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仲集 (四庫全書本)/卷01

蘇平仲集 巻一 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蘇平仲文集巻一    明 蘇伯衡 撰雜著
  周書補亡三首
  獻禾
  叔虞邦於唐越有禾異畆同頴乃獻於王拜手稽首曰天子茲惟祥我㒺敢知茲惟不祥我㒺敢知矧敢曰其永孚於休皇天上帝亦既崇建有夏有夏今用顛覆亦既崇建有殷有殷今用顛覆嗚呼天命難知禾則匪難知勤敷菑禾乃殖敷菑不勤禾罔攸殖禾殖惟人不殖惟人故天之降命於夏於殷亦惟其用徳天之斷命於夏於殷亦惟其不用徳天匪難知不常厥徳肆不常厥命我聞天有咎徵厥咎無大亦允罔或愆乃不可不念休徵滋至自反雖惠乃亦不可念時則㒺有艱嗚呼天子無皇曰出於祥惟曰未有善夙夜自敬徳無豫無怠斯永不墜天之降休命
  歸禾
  唐叔獻禾於王王命歸之周公乃言曰嗚呼休茲匪我幼沖人克臻茲亦惟叔父周公徳惟時周公雖厥身居東厥以㒺不在我周邦亶我股肱耳目誕濟我家於多難而我幼沖人不明弗克知天肆崇降威以震動予越茲復顯降休祥用彰公暨予不啻若一人嗚呼惟時周公天尚不庸釋予曷敢不祗若天予曷敢遏公功爾其歸周公於東哉王曰公昔丕顯成湯格於皇天猶有賴於伊尹亦越我穆祖文王受殷命暨我昭考武王廸有祿並有賴於虢叔及閎夭及散宜生及泰顛及南宮括矧我幼沖人㣲公教告之㣲公左右之我則弗克亂我受民矧曰其能格於在上嗚呼尚既乃心以予萬年欽承天之休嗚呼無曰予沖人惟用顧於先王文武
  嘉禾
  周公既得命禾庸作書以誥曰伻來乃命賚予曰嘉禾曰臻茲在予旦嗚呼予旦尚懼弗克恭於王以獲戾於天夙夜不自皇其皇敢行貪天之功曰厥休旦之休其惟王克嗣文武徳天乃用申厥眷命休祥攸集嗚呼時則大可慶亦大可恤我思夫人未遘祥乃罔不畏既遘祥乃罔或畏惟不畏畏乃誕縱厥滛泆怠傲以速厥辜故自古小大邦㒺不用降災日興罔不用降祥日亂嗚呼王尚永寅念於茲哉王尚若商王中宗之祗謹於桑榖哉王克謹惟天眷命有申王惟不謹天不惟不有申命亦作孽王亦入於畏我非敢多誥王惟心我惟股肱心不蘉股肱克有濟鮮哉嗚呼圖惟厥終永保茲顯休命
  書序有歸禾嘉禾篇目而亡其書竊意雖唐叔之獻禾當亦有書蓋俱逸矣昔白居易作湯征以補亡君子不罪也伯衡雖不敏輙敢効之作獻禾歸禾嘉禾凡三篇陶窳缶與殳丁卣父辛爵屈生敦台夫鼎比妍其真不知量哉其亦大可哂哉伯衡志
  補范宣子復鄭子産輕幣書
  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伯患之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宣子說乃輕幣復書於子産曰四鄰諸侯以敝邑之為盟主也朝以脩好幣以將誠無時無之寡君嘗命其寡大夫曰我聞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薀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以為羞今列國來朝供奉玉帛以為庭寔將焉用之寡人其辭諸寡大夫對曰非玉帛之是利惟禮之是供國之大禮惟朝與聘凡朝聘有珪有璋有好貨有陪鼎有贈賂是之謂禮禮之設久矣誰敢廢之盟主將範諸侯以禮者也君欲無煩諸侯而幣之不用是廢先王之大禮也可乎寡君用其寡大夫之言惟務行禮是以受之而不辭也不然敝邑於諸侯之幣受且不欲矧欲重乎蕭魚之㑹執事盡其土實重之以宗器以悅於我吾子所知也當是時也諸侯之屬辱在敝邑者見之曰晉鄭兄弟之邦也今鄭之服事晉猶不敢不恭而加幣焉況我異姓之邦其誰敢愛犧牲玉帛而不以申禮於晉於是乎幣莫不有加焉自是以來幣之重也庸有之矣然則加幣以為禮則執事之是啟若乃幣加而寡君弗止焉寔匄之不敏不能補察䂓諫以至此也匄敢不伏其辜今吾子不此之罪匄以為敝邑賴之而重之以浚諸侯其無乃未之思乎敝邑雖褊小公賦不必盡索惟是欒卻胥原狐續慶伯國邑之賦以供百事庫嘗有餘寔也抑諸侯之幣㡬何而曰賴焉其誰信之昔我先君悼公施捨出積以為民也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亦無貪民至於今不替則敝邑之於民也生之而不浚有自來矣民猶弗之浚而況諸侯乎凡我同盟匹也而敢有浚心恤其匱乏通其有無無敢不力若曰浚之又誰浚哉或者君其苛慝時作庶民罷敝土地所生不足供事以異日之加幣也悔於厥心其從初也則懼以為討其不從初也則懼無以給請之又憚煩也乃藉匄以為口寔乎夫主齊盟者將惟禮是講豈其愛幣禮以幣行亦以幣成成禮足矣豈在重乎雖君之務省穡亦敝邑之所喜也禮茍無廢幣初之從寡君之始願也敢有責備我知享而已周書有之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寡君之於諸侯識其享亦識其不享不享必棄信棄信必背盟背盟必怒鄰怒鄰將不免以一矢加遺雖欲贄幣相周還也其蔑之能矣從初幣之菲禮之腆也不猶愈於不享虖執事其圖之
  師儉訓
  惟義門鄭君仲徳既嗣總家政乃至於師儉堂登進厥家人用告之曰予弟予姪予子予孫咸聽予訓昔漢相鄼侯置田宅逖在窮鄉作室不樹垣墉曰令後世賢師吾儉乃爾攸聞亦爾攸師嗚呼惟爾攸師豈惟鄼侯之儉哉古之人茅茨不翦土階土鉶則有若唐堯乃不可不師卑宮室惡衣服菲飲食則有若夏禹乃不可不師嗚呼惟堯惟禹時乃聖人猶儉若茲惟予暨爾矧曰凡民奈何弗儉惟堯惟禹時乃天子猶儉若茲惟予暨爾矧曰庶人奈何弗儉思夫儉若車之柅若馬之勒車以柅止馬以勒閑人而無儉情之從欲於何其制相古今邦君及卿士及百姓罔有克儉而或不吉罔有不克儉而或不㓙今予與爾其無胥曰儉無益亦無胥曰不儉無愆尚胥夙夜慎哉嗚呼先祖有訓曰毋縱奢侈以干天刑每旦颺之厥惟舊矣今予曷又若茲汝訓惟我鄭氏肇我家於茲自彼有宋我九世祖爰始誕為義聚越五世迺克臻大競又五世迺底於今今予與汝攸居攸用厥室廬暨厥什器罔匪先祖之遺無有刻鏤無有竒巧斯其咸見之不惟遺我後嗣者若茲我聞先祖之自奉至於裳衣至於食飲迺亦無有輕肥惟我先祖豈曰無耳目口鼻之欲亦惟不敢不於儉徳是尚是若是庸是廸以制厥心以慎厥身以保厥家以永厥圖嗚呼先祖克儉不惟其言於其身惟若茲故在我後嗣頼之式克有今日周人有言曰世祿之家鮮克由禮敝化奢麗萬世同流予其可不創於時予其敢不訓汝惟儉之用爾曷永念家之升降在茲則其無滅義無肆欲無怙侈無耽樂凡厥服食器用以至於百為與其過於奢寧過於儉去厥泰亦去其或不泰從厥約以從其所未約嗚呼爾克用予訓爾乃克恊於先祖爾亦式克師古之人是之謂義門之彥周還師儉堂尚無靦面目惟爾後人乃亦永有師師厥家人皆曰敢有不恭再拜趨出仲徳乃屬眉山蘇伯衡書諸冊具訓於子孫
  畏慎訓
  趙君彥嘉畏慎自牧爰作齊居大書揭諸座右茲豈曰用朝夕觀省其亦將訓廸於後之人予庸作訓曰我聞戰戰業業若渉春氷若履虎尾時曰畏又聞洞洞屬屬若執玉若奉盈時曰慎心非畏害制事非慎害應惟畏惟慎時乃要道肆君子不敢不率嗚呼惟心之動若火之炎若川之決若馬之逸君子宅心若捄火用畏為水若防川用畏為土若御馬用畏為勒肆厥心罔有弗存惟事之至若絲之棼若輻之輳若蔓之滋君子涖事若治絲用慎為櫛若運輻用慎為轂若除蔓用慎為斤肆厥事罔有弗濟相古先民有若堯有若舜有若大禹有若成湯有若文王武王有若周公孔子既克聖亦罔匪惟畏慎之行有若丹朱有若商均有若鯀有若桀有若紂有若幽厲不克聖亦罔匪不惟畏慎之行嗚呼豈惟聖狂攸在廸畏慎與不廸畏慎諸侯克保厥邦大夫克守厥家士克存厥位庶人克全厥身亦惟克畏克慎畏不畏慎不慎未有不亡厥邦喪厥家失厥位凶於厥身嗚呼凡人畏厥畏慎厥慎亦罔不能雖無攸畏亦克用畏汝曰盡慎亦克用慎茲惟鮮能哉必所其畏慎其乃無畏否則終入於畏雖慎可及嗚呼予以聞先正之格言咸告爾矣爾其夙夜畏哉慎哉爾尚無畏畏哉爾曷不畏亦畏哉爾尚無慎慎哉爾曷雖慎亦慎哉爾乃克存乃心爾乃克濟乃事爾亦則惟克由聖哉茲不啻不㐫於廼身爾如有位有家有邦尚亦永保哉嗚呼朂哉朂哉
  蒼玉軒釋
  軒曰蒼玉者何四面竹森然玉立也竹則何以曰玉貴竹也何貴乎貴其徳也其徳何如君子以其冬生仁也中虛道也有筠文也特立志也理而析義也直而不屈勇也為律為簡為矢為箭為籩為篚為杖為簟為篷為箑無不宜材也聲中節奏樂也羣居族處不倚不亂禮也其徳莫加焉奈何不貴之貴之而不儗之以玉何足謂之貴則曷為曰蒼玉玉其質也蒼其色也質之溫然玉無以異也色之蒼然玉無以異也予之以玉之質而不以色予之可乎玉有六焉蒼璧其一也禮天以之祭莫大於事天故玉莫貴於蒼璧竹而謂之蒼玉貴之至也然則何以軒焉爾君子貴夫玉故佩之故無故不去之其貴竹也猶其貴玉也何獨竹而無故去之夫是以軒於其間動作也食飲也寢處也無不與之俱焉又從而記之何也所以成君子之貴竹也亦所以貴夫君子也焉成君子之貴竹也著之文辭昭其美徳是謂大其貴大其貴則夫人莫敢不擬竹於玉而竹之為貴信於天下矣言亦所以貴夫君子何竹有似乎君子故君子斯貴焉非君子雖有竹莫之貴也然而君子之貴之也豈曰娯其耳目哉亦曰比徳雲爾是君子之徳見於貴竹矣貴徳之君子其可貴不甚於竹乎甚竹之可貴也是以其所貴亦貴之貴其所貴至於記其所貴則人將曰所以記之也凡為君子也夫是之謂貴君子之徳也君子氏名何居何郡邑里南康彭君尚賢也今以選為平陽縣丞軒在南康之卜鄰鄉視埠作於洪武戊午秋七月十日雲
  黙存齋釋
  余君可立讀易至尚口乃窮惕然有警於是以黙存名其齋而或者非之曰語黙何常之有哉惟其時而已矣時不可黙夫安得而黙時不可不黙夫安得而不黙不可黙而黙則蹈仲尼之所謂隠不可不黙而不黙則蹈仲尼之所謂躁隠君子不為也躁君子亦不為也今可立以黙存名齋蓋有取黙黙者存之語也是將胥為緘黙茍存之徒矣焉往而不為隠哉事親也其能柔聲以諫乎事君也其能犯顔以諍乎交朋友也其能忠告而善道之乎何哉可立之名齋也余曰可立之名齋未必過也而子之求之未必不過也可立之意亦將以黙而存其不黙雲爾不黙而以黙存古之人亦有之矣楚莊王縣陳諸縣公皆慶申叔時獨不慶不慶非黙乎莊王讓之申叔時進其説焉固未嘗終黙是其不慶於始者乃所以存其説也故說行而陳以封信陵君赴趙門下士皆諫侯嬴獨不諫不諫非黙乎信陵君詰之侯嬴効其計焉固未嘗終黙是其不諫於始者乃所以存其計也故計用而趙以全申叔時一黙而存已縣之陳侯嬴亦一黙而存埀亡之趙則黙之所存亦大矣人不知不黙存於黙不能以黙存不黙言不中而身不能存蓋無足怪者夫不黙以黙存者天之道也天之有雷不猶人之有言乎雷收聲於秋冬寂若無者此非以黙存不黙乎當春夏之際轟然而鳴天地之間品物之衆有知無知之屬無不鼓舞動盪甲者拆而勾者申凝者散而蹙者遂其功至於若是則固存於秋冬之黙也使雷日夜隠隠吰吰又安能神其用乎故夫人患不能黙耳不患不能不黙也茍能黙矣於不黙乎何有平居黙黙似不能言者及臨大事決大議一言而定國是功存社稷澤存子孫名存宇宙此善黙者也而非眀乎天道者烏乎能之哉不然自古以敢言而受上賞者既多以不言而遭顯戮者不少然則不黙果不足以存身乎黙果足以存身乎客愧而黙黙遂書以為黙存齋釋
  寓軒解
  天下無物不有攸寓也明寓日月威寓雷霆潤澤寓雨露肅殺寓霜雪土寓夫生植水寓夫灌溉火寓夫烹飪春而發生寓之夏而長茂寓之秋冬而收歛堅貞寓之不惟麗乎天地位乎四季者有所寓命乎兩間者皆有所寓也堅之為松柏箘簵脆之為蒹葭萑葦潔之為蘋藻菁茅馨之為芝蘭苦之為荼蓼韌之為桑麻神之為蓍龜鮮之為魚鱉美之為稻粱黍稷蔬果㣲之為蜩范蚳蝸小蟲水草甘之為鷄豚雉兔犬羊鹿豕賤之為牛溲馬勃珍之為珠玉金貝水銀空青纖之為齒革羽毛絢之為粉黛丹漆而服食器用寓焉而況於人乎是故君臣貴賤所由寓也父子慈孝所由寓也兄弟長幼所由寓也夫婦嗣續所由寓也師友道藝所由寓也而況於一身乎人知聽寓於耳視寓於目出納寓於口呼吸寓於鼻運用歩趨寓於手足而不知三才之理於心焉寓也惟夫三才之理寓於人之心也是以昔者聖哲有作別九州畫井牧而疆理得所寓樹公侯卿大夫士居士農工商而職業有所寓制為衣裳網罟棟宇舟車耒耜杵臼弧矢酒食鍼砭棺槨泉幣而利用知所寓立之朝覲㑹同冠婚䘮祭蒐狩飲射而禮文以寓設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羽籥干戚綴兆而樂舞以寓定之象刑而禁令以寓布之綱紀而法則以寓為之郊廟而敬以寓刻之符璽而信以寓於髙城深池寓隄防於彰善殫惡寓勸懲以䂓寓員以矩寓方以繩寓直以準寓平而又一切寓之簡冊以埀式於千萬世凡此皆裁成輔相經綸叅賛之所寓也而所以能爾蓋由其理寓之心也故君子欲得其寓者莫如身寓其身於善則心之理全寓其身於不善則心之理失全其心之理斯為知為賢失其心之理斯為愚為不肖豈獨吾之知愚賢不肖寓焉道術之顯晦風俗之美惡家國之興替世運之盛衰莫不於吾之用舍寓焉必也百嵗之中兢兢業業不容一日暇逸以求盡夫人道然後吾寓形於兩間可無愧也茍以宇宙為傳舍人物為逆旅視其生也若寄視其死也若蛻其存也蠢蠢其沒也泯泯則其名雖曰人其實木石鳥獸蟲魚草芥之不若矣而謂君子寓之乎禮部侍郎黃君子邕以盛年粹學脩才雅譽為時名卿寓其興於詩酒山水則有不暇也寓其情於歌舞管弦則有不欲也寓其志於富貴功名則有不為也寓其術於權謀則有不屑也寓其言於荒唐則有不取也然則君以寓名軒夫亦欲全其所寓而寓於無愧之域而已矣吾故為之解
  中谷解
  無偏無倚無過無不及之謂中至下至深至大至廣之謂谷中所以範圍天下者也而不外乎正谷所以嚢括天下者也而不越乎虛書曰王道平平非正而何又曰王道蕩蕩非虛而何君子之於天下也不可一日而不正亦不可一日而不虛夫惟正然後能中夫不中夫惟虛然後能谷夫不穀欹於左則偏正則不欹而焉有所偏侵乎右則倚正則不侵而焉有所倚有餘於前則過正則無餘而焉有過不足於後則不及正則無不足而焉有不及是則不中之所以中者正而已矣高者不可藏虛則下而何所不藏淺者不可受虛則深而何所不受小者不可容虛則大而何所不容狹者不可居虛則廣而何所不居是則不穀之所以谷者虛而已矣中即正而谷即虛也故學以中為體而以谷為要焉中也者萬善之所出也谷也者萬善之所入也非中不足以為學非谷不足以成學古之聖人或執之或用之或建之以此知學貴乎中而亦求至乎中也古之君子或寛以居之或謙以自牧或虛以受人以此知學貴乎谷而亦求至乎谷也然中無定在者也故堂一家之中也而不可為一國之中京師一國之中也而不可為天地之中惟洛邑則為天地之中而謂之一家一國之中又不可中之無定在也如此而執一焉何怪乎天下之不中者不出於中也然谷有限量者也故溝洫一成之谷也其於江河之所納者不能納江河一隅之谷也其於四海之所納者不能納惟四海則為百穀之長而溝洫江河之所不能納者無不納谷之有限量也如此而我取盈焉何怪乎天下之不穀者不入於谷也是故君子其於中也不患其無定在而患吾無以中之其於谷也不患其有限量而患吾無以谷之故將中天下之不中必先中吾心之不中將谷天下之不穀必先谷吾心之不穀cq=357人之一心三極之主宰萬化之本原也可以制萬事而不可偏於一事可以包萬物而不可有夫一物茍為一事之所牽一物之所衡則不能自中何以中事不能自谷何以穀物喜而無使之勝焉怒而無使之遷焉哀而無使之傷焉樂而無使之滛焉所以自中也自中然後無我而至中者形焉夫何患乎不中先入之言而無使之留焉自是之意而無使之萌焉驕吝之氣而無使之長焉滿假之色而無使之作焉所以自谷也自谷然後無礙而至谷者形焉夫何患乎不穀不中之在我者中則其在天下者不足中矣當出而出當處而處當受而受當辭而辭當言而言當黙而黙當賞而賞當罰而罰孰不出於中哉不穀之在我者谷則其在天下者不足谷矣含垢而藏疾兼聽而博採俱收而並用山負而海涵天覆而地載畜之大而業之富孰不入於谷哉夫為學非中固無體然非誠意又何以致中夫成學非谷固無要然非遜志又何以致谷知此者可與論學矣可以盡性矣趙君伯容其先宋宗室也世為儒家而伯容嘗登故翰林待制栁公深褭先生呉公之門講論洙泗濓洛之學方將黜去外累而獨求諸內自號中穀子嘗試問之蓋有見於此是以為之解
  金子權字解
  人之情萬殊事之出萬變可之中而有不可焉者不可之中而有可焉者則何以處之曰揆之以權而已矣君子以權揆事也猶其以權稱物也今夫物斤斤而累之自一鈞至十鈞至百鈞至千鈞至萬鈞推而上之其累之也愈多則其所累者愈重斤斤而析之由萬鈞為千鈞為百鈞為十鈞為一鈞推而下之其析之也愈衆則其所析者愈輕輕重之變錯出吾之前其不齊亦已甚矣惟有衡而衡有刻也此為銖焉此為兩焉此為斤焉此為鈞焉此為石焉而又有權焉權乃衡所待以平者也推移前卻以從乎刻以極其變是以髙者不可抑而低也下者不可揚而昻也重者不得以為輕也輕者不得以為重也莫不適其情而莫之或欺亦莫之敢爭也古之所謂君子者當變故之糾紛而審乎可不可之計而取捨向背不失其宜者亦權而已矣天畀我以心而使我以之制事也蓋有自然之權焉是故不可一日而廢也娶必告也而大舜之娶則不告親為不善者不入也而佛肸之召孔子則欲往管叔也蔡叔也霍叔也皆附武庚也而周公則或誅或不誅齊也衛也宋也皆以金餽也而孟子則或受或不受夫聖賢之權固有所在也而常情豈識哉故夫事有非常吾之所以應之者雖不守常而於常道未始或戾焉不惟不戾且克有濟焉夫是之謂權權也者臨時之宜處變之用也夫無權者猶知為之衡而不知為之權以從乎刻者也其何以極輕重之變而使之平乎故君子之學莫大乎權莫難乎權夫惟智足以窮理仁足以盡性者可與權可與權故卒然臨之以大變不可得而亂也故大任可得而當也故大事可得而屬也故大議可得而決也故大難可得而平也然則權可以一日而無之乎因字思義而日進於學而深造乎道而謹執乎義遇事之變而昧臨事之宜則吾弗之信於戲朂哉
  橘亭對
  越之士陸孟文家於姚江之上歴山之下治圃以蒔橘中橘而搆亭落成之日問名於客客巧歴之莫當其意也乃名之曰橘亭其友髙明逺諗於客曰孟文鍾情於一物因亭而寓名諸公亦知其志歟或對曰我知之矣蜀漢江陵千樹橘其人千戶等孟文之志大率以此不然珍菓之産于越者不為不少矣而孟文之圃非橘不蒔美名以扁其亭者其豈無之而孟文之亭非橘不命則何以哉或從而非之曰噫此志乎利者也孟文何取焉孟文君子人也而為利乎而獨不聞乎巴東人有橘大如甕剖之見二叟對奕其中相顧曰此樂不減商山孟文夙懷隠操能無景慕之情乎蒔橘盈圃亭於其間而日夜望之固有不能自已者矣方其逍遙自得釋然解聲利之纏脫然去嗜欲之梏雖處乎一圃之中一亭之內而浩乎有二叟之趣亦髙世之士哉又有非之者曰甚矣若之流於誕也世有斯事吾未之信藉令有之不已怪乎夫君子之於利也且猶不為況於怪而為之乎竊謂孟文無慕乎爾也彼蘇耽者鑿井種橘病者以井水服橘葉即已是葢不必據富貴之位攝尺寸之柄而可以推其及物之仁矣孟文亷於進取而切於濟利者也聞其風聲得不願學之乎惟其所願學者耽也是故耽之所種者孟文不獨蒔於其圃而又以之名亭然則孟文安往而不為耽哉明遠曰允若爾之言於計亦左矣呉越楚蜀交廣之境何地無橘何橘無葉以方匕之葉而已人之疾何獨於耽見之而他未之聞焉耽固自有道術焉耳不得其術而欲庶㡬其為雖有函人之心寧不為矢人之忍乎則孟文又何取於斯耶三子者請曰然則其志果何居明遠曰亦若屈原而已矣原之頌橘也謂其受命不遷也謂其文章煥爛也謂其內白可任也方之伯夷而寘以為象焉自古知橘之深而尚橘之至豈復有加於原者哉今孟文之於橘也其知之猶原之知也其尚之猶原之尚也是以果之珍者非不多而其圃之所蒔則惟橘焉名之美者未嘗無而其亭之所扁亦惟橘焉原知而尚之形諸頌孟文知而尚之表於亭比徳於橘其志一也於是三子者執爵為孟文夀侑之以歌曰有橘有橘亶後皇之嘉植兮有亭有亭為之以為庭實兮繄美人之好脩豈其花是玩而其實是食兮荃獨揆其中情曰希彼靈均於焉比徳兮願爾子孫勉爾封殖兮庶以永君子之澤兮
  聽竹軒對
  沈復養性故仙隠翁之孫也世家瑞安之北湖養性嗜竹環其居皆樹之而起居食飲無弗與竹俱招與出遊則謝以聽竹不遑暇有客問焉曰竹可聽乎曰竹有聲何為而不可聽竹之聲何若曰類宮非宮非宮類宮似商非商非商似商以為角為徵為羽非角非徵非羽以為非角非徵非羽非非角非非徵非非羽聽以何時曰風可聽也雨亦可聽也雨可聽也雪亦可聽也逺之而聽可也近之而聽亦可也俯仰而聽之可也坐臥而聽之亦可也聽之何如舂舂容容聽而耳不聾刀刀⿱⿱聼而精不揺颯爽瀏亮聼而懷抱暢涵澹噌吰聼而根塵清不哇不滛聼而不慆心不惉不懘聼而不䘮志有金石革木管弦之屬可聼而又焉用聼夫竹曰琴瑟搏之拊之鐘鼓考之伐之笙簧吹之皷之磬戞擊之⿱播揺之而後有聲而無餘聼竹也不搏不拊不考不伐不吹不鼔不戞擊不播揺而有聲而有餘聼有餘聼者自然也無餘聼者非自然也吾何為不於其自然者是聼顧聼其非自然者哉雖然隠幾傾耳此吾之聼竹也放心遺形此吾之不聼竹也吾之聼竹得於人也吾之不聼竹得於天也聼竹固若爾乎曰胡不破爾琴舍爾瑟徹爾縣相與聼竹於吾軒於是客曰噫以人之聼易子之聼不可也以子之聼易吾之聼可乎哉乃歌曰攜混沌氏之手兮問途於無聞之叟兮返吾無聲之囿兮何必溺於物兮從爾後兮曵杖而去
  艤航辯
  客聞艤航而往觀焉詰航之主人曰公治軒於第而名以航吾未暇論也昔之人藏舟於壑可謂固矣半夜有負而去者矧公之航於此焉艤欲人不負之去得乎曰彼之舟藏矣而不艤焉是以人得負而去也我之航則固艤矣又孰得負而去也吾見江湖之上洲渚之側舟之泊者非不艤也揚沙㧞木之風卒然而起蹴天沃日之濤洶然而作蛟龍黿鼉之恠駭然而觸卒之摧敗而傾覆者亦多矣則艤也果足賴乎曰夫艤非徒艤也有其具焉有其地焉艤之而無其具無其地猶不艤也有其具矣而具不美猶不艤也有其地矣而地不善猶不艤也故善操舟者某物以艤必先治之某處可艤必先審之治其具使無不美審其地使無不善然後乃可以艤此艤之之道也先美其具則大患可得而禦雖卒遇風濤蛟龍之變而不能動又善其地則大患可得而避雖卒有風濤蛟龍之變而不能及風恬浪靜擊楫而進肓風怪雨轉柁而止而豈至於摧敗且傾覆哉天下之險者無過江海而天下之濟險者無過舟航舟航固濟險之具也而世之操舟者恃其可以濟險也逐利而不知止直前而不知戒方其張航順流一日千里自以為快及乎風與水爭飄蕩掀簸而不可禁止也蒼黃而艤非惟艤之之物素不治而艤之之地亦素不審維矴取具於臨時地勢不計乎險易是烏知艤之之道哉夫具有而不美地有而不善則與無地無具何以異乎雖欲極人力之所能為以禦避乎風濤蛟龍之變而不可得至於束手熟視其摧敗傾覆而不可捄故此非艤之失也艤焉而非其道之失也我嘗亂浙河渡揚子浮淮絶汶泝濟沿漳而北遊又自直沽遵海而南歸環顧前後左右之舟未有具完地利而摧敗傾覆者也亦未有具不完地不利而不摧敗傾覆者也夫操舟一艤之間尚得其道以免於患又況君子之行已而身之安危家之興廢所係焉者可以無道而欲免患乎嗟夫勢利權謀之可以渉世不猶舟航之可以渉險乎人之倚勢利權謀而趍世不猶操舟者之恃舟航以濟險乎世道之險甚於江海富貴之禍甚於風濤蛟龍恃舟航而渉險者其舟危倚勢利權謀以趍世者其身不危哉奈何世之君子貪得而無厭冒進而不顧也觸罪罟踏危機首領膏於斧鑕妻子翦為俘囚將誰咎乎將誰咎乎故我之仕也於彼之所倚者畏之如虎狼逺之如仇讎奉身而退仁義為之樓櫓詩書為之棹楫道徳為之維忠信為之矴進則游乎學之海止則泊乎聖之涯今也年踰五十薦更世變身之不辱而祖宗之無忝非敢自以為能庶㡬寡過焉耳矣則固艤之力也休吾身於斯軒強吾軒以斯名因物理之察察者以圖終而訓後則亦安而不忘危之志也而客又何怪焉客不能詰逡巡而退余時在坐獲聞其辨以其言之足以有警也於是録之航之主人名泳字仲潛浦江人世所謂義門鄭氏也
  名亭辯
  義烏酥谿之上胡君伯器之家在焉伯器臨流作亭旁植美竹浮光靜影上下映帶不知塵寰之接壤也因名其亭曰水竹洞天客或難之曰何哉君之名亭也洞天者真仙之館而亭為讌遊之所以燕遊之所方之真仙之舘可乎夫古人之名亭尚其人者有之即其地者有之以其物者有之寓其意者有之未有無其實而冒其名者也今以洞天名亭尚其人乎即其地乎以其物乎寓其意乎借曰取其勝槩似之云乎則初非穹巖邃壑之奧區無有驚心駭目之瓌觀不必梯危縋險犯蟲蛇貙虎之不測斯可闖其境若三十六洞天者名雖美於亭何有焉伯器以告空同子空同子曰名亭者非非也難者非也往應之曰若以為洞天必在幽遐峻絶之域乎則穂石羊角華葢咸宻邇闤闠地之廣袤不過尋丈未嘗凌風雨而薄星辰也若以為必真仙之所棲止而後謂洞天乎則安期羨門赤松洪厓固嘗混跡庸衆周流濁世無乎不在非必專名山以為窟宅也今吾酥谿泉深而土沃民皆安於畊鑿俗樸淳而有古風又際時休明盜賊屏息物無癘疵而吾之亭據山溪之要㑹風氣之緜宻水竹之清華禽魚之下上飛泳夐焉如在世外行道之人觸塵埃冒風日沿溪流度阡陌廻望榱桷於蒼翠之表將以為何地然則吾亭之在谿上不猶洞天之在穹壤間乎名以洞天奚為而不可也賢大夫士東西行過吾門而吾延之亭上與之寓情耳目之樂抗思坌𡏖之外講論繕性禔身之學內王外伯之畧其人往往山澤之臞列仙之儒莫不充乎自足泊乎無求浩乎不為外物所奪然則吾終日相與羣居不猶真仙之與居乎名以洞天奚為而不可難者如曰子之言辨矣抑古之人有諸則又應之曰有之宋程公闢之知福州也得閩山嶔崟之際作亭於其處以其山川之勝登覽之觀可比於道家所謂蓬萊方丈瀛洲之山於是名之曰道山之亭吾之名亭與程之名亭固無以異也道山之名不見非於君子則洞天之名又孰得而非之哉客果不能難焉伯器乃求空同子次第以為名亭辯而嵌諸壁
  望雲亭志
  余游南鴈蕩次於平陽間過余可立可立坐予亭上目其楣間榜曰望雲余咲謂可立曰子日夜持籌與商賈較錙銖於市區亦暇望雲若余也耶余嘗登仙壇時積雨方霽見山氣與澤氣有若萬竈煙升自山腹少焉上薄於天彌漫充斥類物得兜綿覆冒者而隙處杉松櫧檜栝柏不翅小草見雪中俄大風海上來力與之搏翕霍動盪若鎔銀若流汞久而不勝也遂劃𠠫解剝鷺若鶴若裂帛若東西散去㸌然日出虹光上燭林彩掩映紅駭翠霏又類補僧伽黎衣竒哉觀也余躊躇凝望不能去自是新雨後輙登而望焉子於雲也亦暇若余之望而亦同餘之所見否歟可立曰先生之望適意也吾之望寓意也葢吾南昌人上距宋豫章太守孝頃十二世而翰林直學士驤則六世祖也朝廷以吾粗知讀書見謂儒者召至京師授以征商之職而以去年秋至於此顧吾母在南昌今年六十有三矣髙年不樂就養逺方迎致不可也歸侍不獲也定省之久曠思慕有不可勝言者引領而望焉吾親不可見所可見者親舍上之雲耳雲也朝夕巻舒於吾親舍上而吾曾不如以故望而感焉雲也飛揚晻靄而吾親舍其下吾見雲猶見吾親以故望而慰焉足感而又足慰也以故朝而望焉暮而望焉乃若先生之適吾何有焉余聞而歎曰孝哉可立乎子之望不同於余其與登太行而望者夫豈不同乎固有曠百世而同情若是哉雖然子知思而親矣望雲以自慰矣亦知親之思子而倚門而望乎而倚閭而望乎可不思所以慰之乎將何圖以慰之乎余意子之出仕也而親教忠之訓豈無望子之能官乎亦恪遵於早夜黽勉以舉職而已職舉則能官能官則子職亦脩子職脩則悅親有道悅親有道則雖不在親側而親未有不喜慰者也而子亦足以自慰矣又安用於是雲朝焉夕焉而望焉也哉可立曰先生有以處我矣請揭諸壁間以時觀省焉作望雲亭志
  志殺虎
  余至髙溪之七日有虎夜踰某子甲垣攫其豕豕咿然作聲甲意穿窬也亟舉火燭之不見豕而見虎跡焉黎明與二弟俱躡虎跡覓豕行至黃土隴見兩虎叢薄中呼曰虎在此虎在此鄉黨鄰里幸與我共殺之不者不惟吾豕被其攫諸公家之豕亦恐不免不惟豕不免害且恐及人於是環髙溪一聚壯者操刃與挺弱者聲銅鐵器往助甲虎見衆前且行且咆哮作聲威翼以懼衆衆不為懼益鼓譟環之虎乃躍而起甲之長弟遽揮挺擿虎虎怒爪之其右股被創甲之幼弟奮戉刺之自腢貫脅一虎隨斃其一猶咆哮作噬人狀然聲戰慄僅若牛鳴衆知其無能也直前刺之於是兩虎俱斃刳其腹豕固在也虎於毛蟲中最暴戾人聞談虎且猶膽悼畏之而況敢攖之乎使其據深山大谷雖日攫麋鹿雉兎以自肥孰得而斃之哉顧恃其暴戾縱逐逐之欲入墟市攫人畜而弗忌得一豕竟殞其命悲夫世之人自謂威權足賴而貪欲無顧忌者其亦知所鑒也乎方甲行覓豕惟二弟從率先衆人刺虎亦惟二弟詩言外禦其侮必兄弟豈不信矣哉甲䘮其豕既而斃兩虎誠若快意者然為酒食以勞鄉黨鄰里費抑亦夥矣一弟又㡬不脫於虎口持虎皮上送官人莫不謂其得厚賞以其皮之傷也牽於吏議迄弗之賞然則出死力捐家貲以除暴虐者上功幙府而欲文法吏無吹毛求疵而欲沾賞典矧可得乎矧可得乎
  廣原芝
  金華陳如圭甫塟其母於蘭谿豹山之明年墓下産芝一莖其色赤而紫其髙可尺許其葢輪囷五重與今畵家所繪紅女所繡金銀玉石器皿所追琢者絶相似而光彩𤍞然過之如圭甫自以為得天瑞焉采而藏諸家且十餘年矣其生色猶津津然也長山胡先生過而見之知其為禎祥無疑也乃為作原芝而如圭甫顧以未得余言為慊而請焉按易書春秋皆不言芝詩三百篇於草木之名最悉亦無有所謂芝者爾雅釋草曰菌芝芝之名始見於此楚屈原作九歌其山鬼章曰采三秀兮山間王逸注三秀者芝草也他如抱朴子所載有參成木渠建實等名段成式酉陽雜俎所載又有夜光隠辰鳳腦白符威徳等名則芝之類葢非一矣漢四皓采芝於商山歌曰𤍞𤍞紫芝可以療饑稽諸本草芝有青赤黃白黑紫六色而歌獨以紫為言豈紫者獨可服食與然當時但取以療饑耳初未嘗以為瑞也武帝元封中甘泉齋房生芝九莖帝為下詔赦天下既又作芝房之歌以薦於郊廟則始以為瑞矣自是後世有天下者莫不祖而效焉於是有瑤光得則元芝出王者仁徳尊有道親耆老則有是應之說興矣則以之為瑞豈一日哉抑栁宗元嘗雲槁壤猶能蒸出芝菌則芝與菌本一而己大抵無有根苗初非播種不假培植不資灌溉皆非人力所致而出於薰蒸但太和所蒸則為芝隂濕所蒸則為菌菌常有而芝不常有不常有而間有焉則謂之瑞可也出於國都若甘泉函徳定禮大同夀昌之所産是為有國之瑞生於民間若李興祖墓趙清獻倚廬李清恵家廟陳時舉齋閣與夫近代呉全節寢室之所産則謂之家之瑞可也今藏於如圭之家者果類古何等芝則不敢臆決而其色與本草所言固無異不謂之瑞可乎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是芝之産也不於其家而於其墓則謂之孝感所致也亦可余雖未獲快覩長山先生豈欺我哉又奚必目其竒形詭狀始信其為禎祥也作廣原芝
  太素原
  絲之潔或涅之可謂太素乎曰不可玉之樸或斵之可謂太素乎曰不可物莫質於疏幕越席味莫真於𤣥酒大羮音莫淡於蕢桴土鼓惟其淡也真也質也是以純而不雜也純而不雜此之謂素而太素雲者則極其純而其不雜無以加之之謂也潔絲而湼焉樸玉而斵焉謂之素且猶不可而況可謂太素乎是故疏幕越席而施之以文繡緣餙則非復質矣𤣥酒大羮而和之以麴糵鹽梅則非復真矣蕢桴土鼓而節之以聲音律呂則非復淡矣何也猶絲之湼也猶玉之斵也雜而不純也夫文繡緣飾足以壞質麴糵鹽梅足以損真聲音律呂足以亂淡孰謂夫人五色耀目而悅之五聲盈耳而樂之五味適口而耆之而不失其赤子之心乎而況戕賊斵䘮之者有甚於彩色音聲臭味者乎於戲人之所以為人以其有赤子之心也赤子之心天地之心也一偽弗萌萬善咸備未有不純焉者也而汨沒於利慾流轉而忘返奈之何其不雜也葢人之生不能無欲而可欲之物又交乎前惟上智之人能不為其役焉中智而降不為其所役者㡬希夫役於物則將窮其智以求所欲盡其力以爭所欲茍慊其欲則雖處汚穢混濁而不辭行恌巧徂詐而不恥其性有不鑿乎其心有不失乎尚何去羣惡全萬善居太素之域之望乎處山林者多願慤敦樸無他焉不見外物也處市井者多矯偽詭譎無他焉物引之也由是言之士之出於無懷氏葛天氏華胥氏之世者夫安得不質如疏幕越席乎不真如𤣥酒大羮乎不淡如蕢桴土鼓乎不潔如不湼之絲乎不樸如不斵之玉乎無他茹毛飲血而口不役於味也衣鳥獸之皮而目不役於色也擊壤鼓腹而耳不役於聲也巢居穴處而形不役於安佚也不識不知而神不役於好惡也其性不鑿而其心不失也此其所以熈熈乎皥皥乎渾渾乎其太素而後世之人所以不及也然則生今之世欲返古之風亦惟去其欲而已矣無作好無作惡無偏黨素之門也惟精惟一執中素之方也若顔子之三月不違素之効也若文王之徳之純素之至也如是而失其赤子之心吾未之信也使夫人皆不失赤子之心而民徳不厚士習不淳風俗不美吾未之信也而不熈熈不皥皥不渾渾不太古若者吾未之信也浦江趙思復傷雅道之䘮而衆為是醨也思追華胥氏葛天氏無懷氏而從之自號太素生而質諸餘思復儒家者流余故不欲從囂囂生之後摭老莊之似瀆告之作太素原以贈
  沖靜篇
  曩余遇隠者金華山中方誦嵇康詩曰沖靜得自然榮華何足為余問何以則沖靜隠者曰天地之道沖靜而已矣得天地之委和以生得天地之委𠂻以靈者人也其有不沖靜乎沖者不能不沖靜者不能不靜則亦自內出者滑之自外入者鐃之耳出自內者喜也怒也欲也惡也憂也樂也之六者伐沖之斧也入自外者得也喪也利也害也榮也辱也之六者汨靜之泥也之十二者不出不入不入不出則不滑不鐃不滑不鐃則沖者未有不沖者也靜者未有不靜者也而非知道者不能也知道則安乎命任乎真以其安乎命也故榮辱利害得䘮雖極萬變而視之泊然不知孰為得也孰為䘮也孰為利也孰為害也孰為榮也孰為辱也以其任乎真也故得而不喜也䘮而不憂也利而不欲也害而不惡也榮而不樂也辱而不怒也古之人之遊心於淡合氣於漠槩出於此而已矣惟沖故淡惟靜故漠淡故與物皆春漠故與物俱息夫是之謂得乎自然知之者蓋鮮矣而況於蹈之乎斯言也余識之久矣來平陽識張君子玉子玉年埀六十鬚髪郁然愉愉乎其容也津津乎其色也揚揚乎其志也休休乎其不知老之至也怪而問之曰子玉非有華構以居也非有膏粱以食也非有文繡以衣也而休休乎而揚揚乎而津津乎而愉愉乎意殆有道乎不然則何以能若是也子玉謝曰吾何道之有思夫大塊賦我以命也猶其賦我以形也長短肥瘠妍𡟎黔晳非所謂形乎休咎通塞成敗脩短非所謂命乎命稟於生之初一定而不可易不猶形稟於生之初一成而不可更乎則吾百歳之中貧與富也貴與賤也休與戚也吾何容心哉何所用吾智力哉何逃於大塊哉奚必敝吾精神勞吾肢體利之是殉而名之是騖於朝莫間哉窮居野處而吾樂焉桑樞甕牖而吾安焉布衣韋帶而吾適焉飯糗羮藿而吾甘焉則吾何為而不休休而不揚揚而不津津而不愉愉而又何道之有餘乃始知子玉唯無慕乎外故無營於時無營於時故無礙於物無礙於物故無動於中雖不敢自謂知道其㡬於知道之為乎而子玉即燕息之所求記於余余愛重其為人乃為誦隠者之言焉因其所言而求其所未言則於道也㡬㡬矣




  蘇平仲文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蘇平仲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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