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卷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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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八】起強圉協洽七月,盡著雍涒灘七月,凡一年有奇。 |
秋,七月,關中兵勝負猶未決,庫庫特穆爾謂孫翥、趙恆曰:「今當何如?」並對曰:「關中四軍,獨李思齊最強,思齊破,則三軍不攻自服矣。今關中兵將相持不決,所畏者惟摩該耳。宜抽摩該一軍疾趨河中,自河中渡河搗鳳翔,覆思齊巢穴,出其不意,則渭北之軍一戰可降,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也。關中既定,然後出兵以討江淮,破之必矣!」庫庫即行其策,檄摩該率兵攻鳳翔。
甲申,命伊蘇提調武備寺。
吳右相國李善長等勸王即皇帝位,王未許。善長等復力請,王曰:「吾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稱尊,卒臻覆滅,豈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時,無庸汲汲也。」
吳給府州縣官之任費,錫綺帛及其父、母、妻、長子有差。著為令。
己丑,雷震吳宮門獸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質,王命藏之,出則使人負於駕前,臨朝聽政則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獄囚。
方國珍之初降吳也,約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據地自若,且使通於閩,圖為掎角。吳王聞之怒,遣使責國珍貢糧二十三萬石,仍以書諭之曰:「爾早改過效順,猶可保其富貴。不然,為偷生之計,竄入海島,吾恐子女玉帛反為爾累,舟中自生敵國,徒為豪傑所笑也。」
書至,國珍大懼,集弟、侄及將佐決去就,其郎中張本仁曰:「蘇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劉庸曰:「江左兵多步騎,其如吾海舟何!」國珍弟、侄多以為然,唯邱楠爭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決事,唯信可以守國,唯直可以用兵,公經營浙東,十餘年矣,遷延猶豫,計不早定,不可謂智。既許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謂信。彼之徵師,則有詞矣,我實負彼,不可謂直。幸而扶服聽命,庶幾可視錢俶乎!」國珍素戇暗,不能決,唯日夜運珍寶,集臣艦,為泛海計。
辛丑,吳置太常、司農、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會張良弼、圖魯卜兵屯華陰。
時命圖魯為陝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命部將鄭應祥守陝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於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摩該部將多博囉特穆爾之黨,及摩該奉檄調往陝西,行至衛輝,諸將夜聚謀曰:「我輩官軍,殺南兵可也。今聞欲趨鳳翔,鳳翔亦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其眾俱以為然,遂相約扶摩該為總兵,摩該善論兵,先為察罕特穆爾所信任;關保自察罕特穆爾起兵以來,勇冠諸軍,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庫庫特穆爾。摩該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將北奪彰德,西奪懷慶。
薩藍托里、特里錫、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於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後行,使權歸於一,自內制外,庶幾天下可為。又,摩該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 太子如其言以請。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
迢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征今,卓有成憲。阿裕實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致盜賊愈熾,深遺朕憂。詢之眾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遒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馬,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世進取川蜀;以少保圖魯為陝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圖魯卜各支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汛地,別聽調遣。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摩該所遣部將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庚戌,摩該殺衛輝守將余仁輔、彰德守將范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復還彰德,上疏言庫庫特穆爾罪狀。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摩該付之。又,摩該首倡大義,賜以所部將士皆號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布哈進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癸丑,吳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並仿漢制,為壇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後迤北軍務,仍舊制樞密院管,其餘內處諸王、駙馬、各處總兵、行省、行院、宣諭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移大撫軍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耀珠、樞密院參議王弘遠為經歷。
庚申,鄂勒哲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義功臣號。」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李思齊聞摩該為變,關保、浩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衛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北渡懷慶,摩該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衛輝之勢,亦劫掠衛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
關保列庫庫罪狀於朝,舉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蘇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於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雖在蒼顏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群雄,殪子嬰於咸陽,戮商辛於牧野,以清區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爾若能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
己巳,吳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
吳王命參政朱亮祖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蘇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法圖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陝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吳大將軍徐達克蘇州,執張士誠。
時圍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拆祠廟、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及周仁、潘元紹皆降,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壽寺東街,復敗,毅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曰:「 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城破,自焚死。士誠獨坐室中,達遣李伯升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伯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絕,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戶扉,舁至舟中。蕕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余介等,並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誅熊天瑞。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宴然。
癸未,吳王聞蘇州已破,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繼之。又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會取膠州、登、萊;義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吳徐達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將率所部降。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於吳。
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見天祐曰:「張氏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許降。翼縋城下,納款於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詔伊蘇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薩藍托里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吳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暗於斷制,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疏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賜之。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此。
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以政,卒以亡其國。而士信之敗,又為黃、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駢誅,並殺潘元紹,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以聚斂至上卿。城破被獲,言於主者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主者曰:「亡國賊,尚不知死罪耶?」遂殺之。民大悅曰:「今日天開眼!」
辛卯,吳置宣徽院,改太醫監為太醫院。
甲午,吳朱亮祖兵至天台,縣尹湯盤降。
丙申,太師旺嘉努追封兗王,諡忠靖。
丁酉,吳朱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德,採石人也。
戊戌,吳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於帝,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有它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苗芳謝過於吳,吳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
辛丑,吳王命於泗州靈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吳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賞賚有差。
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毋狃於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翌日,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恩,皆置酒相慶。」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酣歌逸樂,今竟何如?」
吳朱亮祖克台州。
初,方國瑛聞吳師至,即欲遁。會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城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亮祖攻之急,國瑛以巨艦載妻子,夜走黃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岩,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絕粒死。琬,璉之弟也。
癸卯,吳新內城,制皆樸素,不為雕飾。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待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導予以侈麗,豈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吳王謂中書省曰:「軍中士因戰而傷者,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於宮牆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
吳王遣起居注吳琳、魏觀等,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摩該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㗥州,遂攻真定,詔伊蘇自河間以兵會摩該,已而不果,命伊蘇還河間,摩該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立中書分省於真定路。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吳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又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
朱亮祖兵至黃岩州,方國瑛遁海上,守將哈爾魯降。
丁未,享於太廟。
吳王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捨生取義,身沒名存,垂訓於天下,若無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沖,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褒崇前代忠義,所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並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白索珠、浩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李克彝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蘇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薩藍托里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摩該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
吳置御史臺,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中院。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系於此,其職實惟清要。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上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
甲寅,吳命湯和為征南將軍,吳禎為副,討方國珍於慶元。
壬戌,吳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劉基、陶安等為議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曆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復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
丙辰,吳王遣使以書遣李思齊、張良弼。便息兵解鬥。思齊等得書不報。
辛酉,吳王謂徐達等曰:「中原攏攘,人民離散,山東則王宣反側,河南則庫庫跋扈,關隴則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元祚將亡,其幾已見,今欲北伐,何以決勝?」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搗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勝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饋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戰,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拔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絕,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雲中、九原以及並隴,可席捲而下矣。」諸將皆曰:「善!」
甲子,吳王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討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掌軍國重事常遇春為副將軍,率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是時名將必推達、遇春,兩人才勇相類,遇春慓疾敢深入,而達尤長於謀略。遇春每下城邑,不能無誅僇;達所至不擾,即獲壯士與諜,結以恩義,俾為己用,至是吳王面諭諸將曰:「御軍持重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為將之體者,莫如大將軍達;當百萬眾,摧鋒陷堅,莫如副將軍遇春,然身為大將,好與小校角,甚非所望也。」
吳王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率安吉、甯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又命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周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岳、衡、澧等衛軍取廣西。文輝初為王養子,賜姓朱氏,至是復何姓。
乙丑,以集賢大學士丁好禮為中書添設平章政事。
吳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謁臨濠諸墓,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過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丙寅,平章內史關保封許國公。
吳王以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官民,令速歸附。
丁卯,吳大將軍徐達等師次淮安,遣人招諭王宣及子信。
己巳,吳王以大軍進取中原,恐托音特穆爾乘間竊發,命廬州、安豐、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嚴兵守備。
吳湖廣行省遣兵取寶慶新化縣,擊守將麻周,破之。
吳朱亮祖進兵溫州,克其城,方明善先遁去。亮祖分兵徇瑞安,其守將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徐達書,乃遣使納款於吳,且奉表賀平張士誠。吳王遣徐唐、李儀等赴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令所部軍馬悉聽大將軍節制。時信與其父宣,陰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王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十一月,癸酉朔,吳朱亮祖襲敗方明善於樂清之盤嶼,追至楚門海口,遣百戶李德招諭之。
乙亥,明升遣其臣鄧良叟聘於吳,吳王命良叟從大將軍觀所下城邑。
丙子,吳徐達師次下邳,都督同知張興祖由徐州進取山東。
己卯,吳徐達兵至榆林鎮,僉院酈毅、鎮撫孫惟德降。達令黃逢等守之。
庚辰,吳平章韓政師次梁城,同知樞密院盧斌、僉院程福等降。
辛巳,吳征南將軍湯和克慶元。
先是和兵自紹興渡曹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溫,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屬官耆老自西門出降。方國珍驅所部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國珍以眾迎戰,和擊敗之,擒其將方惟益等,國珍率餘眾入海。和還師慶元,徇下定海、慈谿諸縣。
吳王遣使至延平,招諭平章陳友定。友定置酒大會諸將及賓客,殺吳使者,瀝其血酒甕中,與眾酌飲之,誓於眾曰:「吾曹並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巡視福州,嚴兵為拒守計。
徐唐等至沂州,王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為備禦計,而遣其員外郎王仲綱等詐來犒師以緩攻,徐達受而遣之。仲綱等既還,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殺之,唐得脫,走達軍,達即以師抵沂州,營於北門。達猶欲降之,遣梁鎮撫往說,宣陽許之,尋復閉門拒守,達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還,自度不能支,乃開西門出降。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降信,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於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來降。達以宣反覆,並怒其子信殺惟德,執宣戮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乙酉,吳定大都督府及鹽運司、起居注、給事中官制。
方國珍遁入海島。己丑,吳王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自海道會湯和討之,國珍遣經歷郭春及其子文信詣朱亮祖納款。
丙戌,以平章政事伊嚕特穆爾、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特穆爾、平章政事巴延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庚寅,吳王遣使諭徐達等曰:「聞將軍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於黃河扼其衝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望,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如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寧、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勢窮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難遙度,隨機應變,尤在將軍。」時金、火二星會於星紀,望後,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諭。
方國珍部將多降於吳,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壬辰,國珍遣郎中承廣、員外郎陳永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則、從子明鞏等納首院諸印。
乙未,以知樞密院事摩該為中書平章政事,太尉、中書左丞相特哩特穆爾為大撫軍院使。
是日,冬至,吳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曆》。王謂院使劉基曰:「古者以季冬頒來歲之曆,似為太遲,今於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後,皆以十月朔進。」 初,《戊申曆》成,將刊佈,基與其屬高翼以錄本進,王覽之,謂其曰:「此眾人為之乎?」對曰:「是臣二人詳定。」王曰:「天象之行有遲速,古今曆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無差。春秋時,鄭國一辭命,必草創、討論、修飾、潤色,然後用之,故少有缺失,辭命尚如此,而況於造曆乎?公等須各盡心,務求至當。 」基等乃以所錄再詳校而後刊之。
丙申,吳朱亮祖兵至黃岩,方國瑛及其兄子明善來見,送之建康。
丁酉,命關保分省於晉寧。
庚子,吳克滕州。
初,徐達令平章韓政分兵扼黃河,以斷山東援兵,政乃遣千戶趙實略滕州。其守將初議固守,已而遁去,遂克其城。
辛丑,吳徐達攻下益都,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總管胡浚、知院張俊皆死之。達遂徇下壽光、臨淄、昌樂、高苑,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
初,吳軍壓境,巴延布哈力戰以拒。及城陷,巴延布哈還,拜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可為終養。」已乃趨官舍,坐堂上,吳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巴延布哈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豈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其妻阿嚕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
李老保,陽武人,又名保保,從察罕特穆爾起兵,數有功,後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降,送至建康。後從吳王如汴,王使招諭庫庫特穆爾,庫庫鴆殺之。
壬寅,吳胡廷瑞率師渡杉關,略光澤,下之。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晘、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伊蘇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遠近、先後,不宜膠於一偏,狃於故轍。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庫庫特穆爾近在肘腑,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於致討,以南軍遠而輕,庫庫近而重也。今庫庫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於宗社,故宜先於救難,則庫庫弱而輕,南軍強而重也。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今庫庫黨與離散豈能復肆跋扈!若令將見調軍馬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伊蘇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幾得宜。如復膠於前說,動以言者為為庫庫遊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書奏,不報。
吳王召浙江按察僉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處州,諭群臣曰:「溢雖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盜悉平,功不在諸將後。」復問溢:「征閩諸將何如?」溢曰:「湯和由海道進,胡廷瑞自江西入,必勝。然閩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從浦城取建寧,此萬全策也。」王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吳《律令》成,王與諸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凡為令一百四十五條,准唐之舊而增損之,計二百八十五條,命有司刊佈中外。
乙巳,吳徐達等將發益都,遣使往樂安招諭俞勝。時勝兄寶為帳下所殺,勝代為平章,領其眾。明日,達師次長山北河,般陽路總管李至等詣軍門降。於是所屬淄川、新城等縣,皆望風款附。
丁未,吳都督同知張興祖至東平,平章馮德棄城遁。興祖遣指揮常守道、千戶許秉等追至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秉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佑、左丞蔣興降。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吳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張興祖,興祖禮之,於是兗東州縣皆來降。
方國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謝罪於吳,吳王始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辯而恭,王曰:「孰謂方氏無人耶!」賜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
戊申,吳宋迪使山東還,言張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有可用者,即使領舊兵進取。王曰:「此非良策。聞興祖麾下降將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勢不足以相加,因而生變,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諭興祖:「今後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留也。」
吳徐達至章丘,守將右丞王成降。庚戌,至濟南,平章達多爾濟等以城降。達令指揮陳勝守之。
吳胡廷瑞至邵武,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吳張興祖兵至濟甯,甯將陳秉直棄城遁,吳兵遂入守之。
辛亥,吳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能慮乎敗,乃可無敗;能慎乎成,乃可有成。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將軍其勉之。」
密州守將邵禮詣吳徐達降。
方國珍及其弟國瑉,率所部謁見湯和於軍門,得士馬舟糧甚多。已而昌國州達嚕噶齊庫哩吉斯亦來降,與國珍等並送建康。吳王悉召其臣,以邱楠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餘悉徙濠州。浙東悉平。
壬子,樂安俞勝遣郎中劉啟中等詣徐達納款。
癸丑,吳中書左丞相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奉表勸進,王不許。群臣固請,王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而後議此,而卿等屢請不已。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
丁巳,吳胡廷瑞、何文輝師至建陽,守將曹復疇出降,命指揮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臺守將荊玉及鄒平縣尹董綱詣吳徐達降。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指揮張夢守章丘,唐英守蒲臺。
己未,吳《律令直解》成,王覽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條格》之書,非不繁密,但資官吏弄法,民間知者絕少,是聾瞽天下之人,使之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遍行,人人通曉,則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楊誠、陳秉直並為國公、平章政事。
吳王命湯和、廖永忠、吳禎率舟師自明州海道取福州。
辛酉,吳廣信衛指揮沐英破分水關,略崇安縣,克之。
吳以淩統為浙東按察使。
壬戌,俞勝自樂安見徐達於濟南,達遣勝還樂安,留其郎中楊子華。
吳左丞相李善長,率禮官以即皇帝位禮儀進。
癸亥,吳中書省議和、池州、徽、宣、太平諸府民出布囊運糧,王曰:「國家科差,不可苛細,苛細則民不堪。今庫中布不乏,為囊亦易,何用復取於民!」不許。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伊蘇、太尉、知院托和齊、中書平章政事呼琳岱、摩該、知樞密院事蕭章、圖沁特穆爾、汪文清、嚕爾等會楊誠、陳秉直、巴延布哈、俞勝各部諸軍同守禦山東,又命關保珠為聲援,時猶未知俞勝之降吳也。
吳王御新宮,以群臣推戴之意祭告於上帝、皇祗,其略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來臨,天朗氣清;如臣不可,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吳徐達遣參政傅友德取萊陽。
丙寅,以莊嘉為中書參知政事。
吳王命世子及諸子名。以諸子年漸長成,宜習勤勞,命內侍製麻履以行。凡出城稍遠,則令馬行其二,步行其一。
吳定內使冠服制。凡內使冠用烏紗、描金、曲角帽,衣用胸背花、圓領、窄袖衫,烏角束帶。
吳左丞相李善長等進儀衛,王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誇大之詞,非古制也。」命去之。
吳徐達自濟南復還益都,進取登、萊州縣。
己巳,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各降於吳。蒲臺民有供芻槁違令者,徐達欲斬之,其子乞以身代,達送之建康。吳王嘉其孝,並其父宥之。
庚午,吳征南將軍湯和率師克福州。
初,陳友定環城外築壘為備,每五十步更築一臺,嚴兵守之。聞吳軍入杉關,乃留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眾二萬守福州,自率精銳守延平,以相掎角。時和等行師自明州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五虎門,駐師南臺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平章庫春所殺。
吳師登岸,將圍城,庫春領眾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眾潰,入城拒守。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款,吳師於臺上蟻附登城,遂開南門。和擁兵入,鄧益拒戰於水門,和擊殺之。賴正孫、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春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爾瑪不屈,下獄死。時僉院拜特穆爾居侯官,聞吳軍攻城急,歎曰:「戰守非我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
和入省署,撫輯軍民,遣袁仁暨員外郎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寧等州縣未附者,分兵略定。
辛未,吳王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撫輯。
吳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下以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
吳減金華田租。
初,得金華時,軍食不給,知府王崇顯請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頗病之。至是浙江平章李文忠以其事聞,遂下令免所增之數。
是月,詔:「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圖魯卜、孔興一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禦關中,撫安軍民。圖魯卜、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思齊等皆不奉命。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復上書皇太子,言:「庫庫特穆爾兵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苟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遊說之罪也。況聞庫庫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絕於朝廷。今若遽加以悖逆之名,使彼竟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或有不可言者。當今為國家計,不過戰、守、遷三事。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籓衛之力。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雖碎首殺身,何濟於事!故敢不顧嫌忌,奉書以聞。」太子不報。
是歲,集賢學士致仕歸暘卒。
春,正月,壬申朔,皇太子命關保固守晉甯,總統諸軍,如庫庫特穆爾拒命,就便擒擊。
以中書平章政事布延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乙亥,吳王祀天地於南郊,即皇帝位,定國號曰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考妣為皇帝、皇后,立妃馬氏為皇后,世子標為皇太子。以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餘功臣進爵有差。
辛巳,詔諭庫庫特穆爾曰:「比者伊蘇上奏,卿以書陳情,深自悔悟,及省來意,良用惻然!朕視卿猶子,卿何惑於憸言,不體朕心,隳其先業?卿今能自悔,固朕所望。卿其思昔委任肅清江淮之意,即將冀寧、真定諸軍,就行統制渡河,直搗徐沂,以康靖齊魯,則職任之隆,當悉還汝。衛輝、彰德、順德皆為王城,卿無以摩該為名,縱軍侵暴。其晉甯諸軍,已命關保總制策應,戡定山東,將帥各宜悉心。」
明帶刀舍人周宗上書請教太子,明帝嘉納。中書省、都督府請仿元制以太子為中書令,明帝以其制不足法,令詹同考歷代東宮官制,選勳德老成及新進賢者兼領東宮官。以李善長兼太子少師,徐達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諭德、贊善、賓客等,並以朝臣兼領。諭曰:「朕於東宮,不別設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蓋軍旅未息,朕若有事於外,必太子監國,若設府僚,卿等在內,事當啟聞太子,或聽斷不明,與卿等意見不合,卿等必謂宮僚導之,嫌隙易生。又所以特置賓客、諭德等官者,欲輔成太子德性,且選名儒為之,職是故也。昔周公教成王克詰戎兵,召公教康王張皇六師,此居安慮危,不忘武備。蓋繼世之君,生長富貴,昵於安逸,不諳軍旅,一有緩急,不知所措,二公之言,其並識之。」
甲申,明遣使核實浙西田,定天下衛所之制。
壬辰,明胡廷瑞克建寧。
湯和進攻延平,陳友定謀於眾曰:「敵兵銳,難於爭鋒,不如持久困之。」諸將請出戰,不許。數請不已。友定疑所部叛,殺蕭院判,軍士多出降者。軍器局災,城中礮聲震地,明師知有變,急攻城,友定呼其屬決曰:「大事已去,吾一死報國,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藥死。所部爭開門納明師入,趨視友定,猶未絕也,舁出水東門,適天大雷雨,友定復蘇,械送建康。明帝詰之,友定厲聲曰:「死耳,尚何言!」遂並其子海殺之。友定既死,興化、泉州俱降,獨漳州路達嚕噶齊迪里密實以佩刀刺喉而死。
是月,命左丞孫景益分省太原,關保以兵為之守,以庫庫特穆爾勢弱,欲圖之也,庫庫即遣兵據太原,殺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朔,詔削庫庫特穆爾爵邑,命圖魯、李思齊等討之,其將士官吏效順者免罪,惟孫翥、趙恆罪在不赦。太子復命關保等以兵會討。
明定郊社、宗廟典禮,分祭天地,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圜丘,夏至祀皇地祗於方丘,宗廟以四孟月及歲除五享,社稷春秋二仲月戊日祭。歲必親祀,以為常。
癸卯,武庫災。
明以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將軍,參政朱亮祖副之,浮海取廣東。
丁未,明釋奠先師孔子於國學,遣使祭闕里。
戊申,明帝親祀大社、大稷。
壬子,明定衣冠如唐制。
癸丑,明常遇春克東昌,守將申榮、王輔元死之。遇春遂與徐達會師濟南,擊斬樂安反者,還軍濟寧,以舟師溯河,進取河南。
甲寅,明平章楊璟師取寶慶。
丙辰,庫庫特穆爾自澤州退守晉甯,關保遂據澤、潞二州,與摩該軍合。
丙寅,明兵取棣州。
三月,壬申,明左丞周德興取全州。
庚寅,彗星見於西北。
丙申,明徵西將軍鄧愈取南陽,己亥,徐達等徇汴梁,守將李克彝遁去,左君弼、竹昌俱降。
李思齊、張良弼聞明師日逼,以其軍退。火焚良弼營,思齊移軍葫蘆灘,調所部張德斂等守潼關。思齊、良弼皆遣使詣庫庫特穆爾,告以前此出師非其本心。
明廖永忠率舟師發福州,先以書招廣東行省左丞何真使速降,遂航海趨潮州。夏,四月,辛丑朔,真遣都事劉克佐詣軍門,籍郡縣戶口奉表降。永忠以聞,明帝詔褒真曰:「朕惟古豪傑,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竇融、李勣,擁兵據險,角立群雄間,非真主不屈,此漢、唐名臣,於今未見,朕方興嗟。爾真連數郡之眾,乃不煩一兵,不費一鏃,保境來歸,雖竇、李奚讓焉!」永忠抵東莞,真率官屬郊迎勞,遂奉詔入朝,擢真江西行省參知政事。真既降,明指揮陸仲亨以兵下連州、肇慶諸路,廣東悉定。
丙午,隕霜殺菽。
丁未,明始祫祭太廟。免山東田租三年。
戊申,明徐達、常遇春等自虎牢關入洛陽,托音特穆爾以兵五萬陣洛水北,遇春單騎突陣,銳卒二十餘騎攢槊刺遇春,遇春一矢殪其前鋒,大呼馳入,麾下壯士從之,托音特穆爾大敗。梁王阿哩兗以河南降。
己酉,彗星沒。
丁巳,明楊璟克永州。
甲子,明帝如汴梁。
明徐達略定嵩、陝、陳、汝諸州,遣都督同知馮勝搗潼關。李思齊棄其輜重奔鳳翔,張良弼奔鄜城。五月,明師入關,西略至華州。
明廖永忠進取廣西,至梧州,達嚕噶齊拜珠降。遂徇下潯州、柳州,遣朱亮祖會楊璟收未下州郡。
辛卯,明改汴梁路為開封府。
召徐達至行在。六月,庚子朔,達入見,明帝置酒勞之,且謀北伐。達曰:「大軍平齊魯,掃河洛,庫庫特穆爾逡巡觀望,潼關既克,李思齊狼狽西奔,元聲援已絕。今乘勝直搗元都,可不戰有也。」明帝曰:「善!」達復進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將窮追之乎?」明帝曰:「氣運有勝衰,彼今衰矣,不煩窮兵。出塞之後,固守以防其侵軼可也。」
徐溝地震。
甲寅,雷雨中有火自天墜,焚大聖壽萬安寺。
壬戌,臨州、保德州地震,五日不止。
明師攻靖江,久不下,楊璟謂諸將曰:「彼所恃,西濠水耳,決其堤,破之必矣。」乃遣指揮邱廣攻閘口關,殺守堤兵,盡決濠水,築土堤五道傅於城。城中猶固守,急攻,克之。先是參政張彬攻南關。為守城者所詬,怒,欲屠其民,璟入,立禁止之。璟復移師徇彬州,降其兩江土官黃英、岑伯顏等,廖永忠亦克南寧、象州,廣西悉定。
秋,七月,癸酉,京城紅氣滿空,如火照人。乙亥,京城黑氣起,百步內不見人。
辛卯,明帝將發汴梁,諭徐達等曰:「昔元之祖宗,有德格天,奄有九有。及其子孫,罔恤民艱,天厭棄之。君則有罪,民復何辜?前代革命之際,屠戮如仇,違天虐民,朕實不忍。諸將克城之日,勿擄掠,勿焚蕩,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元之宗戚,皆善待之。庶幾上答天心,成朕伐罪救民之志。」
戊申,命馮勝以右副將軍留守開封。
李思齊大會諸將於鳳翔。
時思齊總關、陝、秦、隴之師,西至吐蕃,東至商、雒,南至磯頭,北至環、慶,擁精甲十餘萬,惟與庫庫特穆爾干戈相尋,明師日逼,大都勢危,坐視不救。
摩該、關保攻庫庫特穆爾於平陽。
是時庫庫特穆爾勢稍沮,而摩該、關保勢張甚,數請戰,庫庫不應,或師出即退。閏月,己亥朔,庫庫諜知摩該分軍掠郡縣,即夜出師薄其營,掩擊之,大敗其眾,摩該、關保皆就擒。庫庫特穆爾上疏自理,詔:「摩該、關保,間諜構兵,可治以軍法。」摩該、關保皆被殺。
明大將軍徐達,副將軍常遇春,會師河陰,遣諸裨將分道渡河,徇河北地。辛丑,取衛輝;癸卯,取彰德;丁未,取廣平。師次臨清,使參政傅友德開陸道,通步騎,指揮顧時浚河,遂引而北。
丁巳,詔罷大撫軍院,誅知院事巴延特穆爾等,復命庫庫特穆爾仍前河南王、太傅、中書左丞相,孫翥、趙恆並復舊職,以兵從河北南討,伊蘇以兵趨山東,圖嚕兵出潼關,李思齊兵出七盤、金、商,以圖復汴、洛,皇太子悉總天下兵馬,裁決庶務。
壬戌,白虹貫日。
癸亥,罷內府河役。
明常遇春克德州,與徐達合兵取長蘆,扼直沽,作浮橋以濟,水陸並進,伊蘇望風走。
甲子,庫庫特穆爾自晉甯退守冀寧。
知樞密院事布延特穆爾及明師戰於河西務,敗績,死之,明師遂逼通州。
詔太常禮儀院使阿魯渾等,奉太廟列室神主與皇太子同北行。阿魯渾及同官陳祖仁、王遜志等言:「天子有大事,出則載主以行,從皇太子,非禮也。」乃令還守太廟以俟。
乙丑,白虹貫日,始罷內府興造。
詔淮王特穆爾布哈監國,慶通為中書左丞相,同守京城。
丙寅,帝御清守殿,集三宮后妃、皇太子、太子妃,同議避兵北行。左丞相實勒們及知樞密院事赫色、宦者趙巴延布哈等諫,以為不可行,不聽。巴延布哈慟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當死守,奈何棄之?臣等願率軍民及諸集賽出城拒戰,願陛下固守京城。」卒不聽。夜半,開健德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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