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野獲編/補遺一

 卷三十 萬曆野獲編
補遺一
補遺二  

聖祖兼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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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深於竺幹之學,如御製護持朵甘思烏思藏詔,及明施修教諸論,遊新庵靈谷寺諸記,又宋濂所撰洪武四年蔣山佛會諸靈應紀,皆昭然耳目。至七年上手注《道德經》,出以示群臣。至十年上與群臣論日月五星之行,翰林臣傅藻等皆以蔡氏書傳之說為對,上曰:天左旋,日月五星右旋,朕自起兵以來,與善推步者觀天象十有三年矣。天氣清爽夜一宿為主,則太陰漸逼而東,則是左旋。此曆家亦嘗論之。蔡氏謂為右旋,此則儒家之說,若不折而論之,豈格物致知之學乎?其後遂召諸名儒考訂損益成《書傳會通》一書,蓋上於吾儒及釋道二氏精究秘奧,雖專門名家有不及。然崇佛而無封帝師西天佛之異典,講道而羽流輩無孤卿伯爵之橫恩,即表章聖學,而不屑屑議籩豆舞佾升降,及改革公侯等事,至三教一論和合同異,具在御製集中,尤為抉微扼要,萬古至言。真天生聖人也。

義惠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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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一年,誥封劉繼祖為義惠侯,其詞略云:朕微時罹親喪,難於宅兆,爾發仁惠之心,以己沃壤,慨然見惠。安厝皇考妣,大惠雲何可忘!因贈以侯,並贈其妻婁氏為侯夫人,仍為文以祭。宅兆即今泗州祖陵是矣。不諱龍潛之事,不忘馬鬛之恩,存故舊,報德施,大哉聖孝,真隻千古矣!劉繼祖,字大秀。

里士社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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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九年,上下詔,謂《大誥》頒行,民從朕命,吾民樂生有漸矣。今特命有司撫問高年及篤廢殘疾者,八十九十鄉黨稱善人者,以時存問,給酒肉絮帛。惟應天、鳳陽二府富民,八十以上者賜爵里士,九十以上者賜爵社士,與縣官平禮。其優禮耆壽及富室如此。其年五月,以嘉興崇德知縣畢輝、縣丞齊摶,執法不容奸惡,其年七月,以蘇州知府王觀、同知曹恆、經曆王□棰死奸宄府吏錢英,俱遣行人齎專敕往諭,並勞以醴。其裁抑奸惡及吏胥又如此。一年之間,聖諭屢下,無一不為良民計。今有司所行多反是,或以摧鋤豪富為辭,惟恐殷實之不貧;而市狙衙蠹,則傅以羽翼,令其恣吞良善,不知於聖祖法當何如?按裏士社士之名甚古。至次年閏六月復下詔如前:其富民裏社二士,咸許冠帶復其家,命禮部以朕命申諭之。十九年,蘇州常熟知縣成天奇,以府吏至縣,徑由中道上公堂,奇怒而執之,事聞,上嘉其能,遣使賜敕以酒勞之。今上丁酉,崇德知縣薛近兗,以事棰府吏,比薛至嘉興,府吏聚眾辱之,薛訴於署印同知陳文炅,竟不罪吏,薛不能堪,投劾以去。其倒置如此。

總裁永樂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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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帝修《永樂大典》,其書為古今第一浩繁,卷帙且至數萬。嘉靖間遇大內災,世宗夜三四傳旨移出,始得無恙,後命重錄一部,以備不虞,輔臣徐階等以此被升賞。然其初纂集,用人多不次:先是常州府武進縣人陳濟字伯載,中外薦其學行,文皇命召至京,以為大典都總裁,書成,拜右春坊右讚善。永樂十五年,命侍皇太孫,後卒於官。其為總裁時,故布衣也。又都總裁之名,惟元時有之,在本朝未之見,斯亦異矣。今人但知濟曾為重修《太祖實錄》總裁耳。

《大典》一書,初文皇命翰林學士兼春坊大學士解縉等修輯,未期而書成,上賜宴賞拜恩者百四十七人,賜名《文獻大成》,時永樂二年十一月也。既而上以紀載尚多未備,仍命重修,以太子少保姚廣孝及解縉等董其事,翰林學士王景等為副總裁、纂修等官,開館於文淵閣,光祿朝夕給膳,且命禮部簡四方宿學老儒有文學者充之。陳濟之得召,蓋正此時也。至永樂五年十一月書成,凡二萬二千九百餘卷,共一萬一千九十五本,上為更名曰《永樂大典》,御製序弁其首,時拜賜者。廣孝以下二千六百一十九人,蓋效力編摩者,較宋太平興國中不啻十倍。此書藏之秘閣,未幾文皇遷都,往來無定,且犁庭四出,多修馬上之業,未暇尋討,即列聖亦不聞有簡閱展視者。惟世宗篤嗜之,旃廈乙覽,必有數十帙在案頭。近李本寧太史云:其書冗濫可厭,殊不足觀,絕非《太平御覽》諸書可比。蓋當時以《洪武正韻》排比成帙,非有翦裁釐正之功。且太宗聖諭解縉等:欲仿韻府,如探囊取物,毋厭浩繁。其義例可知矣。

直諫奇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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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文初為侍讀,以疏忤旨下獄,時永樂初年,至二十一年始釋,得復官。已而洪熙改元,復上二疏,言人所不敢言,其一乞留中。疏入召問,對不屈,命金瓜士撲之,凡十七瓜而肋斷,恍惚中見有朱衣人庇之,曳出下獄。先是折肋內向不相續,及用挺紐斷,骨忽自接。至宣德初,以學士晉祭酒。至正統中,又以忤王振枷項,尋得釋告歸。此李本傳所紀也。又宣德間,有刑部主事郭循者,以開拓西內皇城,大興土木,極諫不可。上命以氈裹至大內,問之不屈,乃射傷其顱,血流被面,下錦衣獄。至正統改元,遇恩宥復職,仕至廣東參政,卒於官,此見英宗史者。以仁、宣二聖神明,而二臣不免奇刑若此,李為安福人,郭為廬陵人,俱吉州產也。

宣宗御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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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皇帝,天授奇慧,所御書畫,俱非臣下可及。幼時曾見御筆一扇,上畫折枝花及竹石,即自題六言於端云:湘浦煙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掃卻人間炎暑,招回天上清涼。烘染設色,直追宋人。書學顏清臣,而微帶沈度姿態。今上御書幾出宣宗上,第不知繪事曾留意否?

宣宗此詩,屢見御筆,想得意之什。

宣宗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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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十一年五月午節,車駕幸東苑,觀擊球射柳,聽文武群臣、四夷朝使,及在京耆老聚觀。先是命行在禮部議,分擊球官為兩朋。是日天清日朗,風埃不作,命駙馬都尉廣平侯袁容領左朋,寧陽侯陳懋領右朋,自皇太孫而下,諸王大臣以次擊射,皇太孫擊射,連發皆中。上大喜,射畢,進皇太孫嘉勞之。因曰:「今日華夷畢集,朕有一言。爾當思對之,曰:萬方玉帛風雲會」。皇太孫即叩頭對曰:「一統山河日月明。」上喜甚,賜名馬錦綺羅紗及番國布,因命儒臣賦詩,賜群臣宴。時,太孫侍上在北京。明年上北征,仍以太孫隨侍軍中,比報大捷,勸上早還,遂以七月班師。蓋太孫神武不殺,久為文皇所默契。即太子苦救漢王,文皇屢顧太孫,謂「朕不欲以禍本貽爾」。則神算託付,祖孫一揆。他年樂安州之叛,一舉天戈,如摧枯拉朽,真天授,非人力也。

今京師午節尚有射柳之戲,俱在天壇,俱勳戚中貴居多。各邊文武大帥,例亦舉射行宴犒禮;至禁中,則有走驃騎、劃龍船二戲。上與宮眷臨視極歡,命詞臣進詩詞對聯,頒賜優渥。邇年亦漸減矣。

天順初元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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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初復位,誅殛郕邸,故臣自於、王諸大臣外,以至內官武夫,稍有微隙者,俱譴責無遺。亦有為曹、石輩私怨濫及者不少。至本年八月,上諭戶部曰:「王竑為首犯犯下原有闕字,據寫本刪,當死,朕不忍加誅,已遣為民。今念其漕運有功,戶部可遣官送原籍陝西安置。該管官司務待以禮,不許欺侮。」竑即上北狩時,以給事中捶死王振黨指揮馬順者。上初復位,以都御史謫參政,又令為民。茲復念舊勞而安置之,且命待以禮,想廉知其受侮不堪也。未幾,遂復大用矣。十月,又命太監吳昱管送建文子孫庶人鳳陽居住,任其自便,仍許親戚往來。此心真天地之心也。時,徐有貞已遠謫,石亨亦漸疏,此等仁厚俱出聖斷。獨僧道堅者,故西域僧也,景帝愛之,至召入禁中緝熙殿親受法,後以復辟時謫戍矣,至是召還為右闡教。又命召故禮部尚書掌太常寺蔣守約還舊任。守約,直隸宜興人,為道士,以郕邸舊臣例遣歸,至是復起。此二事俱在元年內,似於新政不免少損,蓋二氏之教入人易深,自古然矣。

道士為大宗伯者自蔣守約始,繼之者成化四年之李希安,弘治十七年之崔誌端。以黃冠領夔伯之寄,不謂乃見之清朝。李文達、陳莊靖、劉文靖諸公,能辭責乎?

世廟改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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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五年十月,上諭禮卿夏言:「前以皇考廟比之世室,即名世廟,今思之不甚穩。且今分建宗廟,推尊太宗,世祭不遷是矣,恐皇考亦欲讓尊於太宗。且世之一字,來世或用加宗號,今加於皇考,又不得世宗之稱,徒擁虛名,不如別議,遂改為獻皇帝廟。」蓋是時上已為身後諡號計,正與邵經邦所雲,諡為世宗者暗合,豈陽譴其人,而陰用其言耶?何淵小人,議立世室,不數年而改稱,時張孚敬去位,而桂萼死久矣。至十七年用豐坊言,尊獻帝為睿宗祔太廟,並改太宗為祖。時夏言擬稱烈祖孝皇帝,上改為成祖,與睿宗主同入廟,蓋上亦慮後世以親盡議祧,故並尊二祖。則上為中興有德之宗,永享禋祀,其後廟號果不爽,亦輔臣徐階輩,能仰體上遺意也。

穆宗仁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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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宗御極不久,然仁儉性成,嘗思食果餅,詢之近侍,俄頃尚膳監及甜食房,各開買辦鬆榛長餳等物,其值數千金以進,上笑曰:「此餅隻需銀五錢,便於東長安大街勾闌胡同買一大盒矣,何用多金?」內臣俱縮頸退。蓋上在潛邸久,稔知其價也。又一日,思食驢賜,近侍請增入御膳中,上曰:「如此則大官將日殺一驢,以備上供矣。」竟不許。惟中宮偶以疾避別宮,御史詹仰庇聞之,具疏力諫,時中宮未有子,而今上生母已為皇貴妃,詹蓋恐有容悅者引先朝恭讓後及孝恭後故事,以此預諍,其慮甚遠。上雖怒而內慚其直,僅批妄言姑不究。未幾,借他事命廷杖為民。自是恩禮中宮有加焉,蓋已行其言矣。其後仁聖、慈聖兩宮,並享天下養,謂非當年主聖臣直之效不可。此事與近年王給事(德完)「篤厚中宮」一疏,詞旨略同,均有裨聖德不淺。惜詹晚致通顯,為世所薄,不克保令名耳。

初穆宗好觀武事,時江陵為末相,遂於條陳疏中特列一款曰實武備,請上每秋大閱,躬詣校肄,上大喜,褒美允行,自是而內教場習射等事起矣。此公善於逢君如此。

禁殿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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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大內建極殿,故謹身殿也。建文三年八月改名曰正心殿,蓋方、黃諸公正以格致聖學歆少帝,故易今名。至文皇登極,始復舊。嘉靖三十六年,三殿俱毀,比落成又改為建極,此一殿名凡三易矣。建文三年九月,又改承天門為皋門,改午門為端門,改端門為應門,改前門為路門,蓋仿成周之舊,亦靖難後還故名。當時輔政諸老,但知慕古,不知皇祖手定,無故議改,亦變亂舊章之一也。若金陵十五歌樓中,有醉仙等三樓,洪武間被火災,至永樂八年,上命鼎新之,且仍舊號。蓋先朝所建,有舉莫廢,即一教坊尚存故事如此,益覺建文紛更,總授燕師以口實耳。

聖諭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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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三殿及朝殿及朝原作朝及殿,據寫本改,門俱災,時上急於門工,謂朝會之地,觀瞻不雅,急欲先立奉天門樓。時,長工部者為趙文華,惶窘無計,支詞以對,上怒逐之,而門工迄無建期。上乃諭大學士嚴嵩:「昨徐杲言門樓不敢以杉材代,深恐不堅;欲俟材至,又慮延久。昨工部所獲門樓之料已有,所少者殿材耳,今其言又如此。若輩第弄紙筆支調,安有力任君事者?夫楠材堅矣。昨至大之質,未二日毀之,與燒材不異。久近非物可定,惟天神垂祐,葦亦可久。」於是門工不數月而就緒。聖諭真切,「葦亦可久」一語,真萬世至言,令古來峻宇雕牆之主,愧汗入地。至辛酉年冬,萬壽宮災,次輔徐階身任其事,僅三閱月告成,時永順致仕,宣慰使彭明輔,其子宣慰彭翼南,各以獻大材濟急用,上喜甚,進明輔湖廣都指揮使,賜以蟒衣;翼南進雲南右布政使,賜飛魚服。此二服惟寵司禮大榼,其後乃及輔臣,間有特賜部院大臣者,以為異數。今二酋父子兼得之,最為殊典,且非軍功之賞,尤特恩也,與門工時聖諭所雲敻別矣。

晉府交城王表柚,先以庶孽。納賄故輔嚴嵩,冒襲郡爵。迨《宗藩條例》頒行,表柚為濫封之首,應革,乃表進白鹿,自言得之平陽府藐姑射山仙洞中,且撰頌以獻,其言俱妄也。上大悅,賜白金百兩,大紅金彩袞龍袍三襲,自來人臣賜服,以坐蟒為極,時猶以為逼上,至《袞龍》二字,非至尊不敢稱。永樂間始有賜親王及他王者,以為非常之典,然皆親皇弟侄也。自英宗以來,間及疏屬郡王,最為濫典,而無人救正。世宗英主,亟宜釐革,反以寵貢諛裨王,時乙丑年事,正大小臣工相率獻瑞時也。穆宗以後,藩府之得此賜者少矣。

賜夷王者止稱蟒龍。

聖學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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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七年,上巡幸北京,賜太子《聖學心法》四卷,皆出上手纂。其綱曰君道、臣道、父道、子道,御製序文,亦至五千餘言,且自比唐太宗《帝範》十二篇,以示仰止。蓋兩文皇靖內難、攘外夷、功德略同,故著作亦合轍如此。

文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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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在奉天門,今改稱皇極之東北,其制度較諸殿稍小,而加精工焉。蓋至尊所嘗,御便殿,且為開設經筵之所。中設鍍金鶴一雙,東西相向立,以口銜香,乃外國所貢,狀如細燭,遇開講時,展書等官立鶴之下,及講畢事,即知經筵大臣亦繞鶴下出。又賜酒飯於左順門,今改會極之北,實奉天門東廡也。光祿官珍羞、良醞,二署設宴,惟此為第一精腆;講官家人,以及隸胥,俱得隨入挈餕餘以歸。先人每自講筵返邸寓時,餘甫齔亦得嘗。今朝講久不舉行,此典希絕矣。本殿之側,則為精一堂、恭默室、九五齋,皆世宗所建,殿之後則名玉食館,為上進膳之所。又過小門西北,曰省愆居,本殿東西廂,則稱左右春坊。憲宗再立為太子,講學文華,以上頻御,避居左春坊即此。文華殿對曰:「念終始典於學期邁殷宗,於緝熙殫厥心若稽周後。」又曰:「披皇圖考帝文九寓化成於几席,遊禮門翔藝圃六經道顯於羹牆。」又曰:「縱橫圖史發天經地緯之藏,俯仰古今期日就月將之益。」又曰:「四海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萬幾清暇瑤編披覽惜三餘。」又曰:「西崑峙群玉之峰寶氣高騰冊府,東壁耿雙星之曜祥輝遙接書林。」他不能復記。此等對聯,想亦諸殿所無也。殿舊覆青琉璃瓦,嘉靖中易以黃瓦,廿八年莊敬太子行冠禮,故事在文華殿中,至是禮臣以黃瓦避尊上,請上命設座文華殿門左南向,然以侍衛未備,暫止之。太子加冠甫三日而薨,時年十四,不及御門。今上元子出閣,亦在文華殿之東楹,不敢居中。

禁革齋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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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六年秋,時屆聖誕,上諭輔臣曰:「朕思每年初度,一應該衙門援例請建齋祈壽,夫人君欲壽,非事齋醮能致,果能敬天,凡戕身伐命事,一切致謹,必得長生。今將內二經廠,外二寺,凡遇景命初度,一應齋事,悉行禁止。所謂省一分有一分益。止存朝天宮一醮,以仿春祈秋報,庶見崇正之意。」上此諭洞達天人之際,杜革淫祀,可謂至嚴。又十許年,而齋醮事興,移蹕西苑,躬尚玄修。自旱澇兵戎,以至吉凶典禮,先則叩玄壇,後則謝玄恩。若報捷,又雲仰仗玄威,如此幾三十年,視六年聖諭,遂若兩截矣。

建吳二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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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元年十月,上命太監吳昱,送建文君子孫、建吳二庶人、並其母楊氏,共一十八口,鳳陽居住。每月支食米二十五石、柴三千斤、木炭三百斤,聽其自擇婚配,衣食許出市交易。仍令內使魯傳等看守門戶,詔諭在廷文武知之。按此詔則從京師送至鳳陽,而《吾學編》謂久錮中都廣安宮,赦從自便者,誤也。弇州亦因而不改,又誤以為天順四年出之鳳陽,亦非是。建文少子文奎既釋後,未幾而逝,終無子。吳庶人之卒,在永樂十三年,亦無子。懿文太子遂絕嗣。而吳庶人之妹,錮在高牆者,直至成化二十一年始卒,年八十六歲,上命為營葬域,然不聞所適者何人,蓋竟以室女終身也。悲夫!

大峪山用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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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皇帝葬承天之純德山,後崇為顯陵,尊極矣。自張、桂輩以議禮驟貴重,垂涎者紛紛起,鑿空妄議,創為遷奉獻皇之說,始於百戶隨全,繼以廚役王福等,又繼以千戶陳升、緣事監生詹啓等,屢請屢不行。至聽選官王維臣等被重譴,而此議遂息。至十四年四月,上恭謁諸陵寢,並營壽宮於西山,於是京師遂有訛傳遷陵者。時順天府儒士潘謙、錦衣軍匠金桂,各上疏請遷顯陵於天壽山,蓋預為希恩地也。旨下禮部參看。尚書夏言等奏:「往者千戶陳升等,嘗以遷陵為言,陛下奉慈訓寢之矣。今因上親謁七陵,預建山陵,將謂有奉遷之心,潘謙等望風進言,必有奸人主使,希冀非望,宜重懲治。」上深然其言,下錦衣送法司訊治。於是議者益曉然知上意,無一人言及矣。至十七年十二月,章聖太后崩,上忽下詔,遷顯陵梓宮改葬於北,六飛親閱,得吉壤於天壽山之大峪,詔云:林茂草鬱,岡阜豐衍,別在諸陵之次。命太師翊國公郭勳知山陵建造,總督工程,以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辰時興工。大學士夏言、尚書嚴嵩等,各具獻皇梓宮啟行圖,及奉遷儀註上呈矣。上忽頒諭,謂:「奉藏體魄已二十載,啟露風塵,搖撼遠道,朕心不寧。」於是嵩等又會議從上聖意,停啟攢三使不發,別遣錦衣指揮趙俊者往視,而遷事中輟。上命次年二月十五日太后梓宮南祔顯陵,擇日發引,禮部已移文所司遵行矣。已而趙俊自承天還,言顯陵玄宮有水,於是眾嘖嘖又謂顯陵當北遷。上命梓宮且停,待駕南行還京再奏。而上以二月朔立太子、裕王、景王,時車駕瀕行,工部郎中嶽倫上言:「梓宮南祔,未足遂陛下孝思之誠,請堅北遷之舉,勿惑群臣之議。」上怒,命錦衣逮訊,已而褫職,永不敘用。蓋猶祖遷陵之說以媚上,不意其拂旨也。至十六日發京師,至四月朔自承天回鑾,上諭行在禮部曰:「吉壤重卜,何為來此?惟純德山皇考聖靈安悅寧妥久矣,視地悉已之,行宮道路止勿治。」蓋上意欲皇考仍舊葬,而北葬太后於大峪,故示意如此。又途中得御史謝少南疏請慶都堯母祀典,上喜曰:「堯父母異陵可徵,合葬非古。少南才識可嘉,改司直郎兼檢討。」至四月十五日還京,十九日丙辰上諭輔臣曰:「大峪之工玄寢已成,不奉梓宮早安,恐夏雨流入,枉費人力。可於五月三日子時發引,五日抵陵,六日掩玄宮,七日神主還京。」蓋力斥南行之說矣。是月二十七日,上復親至大峪視太后陵工。既閱畢,召禮部尚書嚴嵩諭之曰:「朕南巡謁陵,今又視大峪山峪地空淒,豈如純德山完美?決用前議,奉慈駕南祔,其發引吉辰另擇。」至是顯陵合葬之議始定,而太后梓宮仍南行矣。三數月之間,陵寢大事,或南或北,或行或止,更改數番,一惟聖意自裁。宰執大臣惟唯諾奉行,不復設一謀,出一見如傀儡之受牽,可恨亦可哂矣!

方大峪之初興工也,御史陳讓上疏,引舜葬九疑,二女不從之事,謂宜奉睿宗衣冠與章聖太后合葬大峪山,以章聖衣冠合葬顯陵。若必欲遷顯陵於大峪山,則承天舊陵為二聖衣冠几杖別藏,以當荊襄旺氣。上曰:「並建二陵,用衣冠交葬,從古所無,尤見乖謬。」命斥為民。當時顯陵建白,惟此一疏耳。然其乖謬,則誠如聖語矣。

章聖后南祔顯陵已竣事矣,次年五月錦衣千戶李拱辰上言:「聖母南祔之後,災異屢作,乞迎二聖梓宮俱葬天壽山。」上斥其狂悖庸愚,下鎮撫司逮治。

大峪山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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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峪今為今上所建壽宮,向年江李諸公,謂其地不吉,歸咎於首揆申吳縣,及舊宗伯徐嘉定,舉朝聚訟,至煩聖駕再出而始決。想世宗何等英斷,始而曰豐衍,既而曰空淒,尚未有定見如此,況臣下書生臆斷乎!

太僕少卿李植江東之議壽宮,止以大峪有石為言,而不及世宗改卜一事,想未諳先朝故實也。當時輔臣禮臣豈不知世宗再閱不用,特輕信欽天監官張邦垣等之言,致此紛紛。亦幸上不以「皇祖空淒」之語致詰耳,不然諸大臣禍且叵測矣。其後訓導龐尚鴻等,又謂大峪開鑿時,玄宮有水,督工諸臣用火炙乾,不使上知。未知信否?但顯陵遣閱時,趙俊亦有有水之言,世宗竟以梓宮南遷,何也?

孝宗山陵初起,吏部郎中楊子器亦上言石中有水,時內臣主其事,上不允行,仍切責子器。

禁中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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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廷諸戲劇俱隸鐘鼓司,皆習相傳院本,沿金元之舊,以故其事多與教坊相通。至今上始設諸劇於玉熙宮,以習外戲,如弋陽、海鹽、崑山諸家俱有之,其人員以三百為率,不復屬鐘鼓司。頗采聽外間風聞,以供科諢,如成化間阿醜之屬,以故恃上寵頗干外事。近日聖意頗覺之,進膳設劇,頓減於舊,此輩亦少戢矣。又有所謂過錦之戲,聞之中官,必須濃淡相間,雅俗並陳,全在結局有趣,如人說笑話,只要末語令人解頤。蓋即教坊所稱耍樂院本意也。今《實錄》中謂武宗好武,遇內操時,組練成群,五色眩目,亦謂之過錦。似又是八虎及許泰、江彬輩營伍中事,即王恭襄(瓊)亦在其中,非劇也。

供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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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四方供茶,以建寧、陽羨茶品為上,時猶仍宋製,所進者俱碾而揉之,為大小龍團。至洪武二十四年九月,上以重勞民力,罷造龍團,惟採茶芽以進,其品有四:曰探春、先春、次春、紫筍。置茶戶五百,免其徭役,按茶加香物,搗為細餅,已失真味。宋時,又有宮中繡茶之製,尤為水厄中第一厄。今人惟取初萌之精者汲泉置鼎,一瀹便啜,遂開千古茗飲之宗。乃不知我太祖實首辟此法,真所謂聖人先得我心也。陸鴻漸有靈,必俯首服,蔡君謨在地下,亦咋舌退矣。

年號別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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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靖難兵起,屢進表章自雪者所不論,即他指斥書檄,俱用建文年號。直至建文四年六月登極,改次年為永樂元年,以本年不宜復稱建文,乃仍洪武號為三十五年,實無所謂革除也。至正德十四年,寧王宸濠反,初欲改元順德,為李士實力諫乃止,稱己卯年,則逆狀昭然,未幾而敗。按李煜為宋太祖所攻,遂罷開寶年號不書,竟署乙丑年,宸濠蓋用此故事。嘗見故老云:國初曆日,自洪武以前,俱書本年支幹,不用元舊號。又貿易文契,如吳元年洪武元年,俱以「原」字代「元」字。蓋又民間追恨蒙古,不欲書其國號。如南宋寫「金」字俱作「今」字,曾見宋列帝御書,及妃后翰墨皆然,則又不共戴天仇也。以上各有所謂,且有所本,今人多不知。創見者則以為駭矣。

一歲兩元,本朝所無,惟景泰已稱八年,而正月十七日英宗反正,改稱天順元年

承天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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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大志》者,世宗既追宗獻皇,益務張大其事,以明得意,遂作《承天大志》一書。時工部尚書顧璘以督顯陵工程在事,即命之總理,璘乃聘楚人顏木、王廷陳等纂修。蓋諸君俱高名廢棄,欲藉此為出山計也。書成,而聖意不愜,遂報罷不復議。嘉靖末年,給事邱嶽復迎上意,請重修,乃命閣臣徐階等總裁,而諸詞臣分領之。時情咸謂書成必有異擢。爭求入局,以至徐華亭與袁慈谿之相左,瞿文懿與高新鄭之相詬,俱起於此書。比進呈乙覽,上以卷中脫簡,不復敘勞,僅各得賞,諸公大失所望,時去鼎湖不數月耳。獨邱嶽以建議始功,超為禮部右侍郎。次年,穆宗大計京官,嶽坐降調外任。

是時侍講學士廖道南亦修《楚紀》以求媚,既而世宗南幸承天,又獻《聖皇南巡江漢賦》,上以付史館;又上《瑞應頌》四篇,亦命留覽。既而朝見,時廖居憂,乃服緋袍,上大怒,褫其職,迨《楚紀》成,終不召。【原文】

今上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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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以衝聖御宇,張江陵相公進《帝鑒圖說》以勸講,內列「聖哲芳規」、「狂愚覆轍」二項,以寓勸戒。上固天縱,自是益勤史學,更命進講《貞觀政要》。至十六年,閣臣進《太祖御劄》在內閣者凡七十餘通,上命留內恭藏,因索累朝實錄進覽。閣臣對以實錄成時,史臣俱會同焚稿於芭蕉園,人間並無底稿。惟皇祖世宗,特建皇史宬以藏列聖實錄寶訓,但冊樣稍廣,宜減為書冊,庶便展閱,容令中書官謄進,陸續上呈。上允之。由是金匱石室之藏,俱登乙覽矣。今上舉動,每以祖宗為法,自衝年即有小世宗之號,然亦繇《帝鑒》一書,啟沃聖心,故孜孜講究不輟。宋朝大儒如王荊公,以《春秋》為斷爛朝報,不列六經;如程伊川以看《資治通鑒》為玩物喪誌,禁人弗習。宜其末造之不競也。

初修《帝鑒》時,分派各詞林編纂,江陵特總其成耳。比進御時,江陵竟以己名獨上,上褒諭甚至,無一語及他臣。一時有事筆劄者,相顧愕眙憤歎,此公之失歡於後輩,此亦其一事也。近年焦漪園之進《養正圖說》,亦不以聞之同事,遂至被口語,掛謫籍。專之一字為祟如此。

重修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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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實錄》,建文一修,永樂兩修,蓋以初本及續纂,俱未允也。然而真是非,愈不可問矣。嗣後直至嘉靖元年,御史盧瓊建議:《孝宗實錄》成於焦芳之手,賢否混淆,是非顛倒,乞乘今纂修《武宗實錄》並令儒臣改撰。上曰:孝宗錄,雖焦芳筆削任情,但當時大政大議,及人才忠邪,天下自有公論,不必改修。其係一人一事者,令纂修官因事別白之。蓋大典既定,恐改述者仍踵前轍,復任私意,上慮遠矣。

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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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廟殉葬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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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典》云:獻陵七妃,三葬金山,餘俱從葬。按仁宗上仙,宣宗諡皇庶母、貴妃郭氏、淑妃王氏、麗妃王氏、順妃譚氏、元妃黃氏五人,又益以先贈張氏順妃、李氏麗妃,俱係潛邸,追共七人是矣。然前是登極所封貴妃郭氏、賢妃李氏、惠妃趙氏、淑妃王氏、昭容王氏,僅郭貴妃、王淑妃在所殉中,何也?況貴妃所出,有滕懷王、梁莊王、衛恭王三朱邸,在例不當殉,豈銜上恩,自裁以從天上耶?又上未崩前之兩月,曾封張氏為敬妃,為榮國忠顯王之孫,今太師英國公輔之女,冊文中讚美甚備,亦不從殉,蓋以乃祖父勳舊特恩也。是時六宮止以貴妃為極貴,下中宮一等,至宣廟始加孫氏為皇貴妃,尋正位中宮矣。

妃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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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典制,大行皇帝尊諡十七字,大行皇后十二字,皇妃及太子與太子妃止二字而已。惟永樂間高廟惠妃崔氏薨,諡莊靖安榮,四字諡始見於此。而文皇嬪御如淑妃楊氏之諡端靜恭惠,惠妃李氏之諡恭和榮順,麗妃陳氏之諡恭順榮穆,順妃王氏之諡昭惠恭懿,賢妃王氏之諡昭肅靜惠,賢妃喻氏之諡忠敬昭順,麗妃韓氏之諡康惠莊肅,順妃錢氏之諡惠穆昭敬,惠妃吳氏之諡康穆懿恭,此皆歿於永樂間,亦諡四字,斯為異典。但文皇賓天後,從殉諸妃,史皆失載,今遂無可考據。至天順七年,敬妃劉氏薨,上輟朝五日,特贈惠妃諡貞順懿恭,蓋仿文皇諸妃例。然前是天順五年,宣廟賢妃吳氏薨,上僅輟朝一日,諡曰榮思。妃故景帝生母,景泰即帝位,尊為皇太后,上復辟仍為賢妃,而喪禮僅止此,曾不敢望敬妃萬一。上友於素篤,惟此舉似有遺憾。至成化間,惠妃王氏之諡端靜安和,德妃惠氏之諡恭莊端惠。順妃樊氏之諡恭和安靖,安妃楊氏之諡莊僖端肅,賢妃王氏之諡昭肅靖端,宸妃萬氏之諡靖莊安穆,皆英廟所遺簪履,得諡四字,於禮亦稱。其後直至正德中,英宗淑妃高氏薨,年八十二歲,諡曰莊靖安榮;英宗麗妃劉氏薨,年八十七,諡曰安和榮靖,皆四字。此二妃於上為庶曾祖母,蓋又仰體先朝遺意,以慰裕陵在天之靈。且從來妃嬪壽考未有及二妃者,此英宗獨見,禁止殉葬,使得享高年,其遺澤遠矣。成化十一年六月,淑妃紀氏薨,特諡恭恪莊僖,則孝宗生母,用天順間劉妃禮,崇進四字非過也。而憲廟賢妃柏氏為悼恭太子生母,至嘉靖六年始薨,於上為庶祖母,蓋亦年八十餘,僅諡端順,他典亦殺,似乎過薄。惟成化二十三年正月,皇貴妃萬氏薨,輟朝至七日,諡曰恭肅端慎榮靜,遂至六字,此本朝創見,則以上異寵特加,然較之唐玄玄字原缺,據舊唐書卷五十一后妃列傳補,宗之追諡貞順武皇后,宋仁宗追諡溫成張皇后,大有間矣。此祖宗家法之嚴,不敢逾僭也。嘉靖十八年□月,貴妃閻氏薨,贈皇貴妃,諡榮安惠順端僖,蓋仿成化年間萬妃之例,以閻為哀衝太子生母也。三十年莊敬太子生母皇貴妃王氏薨,諡端和恭順□僖,又用閻妃例,可謂恩禮兼備。至三十三年正月,康妃杜氏薨,杜為裕王生母,尚書歐陽德等引先朝淑妃紀氏為比,宜令裕王服斬衰三年,上不從;輔臣嚴嵩等引太祖《孝慈錄序》為證,上復諭當避君父之尊,不當服斬衰三年,欲用賢妃鄭氏例;賴德等力爭,裕王得於府第燕居終喪,時上輟朝止一日;及議諡號,止用榮淑二字而無贈,且改儀注為賜祭、賜諡,行禮之時,差官讀祝宣冊,皆平立不拜,所以翦抑之者至矣。上意以先有哀衝、莊敬二太子在前,則穆宗為庶第三子,故閻妃當從厚,杜妃則殺其儀耳。然憲宗朝紀妃薨時,皇第一子及悼恭太子亦已先歿,孝宗獨非庶第三子乎?憲宗雖嬖萬氏,而於紀妃猶備禮不少貶,固諸輔臣匡正之力,亦以聖心無所猜忌。非如嘉靖末年,動有久待之嫌,因並簡禮於所生也。

嘉靖四十五年,未封妃楊氏薨,追封為榮妃,諡恭淑安僖,喪禮如皇貴妃閻氏例四之一,贈其父驃騎將軍、錦衣都指揮使,授兄廷美錦衣指揮僉事,妃仍祔享奉先殿。而穆宗生母康妃不與焉。又皇貴妃沈氏薨,諡莊順安榮貞靜,此妃不聞有所出,而六字諡遂同閻、王二妃,尤異。

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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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中葉,上餌丹藥有驗。至壬子冬,命京師內外選女八歲至十四歲者三百人入宮,乙卯九月,又選十歲以下者一百六十人,蓋從陶仲文言,供煉藥用也。其法名先天丹鉛,雲久進之可以長生。王弇州《嘉靖宮詞》所云「靈犀一點未曾通」,又雲「隻緣身作延年藥」是也。

萬妃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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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雲萬貴妃生於宣德庚戌,四歲選入,侍聖烈慈壽皇太后,即宣宗孝恭皇后孫氏也。雲及笄侍上於青宮,憲宗以正統十四年立為太子,時方三歲,妃已二十歲矣。後至天順元年,憲宗從沂邸復儲位,年僅十一,而妃則已二十八矣。又云:上即位遂專寵,此年七月大婚,聖齡十八,而妃則已三十五;次年,妃舉皇長子,未晬而薨,進封貴妃;此後遂不復孕,又進皇貴妃,嬖倖終憲宗之世,以成化二十三年正月初十日薨,計其年蓋已五十八。而上以是年秋八月上升,聖壽僅四十一,則妃實長於憲宗十七年。竊以為必無之事,或者史臣紀載之訛。然成化四年秋彗星見,大學士彭時上疏,乞正宮闈以綿聖嗣,且言專寵者年日以邁,宜子者恩或未逮,宜更新以回天意,又雲凡女子年過四十,雖有所生而多不育,蓋謂皇長子之薨,已直指其事不復諱,是年妃蓋已三十九矣。彭文憲謂之年邁,似史臣所述,又未必誣矣。自古妃嬪承恩最晚,而最專最久,未有如此者。然則夏姬之三少,宜主之內視,信乎有之。

北周宣帝天太皇后朱氏,靜帝生母,亦長於宣帝十餘年,然而無寵。

選江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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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五年,選蘇杭二府婦女,願入宮者四十四人,授內職,蠲其家徭役。其三十人年未二十,各賜白金遣還,任其適人,洪武十四年,敕諭蘇鬆嘉湖及浙江江西有司,民間女子年十三歲以上、十九歲以下,婦人年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無夫者,願入宮備使,令各給鈔為道里費,送赴京師。蓋女子以備後宮,而婦人則充六尚也。時孝慈皇后正母儀儀字據寫本補,天下,其注意江南如此。此後天順間,命內臣選南方女婦,已昉於此。

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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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六尚之職,國初凡三定,最後則洪武二十八年重定者為準。先是分局,曰尚宮,曰尚儀,曰尚服,曰尚食,曰尚寢,曰尚功,又有宮正司,其長為正六品,嗣又升為正五品,最後官秩如之,而僚屬加詳焉。尚宮之屬,有司紀、司言、司簿、司闈,尚儀之屬,有司籍、司樂、司賓、司讚,尚服之屬,有司寶、司衣、司飾、司仗,尚食之屬,有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尚寢之屬,有司設、司輿、司苑、司燈,尚功之屬,有司製、司珍、司計,其司之長為正六品,而堂屬佐貳以次遞降焉。宮正、司主糾察宮闈,視外憲臣。其局各有女史六人或四人,如外官掾吏。蓋斟酌周漢唐之製而損益焉。初設官時為七十四人,其後蓋倍之矣。

采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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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三年,上命鎮守浙江太監盧永、江西太監葉達、福建少監馮讓曰:宮中原設六尚女官,以紀內事,須識字婦人充任。近年多放還家,及老疾不任事者,缺人任用。敕至,即密訪良家女子年十五以上,無夫婦人四十以下,能讀書寫字,並諳曉算法者四五十人,籍記之,待明春遣人同爾會選,令其親屬送來。觀此敕,則禁中須女官甚急。向來宮掖充滿,俱係北產,不諳文理,故命江南選擇,不獨取其美麗,亦以彗黠堪給事左右也。且是時孝莊錢後正位中宮,故浙之仁和人,宜其追念桑梓,注意南人。第不知次年所選者,果幾人當聖意耳。

選江南女子入宮,洪武時已兩見矣。

女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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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諸宮女曾受內臣教習,讀書通文理者,先為女秀才,遞升女史,升宮官,以至六局掌印,則為清華內職,比外廷能顯矣。但止六品衙門,蓋太監亦僅四品,此又次之。然監局各內臣用事者,俱有蟒玉之賜,蓋竟用一品章服,不知六局亦有遞加者否?若外廷士子,惟翰林院有秀才,先朝名臣,如李西涯、程篁墩、楊石淙輩俱曾為之,受詞臣教習,非尋常諸生比,至修實錄等大典,亦得預焉,然不登第授官者,僅得鴻臚寺序班,與鑄印局儒士出身無異,其不逮女秀才多矣!

永樂二年,左都御史陳瑛,誣駙馬梅殷與女秀才劉氏為邪謀,則女秀才之名久矣。嘉靖初年,行皇后親蠶禮,內賜酒飯,以夫人秀才為第一等,而供事命婦輩反次之。以地在禁密,廚役難辦,命尚膳監隻待。則女秀才與夫人並稱,其貴近可知。

親王娶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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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第二子秦湣王,娶故元太傅中書右丞相河南王擴廓帖木兒女王氏為正妃,至二十八年湣王薨,王妃以死殉,遂得合葬。而次妃鄧氏,則功臣清河王愈女,反屈居其下。時,洪武十八年戊辰科狀元為襄陽人任亨泰,其妻亦蒙古人,賜國姓朱氏,而亨泰母為烏古論氏,亦色目人也。至文皇帝時,納高麗所獻女數人,其中一人為敬妃權權字原缺,據明史列傳一補,氏,侍上北征,回歸薨於嶧縣,遂槁寫本槁作塋,葬焉。蓋是時尚仍元舊俗,未禁屬國進女口也。此後遂不聞此事矣。

古來中國娶夷女者,如魏文帝悼後鬱久閭氏,為蠕蠕主阿那環長女,文帝至廢元配乙弗氏而納之,復以悼後妒,令乙弗自殺。而阿那環次女又為齊神武后,蓋中國仰其鼻息以為盛衰。及突厥滅蠕蠕,其強大彌甚,中國爭倚以為援,宇文與高氏本欲共求其女為後,終為周所得,賴以滅齊。則唐詩所云「安危托婦人」者,又不在中國之和親公主矣。本朝英宗北狩時,也先欲進其妹,上毅然不許,迄不能行,聖主英概,奚止羞恥百王已也。

穀王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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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庶人穗,初封宣府,會燕邸靖難師起,走還京師,建文君命守金川門,文皇臨城下,穗開門納燕師,以此寵異冠諸邸。本年即改國於湖廣長沙府,至國,詐造圖讖,偽作妖言,謀製燈入貢,潛納壯士於御前。會屬府崇陽王悅燇以事逃入長沙,穗邀入府,詐雲建文君實不死,此即真故主來歸,欲奉以舉事,崇陽不從,蜀王椿其同母兄也,聞其謀,遣使諭止之,弗悛,乃以聞於朝。於是太宗遣兵取之,穗倉卒不及發,遂就執至京,錮西門內,時永樂十五年也。是時建文二弟,惟庶人允熥一人在,自穗有此舉,是年即以訃聞。蓋上慮不逞者復欲藉以幹紀,不得不除之也。穗初意欲為劉氵鼻、楊諒之舉,然一叛義師,再獻都城,全似司馬消難劉知俊之舉動,上賞其功,已疑其心矣。即建文果從田間再起,穀王佐之,收合餘燼,亦徒成將帥功名耳。金川門之役,曹公李景隆與穀王同啟扉納義師,皆受文皇上賞,景隆至為班首重臣,列淇、成二公功臣上,永樂四年,以嫌被幽,舉舉原作與,據寫本改,族錮鑰,其子孫至自相婚耦,至正統間始釋自便。蓋景隆之死,竟以凍餒終,太祖神靈在天,與穀王同殛矣。

主婿遭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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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丙戌正月望後,駙馬都尉侯拱宸夜歸府,遇一人偃蹇太甚,執而撻之。少頃則有中使趙祚者,倚醉入府,扭結拱宸,窘辱甚至,詢之則被撻者其家奴,而祚則永寧公主所役也。拱宸憤甚上疏,旨下,笞祚而已,仍戒拱宸毋生事。侯所尚壽寧公主與永寧公主,俱今上同胞妹,而永寧則嫠居久矣。小豎橫恣已極,而處分僅止此,使在江陵柄國時,必無此事;即有之亦必大創矣。拱宸事後,至戊子冬,駙馬萬煒奏司宮老婢沈銀蟾與內使李忠盜金銀等物,反遭詬辱。上大怒,謂聖母生辱煩瀆,盡革其蟒玉。並奪所掌宗人府印,送國子監習禮三月再奏,而宮婢內使盜竊詬辱等事不問也。

公主下嫁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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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公主,俱選庶民子貌美者尚之,不許文武大臣子弟得預,為慮甚遠。然亦有偶值不盡然者,如高帝長女下嫁太師韓國公李善長子琪,次女寧國公主下嫁汝南侯梅興祖子殷,第五女汝寧公主下嫁吉安侯陸仲亨子賢,第八女福清公主下嫁鳳翔侯張麟子龍,第九女壽春公主下嫁潁國公傅友德子忠,第十一女南康公主下嫁東川侯胡海子觀,第十二女永嘉公主下嫁武定侯郭英子鎮,第十五女汝陽公主下嫁都督僉事謝彥子達,懿文太子長女江都公主下嫁長興侯耿炳文子璿,以上俱開國功臣,因結肺腑,且其時禁製未定也。至文皇則長女永安公主下嫁都督袁洪子容,第三女安成公主下嫁西寧侯宋晟子琥,第四女咸寧公主下嫁宋晟子瑛,蓋宋氏兄弟俱尚主,亦皆靖難功臣也。至正統間則禁例已大定矣,而宣宗第二女常德公主下嫁薛桓,則鄞國公薛祿子。以上雖貴臣,然皆右列也。英宗長女重慶公主下嫁周璟,則參政周顒子;第二女嘉善公主下嫁王增,則靖遠伯王驥孫;第四女崇德公主下嫁楊偉,則興濟伯楊善子。周顒進鴻臚卿不任事,二伯俱以文臣起家拜五等,得連姻帝室,亦是奇事。此後則憲宗長女仁和公主下嫁齊世英,為尚寶卿齊佑子,佑亦進鴻卿奉朝請,用周顒故事也。其後公主出降,例皆白屋,直至今上長女榮昌公主選尚駙馬都督楊春元,為故太僕卿維璁孫,正德辛巳狀元也,始復為衣冠之族雲。榮昌為中宮王氏出。

尚主見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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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六年,永淳公主及笄,選禁臠而得陳釗,既為仇家所訐罷矣,上命再選。蓋主為興獻帝第四女,上加意憐愛之,必欲得佳偶。時高中元相公年十六,隨父少卿尚賢在京邸,風骨秀異,因而見收。故事,三人入宮,惟內廷所擇。時宮嬪內臣皆目屬中元,乃章聖太后取中者為河南謝詔,高同里人也。中元歸之次年,即以禮經魁其鄉。主既下降,因謝寡發,為時所嘲弄,意已不懌,既聞高才貌,又未娶,登賢書,不無心豔。又數年而成進士高第,居詞林有盛名,主滋介介,形之悔歎。謝懼無計,佯以好語謀之主,欲借桑梓招中元宴會,主欣然允之。比至,而窺於青瑣,高時已偉軀幹,美須髯,儼然河北傖父,無復少年姿態,主夙慕頓盡,伉儷遂加篤。人謂謝能以小智回天人,亦非凡碌粉侯所辦。

勳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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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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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侯郭勳,以元世祖母永嘉大長公主請諡,世宗允之,賜諡貞懿,已為異典。比進拜太師兼太子太傅,復請追贈其始祖郭英,亦許之,命賜誥追爵英如其官,此古今未有之事。

國公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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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爵雖至貴,然曆朝勳號,俱稱武臣。惟太祖朝,韓國公李善長生前疏封時得稱文臣。至太宗則姚廣孝贈榮國,亦被文臣之稱,以緇徒得比隆開國元勳,亦異矣。蓋國朝止此二人,若通侯則無之。至伯爵之稱文臣,不勝紀矣!

朱勇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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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國公朱勇,自宣宗時已總禁兵,且二十年。後英宗北征,扈駕以出,為大營總兵官,還至宣府,虜騎漸逼,勇以精卒四萬為前鋒,大敗身死,無匹馬得還。越二日大駕遂陷於土木。至景泰元年,其子儀以父歿王事請祭葬,景帝曰:勇為大帥,喪師辱國,致陷乘輿,尚可以公侯禮禮之乎?斥不許。至英宗復辟,即贈勇為平陰王,諡武湣。勇統兵敗績,其事與英公張輔等不侔,景皇帝聖語嚴正,何啻斧鉞!乃英皇反賁以真王,且為易名,比開國靖難功臣有加焉,不特忠義解體,而賞罰之無章亦甚矣。

朱氏凡贈三王,最後為定襄希忠,事在今上初年。其後言者,謂出自江陵公受賄私予,破壞祖宗典制,竟從追奪。希忠雖無裹革之績,亦免輿屍之凶,且與陸炳同出世宗於行宮火中,厥勞難泯。若勇者罪浮於邱福十倍,使在文皇時,必奪公弗嗣矣。後生知今不知昔類如此。初希忠之追王也,引武宗朝英公張懋卒,得封寧陽王例為比,至言官追論希忠奪王爵,遂並張懋之寧陽而追褫之,真池魚之殃也。然懋生前宿衛微勞,大遜希忠。

國公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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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爵雖至貴,然曆朝勳號,俱稱武臣。惟太祖朝,韓國公李善長生前疏封時得稱文臣,至太宗則姚廣孝贈榮國,亦被文臣之稱。以緇徒得比隆開國元勳亦異。蓋國朝止此二人,若通侯則無之,至伯爵之稱文臣,不勝紀矣。

陸炳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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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以三公兼三少,歿贈忠誠伯,諡武惠,誠為濫典。但世宗追念衛輝行宮翼衛,且有發仇鸞逆狀功,恩恤不免過隆。至穆宗朝,奪爵奪諡法,如是止矣。至高新鄭再起,復嗾言路劾其罪狀,籍沒其家,且謂當斬棺戮屍,而姑宥之。蓋高與炳無大仇,特以炳為華亭故相連姻,欲誣其寄贓,而並籍之也。時,新鄭於王俊民補蔭,唐樞復官事,抗疏力爭,謂初年用事之臣,凡先帝所斥者,盡褒顯之,幾同武王反商,欲以坐華亭之悖。然則陸炳者又非先帝所褒顯者乎?何以必戮屍籍沒而後快也?專恣誣罔如此,即不遇張江陵、馮保,能無敗乎!

內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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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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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為守禮之幫,朝廷待之亦與諸夷迥異。然國初冊封多用內官,自成化間,內臣鄭同、翟安二人並使,而言官糾其非,事得寢。此後多用文臣,亦有內外兼用者。至嘉靖間,則大璫例不遣矣。隆慶元年,始又命中官姚臣同行人歐希稷弔祭朝鮮,封其侄署國事李公者為王,即今王,為日本所侵,幾至亡國者是也,其時華亭當國,不宜有此。至今上屢遣使其國,皆用詞臣及使署充之,體統始正矣。

內府諸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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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宮十二監四司八局,總謂之二十四衙門,俱在禁地,惟浣衣局則在皇城之外為異耳。又有寶鈔局今稱司,此外則有鞍轡局,內承運庫、供用庫、司鑰庫、贓罰庫、甲乙丙諸庫,內靈台御酒房、彈子房、牲口房、刻漏房、更鼓房、甜食房、漢經廠、道經廠、盔甲廠、王恭廠。又洗白廠,一名絛作,即織造兜羅絨之所,不許外人窺視傳出者。而乾清宮內,則有湯局、葷局、素局、點心局、幹炸局、手盒局、冰膳局、鎦膳局、面斤局、凍湯房、司房、管庫房,又有御藥房、弓箭房、御茶房、貓兒房。俱有大璫主之,所役殆數萬人。此外則有鷹房、豹房、百鳥房、御花房、蟲蟻房之屬,其名目最夥,其役日多,其費日繁,莫可稽核。蓋中官相承,窟穴深固,雖以世廟初年,新都相之肅清,今上初年,江陵相之嚴刻,亦無所措手。國計之匱,此第一漏卮也。

孔廟內臣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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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廢天下神隻王公等號,而獨存孔子、文宣王尊稱及塑像,蓋有深意。至世宗用張璁言,改王稱師,毀像用主,儒者至今飲恨。惟太祖初製,每月朔望,遣內臣降香,曆朝遵行,亦至嘉靖九年始罷之,此璁獨見也。

內廷拳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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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自畜虎豹諸奇獸外,又有百鳥房,則海外珍禽,靡所不備,真足洞心駭目。至於御前又最重貓兒,其為上所憐愛及后妃各宮所畜者,加至管事職銜,且其稱謂更奇:牝者曰某丫頭,牡者曰某小廝;若已騸者,則呼曰某老爹,至進而有名封,直謂之某管事,但隨內官數內同領賞賜。此不過左貂輩緣以溪壑,然得無似高齊之郡君儀同耶?又貓性最喜跳幕,宮中聖胤初誕未長成者,間遇其相逢而爭,相誘而嗥,往往驚搐成疾,其乳母又不敢明言,多至不育。此皆內臣親道之者,似亦不妄。又嘗見內臣家所畜騸貓,其高大者逾於尋常家犬;而犬又貴小種,其最小者如波斯金線之屬,反小於貓數倍,每包裹置袖中,呼之即自出,能如人意,聲甚雄,殷殷如豹。

劾大璫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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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朝劉瑾敗後,次年禮科給事中陳鼎,劾奏河南鄉試第七名廖鎧,乃鎮守太監堂之侄,參隨錦衣指揮使鵬之子,本福建人,冒河南籍鄉試入彀,乞命禮部削去試錄鎧名,照例問革,並治有事科場者之罪。上命除鎧名,而貸執事試院者。繼而巡撫河南都御史鄧洋,又奏河南盜起,皆由鎮守太監廖堂與其弟鵬,括利害人所致,乞正典刑。詔降鵬二級,為指揮僉事,南京閑住,仍鬻其私宅。鵬大窘,欲求救於朱寧,思寶貨無當其意者,乃令後房所寵,出入寧家,寧遂留之,因其兄疏辨並鵬復職,是時逆瑾雖誅,八黨正熾,而鼎,一言,遽革權璫從子之籍。又賊寧方冒國姓,自稱皇庶子,僅能止廖鵬之鏽秩,而鄧洋之言,初未嘗以為非也。及陳鼎以言事忤旨,內批鼎附瑾估價匿,匿字下當或脫一報字,下之詔獄,固權幸為廖鵬報仇,然以吏部尚書楊一清之救,得釋罷歸。蓋是時公道猶僅有存者,此後漸不然矣。

萬曆初年,彈治江陵公者尚不乏人,至馮璫則無片言及之。即其侄都督馮邦寧,及名下用事大璫張大受,亦無人指及之。迨馮璫將敗,最初言者,亦不過借司房徐爵牽及之耳。未幾,追論者連篇累牘,諺所云「打死虎」也,可以觀世變矣。

馮邦寧者,璫保之侄,以恩澤曆官左都督,恃保勢橫於長安,莫敢與抗。偶與江陵之長班名姚曠者遇,訶辱之,曠不遜,因相爭鬥,為邦寧徒禦棰擊稍過,歸訴於主人,即遣人述其事於馮璫,璫呼邦寧至,杖之四十,褫其冠服,不許朝參。當時江陵曲媚馮,以固權寵,而能折辱其侄乃爾,璫以江陵片言,不難笞猶子以謝過,似亦非他內官所及。

邦寧又遇大司寇劉白川應節不避道,劉叱之下馬,今六卿未必有此事矣。

內官定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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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定宦官之製,亦曆五次而始有成規,其初吳元年,內史監至有正三品者;洪武四年降為正五品,其長曰令;十七年又降其長為正六品,蓋爵秩遜女官之六尚焉;至二十八年始定為十監,以太監為之長,秩正四品,不復更矣。監曰神宮,曰尚寶,曰尚膳,曰尚衣,曰司設,曰內官,曰司禮,曰御馬,曰印綬,曰直殿。又增御用監凡十一,至三十年又增都知監,掌內府各監行移一應關支勘合,其設官品秩,一如各監,今通呼為十二監雲,又設六局,曰兵仗,曰內織染,曰針工,曰巾帽,曰司苑,曰酒醋麵,而先所設皮作、司牧、顏料三局,廢不復見,想並統於他署矣。三十年又增銀作、寶鈔二局,其庫有三,曰司鑰,曰內承運,曰內府供用;其司有二,曰鍾鼓,曰惜薪。今中官輩例稱為二十四衙門。然今又有浣衣等局,與混堂諸司,未審何屬也。司禮今為十二監中第一署,其長與首揆對柄機要,僉書秉筆與管文書房,則職同次相。其僚佐及小內使,俱以內翰自命,若外之詞林且常服亦稍異。其宦官在別署者,見之必叩頭稱為上司,雖童稚亦以清流自居,晏然不為禮也。內官監視吏部掌升選差遣之事,今雖稱清要,而其權俱歸司禮矣。御馬監雖最後設,然所掌乃御廄兵符等項,與兵部相關。近日內臣用事稍關兵柄者,軋改御馬銜以出,如督撫之兼司馬中丞,亦僭擬甚矣。內職惟鍾鼓司最賤,至不齒於內廷,呼曰東衙門,聞入此司者例不他遷,如外藩王官。然而正德初,劉瑾乃以鍾鼓司入司禮者,又傳先朝曾召教坊司幼童入侍,因閹之為此司之長,以故其儕鄙為倡優之窟,不屑列班行,未知然否。近又聞內臣輩云:惟都知監為下等衙門,不得他升。今內府所稱十二監,與前無異。而六局之外,又以浣衣、銀作為八局,而司則鍾鼓、惜薪外,又益以寶鈔、混堂為四司,是為二十四衙門,與國初製小異,不知何故?

洪武四年,命吏部定內官散官:正四品正中大夫,從四品中侍大夫,正五品中衛大夫,從五品侍直大夫,正六品內侍郎,從六品內直郎,正七品正奉郎,從七品正衛郎,正八品司奉郎,從八品司直郎,是時未有太監也。後以四品授太監,遂為中官極品。蓋其名肇於金、元,本朝因之,以至於今。唐製:宦者官階與廷臣同,最為失體。宋則別置勳階,神宗嘗曰:祖宗為此名,有深意。至徽宗一變其製,遂至建節矣。本朝內臣俱為吏部所領,蓋《周禮·塚宰》統閹人之例。至永樂始歸其事於內,而史諱之。

內臣罪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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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臣得罪,祖宗時俱下法司,近代以來多自內批出。其輕者云:降作奉御私宅閑住。蓋猶為六品官也。又降奉御者,或雲「發南京新房閑住」,或雲「往鳳陽祖陵司香」,其重者降作小火者,發去南京孝陵司香,則無官矣。又重者,則雲「降充淨軍,「發去南京孝陵衛種菜。」其更甚者,至雲「夾四夾」, 「拶四拶」,「打一百,發南海子常川打更」,則示意殺之,十無一存者矣。

聞之中官輩云:種菜者至南京,其守備大璫坐堂皇,喝雲「取職事來」,則淨軍肩一糞桶並杓趨過前而去,雖司禮首璫得罪亦然,又晝夜居菜圃,非赦不越寸步。

禁自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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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二十九年,仁宗初即位,長沙府民,有自宮求為內侍者。上曰:遊惰不孝之人,忍自絕於父母,豈可在左右?發為卒戍邊。未幾,興州左屯衛軍餘徐翊奏有子自宮,今為內豎,乞除軍籍。上曰:為父教子,為子養親。爾有子不教,自傷其體,背親恩,絕人道,皆原於爾,出其子使代軍役。又諭刑部尚書金純等曰:今後有自宮者死不貸,若加宮刑者,朕亦惡之。宮刑下死刑一等,須嚴禁止。因顧學士楊士奇等曰:此事須以詔書行之。其禁止自宮,並宮刑如此。然洪熙元年,宣宗登極,赦書內又云:在京工人犯罪被刑,剜刺已成殘疾者,即與開除差役。是年行在工部奏舊經閹刺銀匠周阿佛等七十六人,自陳老疾乞免役。上曰:刑餘之人,其稱老疾必不妄,令免役閑住。則肉刑在太宗朝未除也。至本年有軍民任本等數人,自宮求用。上曰:皇考時,有自宮者皆發戍交趾,此人尚敢爾耶?即循例發遣。以上兩朝兩年事也。未幾,宣宗又下太僕卿戴希文子懷恩,及前翰林庶吉士成敬於蠶室,豈僅禁自宮,而腐刑仍用耶?宣德以後始廢論腐,英宗禁自宮尤嚴,犯者俱戍極邊。正統十三年,江西鄱陽民樊侃、陝西盩厘民李回漢自宮,詭雲病疳,及墜馬損傷求用。上以故違禁令,俱發遼東鐵嶺充軍,仍著為令。景泰三年七月,景帝諭禮部尚書胡濙:聞民間自宮者甚多,可榜諭敢犯者及投王府勢宦之家,俱如舊例處以不孝。然天順二年七月,命宮監徒四十四名,女口八十人,送浣衣局又何也?此後不復用宮刑,而禁自宮加厲。弘治六年五月,軍人馬英妻羅氏,自宮其幼男馬五,事覺,羅氏坐下手之人當斬律,刑部郎王嘉慶等三人改議杖罪,上怒,謫嘉慶於外,羅氏坐死如律。以孝宗仁恕,而痛嫉此事乃爾。正德二年九月申嚴自宮之禁,但有潛留京師者論死。時宦官寵盛,愚民盡閹其子孫以圖富貴,有一村至數百人者,雖禁之莫能止。是月即審錄重囚,有自宮坐罪者十二人,擬以可矜,上謂年幼,姑係之勿釋。至八年三月,又嚴自宮論斬之法,武宗最任內臣,亦力禁如此。嘉、隆而後,自宮者愈禁愈多,其入內與宮婢配偶不必言,乃出外恣遊狹邪,即妓女亦願與結好,倡家所云「守死哭嫁走」者,靡不有之。昔南宋大璫陳源,得宮人菊部頭為婦,為高宗再宣入禁中,源結恨而死,豈此曹之前茅歟?古人以宮者守內,今雖宮不足以止淫矣。餘謂都下椓人之鬧坊曲,江南髡牝之溷閨房,違男女之性,變交接之具,真宇宙間兩大妖孽。若其中每伏勾引奇禍,則髡牝之毒尤烈矣。

自宮之禁,惟今上壬辰年處滇事用律文,先是黔國公沐昌祚以縱下人貪虐,為撫按所參,內有私閹男子李時李名,上命立斬之。按楊用修雲,黔公府舊有內使二十人名到坐。

中官蔭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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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臣恩澤蔭弟侄為錦衣者,累朝俱有之,惟任子則罕見。弘治十五年,太監莊旺死,其名下尚膳太監王安等,為旺侄比例乞恩,送監讀書,給事倪儀劾安故違成憲,妄請宜罪。禮部亦謂昔無此例,近太監孫振侄漢得請,故安等引以為例,並漢遣回,上從其言,自是中官無復敢以胄子請者矣。

天順三年左順門正忽思忽奏:臣海西女直人,自洪武入內廷,有侄佟預,在京生長,粗知章句,故鄉萬里,無家可歸,欲圖報效,無由進身,乞入國子監讀書。上從之。蓋又不始於孫振矣。是時曹吉祥之侄欽,方封昭武伯用事,又何有於一胄子也!

考察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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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七年,以西方災異日聞,吏科給事許天錫上言,乞定京官考察之製,謂十年大疏宜以六年為率;又言輔導之臣,不能引咎避位,今縱不能如古策免三公,欲將文武大臣暫革公、少之銜,待天意既回還職;又內府二十四監局,掌印僉書太多,乞敕司禮監會同內閣,將各內官內使考察,嚴加裁革,南京監局亦行一體考察。上曰:此奏深切時弊,其詳議以聞。既而吏部覆奏:京察六年一舉,永為定製。其大臣兼宮少銜者,惟英公張懋、大學士劉健等凡六人,其革留惟上命。上是其議,惟宮、少銜免革。而考察中官一事,吏部不覆奏,內閣不主張,即言官亦不再請,遂使給事讜言,付之逝波。時秉銓者馬端肅,當國者劉文靖,且值孝宗聖主,而捍格如此,豈路馬不當齒耶?何況因循至今日,敢復糾及閹尹耶?令人浩歎。

許天錫在省垣建白最多,俱中肯綮,至正德二年為工科都給事中,為劉瑾所憎,欲羅織之,於六月初一日自經死,蓋畏橫禍淩辱,甘心溝瀆也。天錫,福建閩縣人,弘治癸丑進士。

鎮滇二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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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錢能,女直人,兄弟四人俱有寵於成化間,曰喜、曰福者,俱用事先死,能號三錢,出鎮雲南,其怙寵驕蹇,貪淫侈虐,尤為古所未有。其時有二事最可資笑:雲南有富翁病癩,其子頗孝,能召其子曰:汝父癩傳於軍士不便,且又老矣,今將沉於滇池。其子大恐,出厚貲乃免。又王姓者,業賣檳榔致富,人呼為檳榔王家,則執其人曰:汝庶民也,敢惑眾僭號二字王,復盡出所有方免。後繼之者雖貪求無厭,聞斯事未嘗不失笑也。能後守備南京,弘治末老死京師,正德初賜葬最勝寺,人疑無天道。其幼畜錢寧於滇,晚俾專鎖鑰。能病,寧利其所有,遂進毒於能而死。寧初名福寧兒者是也,本李巡檢之家生子,然則能之惡,亦不為漏網。錢寧後被武宗異眷,至賜國姓,其授刺公卿,直書皇庶子朱寧,後以交通寧庶人,為同類江彬所發,奪爵下獄。至世宗登極,寧坐寸磔。其子永安,官後府右都督,時方八歲,亦坐斬,報應之說似亦不誣。至弘治中,內官吉慶出守金齒路,選京師惡少從行,括民財不遺錙銖,勢若擄掠,所收貨皆寶石,擇最珍者櫝以自隨,籍扃一室,晝夜守之,群傔垂涎不能得,日謀所以死慶者。會慶病渴,各傔禁水弗與,醫來私賂之,進金石藥,慶燥極,呼親信出櫝中寶易水活命,得寶者復馳去不顧,慶突地而號,發焦膚裂死。從者各載貨逃去,屍蛆逾月,官司方為瘞之。成化中無足論,若孝宗朝號極治,而中官之橫至此,即滇南一方,而普天可知矣。究皆為輿佁所毒,多藏之能殺身至此哉!世廟初政,毅然盡革之,真千古卓見。今上二十六年,又遣中使楊榮入滇,開采諸礦,因而搜取寶石,詐擾諸夷,土司俱蠢蠢謀亂,若不撤回,西南憂未艾也。若天津之馬堂,福建之高寀,遼東之高淮,徐州之陳增,湖廣之陳奉,廣東之李鳳、李敬,通灣之張燁,湖口之李道,儀真之暨祿,兩淮之魯保,山西之孫朝,陝西之梁永,江西之潘相,宣大之王虎,河南之胡濱,幾遍天下,其播毒皆楊伯仲也。

請內官體訪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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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五年,南京御史魏淡,為堂官右副都御史朱與言,論其老疾致仕,乃疏言南京諸司,富者朋此為私,貧者孤立無助,若憑風憲考察,少合公論。守備太監劉寧,忠直公平,乞令體察。上不許,並其疏不行。景泰二年,鎮守福建刑部尚書薛希璉,奏請會同右監丞戴細保,考察文武方面官員。吏科糾之云:考察之任,向不以屬內臣,希璉乃藉以媚權,殊失大體,有負重任,乞正其罪。上詔考察,仍如舊例,宥希璉不問。正統初年,王振已盜權,魏淡以此逢迎求復官,而其計不得行。景帝待中官最嚴,希璉獻媚,至欲以黜陟大權歸宦寺,其罪正合結交近侍,紊亂朝政之律。乃帝終不怒,自福建任滿,又改鎮山東。英宗復辟,又召入為南京刑部尚書而卒於位,皆不可解之事也。

老兒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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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初年,選內臣俊美者以充寵幸,名曰老兒當,猶雲等輩也。時皆用年少者,而曰老兒,蓋反言之。其後又有金剛老兒當,其人皆用事大璫,如張忠輩皆在其中,則見之彈章者,此則不得其解矣。

正德末年,京城內建造鎮國府,及老兒院等大工,蓋又與至尊並列,俱嘉靖初年拆毀。

閹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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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朝最嚴自宮之禁,而臣下不奉行者,則時時有之。如正統十四年。麓川之役,靖遠伯王驥、都督宮聚,奏征思機發,擅用閹割之刑,以進御為名,實留自用,為四川衛訓導詹英所奏,上以驥有功姑宥之。至天順四年,鎮守湖廣貴州太監阮讓,閹割東苗俘獲童稚一千五百六十五人,既奏聞,病死者三百二十九人,復買之以足數,仍閹之。事聞,上降旨切責讓,並責巡撫都御史白圭,以不能救正而已。此兩事猶曰用兵誅叛,翦其逆種也。至如正統間,福建總兵寧陽侯陳懋,進淨身幼男百八人,收之;又如正統四年,雲南三司揀選黔公沐斌家閹者福住等十六人,年幼堪用,上命送司禮監;又景泰間,鎮守福建右監監丞戴細保,送淨身小口陳石孫等五十九人,帝命送司禮監,此又無罪而刑矣。豈閩中為唐、宋中官窟宅,至今尚然,即古所稱私白者耶?又如景泰五年七月,永興王誌濮擅收閹者十四人,詔宥其罪,收入司禮監,則又勳臣藩府違禁閹割,不究其罪,且收其人,是主上先置三尺於高閣矣。欲厘敝習,不亦難乎?

內臣辱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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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十一年,尚寶司丞許浣,遇太監鄧才於途不避,令人以杖棰之,碎其牙牌,事聞下浣及才於錦衣獄,既而才浣送司禮監治之,浣杖三十復職。弘治二年掌尚寶司□政□溥為尚寶監奉御薑榮所毆,破鼻流血。事聞,上怒,杖榮三十,降小火者,以溥忍辱不言,有玷朝列亦冠帶閑住,則內官為得計矣。後至隆慶二年,亦有內官許義詐人財事發,巡城御史李學道不待奏請,竟笞之,群閹忿恨,次日聚毆學道於左順門。上大怒,杖之百,戍為首者於煙瘴,其餘俱發孝陵充淨軍。又萬曆三十年,禮部侍郎敖文楨過宣武門,遇三醉閹乘馬突過,無端肆詈,且行兇肆毆,碎其扇轎,敖避門官郭成家,比錦衣官校至救解,亦被毆,或雲鄭妃宮內侍也。明日疏控於朝,今上亦大怒,痛治此宦,斥為淨軍。此二事為得體雲。然邇年礦稅諸璫,淩轢督撫大臣,屬視藩臬監司,參提郡邑長吏,縉紳慘禍,又不可勝紀矣!

內官被劾重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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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六年,南京守備司禮少監邱得,請復守備廳諸役,科道官雷賀等劾之,謂得為江彬餘黨,向充孝陵淨軍,又夤緣起用,已為幸矣。今明旨清役,而得故違冒請,宜正其罪。上即命革去新增軍丁,邱得仍充淨軍。從來參及大璫,未有立斷快意如此者,肅皇真聖之英者也。

又內臣侯章之母,殺使女而支解藏之,事發擬絞,世宗命立斬之。又己亥歲,世宗自幸承天還,獻後梓宮南發。御史劉士逵劾內官監丞閻綬、錦衣指揮趙俊,奉命整理梓宮,乃綬狠戾,俊貪穢,乞賜裁斷。上曰:趙俊屢差,未聞若是。必是同閻綬習染為非,俊令改過任事,綬著捕係解京治之。其裁抑中官如此。

內臣賜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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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朝多賜大臣印記,自蹇、夏諸公始,後漸及大璫。世宗朝,凡文武貴幸者俱有賜,獨不聞及大臣。今上初賜馮保,曰「光明正大」,曰 「汝作舟楫」,曰「爾惟鹽梅」,則直以宰相待之,非復先朝所刻「金貂貴客」之比矣。又有曰「魚水相逢日,風雲會合時」,蓋又封聯也。馮印俱牙刻,未幾籍沒,不知諸印亦入天府否?馮保之初得罪也,止降奉御南京孝陵司香。其後數年,名下官某上疏,乞上恩召保還京,始謫保為淨軍,發孝陵種菜。馮別號雙林。

紀述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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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來史冊,自範蔚宗始紀宦者傳,後代述史者因之,然未有特作一書者,惟唐末致仕樞密使嚴遵美,有《南北司治亂志》。遵美於閹宦中號賢者,是時呼朝士為南司,而宦者為北司,以典兵在禁城之北。所謂左右神策兩中尉居之,蓋猶以樞密及兩中尉與宰相對稱,不專屬中官也。邱文莊在先朝曾上《大學衍義補》一書,孝宗嘉納,累朝俱置之講幄。然當時譏其中獨無內官一款,實迎合中涓,遂蒙聖眷,或論者苛責之過。近日今上二十年,四川僉事張世則上所撰《貂璫史鑒》,則專指中貴人,蓋采掇載籍,而有評有考有論,又為讚為箴為詩,其中備列善惡,上下其章於禮部,時部覆極稱許之,謂內書堂宜進世則所進,與《忠鑒錄》同立課程,使其口誦心維,可以遷善改過。上命留覽,但不聞發付史局,人間亦無刻本,恐遂湮沒不傳,可惜可歎!

王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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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己巳之難,全由王振,英宗錮南內者七年,亦良苦矣。復辟之冬十月,即用太監劉恆等言,命招魂以葬振,次年又下廣西參政羅綺於法司禁錮之。綺,磁州人,為仇家告,其本州同知龍約自京還,傳言當今又寵宦官,鏤香木為王振形葬之,綺聞而笑,遂有是命,約與綺俱以妖言論斬。又一年,智化寺住持僧然勝,又奏故太監王振有功社稷,已賜祠名旌忠,立碑於祠前,再乞贈諡為萬世勸,上命禮部議之。至天順六年,然勝又奏智化寺成於太監王振,舊有賜經及敕諭,正統十四年散失無存,乞仍頒賜,以慰振於冥漠。上又從之。蓋振之罪,上通於天,而英宗之寵眷生死不替,正如唐德宗奉天圍困解後,尚思盧杞欲召用之也。王振像尚存智化寺中,至今香火不絕,異哉!

天順七年,河南裕州民告其知州秦永昌貪暴,上命錦衣官校核之,逮至京師鞫,籍沒其家,斬永昌於市。時五月初旬,非行刑時也,且以部民訐州官至論殊死,此古來奇事。時曹、石雖誅,而告密之風轉熾。始掌錦衣者為逯杲,以酷暴激曹欽,及杲見殺,門達繼之,酷加甚焉,故終天順一朝,刑戮乃爾。

陪臣飛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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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初年橫賜,如武弁自參遊以下,俱得飛魚服,此出劉瑾右武,已為濫恩。至湖廣荊州知府王綬者,貪暴一方,遇朝覲時,都察院署其考曰:兩司畏其脅製,而考語欺天;百姓苦其誅求,而怨聲動地。時以為實錄,然為劉瑾所厚,終不敢去也。綬自陳有捕盜功乞恩,上命賜以飛魚服,日衣以坐堂,愈肆其虐。以郡守得此,真異事矣!其時有日本國使臣宋素卿者入貢,賂瑾黃金千金,亦得飛魚,則本朝外夷陪臣未有賜者,尤奇之奇者也!素卿名朱縞,本浙之鄞人,至嘉靖間,遂啟倭賊入犯之禍。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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