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惟錄 (四部叢刊本)/列傳卷二十二
| 罪惟錄 列傳卷二十二 明 查繼佐 撰 吳興劉氏嘉業堂藏手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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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惟録列傳
之二十二
隱逸列傳縂論
可無出不淂不隱逸也不以𫝊叚泄似矯然不矯不能擉
是其是世口膾炙両䖏士而一不真淵明令彭澤六十日
是六十日彭澤令令也非䖏士也應以逸運外臣例之矣
若林君𣸪則誠長介子之風者㢤且夫巢由之時天子無
天下之樂為之臣者擔水火稼穡㝡鉅不易勝任故寕謝
之而後世紛華醉心一釋
便睨雲霓而
葆其清素掉
頭衡沱䡔巢由更難頋逸運之與隱逸邇雖似而窹𥧌不
同彼欲為勝
之遺逸此但安康衢之
呼有心與無心
不以易也然又不無辨圭組之門徃徃如水蓬蓽之
門徃徃如市則嘗有持管魏之隱而㨗弋箕穎之名自
麋公以徃至於太白山人咸可淂而論矣
隱逸列傳
吳宗元鄭淵陶宗儀鄭栢林希䕃
吳宗元字長卿浙江山隂人有孝行母病夢白衣神人謂
曰汝壽止此以孝為延一紀元末宣慰使辟宗元使受職
太息曰力田將母己矣何以仕為就浦陽鄭義門請其家
範循行之及卒為服朞功緦麻者千指
鄭淵字仲𣷉浙江浦江人師宋潛溪潛溪稱淵頗聞道侍
毋病疽跪而進藥𰯌為生胝母復病渴以不得西爪死遂
終身不食瓜頗走人患難元季薦為書院山長不就國𥘉
求賢有司請以瞶辭
陶宗儀字九成浙江黃
人元末舉進士不第即棄去學
古兼工書法淛帥秦不華南䑓御史丑閭累辟皆不就吳
士誠議署軍諮不徃洪武𥘉以人才薦病免藝圃一區過
半種菊性喜獨酌歌所自為詩㨿掌大𠽁人莫測也著説
郛乙百輟耕録三十書史會要九四書備遺二
鄭栢字𠦑瑞浙江浦江人隱居著書蜀王聞其名不能致
曰清逸之士也人以清逸處士稱之所著有聖朝文纂文
章正宗並續金華賢逹傳進徳齋集
林希䕃字冝民廣東揭陽人通五経
精於春秋與潮士
林厚相友善永樂中俱以孝亷舉希䕃獨不應詔厚累官
𠫵政希
家食自如天順間海㓂蹂里大書其門林先生
廬犯一日泛舟遇賊賊見衣冠偉整知以為希䕃謝去族
人訟郡守呂希䕃貭之涕泣曰不能化族黨致訟希䕃罪
矣訟已
論曰國𥘉中無所感而𠂀石隱吾自其赴元召知之宗
元淵䔍𡥉友宗儀柏希䕃皆大著𫐠子曰隱居以求其
志此之謂矣
張介福王寵邢參
張介福字子祺自覃懷徙呉少従許衡㳺制行有幅無或
斥越貧不具夾𥜗或以紵絮遺之不受自以不及飬不
敢祿仕
介必以禮偽吳兵入其家危坐不為𧺫斫靣仆
地久甦𣸪
冠戴之坐自若兵駭以為
物走去跡其相
父墓則又介福冠而坐廬益�𭈹散士誠聞而欲致�不
淂乃使其弟就情語以母乗亂貫貪天禍餽之金不受病
且死謂其友曰吾志慕古未萬一惟無污於時庶㡬㢤
王寵呉人工書淂晉魏法性雅
愽記㳺於蔡羽𠩄名鵲
𧺫為夀�百後不以無𠩄進茟馬失色曰使自汚傷不乃見
輕尚書顧璘極推之為詩與文微眀近而格稍遜悒悒無
𠩄試用恣扵酒而隼王丗貞
吉餖飣𫿞整不耐咀嚼
邢參字麗文性湛黙好書立士行講授里中昌糓諸子皆
與㳺貧不朝夕亦竟不娶獨居里中以參性崔異干令
子弟就教
大雪累日盎無粒粟兀坐如朽株好反念之叩門
入參無
廩色苐一語請𮗚新淂句若何連雨𣸪徃視之
則𠩄屋三角墊參手韻側弁哦坐其一角見臥榻沾𣺯仍怡
然早新淂句又若何蓋不粒者累日矣昌糓論參有四懿
居約而恬愉操穊方劉鳳雲吳士喜任俠若參者有道
君子也
論曰觀子祺行履許衡之教如斯而己乎王寵小矣自棄丗
故棄之也若麗文之不娶以故不效王賔然𠩄為安貧楽道
則㦯�之有矣
顧仲英
顧仲英崑山人少為輕俠通賔客豪扵郡邑三十始
折莭讀書家故饒益購古圖籍彛噐自謂�瑜假然不
不𭔃耳目於人鍳益精則益工為偽以誆誤之扵是凡
不值一錢百什襲不輕示人䕶惜𬨨於其子習流至今不悟
嘗築舘茜涇狎賔客日夜其𠩄交若張�楊維禎抲九思
李孝先張雨於彥成琦璞等咸擅名一時庭宇藻麗供張
華侈聲楽盡妙選長𬒮纎招�若狂詩間作才藝相
若違近傾企元嘗辟召不就偽呉時至欲付吏乃避去久
之用子㤙為尉爵錢塘男喪母哀毀慕�自髠洪武初見
時變恐不免故將易服𨓱竟與倪元鎮並以大家為張氏
客見法
論曰以子恩不淂己也時有馬麐以元亂僻居海濵營
田榖自晦苑囿禽魚讀書脩餙州郡豪傑多造雲常引
避不見則又以貲自全者歟
𡊮凱
袁凱字景文別𭈹海叟松江人負詩名有海叟集行丗洪
武中以御史奉命同皇太子録囚太子有𠩄失岀凱有陛
下法正太子心慈之奏上以其持両端下獄凱不飲食三
日上以太子故遣人諭之食㝷釋之凱懼禍偶𬨨金水橋
詭作風疾仆不𧺫或雲上疑其偽以木鑚觸其膚忍痛不
為動放帰凱毀形嘗自縶行市上使之者伺之向使者唱
月児髙還報凱果風淂免
論曰以偽風自全有之即法正心慈二語何至犯不赦
而岀此木鑚毀形益齊東矣
王賔〈韓奕〉
王賓直𨽻吳縣人負異才貧居自愛未冠父歿遂終身不
冠凢經籍子史無不該貫精詩文亦悉乾象與𡊮栁莊至
契自晦為狂人不娶不仕藥
其面髽髮短服行道旁
故舊訪之箕踞捫虱不相酬對太守姚善造其閭避去後
乃屏𮪍従入其室折莭下之與語皆関時故後姚廣孝功
成掃墓謁賓至三終不見廣孝從門隙窺的呼之賓曰和
尚差哉蓋以吳音絶之也性至孝毋卒既塟䰟附杖歸賓
呼杖
應乆之絶著有吳名賢記古跡詩皆竒崛艱深語
其友韓奕字公望愽學工詩與賓皆隱於醫太守善囙賓
致奕奕終不徃一日偶詢奕在楞伽山亟與賓客徃訪之
奕
泛小舟入太湖去善嘆曰韓先生名可得聞身不可
得見也著有韓山人集賓醫學得之戴原禮而盛寅復從
賓得其傳醫有竒騐
論曰賔高
俗不邇聲
矣不冠缺父命
禮寔失紹
先大義而不娶以致無後不孝之大何辭孟夫子𠩄雲
己甚賔與奕是也按奕係宋忠獻魏王𤦺之後㓜矝荘有
威動止不苟衆𫿞憚之長乃傲僻遇野廬踞坐終日人叩之
終無𠩄對衆目以為狂與賔俱以狂為醫不自醫狂
楊黼〈黃流〉
楊黼雲南太和人生成弘間通五經好釋典工書善
籕人或勸應舉曰不理性命理外物乎庭前有古桂𣗳大
合抱額𣗳曰桂樓棲其上著書編摹皆用小古篆片硯欲
乾滴桂露滿不常下桂也嘗以方言著竹枝詞千首皆
𤼵明無極之㫖蜀有無際大士辭親徃訪之半道遇異人
曰見無際不如見佛苐歸入門所見是也及歸其母方迎
門因悟曰孝吾母是佛矣復登桂樓注孝
數萬餘言引
証群書極慱後入鷄足棲羅漢壁石窟山十餘年毫禿皆
不棄作筆塚於西原
之為銘以志年八十矣子孫迎歸
忽促沐浴令子孫拜別曰明日吾長行果明日卒棺殮訖
燈火熒熒家人黼
所殮衣竟自外入大𥬇曰楊黼先生
今日𦂯了事也己忽不見時有黃流者居玉岐之陽其為
學根㩀六經以獨子絶意仕進弘治𥘉與同邑䔥子鵬並
徴𩿾得嘉興教授流固辭不受旌門
論曰楊子五經誤為禪矣黃子尊經而以獨子不仕較
見佛入門訣頗直㨗
吳珖陳鶴〈一瓢道人〉
吳珫字汝秀浙江長興人隱居蒙山五十餘年自號甘泉
子著書有三才廣志史𩔗文編凢千又𣸧暦數勾股之
學常苦問難無人慨然曰所學非所事所事非所學何以
増長吾智正徳中夜觀乾象曰旦有竒士托我令童子候
之晚得一儒服者不自通冐入坐乆無所言珫曰公非凢
人可告我儒者辟人語則劉南垣忤逆瑾罷官夜泊慮逮
傍徨也相與訂交居停乆之珫與山人孫一元龍霓等結
社自娛以不見丗為榮尚書劉璘曰吾舎𠂀泉如病肺渴
陳鶴自號海樵山人丗襲南海百戶正徳中從遊名山樂
之棄官好客放論今古
跨恢宏詞章書𦘕無不依法盡
致將造顧尚書璘先一夕璘夣李白至及見鶴也璘嘗雲
鶴氣邁似東方朔才敏贍似劉穆之其為𤨏屑藝
忽
整衣幘談理道辦世務又大𩔗曺陳思雲時有一瓢道人
匿其姓名敝幘蓬跣擔笻竹杖掛一瓢行澧中與新河宋
登善宋工詩道人作𦘕多是大龍遊戱風雨晦
臨𦘕
啣䄂𡚒𬒮瞑目逾刻信手便得華陽王焉之改舘一日請
王營黃膓既成坐其中令人舁之拱謝諸知既岀郭而死
論曰珫知天鶴入夢一瓢知死皆有獨得
王古直
王古直浙黃人慱學工詩性簡傲正徳中嘗與黃侍郎
孔昭謝侍郎鐸忘形交逰京師偶郷故㘴事問之並閉獄
主事李廷美録囚異之檢䄂得柯學士句令賦日影詩廷
美嘆服長揖岀以是知名旅食三十年或贈以童僕謝不
受不置釡甑唯大籠五六過半貯古書𦘕及所手著詩文
間置壺鐺酒茗晨夕吹火引數勺啜蒸𮮐�鐍之遍足
跡名勝偶自觸其泡燈碎為不怡竟日曰吾生計此盡矣
方作草書而一椽吏至擲茟若敗吾興目毒之猝裂此
草椽怒路辱之則䄂手徃承曰王古直生冝一拳
𥬇去
或勸且應制瞑目曰少年不為乃為之則何不借一薦綰
組大言曰彼束𢃄良苦寕以辱我惟對酒陶然微醺
語人此古直功名事業矣
論曰此𠩄為隱扵盧市者㢤
孫一元
孫一元字太𥘉陜西人嘉靖中不亊舉子章句日闔戶獨
居家人亦罕窺其面年十八入終南山𠕂入大白嚼草木
居息大崖下時有所得赤腳散髪走最高
持古木松根
扣巨石為歌曰飡蘭桂兮薜荔衣臥虎豹兮從蜺螭𥬇
蒼雲兮胡不歸又曰悲萬役兮焉終乗元氣兮㳺無窮
𦕅歸來兮山中自號太白山人云性無所好獨喜為詩凢
感佚思作可喜可愕可悲可嗔一以寓之或欲薦之朝
撫掌大𥬇不為荅乆之東入華山南浮湘漢登衡祝融
返嵩山渡汴謁闕里思孔夫子遺文依依不忍去遂止岱
宗日𮗚𮗚夜半日岀滄海中𤼵狂大呌復南徑吳入越
探會稽兩穴訪天台石橋返遇石州殷雲霄於太湖語合
意則渡楊子江訪雲霄東海上與登
山闞海門�飲別
去殷子曰吾嘗與一元縱論古今成敗得失〈豪〉傑士志術
有成有不成愕然驚聼也
論曰此太白山人遊記然可以想見其激宕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