  有子田中耕,無人送茶飯。

  頗奈老龍鍾,跌倒在溪岸。

  兩耳聾不聞,雙眸昏難看。

  足既不能伸,手又沒處按。

  師父若慈悲,救我老婦難。

  但願積陰功,成就阿羅漢。」

  唐僧聽了他一篇言語,不覺的動了慈心,忙起身走到橋邊,方才要伸手去扶那老婦起身,忽然六個妖魔齊把三藏扯下溪水,抱入穴中。

  大家歡笑起來,眾妖一壁廂叫小妖去搬經擔,一壁廂刷蒸籠、洗鍋灶,要把唐僧師徒連比丘增蒸煮。司視魔道:「唐僧們各有寶物在身,須是搜出大家公分了,然後上籠蒸。」乃搜各人身上,只有八戒麝香一物,比丘僧與三藏數珠,沙僧是禪杖,獨行者無物。眾妖問道:「孫行者,你有何寶物在身?快說出來!」行者道:「我老孫金箍棒到是件寶物,早已繳在靈山頭上,只有個緊箍兒,又除不下。若你們能除便除了去。」只見具體魔把行者頭上緊箍除去,卻看着白馬身上要寶,那馬無寶,眾妖笑道:「你吞了我們孟浪魔在腹,若不傷他性命,此即是寶,快把他吐出。」那馬「骨都」一胄,吐出一個孟浪魔在面前,眾妖魔齊各大笑,只候小妖搬了經櫃擔包,便蒸唐僧等眾受用,按下不提。.

  且說靈虛子變了全真,坐在高峰,見比丘僧失足溪橋,料他自有道力,不怕妖魔捉弄。見唐僧在溪橋,與妖魔搬弄,料他道性堅持,一點真如不動。又見行者們落水,也諒他們能掃蕩妖魔。不匡各被妖拘,只得個唐僧守着經文在岸。遙望唐僧,又起身走近溪橋,被妖捉入溪水。大驚失色道:「不意這溪內何物妖魔?成精厲害!」乃怨比丘分了彼此,只得從峰上飛空,到得經擔面前,正遇着小妖在那裡搬搶經文。

  靈虛子大喝一聲道;「小妖休得亂搶,有吾在此!」把梆槌變了降魔寶杵,一頓打的飛走。入穴報知六魔說:「小的們去搬經擔,被一個全真道人,手執着降魔寶杵亂打,兇狠怕人。」六魔忙執了六般兵器,出得穴來,到了溪岸。只見靈虛子凶兇狠狠,正尋小妖要打,見了六魔惡狀,各執器械前來,並不打話,把寶杵直打將來,六魔舉械相迎。這場好鬥,怎見得?但見:

  妖魔舉器械,靈虛掣神兵。舉器械六般犀利,掣神兵一杵非輕。妖魔是六根不淨生來孽,靈虛乃十世修成老道真。一邊要搶奪經交齊勇斗,一邊為保護唐僧滅怪精。這一邊恃眾逞強難與敵,那一邊勢孤力寡怎相爭。全真心懼怯,妖怪力崢嶸。這回靈虛無施謀計,只得敲動挪兒請救星!

  靈虛子力戰六魔,雖說奮勇,爭奈那木槌假變的寶杵,終不能降魔。看看敗陣,想起昔日靈山報事使者傳渝,前途遇有難敵妖魔,敲動木魚,自有神王來救。乃向衣邊取出木魚梆子,連聲敲了幾下。只見頃刻雲端里來了四尊大力神王,各執着降魔寶器,六魔見了,便騰空來斗。

  眾神王大逞威力,眼耳鼻舌,滿身現出萬道金光,把個溪穴照耀如同白日;這玉龍馬嘶了一聲,直躍而出,孫行者把索子掙斷,跳出穴來,唐僧、比丘、八戒、沙僧各如夢中甦醒,一齊上得溪岸,總皆神力。你看那行者,舉起禪杖橫行亂打,妖魔無計,只得齊跪在溪岸,向神王求饒。神王舉寶器就打,那六魔泣哀哀自悔,各知罪孽。唐僧便動了慈悲,向神王道;「尊神求俯賜方便,看弟子取經來意。這妖魔既知悔過,且寬宥了他,令使皈依正道,莫墮邪蹤。」神王笑將起來道:「你這禪僧,不想他百計誘你,捉入溪穴,要蒸煮了受用,何故用心反與他說方便?」三藏合起掌來,念了一聲梵語道:「尊神執法,我弟子只為真經用仁,頓忘了仇恨冤愆。」孫行者在旁怒道:「師父也忒膿包!想這妖魔搜我們寶物公分,也饒不過他!」八戒道:「他除了你緊箍,倒是去了你件病根,搶我的麝香,叫我受些臭氣,這不當饒!」舉杖要打。三藏道:「悟能,若必不肯寬宥他,也不在你那禪杖三五下。」神王見三藏苦苦求放赦妖魔,乃向靈虛子道:「優婆塞你意如何?」靈虛子道:「問我比丘長老。」神王又向比丘僧問;比丘僧答道:「只當無有。」神王聽了,乃向腰間解下六根索來,遞與行者道:「悟空,你可將這眾魔還他個拴鎖在穴,莫要作妖。」行者接了索子,方才要鎖,只見祥雲縹緲,紫霧騰空,光中現出一位金剛不壞身菩薩,把六魔收去,只剩了個孟浪妖魔匍匐在地求饒,願修善果。菩薩一視同仁而收,化道金光不見,眾神王也騰雲而去。

  唐僧師徒方才整理經擔,三藏向比丘僧問道:「師父,你何處去的,也遭妖魔之害?」又問靈虛子道:「老師父,你前在山岡,叫我師徒陸路前去,何故也到此溪來?」靈虛子答道:「小道見你高徒不信溪水有妖,執拗而來,故此特來救護。」三藏稽首稱謝。八戒、沙僧俱說「有勞高情」,惟有行者笑道:「誰叫二位師父各相分路,動了個彼此異念,惹出妖魔?」靈虛子也笑道:「孫長老,你的機變也有窮時麼?」行者聽了不言,向靈虛身邊去取木魚梆子要敲,靈虛子不肯,執了梆子,飛往那溪橋而去道:「唐長老,好生過來,料無妖魔為害也。」比丘僧見了道:「全真師兄,往何處去?小僧同行去吧。」乃向三藏們一個問訊辭謝了,也過橋去。

  三藏道:「悟空,你識的這兩個僧人全真麼?」行者道:「有些面熟,師父可識他?」三藏道:「我卻不識,只是動勞他說來救護,想是方才這空中菩薩收服了妖魔而去,使我們脫了穴中之害,都是那全真化現。」行者道:「師父,我老孫看來都虧了他那木魚梆子一聲,正了我等念頭,感得眾位聖神菩薩救護。」八戒笑道:「猴精會扯天活,既是木魚梆子救了我們,你方才就該向木魚梆子磕頭稱謝,何故還要去敲?」行者道:「呆子,我且怕你們不知那全真木魚正念之意,再敲兩下,盡把妖邪掃滅。」三藏道:「悟空,我心下悟了,你可挑擔過了溪梁,還從山岡去吧,便是有個把妖魔,料還不難掃滅。」八戒道:「正是,正是。這身上兩件衣裳還討個乾淨,不被水濕了。」

  按下三藏師徒挑押經擔,牽着馬匹,望山岡大路前行。

  卻說比丘僧與靈虛子離了唐僧師徒,騰空過了高峰長溪,行夠多時,來到一處地方。只見人民稠雜,店市湊集,許多男子女子都在那街上誇稱。有的說:「當年往此過去的聖僧今日回還,一個個的面貌比前白胖,衣衫更覺整齊,想是西方極樂世界,聖僧們心廣體胖,那地方富實,肯修善齋僧,故此衣衫也布施幾件。」有的說:「我這地方善男信女迎接他們到禪林住下,少不得要報入國中,只怕有官長來迎接聖僧去了,這裡要求他們做齋施醮,怎得久留?」只見一個老叟道:「聖僧要去,把他取了來的經卷留在這地方,便是本處禪林僧眾,也能設齋課誦。」比丘僧聽了,向靈虛道:「師兄,唐增師徒自從過了溪橋,任他行得極快,怎麼先在我們前路?事有可疑,難道我與師兄騰空反被雲霧耽延,叫他趕過了不成?」靈虛子道:「我們離了唐僧,過了城地幾座,他們雖說路無阻滯,明明尚在後面,怎麼說到了此處?除非孫行者神通,先變化了來,我與師兄且向那老叟問個端的。」比丘聽了,乃上前向老叟打了一個問訊道:「老善人,小僧適才間聽眾人說,取經聖僧到此,地方迎接他到禪林住下,卻是什麼撣林?幾時迎接?只怕那聖僧們過此地方尚早哩。」老叟聽得說:「二位師父說的是甚話?昨日清晨,我這普靜彈林僧眾已迎接了大唐取經聖僧師徒、經櫃擔包馬匹,住在僧房。那經卷擔子現在禪林殿上,你二位何處來的?怎麼不知?」靈虛子聽得驚異起來,向比丘僧說:「師兄,我與你分了山行水走,原要打探妖魔,幸得這些時一路沒有妖怪,怎麼有個唐僧早已過此?」比丘僧說:「師兄,事有可疑,必須親到禪林,探着端的。」

  兩個別了老叟,找到禪林,果見僧俗來來往往,都說好一位唐僧,莊嚴相貌,那幾個徒弟生的卻也古怪蹺蹊。兩個聽了越疑,忙走到禪林,山門外四個大字在匾,比丘僧抬頭一看,上寫着「普靜禪林」,兩個計較把臉一抹,變了兩個遊方道士走入山門。

  只見方丈里走出一個長老,見了道土使稽首問道:「二位道真何來?」靈虛子答道:「小道打從靈山而來。」長老問道:「二位道真既在玄門,怎麼說從靈山而來?那西方是我釋門修行了道之境。二位莫不錯了路程?」靈虛子笑道:「長老,你不知,靈山腳下,現有道院,復元大仙修真之所,我兩個雲遊到處。但問長老,這禪林中紛紛往來善信,說是看聖僧,如今聖僧在何處?」長老道:「在我方丈中安祝」比丘兩個聽了,乃走入方丈門外,只聞得腥風透出門來,兩個一嗅,大驚怪異。卻是何說,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

  六根邪魔,俱從動入。勿論惡念不可生,才動於善,魔亦乘之而入也。故曰:所空既無,無無亦無。

  眼耳鼻舌身意,能成魔道,又能放金光,迷則成狂,悟則成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