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學記言 (四庫全書本)/卷06
習學記言 卷六 |
欽定四庫全書
習學記言卷六 宋 葉適 撰
詩序周南召南至豳
作詩者必有所指故集詩者必有所繫無所繫無以詩為也其餘隨文發明或記本事或釋詩意皆在秦漢之前雖淺深不能盡當讀詩者以其時考之以其義斷之惟是之從可也專溺舊文因而推衍固不能得詩意欲盡去本序自為之説失詩意愈多矣
大序所發明既為決定之詞學者據依然以詩考之精粗表裏失源流矣
論風雅者必明正變尚矣夫自上正下為正固也上失其道則自下而正上矣自下正上雖變亦正也小序謂政教失而變風發乎情審如其言則是不足以自正豈能正人哉今之所存者取其感激陳義而能正人非謂怨憤妄發而不能自正也舜臯陶賡歌風之正也五子述禹戒而作歌得為變乎
史記古詩三千餘篇孔子取三百篇孔安國亦言刪詩為三百篇按詩周及諸侯用為樂章今載於左氏者皆史官先所採定就有逸詩殊少矣疑不待孔子而後刪十取一也又論語稱三百本謂古人已具之詩不應指其自刪者言之也余於尚書既辨百篇非出於孔氏復疑詩不因孔氏而後刪非故異於諸儒也蓋將推孔氏之學於古聖賢者求之視後世之學自孔氏而始者則為有間亦次第之義當然爾
詩序小雅大雅周頌魯頌商頌
雅為朝廷禮樂政事而作今考南陔白華何人斯蓼莪無將大車都人士采緑緜蠻往往其人自言一身及一家之事不必關朝廷蓋雅者周人所為詩亦下兼風土如豳人之風固上兼朝廷也
自有生民則有詩矣而周詩獨傳者周人以為教也詩一也周之所傳者可得而言也上世之所不傳者不可得而言也
詩周南關雎以下召南鵲巢以下
逑匹性也必求其匹是徳者以逑之未得則輾轉反側而不已既得則鐘鼓琴瑟以友樂之非欲也以為人道之始非得是人則不可也
地物之所産取之則知時己力之所成服之則不厭也非其地物也非其己力也後之有貴於后妃者也后妃有徳有本有志有樛木之樂有芣苢之美故其効為螽斯為桃夭為兔罝之武夫則胡為亦歸之后妃也治世必始於家道正而終於人材多也
漢之游女潔而不可求是詩也刈蔞秣馬以待之而不敢迫也猶關雎之意也
汝墳之婦人知以夫婦父母為樂上雖虐使而猶無棄本之心意者道化之力也
趾所以踶也定所以抵也角所以觸也麟有是三者而非所以為害也蓋上以道化調和風俗王公之子皆以禮義自安雖貴而不為暴若麟然也此關雎之應也鵲巢而鳩居之非鵲所欲也諸侯則不然方且百兩以御之非得是有徳者不可以正家故也亦猶關雎之意也
大夫之家狹能以禮自防則可矣
行露獄詞也
二南以家道為風自后妃王女夫人大夫妻士庶妾媵皆備著之以明其若是者風之正也其妻能若是則其夫子可知也已
葭蓬方茁無所蔽隱弓矢命中豭豵五獲而騶虞獨不能害焉何為而不能也獸無害物之心則身無受害之地故也蓋調美之俗既成民民物物並游於至和之中我不害物而物亦莫吾害者若騶虞之不見獲於田也此鵲巢之應也夫麟趾之不害物騶虞之物不能害合二者而觀之王道可得而言矣
𨚍鄘
言詩者自𨚍鄘而下皆為變風其正者二南而已二南王者所以正天下教則當然未必其風之然也行露之不從野有死麕之惡雖正於此而變於彼矣若是則詩無非變將何以存季札聽詩論其得失未嘗及變孔子教小子以可羣可怨亦未嘗及變夫為言之㫖其發也殊要以歸於正爾美而非謟刺而非訐怨而非憤哀而非私何不正之有後之學詩者不順其義之所出而於情性輕別之不極其志之所至而於正變強分之守虛㑹而迷實得以薄意而疑雅言則有蔽而無獲矣仁者不憂孔子之言也為善最樂東平王蒼之對也以詩書考之古人固少樂而多憂蓋聲色游畋小人之樂也仁義道徳君子之憂也自堯禹而降皆然栢舟之仁人脩己既至道不得行內無兄弟之據外有羣小之慍以國兼身冝其永逺憂而不樂也世益以衰道益以墜孔子以是為仁人之禍而道將亡也故常自求其所以為樂者而教學者以可樂之地於是而有孔顔之樂焉既以義而憂其君復以道而樂其身庶幾是道之常存矣此憂樂之異考徳者所當知也
序雄雉衞宣公淫亂不恤國事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匏有苦葉公與夫人並為淫亂按衞宣公及夫人淫亂史家具之矣然厯考諸詩凡刺怨曠刺淫亂必直指事實未有汎為微詞以示其意者也今繫之以刺而已而繼之者必曰淫亂是徒以宣公之事實之爾非是詩之本然也二篇風寄深逺指意正平惜乎以淫亂沒之也故別為解
初章言雉飛揚自適而我懐抱不舒曾是雉之不若也言自詒者詩人自歎其不遇而不以怨其君也次不特自歎又為衆君子之不遇者惜之也又次思見是君子而不可得也卒章厲之以自安於靖退而無所忮自甘於窮約而無所求則何為而不可也可謂能知義且知命矣孔子羨山梁雌雉時哉時哉而以是詩為男女怨曠歟
匏有苦葉不可食也濟有深涉不可不渡也深則當厲淺則當掲各惟其宜也濟雖盈不可使濡軌雉之鳴自求其牡也鴈之鳴日始旦也士歸妻及氷未泮也舟之招招豈以人渉而我亦涉乎我之不涉蓋有故也物情之不齊事㑹之有由不可以一律求不可以一端盡汎而觀之反而推之是詩也可謂明理而逹變矣立乎亂世而事昏主應物不倫揆事失當上為國患下為民病徒可刺而不可諫也
谷風所陳異乎黃允之妻也追記嫁時如昨日事衞之風物宛然在目女其善於詩者也
北風之怨至矣然而所怨者天孔子曰不怨天
國之將興必有象定之方中緜公劉雖大小固皆可見也桑中鶉之奔奔雄狐敝笱溱洧東門之枌諸篇正言不隱播於當時傳於無窮其恥大矣非勸也
蝃蝀異氣莫敢指也懐春之為正以其禮言也懐昬姻之為刺以其情言也
衞王鄭
五子之歌以弟而怨黍離以臣而閔也然周自成康之後雖王者不興而諸侯亦無代徳奉其舊典號召糾合猶有可為也觀周人之詞衰弱如此徳既不足材又不能要必資諸侯夾輔而後存日陵月墜坐聽風俗之壊而不反冝其遂為戰國秦漢也
隱於賤官簡兮君子陽陽也隱於農圃丘中有麻也隱於山巖考槃也茍給衣食可以樂也至顔子養生之具缺然矣猶樂而不改故孔子重賢之也
叔段二詩美其于田於狩勸其釋弸鬯弓智者知其入於死亡之地矣非為荘公憂也
鄭忽再辭齊昏惡髙渠彌不可謂非賢也罪在於無君國之材而又無遯國之節為鄭之臣子所扳援而不能去與突亹等卒以見殺致鄭之亂故詩人賤而刺之不然鄭非無靖難之臣與黍離諸詩異特昭公不知用耳野有蔓草思遇賢者也
齊魏唐秦
著壻初揖婦婦之應也冝緩故曰乎而非謂齊俗舒緩之體當然也
殽食取具於國人之常情以是為足矣於是而憂之常人之所不能喻也狃其所易足忽其所難知所以為刺也
伐彼難伐之木寘於可載之地其勞且艱甚矣君子以為必如是而後可食也
貪淫重斂肆為威虐四者天下之巨惡也敗國喪家亡人者也故詩人無諱焉
君子言憂不言樂然而樂在其中也小人知樂不知憂故憂常及之若夫蟋蟀之詩知憂而不知樂則其患亦大矣故戒之曰好樂無荒猶古人之意也
衣裳車馬廷內鐘皷所以樂也知憂所以節樂也且積其憂而不知所以樂禮文政事皆廢矣將焉用之孟子所謂為貉之道者歟不然其徵死歟故詩人以為何不日鼔瑟且以喜樂且以永日甚之也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以是而責行之人憐其無人也
武公之衣雖安而周之權日去矣
奮其武力而取其所不當得既而以禮樂藩飾之此車鄰之所以為樂也
秦即宗周故地周自古公至成康世有仁義之徳潤澤其民化成俗定垂千年矣雖其後徳衰而宣王既已中興然幽王十餘年遽為戎與申侯所滅宗周遂亡按序詩晉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逺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賈誼亦言秦轉而為漢至於借婦耰鋤慮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説則反唇而相稽禽獸之俗猶尚如故信如序詩之言治國之道仁義者美成暴強者惡熟積習漸靡民之好尚久而猶存後人雖欲轉移未易為力然則秦人之詩乃無周之流風遺俗何也以詩傳考之周東諸侯之國尚為王化所流徳聲仁澤見於歌詠藹然不絶安有宗周本根之地千三百年教化之久其去而為秦未數十年而勇鷙勁強輕鬭喜殺乃不復文武成康之髣髴歟蓋民心無常惟上所命從古而然聖賢所以兢兢業業日慎一日未嘗以既成之治有餘之澤為可恃也經師相傳之論出於想象失其實矣
陳檜曹豳
澤陂之美人謂賢者也詩言淫亂必指其人與事非人與事則所為美人靜女者皆以賢有徳言之也
逍遙翺翔大夫自謂也以道而去雖其身安其服不改然不敢忘其君也
冠其重也衣次之韠又次之若曰庶見其冠乎又或庶見其衣乎又或庶見其韠乎
壹純一也不二也有一徳者古難之伊尹以為天之所眷求也而況於人乎必有是一也而後可以正四國也祝之萬年言其甚難而願其久也雖然儀與服其外也詩人以為可以占其內也霍光至無識也猶曰郎僕射竊識視不失尺寸所以能任漢事也
亂世非曰無政然猶冽泉之浸叢草也其能熟而食乎故曰芃芃黍苗陰雨膏之若是者治世之政也
繫七月者但曰陳王業而下文雲周公詳味其詩實周公也君者衆民之緫國者衆家之緫是詩也以家計通國服以民力為君奉自後世言之不過日用之粗事非人紀之大倫也而周公直以為王業此論治道者所當深體也武王訪箕子曰惟天陰隲下民相恊厥居無逸曰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古人未有不先知稼穡而能君其民君其民未有不能恊其居者此詩乃無逸之義疏恊居之條目成王童孺未有所知故詳以告之也顧命曰昔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逹殷集大命成王蓋守此以命召畢相康王也後世棄而不講其講之者亦自笑其迂淺而無用乃以勢力威令為君道而以刑政末作為治體然則漢之文帝唐之太宗雖號賢君其實去桀紂尚無幾也可不懼哉孔孟論鴟鴞詩蓋推言之也正言之則作室之難當知所保耳
東山無功名可歌與採薇出車稍異
周大夫能刺朝廷且自籩豆衣裳之外無他事豈當時所謂危疑者非後世危疑之比乎然至於以狼跋而喻周公則禍福難易之際古今亦不相逺但盛徳履之不同耳
小雅鹿鳴至無羊
自鹿鳴至菁菁者莪文武成康之盛備見矣古人因詩度樂後世因樂為詩蓋以事合政者徳以致之也以政求事者具之爾按棠棣採薇出車杕杜魚麗湛露彤弓皆詳載事本餘則缺焉得無因樂為詩而以政求事乎今考其義已明而師傳未講者南陔孝子相戒以養白華孝子之潔白指言孝子當有其人與其事華黍時和嵗豐冝黍稷當有豐年嘉禾之事由庚萬物得由其道崇丘萬物得極其髙大由儀萬物之生各得其冝三篇各以得字言之是其實順生長之理實無夭閼之患實遂土地之性皆知其所以致之之由非汎然以意言之也雖其詞亡而繫詩者既以明著之不可得而沒也其義雖若未明而以諸詩參比則鹿鳴當是得此賢人與之燕樂四牡皇皇者華當是王事方急特命使臣往來王所伐木當是感鳥聲之求友故於粲灑掃八簋肥羜以速親戚天保當是人臣實有為此詩以祝其君者蓼蕭當是天子巡狩逺方諸侯羣臣喜於得見皆其時實有此事詩實有此詞故因被之樂歌也若未必有是事而逆有是詩出於上則為具文出於下則為虛美既非其實豈能責治雖後世固然而成周盛時則不然矣此尤師傳之所未講也惟南有嘉魚言樂與賢南山有臺言樂得賢菁菁者莪言樂育材賢材國命之終始雖未有是事亦可以逆為是詩上可其文以待之而非豫下可虛美以祈之而非謟也今師傳以是義故併歸一比隨文解釋使成周實美晻鬱不章非所以開後人也然則二南不逆為詩乎曰正家之道始自后妃終及士庶妾媵以本先之以效致之以瑞應之主義以教非逆為詩之比也若葛覃卷耳則周之后妃固當有是人賦是詩亦非逆為者嫌不明載耳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或者師尚父之時乎何其相與之懿也
自周爰諮諏以下變文然皆諮訪之義也而叔孫穆子乃以為臣獲五善蓋箋傳之學尚矣
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然皆編戸齊民兄弟之情也麟趾之公子可以互見因伐木鳥鳴而感求友之義其詞激切殷勤此必於時事有所激發今不可得而見也
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羣黎百姓徧為爾徳所謂於汝極汝保極也
魚麗萬物盛多孟子所謂數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時入山林之效非自能然也
南山有臺言山之有木凡六章蔚乎山也國之人材亦然盛矣
厲王流彘共和行政天子若家人然天下不復知有號令矣故二雅詠歌皆封建征伐蒐狩宮室之事其一時作起觀聽赫然固臣子所喜至於恩深澤厚本根有託敬保元子綢繆室居則未可謂知文武成康之義也故不幸一傳幽王十餘年而壊千三百年之業讀是詩者徒樂其詞而不察其事則於治道失之逺矣
於彼新田於此菑畝宣王急用之未暇深長也王安石所言當考遂為熈豐政事矣
厲王久無㑹朝之禮庭燎所以美宣王也或未央或未艾或有煇人臣來朝之次第蓋皆不失㑹期也近世所講殊未然宣王力征諸侯素率從者皆疑不自免此真衰世之事沔水所以規也
文武之室家周公賦以鴟鴞宣王之考室與牧美矣未幾而為黍離豈其無周公之臣歟不然何其不思也
小雅節南山至信南山
雨無正四月二篇西周既滅東周未遷以前詩也師傳不考其時使與他刺同義誤矣
小雅甫田至何草不黃
楚茨信南山言祭祀甫田大田言稼穡瞻彼洛矣裳裳者華言爵命桑扈鴛鴦采菽言朝㑹燕饗皆盛世美詞也不曰美治世而曰刺幽王者作於亂亡之時義主怨刺不在追美也匏葉與泂酌同意
大雅文王至文王有聲
儀刑文王所以敬天也中庸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㫁章取之歸天道於沖漠何也當考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以好惡為外物知自脩而已
虞芮不自克而質其成於文王文王蹶然動其生自警也不以人之歸我者為己徳而以人之不自克者為己懼也
鳶飛戾天魚躍於淵一氣之動不知其然而然詩人以為皆生意與他比興不同
思齊之言文王人道盡也皇矣之言文王天徳合也書若稽古四人詩則一文王也其道非惟君之又師之也雅頌之微言間見一二通於天理逹於性命惟於文王發之春秋之名卿大夫士未知擇也顔曾始傳之子思孟子述焉後世作聖之學蓋本於文王也盡人道以事天者聖人也與天為一則學之者過也
大雅生民至板
美刺規戒皆實言之無立義者行葦太平既醉立義以美也兄弟具爾肆筵授幾獻酢賓射乃燕好之事也而必以忠厚名者感盛治而防薄俗也角弓頍弁可謂薄矣周以之亡常棣伐木挈而歸之厚周所以興也然猶未也至於行葦則王道備恩意洽矣安得不以忠厚名乎書曰虞賓在位羣後徳譲孟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無所感而然者雖不以忠厚名可也
以酒而醉謂之富可也以徳而飽則詩之太平也太平守成可以燕樂矣而必以屍燕則非縱飲也聖人之於飲酒當閉之未嘗開之也以徳飲以祀燕所謂治世也成王於是能不愆不忘無怨無惡矣冝假樂之嘉之也好賢樂士莫過於卷阿之詩矣雖然濟濟辟王左右奉璋者文王之盛也
二雅之刺斥言不避讀之者既皆以為當爾而於國風乃有異説是不知以類求詩也
大雅雲漢至召旻
以雲漢之詩考之厲王所以亡宣王所以興憂與不憂而已憂在事先致治之大本古聖人皆出此一塗憂在事後雖曰晩矣尚有及也
仲山甫之徳曰柔嘉曰令儀曰令色曰小心曰是若蓋徳盛者不以剛柔示物也然而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禦則我固為剛柔之節也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言照物之逺不在危地也然而必也死生禍福不入其心自班固以明哲保身少司馬遷而後世相傳轉為自安之術殆於誣徳矣
徳輶如毛雖曰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而曰惟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此伊尹周公之所難而仲山甫能之吉甫蓋易於言徳矣中庸曰毛猶有倫猶以是徳為粗將復有妙於此者焉則其言之愈易恐非聖賢家法也當考
自文王至生民篤公劉諸篇義則雅而美兼頌矣
周頌
因詩度樂頌則不然有樂必有詩也
朱絃疏越一唱三嘆以商頌觀之無復餘味信乎其有遺音也其詞簡其㫖緩不矜功不伐徳寅畏保民以對天命諸頌體皆同秦漢以來告類歸美之詞未有不誣且慢者豈惟其君徳薄亦其臣之不知義也
閔予小子訪落敬之小毖以伊訓比之是詩婉而深矣臣工載芟良耜周人之於耕稼何其逺也自七月生民陳之至甫田大田猶不忘焉
振鷺有客觀乎周之待商民也可以告神明矣
按左氏載逸詩有事本者惟祈招以詩考之獨文武成王幽厲宣王有詩康王則已無詩而美詩多作於成王之時蓋集詩之凡例專以治亂興亡兩節及中興為斷而義歸於一君之美刺及美刺兼焉者故康穆以下至夷王雖有詩皆不録疑此西周之後周之時所裒次也周以詩為教置學立師比輯義類必本朝廷況頌者乃其宗廟之樂乎諸侯之風上及京師列於學官其所去取亦皆當時朝廷之意故匪風之思周道下泉之思治簡兮思西方之人皆自周言之也孔子生逺數百年後無位於王朝而以一代所教之詩刪落髙下十不存一為皆出其手豈非學者隨聲承誤失於考訂而然乎且又有甚不可者孔子之先非無逹人六經大義源深流逺取捨予奪要有所承使皆蕪廢訛雜則仲尼將安取斯今盡掩前聞一歸孔氏後世之所以尊孔子者固已至矣推孔子之所以承先聖者則未為得也然則孔子言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何也曰孔子之時上距東遷二百餘年矣王室愈微諸侯益橫呉楚肆暴天下遂為戰國魯衞舊家往往變壞文物殘缺而師摰鞀鼔之官淪潰散亡詩書殘亂禮樂崩逸孔子於時力足以正之使復其舊而已非謂盡取舊聞紛更之也後世賴孔子一時是正之力得以垂於無窮而謂凡孔子以前者皆其所去取蓋失之矣然則若是則孔子亦不繫易歟曰古卜筮家皆用其所自為繇國各有占人自立説而象數之學勝道益以茫昧難明孔子將以義理黜之故別為彖繫專本中正不用象數所以合文王周公之本心蓋一家之學而天下從之固非刪定詩書之比也
魯頌商頌
以師傳考之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頌使其可信則以天子之命列於頌也雖不敢盡信此語必有所自來不然則不得為頌矣益知若此類者亦非孔子所能裁也魯頌雖比之風雅為已薄然頌而無謟義歸於正周之文章尚未失也思無邪孔子蓋有取焉後世惟一韓愈號能追三代之文其詞或髣髴似之至於道之所在豈能庶幾也
師傳以為微子至戴公禮樂廢壊正考父得之於周大師言微子至戴公似宋人所為也言得於周大師似商之樂章也疑不敢信以其詩考之帝命不違至於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祿是遒使宋人而能為此詞則其文獻有傳矣孔子不以為不足徵也
習學記言卷六
<子部,雜家類,雜學之屬,習學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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