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惟錄 (四部叢刊本)/列傳卷十四

列傳卷十三下2 罪惟錄 列傳卷十四
明 查繼佐 撰 吳興劉氏嘉業堂藏手稿本
列傳卷十五上

罪惟録列傳卷 --卷(⿵龹⿱一龴)之十四

  諷諭諸臣列傳總論

說士之舌至後世而流為話家矣何則非時尚也𢧐國舌

在賢扵十萬師士立談而都卿相故揣摹之家其價驟貴

漢時猶有存其遺風者時六國無篆不足恣其縦橫舌亦

平平無竒徃徃投之不克應自是失其真傳世故無能

通矦賞士舌而士亦遂無望以舌市通矦汔宋以來士之舌

腐於理平淡於文鄙俚於塾即否誤於二民之喝倡咒詛

以自為恍愡而已是故國䇿之運不尊而天下之𠩄以掉

此三寸者木強不任用余為存此數口以㽞一綫雲

 諷諭諸臣列傳

  吳客

吳客失其名張士誠負固平江大將軍逹䓁築長圍困之

乆不下降將李伯昇係呉舊臣令呉客徃説士誠歸命士

誠𫿞衛而湏之入揖上坐曰客何言客曰臣廼淂見大王

言便冝幸甚士誠曰孤徃折節士即何嘗拒客客曰𠩄見

非所欲見臣安淂見大王士誠曰奈何客曰向者大王之

子弟官屬親戚啓䖏尊門逺振旅者自以為韓白畫䇿者自

以為良平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荒娛白日聲色炫耀為

謀旦夕不知長計而黃蔡葉三𠫵軍以迂濶書生皷唇惑

聼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大王𣸧居飬SKchar餙太平無事

之容臣故不能為新聲熟面浪曵矦門安所淂咫尺容足

地奮麈大王前也士誠曰予乃今日見客矣客曰大王今

日見臣非臣意士誠曰非客意即何以辱教客曰大王以

十八人入髙郵元兵百萬伺城下大王起叱咤辟易退乗

勝破撃㩀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數十萬南面稱孤使此時

臣淂進一言願大王不忘髙郵辛苦罷滛妖斥奢嫚𭣣召

豪傑量才任使明歩伐𫿞賞罰撫瘡痍謹斥堠以大力先

計固守江隂常州冝興諸全諸要害遣一介西與漢約合

力左右難金陵即不然乗洪都之救江左虗弱為疾走魏

都故智猶可竊漁人之利畫江而覇與元運爭衡此臣之

上願也嗟不及矣士誠曰今即奈何客曰臣有言恐大王

不從士誠曰死耳何言客曰死足成名利子孫千古不恨

且不聞漢友諒之大武昌乎跨有荊楚𢃄甲百萬鄱陽之

戰舉火欲焚江左天為反風身死師敗徒為天下笑何則

天之所興誰能廢之今師臣疲𢢑芻餉寡竭大王恃湖州援

湖州失杭州援杭州失嘉興援嘉興失獨戀戀此尺寸之

地𥨸恐𫝑極患生変從中𧺫有𫯠大王為夀於吳廷者大

王欲死不淂生無所歸語雲噬臍何及此之謂矣𥨸以為

順天之命自求多福走一介之使自陳金陵願淂從竇融

錢俶故事而大王開門幅巾待命𮗚盛朝之所以待陳理

者當不失萬戶矦大王知慱乎淂諸人復失諸人無損白

駒故歩昔之下䇿今之上計矣士誠仰首況慮良乆曰且

休吾𤍨思之卒狐疑莫能決

 論曰説不成舌在也

  秦𥙿伯

秦𥙿伯大名人元福建行省𭅺中慱辯善為詞説有聲河

以北元末避地上海張士誠招之不至太祖下松江以禮

聘之對曰𥙿伯仕元二十年背之不忠母䘮不終不孝稱

疾固不𧺫上乎書諭之海濵之民好閗以𥙿伯智謀居此

恐有後悔遂入朝官之不受𣸪𫿞諭乃伏受職侍制上嘗

與𥙿伯論學謂志勿滿量勿隘意勿驕聖人之學以天為

凖賢人之學以聖為則𥙿伯曰誠如聖諭復論武𥙿伯本

武經稱使詐使貪上不以為可䘚以諷辯聞子時

 論曰𥙿伯無欲以諷辯聞也初𠩄持忠孝二字奉𫿞諭

  而始受職較青田軰出䖏尤可𮗚曰以詐貪二字塞明

  問是其所以為諷辯也借縦橫之觧以自浮況耳而䘚

  不及禍

  李實王復趙榮

李實字孟誠四川合州入正統乙丑進士為人恣便無拘

懐傾狡有口辯初為禮科都給事中已巳鹵也先䓁擁上

皇薄都城遣使言和詔禮部侍𭅺王復鴻臚寺卿趙榮走

羊酒勞軍不成禮篡歸上皇復出去鹵再遣使索迎不報

明年六月鹵令知院阿刺為書遣𠫵政完者脫𭞹等復至

寔慨然請行詔乃加寔禮部右侍𭅺同大理寺少卿羅綺

使鹵寔上事冝八上曰此難可以遙度也寔捧勅書遺可

汗者不過通好絶無迎復一語實訝之將詣白閣臣遇太監

興安安曰但奉黃𥿄翰事他何與寔遂偕綺通事指揮馬

顯隨鹵使完者脫𭭕北行也先營失八児禿實至宣讀勅

書既也先曰我送(⿱艹石)皇帝還京而不以大臣迎而殺我奏

使張関保姚謙何以實曰太師名送駕而軍馬不由関入

且肆掠朝廷不能無疑殘使臣守関者坐不知勿罪也又

曰者⿱⿵乃𰀁皿 -- 盈不花二人何以不返寔曰自太師見蹂而後子㝷

父𬽦弟㝷兄執士積怒氣南朝著令𫉬一首級淂髙官無

南使伴行亦何以知太師所遣然則送差李寔至大同亦何

以不返寔曰無有既而曰知之矣近者夜不𭣣言大同城

東八里從諸屍囊中淂文書乃是太師所遣𫟪軍畏不

敢聞即如今𠫵政完者脫𭞹禮遇𨺚厚前使何以獨薄太師

原之矣也先首許又曰殺喜寕亦不由朝廷指乎寔曰喜

負㤙以太師髙𧨏欲南還上皇喜寕輙𠕂沮而教令內

訌殊失太師意朝廷明正典刑為後來不忠之戒也先喜

曰吾不怠爾皇帝晨夕知院伯顔帖木兒致恭敬即南朝

邀得我能如是乎寔謝則引見上皇上皇皮帳布幃帝地

𥨊(「爿」換為「丬」)惟見較尉𡊮彬餘丁劉浦兒僧人夏福三人侍牛車一

輌馬一匹為移營之具他無有寔等上紵絲四及糯米魚

肉煤鈔燒酒䓁物餘無所將上皇泣問三宮安否寔曰徃

上皇𣸧居至尊祗以過任王振及此上皇曰振未敗卿䓁

無言振者悔何及卿苐歸語朝廷急復我守𨹧𥨊(「爿」換為「丬」)足矣即

否編戶楽也寔具請上皇引咎自責謙恭避位語貭直上

皇嘉許之䄂出二書一𫯠上聖皇太后一𫯠上一諭羣臣

時伯顔帖木児指之先㓜子曰此與朝廷議婣者也實不

敢對也先語寔速以大臣來大臣朝以至駕夕以彂且飲

寔為彈琵琶吹笱児按拍而⿰⿱亞⿰口亅欠 -- 𰙔寔故作好語楽之也先復

語實我留上皇無以為即豈可汗我乃(⿱艹石)此去汝中國自

䙝與汝期八月之五日遣右丞抱禿同寔歸盡調還山西

大同⿰扌⿳丆⺝⿱冖友-- 擾邉人馬以示信而瓦刺主普花已遣使入奏詔右

都御史楊善使鹵遇實懐來因悉鹵問荅俾應鹵弗貳

歸朝五府六部數請遣鹵使把禿不報實乃上言臣和議

事畢俘迎復日期出也先之口今失約和不成所憂匪細

詔以湏楊善復命遂促令把禿還鹵追善出塞進寔右僉都

御史上皇復辟後寔時廵撫湖廣中㫖奪職為民或謂寔

至鹵中見上頗倨而詞又戅上故啣之而趙榮者字孟仁

閩縣入正統間以楷書生員授中書舎人直文淵閣鹵薄

都城責迎駕羣臣相視莫徃榮與通政𠫵議王復請行遂

以鴻臚寺卿同復岀大學士髙榖壯榮觧𢃄贈之也先與

其弟伯顔帖木兒環弓矢露刄湏之既朝見上皇也先以

其秩卑不頋卻羊酒取勅視番字上皇取勅視漢字也先

謾語復必爾胡濚于謙䓁來上皇微曰彼無善意可速歸

既歸辭前職不𠃔改太常寺少卿直文淵如故嗣楊善出

迎駕榮以工部右侍𭅺隨行同事千戶湯㣧勣甌寕和孫

也榮方與鹵語不及答㣧勣輙先𤼵時時於坐上箕踞岸

幘朗誦其所著平胡論伯顔帖木見色變㣧勣出脫脫普

花謂譯人曰彼髯何為哉頃恨不殺之上皇歸榮轉左及

復辟代江淵為工部尚書曺欽反榮𮪍而挺戈呼市中從

者數百人前行皷勇欽即日就擒論功兼支大理卿俸而

王復固安人𧺫家給事中陞通政司𠫵議加禮部侍𭅺出

迎駕不果歸累陞通政使英宗復辟改兵部右侍𭅺成化

初以尚書出廵𫟪復改工部有中官為四衛乞胖襖褲鞋

復駁止之語尚書余子俊曰衣褲以給應調征行之士使

其刻日𧺫程非此則給冬衣布花令軍妻自為之況恩岀

內侍國體甚䙝子俊歎服時法王國師死京師者例為營

造墓塔復奏國師故受賞賚不薄冝出已貲母濫官錢人

以為淂體卒贈太子太保謚荘簡

 論曰幸黃帋無及迎𣸪居竒不成非寔口舌之能也

 頋所以荅也先數語亦婉約入聼太上韋帳席地時

 所言何如乃𣸪辟後中㫖輙奪寔廵撫夫引咎避位誠

 此日合情之語頋坐是怏怏乎衰寔報追念振死天順

 中両不平

  楊善

楊善字思敬北直大興人也少𥙷諸生好為人䇿事多𫞐

畧從燕王內難為引禮舎入及即位使為鴻臚寺序班善

儀観魁梧音吐洪亮不甚通經術而談諧不覊永樂初坐

事逮繋㝷得復官累陞鴻臚寺卿治第都城外有園亭花

木之勝諸公卿休沐時每集宴𥬇時稱善有鄭當時陳孟

公之風正統中𨗇禮部左侍郎從駕圡木繭足還年六十

五矣也先入犯以左副都御史佐于謙營門進右都是時

太上在漠北元旦猶循謁賀故事善獨流涕SKchar不念太上

無𡻕乎衆為感愧且止先是科臣李寔假卿佐徃也先通

𠉀也先曰奈何不大臣來是時瓦刺可汗普花復遣使皮

兒馬黒麻速逆駕蓋可汗衆不及也先而知院阿刺衆又

不及可汗居臣𪔂足外合而中離其內難也利歸也先弊

則均受故急思議和也先頗好名恥屈意但令可汗及知

院入使則諸大臣無敢任者善獨請行於是中書舎人趙

榮毅曰臣嘗如鹵識鹵情𩓑貳善行詔榮以工部右侍𭅺

從善與之勑頋絶不及𫯠迎事亦不與善一錢善乃悉已

貲不足遍貸中貴人治裝從太上所遣還哈銘同徃既至

也先𠩄也先使館件者來與飲帳中詫善土木之役為何

六師抑何孱也善曰當是時勁師方南征中貴人振欲邀

太上幸其里初不為𢧐偹今者南征之士悉歸可二十萬

又募中外材官技撃淂三十萬悉教以神鎗機弩多子砲

藥箭両頭銃洞人馬腹透七札又用言者計沿𫟪委害皆

隱金椎三尺所值蹄立穿刺客林立夜度營幕若猿猱而

皆已矣置之無用矣問何以曰和議成則飲若兄弟誠

無湏舘伴悉以語也先次日善入謁坐定也先曰都御史

為通好來抑為迎皇帝來善曰南北之好乆矣豈惟今日

顧我上皇荷太師鄭重我中國臣民無不口頌太師盛徳

是以舉鞭弭而惟太師也也先曰日者之釁汝中國自詒

之亦知悔乎曰悔之倘不為逆振所誘上皇身居九重即

安得至此也先曰獨柰何嗇我馬價予我帛則時剪裂幅

不足者善曰未嘗嗇馬價也太師馬𡻕並增價亦不継頋

不忍拒是以㣲損之太師自度價所淂比前孰多也先曰

者者胡語所為是是也善復曰帛有一二剪裂幅不足者

諸通事為之也事露而誅矣即太師所使進馬亦有劣弱

而貂皮敝豈太師意耶也先又曰者者然則不與鉄甑而

閉之會同舘中柰何曰甑自嶺外非京師有一甑值二絹

使臣予半價閉而不鬻皇帝安淂知譬中國向使者買馬

馬價少使臣不與馬太師知之乎也先𥬇曰者者善因復

進曰太師之攻我両矣所磔殺刳剔以數十萬計而太師

之部曲豈無有血吾刄者苦聲呌天天胡不聞上天好生

太師獨好殺今和好不絶彼此俱逸不亦快乎也先益喜

曰者者因問皇帝歸還作皇帝否善曰已稱太上矣堯禪

舜兄禆弟一也知院伯顔帖木児在傍曰且留都御史問

還作皇帝則送之否不可也先曰我故湏大臣來大臣來

我安淂食言平章昂克謂善歸爾太上皇帝有重寳來購

乎善曰太師淂重寳而歸我太上天下後丗謂太師意重

寳也歸我太上而不索重寳我歸朝監修史書修載太師

仁徳垂名萬代不綦休歟即重寳安必不臚太師前也也

先大悅曰者者遂以善見太上於伯顔帖木児營善再拜

進醪⿰米冓問萬夀侍立不敢坐也先數目太上太上謂善太

師與汝坐則坐善頓首辭曰君臣之禮雖草野勿敢廢明

日也先邀太上其營行餞身彈琵琶令其妻三人行酒善

等侍飲執臣禮益恭也先嚙指頋其下中國爾爾禮數遂

以輕𮪍奉太上與善歸也先送出帳十數歩返時鹵人多

戀戀太上不能割各行餞而伯顔帖木兒數百𮪍䕶行皆

羅拜痛𡘜以別太上既歸而善以非上所遣㫖薄其賞僅

𨗇左都御史仍領寺事而于謙心許之多官其從行子弟

及易儲加太子太保善先事王振後更事吉祥而比石亨

既以奪門功封興濟伯兼禮部尚書賜號奉尺翼衞推誠

宣力武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㝷加𭈹守正文臣𡻕祿一

千二百石丗襲兼領左軍都督府嘗隂薦李賢於上亨與

吉祥忌之稍稍間踈無何卒仍故封進矦謚忠敬四子一

為勲衛一指揮僉事一千戶一鎮撫孫増尚公主為駙馬

都尉

 論曰善故機便責以方正矩幅不可淂嘗以事𬒳逮與

 章朴同獄時挾方書者罪死善與朴暱朴偶言家有正

 學文集善婉請讀之朴不疑出書則宻以聞扵是朴死

 而善淂以生𣸪官観此則其比𨒫振及曺石無疑頋無

 此機便而徒矩幅知不䏻令也先者者且能隂薦李賢

  則諸比可無責爾矣

  康海

康海字徳㴠號對山陝西武功人生數𡻕與群児嬉為嬉

師焉父鏞授之業輙退而嬉怒欲箠之明曰課所業無可

箠乃已就傅於牛生授以小學之莭使無嬉時病焉稍長

詔及牛傅未嘗不潛然泣也弘治壬辰狀元及苐授翰林

修撰扵書覧而不誦嘗曰經籍古人之魄也有意焉吾淂

其䰟焉已矣在史舘三年凢諸著作必宗經次及子史以

宋人言為俚以唐為巧以秦漢為伯仲而有駁焉故同進

者忌偽以國老文就而正之海不疑筆削而授之十存一

二耳諸老咸病海與太監劉瑾同郷瑾以其文名欲親之

海不與通時郎中李夢陽為尚書韓文草公䟽劾瑾瑾搆

夣陽獄必死之客曰念非康徳𣷉無可以脫夣陽者夣陽

曰死吾安之何以累徳㴠且徳㴠必不屈瑾客強夣陽致

二語徳㴠徳𣷉救我惟徳𣷉為能救我海淂書喜曰我屈

一瑾而活良友天下後世其許我即上馬馳瑾門門不為

通海呼曰我天下魁人也爾公郷里遂入瑾致上坐海不

少遜留飲海談𥬇睨瑾曰自古三秦豪傑㡬何瑾愕然曰

願先生教我海曰昔桓溫問王猛三秦豪傑何以不至猛

捫虱而談丗務三秦豪傑舎猛其誰何溫闇若此哉瑾面

𤼵赤疑海諷已且問曰今三秦豪傑㡬何海黙屈指曰三

人爾昔王三原秉銓衡進賢退不肖今則有宻勿親信秉

大鈞者意蓋指瑾也瑾轉𤼵喜色因復問其一人先生乎

無謂王猛在前而吾不識海曰公何謬及海此一入乃今

之李白也海何能為役瑾固問之海曰海不敢道昔曺操

憎祢衡假扵黃祖殺之奸雄小智也李白醉使髙力士脫

鞾可謂輕傲力士力士脫鞾而不辤容物大度也瑾俯首

思曰先生豈謂李夢陽哉夣陽罪當誅海即𧺫出曰海不

敢道者此也瑾謝曰敬聞命矣明日輙赦出之閱二年海

之毋歿李夢陽為表其墓有曰海誠有所以重夣陽何知

有瑾自是海守常秩如故瑾敗海方艱歸言官謝訥以海

為瑾黨論罷海海帛居葛巾野服放情山水𨼆扵聲妓間

有東山遺風乆之大司馬彭澤欲薦海𧺫海荅書以見意

曰僕之不可扵用丗者有五而甚不冝岀就官秩者有二

性喜疾惡而不能加詳今諸公者皆喜明遜而隂譏此一

不可翰林雖皆北面事君而勤渠閣老門下者以為賢能

僕懶散畏出𡻕不能一造其戶此二不可人皆好修餙偽

㳟假直而僕毎率意逄怒此三不可士大夫不務修身力

業俱呻吟詩文以為髙僕見輙有言而彼方望我以為羙

也此四不可與相好者接毎因其聀事加勉戒之詞多忤

其所好彼或未從即拒而絶之苟復見兵所愛者又不忍

不告或又告之彼即又不從而僕又絶之此五不可執徳

不宏不能信之於人自入有罪者之籍扄閉淪落智髙萬

物之上名䧟九淵之下每於中夜𥨸自歎悔今又不儆而

欲仕乎此甚不冝出者一一時同黜之人固有不幸而𬒳

汚者彼莫不覬幸僕岀以為先容之地而時宰苟欲引其

𥝠人必援僕為喻則是以賢者之身而為不肖者之資矣

此其不冝岀者二瑾同郷鄠縣有王九思者以詞林出部

長文𨕖瑾敗罷歸與海同以風流自豪九思所作詞曲小

令秀䴡雄爽海親為奏之一座傾倒嘗大集名妓百入為

驩人各與牋詩去兵曹𭅺楊廷儀少師廷和弟也𧺫家還

朝過海海喜置酒引酔自彈琵琶唱新詞爲壽廷儀徐謂

家兄居恆相念君但得一書吾為道地史局語未畢海大

怒罵若伶入我哉手琵琶繋之格胡林迸碎廷儀踉蹌走

免海遂入咄咄蜀子更不相見君子以是益知海之不能

降志瑾也海之論文曰古人言以見志性情狀貌皆可求

而淂之孔子所以於師㐮淂文王也不自成家傍人門戶

無乃𩔗諸譯人也𫆀君子不鳯鳴而鸚鵡言陋哉常作樂

章求律於太常氏又自審定黃鍾而用之尤精於暦數隔

年求日月交食分秒不爽用掌鈐天時決傷寒人之死生

又明諸脈絡孔穴以䖏鍼熨藥餌悉不謬為所親䘮家葬

㸃穴隂陽家皆弗能駁也用六壬太乙占事知來輙驗

愽奕薄而不為年六十四而卒𠩄著有武功志及張氏

族譜對山文集

 論曰對山使不為夢陽屈瑾𫝑必以不屈瑾大困蓋氣

 莭屼不可犯即非瑾時少師座中不易至也詘一瑾而

 活良友䆒為天下後丗𠩄許五不可二不冝是其自譜

 非激忼語時有張志道者字孟獨以進士逰徳㴠敏夫

 二人間海卒後其所著率為孟獨挾去海有女工文詞

 為蘭州孝亷張之渠婦早寡焚棄茟墨撫兒光孝成

 立及光孝筮仕西華尚不知母能文時有表姊某夫

 人求為墓誌母不報母䘚光孝簡母遺奩淂二集撫

 大𡘜以知對此文字傳扵女雲式曰對山未進士時

 以同郷一入瑾座瑾藉以夸內廷嘗使人曲致瑾天

 之有夏必冬以歛之有雷霆心雨露以濡之此消長

 至理劉公正冝恩以濟其威瑾聞之憮然以爪搯其掌

 曰瑾素不聞斯言康吾兄也他日康艱帰𬒳盜浮報所

 司瑾廼槖二千金某知府代償之後寔坐此見黜寔未

 嘗屈莭瑾

  李譚

李譚者龍州土舎趙楷之幸門客也楷両弒趙宗意且篡

州人購淂遺孤寳詣督府請以為龍州後督府台楷庭諭

之再四且曰吾令厚償汝楷不𣣔譚乃為寳説楷曰都卿

相與冨家翁孰楽楷曰卿相楽耳談曰不然卿相佐萬機

兢兢昕夕一不稱㫖斥戮隨之冨家翁連田服賈以規羨

溢衵紈𥜗綺歌舞盈庭目不接稼穡之艱難心不涉案牘

之紏轕以此方之孰與憂樂楷𥬇曰然則卿相頋不如談

又曰語雲入生行楽耳土官家法公所習聞也舉筯防毒

即枕慮刺出非甲冑不行入非扃鍵不居賔從無促膝之

娛媵妾無更衣之侍一有戒心床夜五徙若此者不如牧

𥪡猶淂抱犢擁芻𪖙鼾逹曙楷曰吾聞之千金之子必重

垣三家之市必複戶不為病也我土官襍𢑱風脫畧王

法徴兵不待符檄之㑹慮囚不煩律例之讞盻睞則蔀屋

生輝揮霍而壯士失色不官何以淂之談曰不然主家簮

纓而禪者夙丗矣遂天年無患㡬人也向為農夫以沒齒

豈有是哉語曰厲憐王夫厲悉疾也猶憐王者誠𢢀生而

愓禍也楷知談劘切已為不答已而中動僉督府復諭遂

譲寳然䘚弒寳

 論曰土官中亦讀書稱詞家乃作長短言相向乎

  唐文獻  周文郁傳缺

唐文獻字元徴號抑所南直華亭人萬暦丙戌進士苐一

人授修撰頗清辯每注意本朝掌故及名臣風莭侍皇長

子講學曲譬為多晉禮部右侍𭅺歴都御史端居憂國

奨人倫妖書事𧺫輔臣沈一貫與禮部正域議不合言官

逢一貫遂疑郭宗伯為之事不測文獻曰四明頗好名冝

有以怵之率同志入四明坐坐定曰相公能賛天子喜怒

持國是幸甚四明蹙然曰不敢也曰相公不殺人人知之

相公不殺正人人知之矣四明以言激益警則又曰郭宗

伯海內交口清貭無他聞相公有意殺之𦍒暴其寔扵天

下以見正人亦每觸不諱而相公之殺正人有辤也四明

驚色赭跼蹴不能自容曰無是曰固知無是也而諸臺省

所欲為具為相公承之則奈何四明揮茗灑地貭天一貫

爾爾有如此茗文獻曰宗伯故不免文獻軰不能持相公

茗告天下也曰奈何曰相公不力訊此獄即是有意興此

獄幸無以疑殺正人此関天下萬世口不細也曰此當以

緩淂之矣獄䘚觧華司理以抗稅璫𬒳誣詔獄李黃門訢

以論權璫觸怒廷杖文獻俱為周旋調䕶䘚贈禮部尚書

謚文恪

 論曰四明頗習事而不䏻扵同官鯉因及正域此明黨

  之𠩄由始也元徴即以危語中之頋不如溫語待之曰如妖

  言不冝問問則益増不如妖言不必問問益贅且夫不問乆

  自露也以問使秘之非計以急問使酷秘之益非計設非

  皦生光當作何下塲而元微頋未及此

  沈自徴

沈自徴字君庸南直吳江人㓜佻逹父甲南京刑部𭅺中

鎻書室課𫿞亱則穴竇出旦復㘴室中哦課辦所受父生

産浪且盡磊落自負䧺辯譚兵事酣九邉形勝握麈娓娓

詳略始末悉友有全史苦未易竟讀更畨置几上自徴每

至輙丹鉛之積久無不章句經評駁者友笑曰余書君竟

攜去為攵㨿案直書格無定體尤長北詞崇禎三年遵永破

    兵使者張椿引自徴幕府曲計復遵永不居功

時督師𡊮崇煥以失事中疑重兵壁城下不入朝大司馬

慮其激也檄自徴出見崇煥偵之與𮪍三百自徴曰無為有

𮪍之疑耳縋城單𮪍徃望𡊮營厲聲呼大司馬有話致

督師軍中以孑一人不戒㘴㝎従容曰天子新踐祚不次

擢公藉鎖鑰不可謂非知已崇煥引坐稍近俯首聼自徴

審崇煥無他因曰報知已有日勿以近狀自𮥠崇煥聞此

語為氣息容與頗曲餙自徴曰孰以此遍悉在廷㢤而所

不釋然於在廷者公列營城外不尺一內陳諸士馬果公

能自為東西乎崇煥SKchar然曰是何敢自徴益知崇煥中虗

乃復盡言萬一臺省舎沙司馬投杼即天子𣣔原公不可

得公寕不為門計且也島帥攵龍死至今天下惜之冀公

立功自贖而不然者何𠩄恃以無恐嗟𠕂嫁之女自言其貞

夫誰信之不如自歸乞一靣收之桑榆僕𠩄為加額惓惓

也崇煥改容謝請即日入朝自徴曰勿⿺辶䖏願先入白之設

廷論梢異同萬不能借公作好也於是百口司馬之堂天

子召見賜貂裘玉𢃄慰之䆒以罪不赦伏誅自徴居京邸

十年蹤跡不一或名媛麗SKchar⿰⿱亞⿰口亅欠 -- 𰙔舞綺羅珍錯眩耳目或

獨臥敗席廚塩虀數莖或有見其峨冠大蓋三公九卿前

席請教或又見其窮巷湫襍呼盧唱酬追逐鷹犬以為樂

終莫㝎其為何如人也晚年歸門營所居層甍疊棟雕欄

錦砌居然冨貴豪也以其餘分火知交不厭重複乆念母

氏早䘮盡捐其資産歸禪院資母宴福仍洗手為寠人隱

太湖僻地茅屋躬耕以老庚辰大司成以賢良方正辟不

 論曰君庸其逰俠之林歟所草本為覇亭秋鞭⿰⿱亞⿰口亅欠 -- 𰙔

  妓簮花髻合名為漁陽三弄又有冬青樹一聲情

  激椘或以𩔗文長徐渭雲而不如其豪

  夏之旭

夏之旭字光𥘉浙江嘉興諸生也乙酉六月從吳易𧺫事

太湖潛走浙東請兵㑹國舅張國俊入杭間以為且就媾

於魯廷臣頗信之之旭𫯠吳易䟽廷爭之事遂已先是陳

子龍司理紹興常以罪坐鄚遵謙外婦金弗赦至是子龍

將徃浙東𣸪使之旭釋怨於鄭義興曰徃者陳司理以執

法之故開罪將軍不能為將軍遂𥝠情圖淂當今將軍以

隻手奠九𪔂功在萬丗夫務逺者不恤近累噐大者不存

小釁而又側聞將軍之誓師也曰不存𥝠𬽦今屬戱下任

驅馳保無睚眥未好於將軍平日者哉尉少年而侯什方

古人之𠩄以為大度也義興曰諾僕方承教扵司理前事

何足雲之旭還報於是子龍果擬東渡而越事敗矣明年

丁亥𣸪遊説扵北鎮松江吳聖兆曰臣從故吏科陳子龍

來敬賀將軍聖兆瞿然避席曰某事本朝無狀日惴惴何

足賀之旭曰臣聞朝廷以將軍矢石功𢡟將軍爵𡈽丗劵

無斁將軍獨不聞乎聖兆曰無之矣之旭曰嗟乎臣之夢

𥧌圖將軍而未淂其寔也夫古人一語告変食色萬戶矢

以𢃄礪將軍以前朝雄鎮一旦委命百𢧐負創日闢彊土

而未蒙遼陽一較之償然則今朝廷之成將軍者大矣聖

兆頫首謝曰僕未究其説之旭曰語雲功髙不賞厚徳不

報誠以將軍之功冝進通侯南面十城左進趙女右列吳

SKchar珍賜稠疊勞苦有加所以上勲而嘉擇主而有獻計

於朝廷者曰関東之士即兠鍪下賤不失為扈從夫明君

𧨏辟無不厚故人而𥝠扵其鄊誠以其素可信即肺腑無

二也今此殊林異藪葉其主而半道來歸即安知不以前

者視今一旦挾有尺寸自為風雲即不然趦趄擅制抗不

用命奏請無厭根㩀難㧞此時而果為子孫計不淂不勇

割前勞付之扵一擲是故早行裁製使淂僅保妻子終天

年報嗇而恩長故曰成將軍者大也聖兆曰功罪豈無㝎案

哉  過望亦何至是之旭曰嘻未也髙鳥良弓之 聞

之 矣彼韓彭之不終豈真有異志睨漢 黃

天下已無事此英雄未老誠可懼也聖兆曰彼皆不自善

故不及後貴而能謙所以長丗之旭曰臣之東家有女再

嫁彼自言吾割股為後夫食吾織髪為後夫衣貞苦過他

女而里閈不信何者重疑其中夜之𠩄思也今將軍盡忠

於本朝可以矢日而本朝終不釋然扵將軍以將軍中夜

之有所思矣聖兆沉吟有間乃曰以先生言且(⿱艹石)之何之

旭曰如臣之謀不冝聞四耳聖兆頋左右且退長跪靖教

曰先生卆何以教我之旭曰志士立功賢者務名以楊子

雲之才不免莾大夫之書君子傷其不卆果欲生榮名而

死廟食不如決䇿擇所向而無與俗同今東南之人心未

去也操盾而自製者林澤皆是也將軍之所部皆故諸鎮

之𨕖材逸歩也而田橫之自完海上者尚數十部即建旄

廣地勇靖不律而未䝉厚報皆如將軍其初盡出不淂已

今欲行其一旦所淂為者可一二數也誠飲血嚙氷𣸪勝

國故年月掃地而𧺫約島兵㑹獵於金陵而使林澤之

盾者各𢧐其郡使不𫉬相救然後馳檄椘豫彂䇿閩粵使

   應援聨諸壁於洛陽次第而進而間走平西俾持

    是天下不足圖也而將軍為首功都王  寵

  揚名於無窮漢之馬鄧唐之郭李

    一日以㣲故尺書召將軍百口無

    蒯徹之言而徒負萬世不諱之號身名僨敗為

天下𥬇頃者陳吏部之所以惓惓於將軍也聖兆於是與

子龍盟出糧艘海上陽為失風接濟島中乆之島將黃斌

卿張名振䓁約四月十七日島兵先至然後內𧺫㝷失期

敗事聖兆死索子龍急或告之旭常為子龍謀議當知某

䖏逮南都與四十三人同日遇害之旭別字寳謨

 論曰寳謨平陳與鄭 㑹稽與左尹抵𠯁論事左尹曰

 足下能以武林戈倒吾服若舌寳謨曰依理而動服𫝑

 而折彼誠不奪即唇齒豈尊於心按寳謨係華亭緩公

  之兄弟振茟珠璣兄唾喉鐘皷手口一家咸矢忠莭㦯

  曰之旭國變衣冠死明倫堂㦯曰死明倫為夏發英字

  寳木者也當是謁左尹改名之旭而寳謨即寳木之誤

  書非有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