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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卷 卷十二 宋琬姬 全書終

  引

  煙水散人曰:余謂天下事奇奇怪怪,顛倒莫測,皆生於慧心之女、弄文之士。假使男愚婦劣,彼此癡癡,聾瞽相向,何至釀出許多異禍奇緣,流播宇內,以作風流公案。

  然而文士之膽,不如女子更險;文士之心,不如女子更巧。唯其心巧,所以有玉燕釵之遺,是亦韓夫人御溝題葉之餘意也。唯其膽險,所以黑夜私奔,是即卓氏琴臺之故步也。

  然則琬亦失節女耳,何足取重,而列諸美人之內耶!雖然樓畔投桃,不失香閨之範;漢臯解佩,奚傷窈窕之姿。而況標梅已七,必至懷春;彼美宜憐,豈難炫玉。此巨斧所以斂芒,神燈且為引照。而梅花一畫,終續良緣。然則天亦憐之矣,子獨吝於寸穎耶。矧其詩畫兼工,色艷一世,雖欲弗載,烏能已已。

  集宋琬為第十二。

  明天順間,臨安有宋琬者,字玉馨,潮州刺史宋長吉之女也。年甫十六,有姿色,工詩畫,與謝生為嫡表兄妹。

  謝生者,亦簪纓之裔也,諱騏,字天駿。弱冠遊庠,一時頗有文譽,雖為長吉之內侄,而彼此各宦遠方,音問久隔。與琬自七歲時見後,不復再會。

  一日,杭人以簫鼓樓船遊於湖上者,紛紛不絕。謝生亦欲偷閑作半日遊,乃喚小奚,自錢塘門雇舟,渡至嶽廟。

  時方停午,士女以進香而回者,莫不停輿入廟遊衍。羅綺之多,多於湖畔之柳,然皆恆脂俗粉,無一可稱國色。謝生乃念舊詩曰:   無緣不必思奇遇,惱殺春風閉阿嬌。

  既而步出湖邊,將次登舫,忽見女轎十餘,向西雜沓而去。意其必詣上竺,而轎內或有佳麗。亟欲舍舟雇馬,尾往一遊,適與同社生相遇,立談久之,遂托以他事,加鞭驟馬而進。

  及至天竺,則諸女焚禱已畢,紛紛登轎矣。但聞蘭麝之香,襲人衣袂而不散。生以不獲一見,深自悔恨。

  及步入殿中,忽見佛座之側,遺下玉燕釵一隻。拾而視之,其釵玉色溫潤,雕琢精工,又拈紙作條繫於燕翼。展紙一看,上有細楷數行云:

  良工愛奇玉,鏤作雙燕子。
  婉媚似有情,朝暮並棲止。
  所嗟妝臺畔,寂寞不如爾。
  為寄相思心,暫拆雙飛翅。
  願遇多情者,令彼銷魂死。
  爾若再相逢,良緣亦在此。

  詩後復書十八字云:「若問妾居,只在吳山左側,子字之上,日杲之下。」   謝生看畢,欣然笑曰:「不知誰家閨媛,有此巧思妙句。余果癡情士也,玉燕有靈,自應遇我。」

  遂疾忙趨歸,閉戶把玩,不覺嘆曰:「燕釵巧絕人工,詩句盡傳春恨。使我寂寞書窗,幾欲銷魂死矣。然既有此美意,何不明書居址姓氏,以便我托燕為媒,璧歸妝右。」

  沈吟半晌,復將前詩哦詠數四,忽又笑曰:「細觀詩後,明寫吳山左側,則其所居只在吳山之畔矣!但不知子字之上,日杲之下,暗寓何意。」遂又凝思至暮,忽然醒悟曰:「字去子,杲去日,合而言之,得非姓宋乎?」

  是夜挑燈獨坐,朗聲再誦前詩。誦華又將玉釵仔細玩弄,直至雞鳴,猶展轉不寐。及梳洗後,忽聞其父喚云:「昨聞長吉自潮州罷歸,汝宜亟去問候姑娘起居。並為我致意,俟病癒之日,便當趨晤。」

  謝生唯唯,即時整理衣巾,挾騎而往。原來宋之第宅,在雲居山上。庭栽修竹,窗瞰清漪。將次及扉,恰值郡守來拜。乃徙倚於門外者久之,即事口占一詞云:

  城外湖光,巖邊喬木,環映舊家門第。問韶華、二月中旬。靠青山、雲居勝地。漫想象、昔年風物,只今鬱郁蔥蔥,更添著許多佳氣。五馬臨門,高談未竟,會向花間暫避。倚修篁、翠色差差。愛啼鶯、嬌音細細。從此後、時圖候省。分明太傅東山,休認做柴桑風味。

  候至郡守去後,生始入謁。宋翁一見,欣然攜手進內,命與夫人見畢。

  謝生從容細問起居,翁嘆息曰:「我以直道被參,奉旨放歸田裏。抵家之後,即欲與爾翁一會,奈緣諸務種種,未及過談。豈料郎君長成至此,英秀可喜。我兩人白髮皤然,宜乎龍鐘極矣。」

  生復備述老父患恙未痊,亦已衰邁之極。既而茶罷,謝生索取筆硯,錄出前詞,向翁請正。

  翁喜曰:「詞旨雋逸,雖使耆卿草創,少遊潤色,亦不過如此。但嫌獎譽太甚耳。」既而謂生曰:「詰朝節屆清明,欲詣西湖掃墓,郎且往下,偕往一遊。自家至戚,毋得匆匆然欲去甚亟。」是夜宿生於堂之西軒。

  將及黎明,即有婢女紅英催喚梳洗。俄而肩輿在門,夫人出至中常,琬亦明妝冶服,隨後徐步而出。

  生以幼時會後,隔別十有餘年,忽得相見,但覺琬之姿容如玉,絕世無雙。向前揖畢,恍惚莫措一辭。蓋琬修短適宜,兩肩垂垂,備極妖娜之致。加以纖眉秀目,面如梨花淡白,兩頤清媚,時帶笑容,故生一見,愕然驚喜,不自禁其魂之銷而意之蕩矣。

  及至墓上,掃奠畢後,琬方倚松獨立。謝生悄悄從後細窺,但見鬢傍斜插玉燕釵一隻,其形式與天竺殿中所拾酷肖無二。始駭然曰:「滿腹相思,正慮無從消解,豈知玉燕拋情,字謎藏宋,即琬妹也。風流放誕,竟至此乎!然吾聞燕者,匹鳥也;釵者,諧也。姻緣豈在妹乎!」

  正在躊躇之際,琬已回首見生,低聲笑曰:「隔岸桃花深紅可愛。煩兄檢其半吐而未全放者,折取數枝,以作瞻瓶清玩。」

  生亦笑曰:「含蕊固佳,愚兄獨不忍驟為攀折耳。」

  是晚歸後,不復謝別,仍宿於西軒之內。少頃,紅英以茶送至,生授以絕句一章,托令持報琬曰:

  拾得玄禽玉琢奇,一回相看即魂迷。
  誰知拆散春風侶,願贈香鬟一處棲。

  琬得詩微微笑曰:「原來玉燕竟落於壽哥之手。」壽哥者,生之乳名也。次早,琬亦以絕句答生云:

  莫道有心拋玉燕,寧煩拾句寄幽思。
  成雙拆散皆天意,脈脈春情只自知。

  琬一見謝生,即愛其美貌。及聞燕釵拾自生手,思欲密圖一會,以訂良緣,而以林林耳目,久而未果。

  逾數日,生以父命促歸,入謝夫人。夫人曰:「郎且回去,俟數日之後,當再遣人相邀也。」

  時琬侍側,遂與紅英送出中扉。生回首以目送琬,而低聲嘆曰:

  無奈子規催別淚,斷腸春色在深閨。

  琬亦意極淒愴,吟朱淑真詩以答生曰:

  強欲留春留不住,曉風吹恨壓眉尖。

  自生去後,琬遂刺繡無心,時時思憶。一日午睡未醒,紅英疾步進房,連聲喚曰:「小姐,小姐,謝家郎頃已至矣,睡何為哉!」

  琬自夢中驚起,一聞生至,即向菱花刷理雲鬢,整衣易履而出。與生見畢,因以夫人在座,略敘寒溫而已。

  是夜更餘,生猶咿唔未寢。微聞門上指聲彈響,啟而視之,乃紅英也。不勝驚喜曰:「夜闌岑寂,卿特賜臨,豈非空谷足音乎!倘有所命,幸即見諭。」

  紅英微微含笑,袖出寸楮以付生曰:「深閨無限意,全在數行中。」生展而讀之,其書曰:

  琬聞風生虎嘯,秋至蟲鳴。故兩情繾綣,雖遠必孚;一意纏綿,惟才是慕。而懷春來吉士之憐,投桃獲瓊玖之報。詩傳所載,信不誣也。

  唯是琬以笄年二八,隨宦初歸,問白璧未受隙家之聘,向慈雲暗卜玉燕之緣。豈料此釵,竟落君手,憐才重貌,妾實依依。雖有中表之嫌,奚礙朱陳之締。君何不亟倩蹇修,以姻事懇於家君,則玉鏡臺將不為溫郎所有耶!專此密囑,君其圖之。

  生看畢,欣然而笑曰:「我固知玉妹待我情厚,但自旦夕以來,春魂蕩漾,幾不自持。若待倩媒納采,將不索我於枯魚之肆乎!」乃裁詩以復琬云:

  自向花前見玉容,神魂一半逗墻東。
  牡丹夢斷西樓月,楊柳聲沈五夜風。
  好信忽從青鳥至,高情豈逐曉雲空。
  叩頭寄復馨卿道,早賜佳期慰病中。

  詩去數日,一夕,紅英又以小箋密報云:

  日來偶染小恙,欲作一詩走報,意不能就。昨聞王姓求姻,家君將有允意。郎宜速去遣媒婉懇,若稍遲一日,事即不諧矣。至囑,至囑。

  生接報,展轉反側,一夜不睡。曉起辭歸,婉轉懇母以白於父,父首肯曰:「可即日遣媒致意。」而翁終以兄妹為嫌,堅卻不允。

  翌日生至,夫人慰之曰:「因親結親,吾所至願。但緣爾妹,昨已許歸王司業之子。今後郎須不時顧我,毋得以姻事不諧而致疏闊。然郎但肯著力攻書,奚患無千金佳偶耶!」

  是夜紅英又潛出,告生曰:「小姐以親事不就,時刻墮淚。頃已命妾收拾金珠,約於次夜隨郎逸去,不識郎能買舟作遠遁計乎?」

  生沈吟良久曰:「事亟矣,若非此計,何以得全。我有舅氏蘇暗仲,遷居吉水,不若到彼暫依,以俟更圖良策。」紅英喜曰:「此計最可。」

  次日中午,生即雇舟,艤候於湧金門內。將及更餘,遂從後扉逸出,相扶下船,和衣假寐。俟至水關一啟,即促出城。

  風帆迅速,只兩日間,已抵吳江。俄而煙霧漫空,晚風驟起,遙望城市,猶有五六里之隔。舟人相顧失色曰:「旋風甚緊,若再進前,必致覆沒。曷若傍崖炊飯,以俟風息之後,方可到城停泊。」

  時生、琬深以遠離杭省,可保無虞,呼酒一醉,相擁而臥。

  俄聞紅英大呼曰:「有賊,有賊!」生驚起一看,乃舟人父子曹春、曹亥,持刀明火,搶入艙門。生驚喚曰:「汝等意欲何為?」曹亥亦大喝曰:「汝奸拐婦女,而利其金帛。我父子殊抱不平,直欲斬汝之首耳。」生乃跪懇曰:「所有金珠衣飾,盡憑取去,但乞全我三人之命。」

  言未絕,曹春已將巨斧照頭一劈,豈料斧才及項,鏗然一聲,即見火星迸起,而若有物隔住。春亦失驚曰:「汝豈不應死於刀斧之下耶!」乃揪生衣領,雙手一掇,投入江中,遂轉身持斧殺琬及英。

  其子曹亥,色鬼也,愛琬姿艾,以身遮救曰:「兒將三十,尚未有子,此女嬌小堪憐,願乞留之。」春亦見琬貌美,猶豫未決。

  琬、英即跪請曰:「妾本良家之子,蹇因狂童引誘,遂致私奔,賢父子殺之良是。倘蒙矜憐愚弱,宥妾二命,願圖厚報。」

  亥又力為勸解,春意乃止。及啟觀囊篋,金珠累累,約值千餘金。春、亥喜甚,呼酒對酌,不覺過飲盡量。亥伏於幾,春亦斜靠蓬窗,頹然而醉。

  亥妻田氏,性極妒悍,惟恐亥欲留琬為妾,乃謂琬曰:「爾雖暫免一死,日後終被戕害。吾實憐汝二人,乘其醉臥,意欲縱汝上崖,汝等亦感德否?」琬、英泣下如雨,為之跪謝曰:「果蒙恩釋,死且不朽。」田氏揮手曰:「汝但速去,遲則禍及矣。」

  時船尚去崖尺許,琬與紅素性嬌怯,而以心慌意急,只奮勇一跨,已上蘆汀,遂一步步相扶至岸。

  是夜雲遮月黑,陌路崎嶇。正在慌急之際,忽見紅燈一碗,遠遠火光相燭。琬遂趁光檢路而走,約行數裏,其燈不遠不近,仍又在前。

  琬已不勝倦憊,呼謂紅英曰:「離船既遠,二賊料難追至。遙望樹林茂蔚之處,必有人家,我欲向彼茅檐暫時存憩,汝意可否?」

  紅英嘆息曰:「我亦十分疲困,莫能前進矣。」遂相扶而往,挨近茅廬,忽見紅燈懸在樹杪。仰首一看,門上有一匾曰「怡老庵」,又見左壁粘一鄉宦示諭云:「照得本剎乃女僧空照焚修之所。」

  琬大喜曰:「既係尼庵,我等就在此寄跡。」向扉敲喚久之,始有一尼披衣啟問,即空照也。琬稽首作禮,備述被難之由。

  尼亦黯然變色曰:「原來是一宦家小姐,乃遭此危辱,可惜、可恨。但荒山雖可暫避,而以僻處曠野,時有棍徒騷擾,只恐小姐如此容色,不能免禍,奈何!」

  琬曰:「妾聞大士慈悲,唯欲救人苦厄,姑姑既皈蓮座,豈無慈憫之心?況妾閉戶潛蹤,諒亦不致惹禍。」尼遂首肯。

  自後琬在庵中,時寫小畫,托尼出賣,以作香燭之資。而春去夏來,每一思念謝生,不覺涕泗交下,肚腸寸寸裂矣。

  生以是夕攛入江心,隨波蕩漾,自謂必死。飄至數裏之外,忽遇浮木,得以憑附至岸。沿途抄化,抵吉水時,已旬餘矣。

  蘇暗仲見生襤褸之狀,驚詢其故。生不以實告,託言遊學被劫,暗仲急命更衣,再三撫慰曰:「賢甥既至,此地亦文學之藪,不妨久住肄業,毋得望雲增感,即作返棹計也。」

  無何,有水部胡遜公者,將赴金陵,阻風暫泊,生以年誼投刺往謁。忽見艙屏懸畫梅花一幅,上題七言絕句二章云:

  雪谷冰崖質自幽,不關漁笛亦生愁。
  春風何事先吹綻,消息曾無到隴頭。

  其 二
  小窗春信不曾差,昨夜東風透碧紗。
  筆底欲傳鄉國恨,南枝為寫兩三花。

  花朝後三日,古杭蘭齋女史題

  生朗詠一過,掩面唏噓,幾欲淚下。遜公怪而問之,生對曰:「此畫乃小侄亡妻之真跡也。」

  蓋蘭齋女史者,琬之別號,先時以詩贈生,嘗用此印,故生志而不忘。因詳詢其何自而得,遜公曰:「乃姑蘇錢惠卿所售也。」

  生即連夜至蘇,以問惠卿,惠卿曰:「君但至吳江十里,訪問怡老庵尼空照,即可知矣。」

  生又附舟至縣,沿村訪覓,始抵尼庵。時已昏暮,向扉輕扣數下,寂無應者。遂大聲疾呼,始有人在內遙問曰:「來者為誰,莫非是錢塘謝天駿否?」生連聲應曰:「然,然。」

  俄有老尼,啟送延入,生慌忙問曰:「小生果係錢塘謝七,不知姑姑何以預知其來?」

  老尼笑曰:「某雖山野朽姿,久與玉仙為伴,君欲晤一心上人否?」言未既,琬亦趨步而出,與生抱頸大哭,備敘神燈指路,得至尼庵始末。復蒙觀大士托夢云:「『爾夫幸遇浮木,得以不死,只在某月某日,當至庵中相會。』以是預知郎之來也。但郎得何消息,輒肯蹤跡至此?」生亦備述遇畫相尋之故。

  自此便在庵中肄業,改名入泮。旋逢大比,既中鄉闈,復獲南宮奏捷。錦歸之日,遣人持書報父。

  父即馳白宋翁,翁嘆曰:「此皆不肖女之愆,豈能獨罪七兒。今既獲第,便當相好如初,不復更記前事矣。」

  遂遣人至蘇,接生到家完聚。其後生以兵部主事,歷官至太常寺卿,告乞終養至家。

  嘗以扁舟過禾,登煙雨樓賦詩弔古,俄見一人方巾華服,從者數輩,亦至樓上閑眺。時生葛巾便衣,止一書僮步隨,其人略不相顧,憑欄踞坐,旁若無人。

  生意不堪,詢其姓字,其人應聲曰:「子敬姓曹,敝居即在南岸。」還以問生,生未之答,書僮曰:「家主是太常寺謝爺,爾亦知之否。」

  其人躊躇不安,起身遜坐,因謂生曰:「敝居咫尺,頗有園亭花木之勝,如不見棄,願乞枉駕一觀。」

  生亦遊興勃勃,遂渡過南岸,步入其園。竹欄瀟灑,花徑逶迤,果人間別一洞天也。其人慌忙備茶,茶罷隨又備酒。

  數杯之後,生欲起身作別。復以金蓮杯送過。生愛其精妙,復轉杯底細看,上鐫五字云「蘭齋女史制」。不覺暗暗驚異,立喚書僮取銀三十兩,以紿之曰:「我愛此杯形式精雅,欲令匠工照樣製造,特以此銀暫押杯去,君意允否?」其人欣然曰:「持去可也,何用押為。」

  生復遣僮細細詰問,始知其人即舟子曹春也。因以所劫之姿,起家巨萬。又值族孫某獲領南都鄉薦,故爾改換巾服,而生亦不復識認矣。

  既歸武林,即以金蓮杯白於臬司,立提二兇拷訊定罪。其後曹春得釋,曹亥竟死獲中。計其享受僅十年耳。

  嗟乎,貧富命也,世之橫得而榮者,未嘗不以橫廢而死。財利之不可幸求也,亦既彰明較著,而貪得徇利之夫,比比皆是,直至櫻禍而不知悔,亦愚矣哉!

  後有山陰徐渭,為賦宋琬詩曰:

  黃鶯啼時芳草暮,春深難把蘭心固。
  一見潘郎即有情,湧金便是琴臺路。
  從來才色自相憐,失行何須低爾愆。
  三載禪關緣已證,至今松月尚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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